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醜又問:什麼是“浩然之氣”?
孟子說:這就很難講瞭。孟子這裡“難言也”三個字的含義,和釋迦牟尼佛所講“止!止!不須說,我法妙難思”的意義差不多。並不是孟子養氣不行,也不是他不善於辭令,而是“浩然之氣”真的很難講。我們知道天地間的確有些事是所謂“可以意會,不可以言傳”的,硬是無法用言語文字來表達的。
雖然如此,孟子還是講瞭,因為身為老師的責任就在傳道、授業、解惑,學生有問題提出來,還是要教他的。所以他告訴公孫醜說:這浩然之氣浩大無比,是十陽十明之氣,強而有力,是不可動搖變更的,是光明而且生機活潑的。如以佛學的術語來說,便是無量無邊、圓明清凈的。當然,孟子時代佛學還沒有傳人中國,我們隻是用比喻來說明而已。孟子隻講氣,這氣是至大至剛的,是他所善養的“浩然之氣”的原則和定義。
他又講到養氣的方法,是要“直養”。難道說不能橫著養,也不能躺下來養嗎?當然不是這樣解釋。所謂“直養”,要連著下面“無害”一起來讀,就是如同我們撫育小孩,要順著他心理、生理自然生長發育的情況去栽培他、養育他。既不能十奶十粉不足,也不可鈣片太多。如果營養不足或營養過量,都是會出十毛十病的。
在養氣方法上,另一個比較十抽十象的原則,就是“氣”要配合“義”和“道”。“義”是義理,“道”可指形而上的道理,同時也可比為形而下的道路,軌道的道,也就是要有方法,不能出十軌。假如不是配合義和道,這氣就“傻”瞭,養不成瞭,無法充塞於天地之間瞭。
孟子再深人一層說:這氣是“集義所生”,把一切“義理”(原理)都透徹、明白瞭,並徹底做到以後,才能養成這股浩然之氣。並不是自己本身隻講做工夫,對一切義理沒有徹底瞭解和體認,隻從傳說的道理中因襲套用附會、生拉硬扯就可以得到的。而且,盡管借用別人正確的義理,可是如果自己沒有親身實踐,也是不行的。等於放瞭一包菜心在這裡,張三說是蘿卜心,李四說是菠菜心,王五又說是芥菜心,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一定要親自打開看瞭,才能決定要怎麼煮這包菜。這等於佛傢講修行,先要明理,然後再行修定。
而且,心與氣是相連的,心理上如果覺得不對的時候,有罪惡感的時候,或者感覺難過的時候,氣就消弱,不能起作用瞭。做小偷的人,他一偷再偷,十習十慣瞭,坐牢出來還是偷,看起來好像一點不氣餒;可是他在行竊時,隻要附近有一點聲響、有一個影子,他還是會害怕氣虛的。這就是做不善不義的事時氣自然會餒的最簡單的道理。
最後孟子說:我所以說告子還沒有徹底瞭解這個道理,是因為他把心與氣分開為兩回事;他認為心是屬於內在十精十神,而氣則屬於外在物質。這是不正確的,這氣應該是有心無形質的氣,心與氣是相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