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練武功,拉弓射箭,就是現在部隊裡練打靶,所謂前面一個標的,每一箭要射中那個紅心。那麼孔子有一天在監督學生射箭,大概有這樣一個感想。他說射箭打靶——他告訴學生們,他是機會教育——他說你們看,打靶這個道理就是人生做學問修養的道理,“失諸正鵠”,你打出去為什麼打不準那個目標?那一點為什麼不準呢?你不能怪那個目標擺歪瞭,要反省自己的功力、眼光對不對,所謂“反求諸其身”,要回轉來要求自己。打靶打不準沒有辦法(的時候),不能怨槍不好、子彈不好,也不能說前面那個目標擺歪瞭,擺高一點瞭、低一點瞭,你隻有覺得自己功夫不夠,修養不夠。所以這個就是作結論。
人生、一個人生做人做事,做到瞭恰到好處,就是中庸,中庸的道理就在這裡。中庸怎麼解釋?就是孔子的——每一顆子彈、每一個動作都中在正中,準確的中心,這就是中庸之道。不是說中庸像個湯圓一樣的,你把它推過去也是圓的,推過來也是圓的。後世一般人說中華民族十愛十講中庸:“你說這個東西好不好?”“差不多!”“你認為不對呀?”“大概吧!也許吧!好像是這樣,再研究再研究,慢慢來,啊!”這個不是中庸,這個是“偏庸”瞭,就不對瞭。中庸是處處合適“中的”,所以你真要解釋中庸,就是孔子這兩句話解釋很清楚,“射有似乎君子(之中庸),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要求在自己,正道。
那麼下面由這個修道的道理,這一節也講個人由明道以後,明瞭這個道的道理,怎麼開始修,下面第十四章講修道的擴充。
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
這個是儒傢跟佛傢兩個辯論的地方,其實是後世的儒傢跟佛傢辯論。後世的幾千年來,自從佛學進入中國以後,兩方面辯得很厲害。反正儒傢唐朝以後,東邊拉一下佛傢的東西、割一塊來,西邊割一塊道傢的東西來充實,其實何必分傢呢?文化是一個東西。可是他們啊,後來讀書人搞得太渺小,等到把兩邊的肉割瞭以後,又回轉來打兩傢。[斷錄]的辯論,講佛傢大慈大悲就錯瞭,怎麼大?慈悲比 小而擴充大,親十親、仁民、十愛十物之念,那麼這都引用瞭、很多地方都引用孔子的這幾句話,批駁佛傢,什麼都是“大慈大悲”,錯瞭!要從親十親、仁民,一步一步來。其實他不知道,佛傢也是五乘道,先由人道開起步,再修天道;天道以後修聲聞道;聲聞又緣覺;然後修菩薩道,由小乘而到大乘,一樣的。可惜他們當時啊,佛經太多瞭把他們壓慌瞭,隨便抓一本《金剛經》就來辯起來。那麼儒傢的道理呢?倒是不管你學道、學佛,說以儒傢為基礎來修持、行道,沒有錯。所以說君子之道,他說譬如像走路一樣修道,“辟如行遠必自邇”,“邇”就是“近”,遠跟邇兩個相對,就是遠跟近兩個相對,你必須要從門口、從本位上第一步、起步第一步從近路走起,一步一步向前面走。“辟如登高”爬高樓你必須要從第一層樓先爬起,“必自卑”從最低的地方開始爬,不能躐等,換句話做學問也好,如果說我有特別聰明一點,人傢要慢慢來學才學會,我把它翻一下、幾天;有許多同學我常常說:“哎,你把某一本書看看、某一本經看看。”“看過瞭。”問:“你真的看過瞭?”“翻過瞭。”我眼睛就大瞭,你還有本事“翻”過瞭?那個書蟲每一頁它都翻過瞭,它到底還是蟲呢!翻過有什麼用?!
