【【寧越欲幹齊桓公,困窮無以自達,於是為商旅、將任車,以商於齊,暮宿於郭門之外。桓公效迎客,夜開門,辟任車,爝火甚盛,從者甚眾。寧越飯牛車下,望見桓公而悲,擊牛角而疾商歌。桓公聞之,撫其仆之手曰:“異哉,歌者非常人也。”命後車載之。
桓公及至,從者以請。桓公贛之衣冠而見,說以為天下。桓公大說,將任之。群臣爭之曰:“客,衛人也。衛之去齊不遠,君不若使人問之。問之而故賢者也,用之未晚。”
桓公曰:“不然,問之,患其有小惡也,以人之小惡而忘人之大美,此人主之所以失天下之上也。”
凡聽必有驗,一聽而弗復問,合其所以也。且人固難合也,權而用其長者而已矣。當是舉也,桓公得之矣。
故老子曰:“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處其一焉。”以言其能包裹之也。】】
寧越(有的故事裡說是寧戚)是位衛國老鄉,胸懷大志,很想能有一番作為。這正是春秋第一位霸主齊桓公凱歌高唱的時代,齊國在國際事務中不時展現著霸主的威嚴,而齊國旁邊的衛國,也就是寧越的祖國,隻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國罷瞭。
寧越這位有志青年現在面臨著一個重要的人生抉擇:是在祖國施展抱負,還是投奔齊國一展拳腳?——如果換到現在,這絕對不是一個問題,還用想麼,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傢貧,衛國再怎麼差勁,畢竟是自己的祖國,齊國再怎麼好,那也是外國。不過春秋時代的人們可沒有太多的祖國概念,更不會把祖國和母親劃上等號,寧越毫不猶豫,準備投奔齊國。
可是,主意好拿,真要做起來還有一些實際困難:寧越是個窮孩子,到齊國的路雖然不算太遠,可寧越實在湊不出路費。這還得算當時國際上壁壘不嚴,人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自十由流動,有一些遷徙的自十由,不然的話,寧越要找蛇頭安排偷渡更得花上一大筆錢。
現實的困難是可以被理想的火焰燒成灰燼的,寧越想瞭個辦法,做苦力,幫一個去齊國做買賣的商人押送貨車,就這樣到瞭齊國。
說來也巧,寧越一行正好趕上齊桓公外出,隻見華麗的車隊浩浩蕩蕩地開出城外,齊桓公仿佛“美人如花隔雲端”,讓寧越體會著咫尺天涯的苦澀。
寧越在一旁看著,心中無限感慨,很有唱歌的欲十望。唱歌需要伴奏,寧越往身邊一看,隻有牛車,沒有樂器,隻好因陋就簡瞭。寧越當下拍著牛角引吭高歌,這正是半夜時分,冷不丁這一嗓門,聲震百裡之外。
齊桓公被嚇瞭一跳:這是誰呀,太沒素質瞭,半夜擾民,應該報警!可再一聽,這歌唱得大有深意啊!齊桓公一拍身邊仆從的手,說:“這位歌手一定不是平常之人,去,找到他,帶他進城。”
真是令人感慨啊,如果換到現在,歌唱得再好,也不過在超女比賽上奪魁,最後做個當紅藝人罷瞭,可看人傢寧越,靠著無伴奏的幾聲幹嚎就給自己打開瞭仕進之門。
不久之後,寧越受到瞭齊桓公的正式接見,寧越大談治國安邦之道,齊桓公越聽越是高興,越聽越覺得寧越人才難得,嗯,得趕緊給他封個大官才行!
可大臣們有意見瞭,有人說:“您這決定作得也太急瞭吧?照我看,這位寧先生是衛國人,傢鄉離我們這兒也不算遠,咱們最好派人去他老巢摸十摸底,先把他的案底搞清楚再考慮怎麼用他。”
這位大臣的話倒也在理,現在公司招聘的時候還經常要打電話到應聘者的原單位瞭解情況呢,可齊桓公不這麼想,他說:“如果去查他,真查出一些小十毛十病來怎麼辦呢?因為一點兒小十毛十病而忽視瞭人傢的大才,有些君王就是這麼失去賢人的。我可不能這麼做。”
《淮南子》誇贊齊桓公的用人之道,最後闡明大道理:《老子》說:“天大,地大,道大,王也大,天下有四大,王是其中之一。”(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處其一焉。)這是說君王要像天、地、道一樣,要“大”,要有包容一切的胸懷。
這段《老子》在前文已經講過一些瞭,看,《淮南子》裡引述的也是“天大,地大,道大,王也大”,最後是“王大”而不是通行本的“人十大”,盡管“人十大”在上下文裡更和邏輯。
《淮南子》解釋“王大”非常具體,就是俗話中“大人有大量”、“宰相的肚子能撐船”的意思(以言其能包裹之也),說到底這還是技術型的解釋,而不是玄虛型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