像我們讀書讀瞭幾十年,有許多書讀瞭幾十年以後才忽然想到:噢!是這個道理!所以翻過瞭怎麼行?這就是年輕人讀書啊,有時候犯一個什麼?“行險以僥幸”;這“行險以僥幸”不行的啊!結果你是搞翻瞭的呀!那個學問都倒掉的呀!必須要仔細。
那麼,講瞭這個以後,他說要想修道而到達要行道,要學問、德行的成就,成就瞭以後,想影響社會國傢天下,必須從你自己本身做起。所以他引用《詩經》說: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傢,樂爾妻帑。
這個妻子好合,就是夫婦之間。中國文化跟其他的文化稍有不同,尤其在宗教哲學比較起來不同,他是走人道的路子。譬如我們曉得中國文化,孔子在《禮記》上提出來,“飲食男十女,人之大欲存焉”。人生的問題,形而上必須從形而下開始。《詩經》第一篇是講戀十愛十的事哦,“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完全是講戀十愛十。求之不得還睡不著,“寤寐反側”,本來就是首十愛十情詩,那為什麼孔子那麼無聊呢?把這樣男十女追求的詩,就是根據這個“男十女飲食,人之大欲存焉”。並不是教人開始修道絕對地絕欲,一般人做不到,老子也是這個主張,“少私”;絕對的大公也做不到,“少私寡欲”,盡量地克制自己,有個范圍,有個禮防,禮義的防范,是這個道理,所以《詩經》經常提到這些。講到男十女夫婦之間呢?就是拿這兩句詩啊,我們過去在大學上課,經常有些同學們問我戀十愛十哲學,我說不懂戀十愛十哲學,到現在(還)下不瞭定論,現在才發現這兩句就是戀十愛十哲學的道理。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琴瑟合鳴,這是說音樂的合奏,合音,那個旋律彼此譬如拿中國的十胡十琴跟鼓琴兩個合奏,乃至跟鑼鼓合起來要合音,合奏不好吵死人吶。所以一男一女兩個人結婚瞭叫做夫婦瞭,夫婦如果不能好合那就是“壞合”瞭,壞合那如鼓什麼?——“如鼓”瓦片!絕對吵得不得瞭,打破瞭瓶子。他說應該像琴瑟、音樂一樣和諧,這個就是原則。所以男十女之間的感情的結合,所以戀十愛十哲學就在這裡,古詩也很多,就是說如何得到和諧。為什麼在四書五經引用這方面特別多?相反地你要看到,從古到現在幾千年來,人類的夫婦、傢庭,千萬人中不曉得有幾個是和諧的,幾乎不可能有和諧,非常少!所以以和諧做標榜。能夠做到夫婦、妻子之間和諧,這個傢庭整個永遠是和諧的,所以祥和之氣是非常難。
第二點,由夫婦而後,又再兄弟來講,“兄弟既翕,和樂且耽”,也是非常難,我們中國文化甚至於講,“兄弟如手足”(那麼,妻子如衣服嘍——一笑)。現在也有人講,兒女是眉十毛十。大概老年人啊,兒女不孝,受瞭這個苦以後才曉得,知道兒女是眉十毛十,為什麼?門面上好看。沒有兒女,人傢講的這個孤老兒沒有兒女;說我也有啊!那眉十毛十是沒有什麼用的,它又不能擋雨、又不能擋十陽十、又不能當牙刷用,長在臉上蠻討厭,可是你沒有它還看不慣!所以說後人講兒女是眉十毛十,眉十毛十是裝門面的。那麼古人就說,兄弟“和樂”,兄弟姊妹之間古今以來幾個人真做到“和樂”?我就不知道瞭。看看人生、查查歷史,更難,尤其到瞭富貴的傢庭、帝王世系裡頭看看,每個帝王世系裡,簡直沒得辦法。換句話說,六親之間,父子、夫婦、兄弟之間,越到瞭有錢、有地位,和十愛十就很難。和十愛十在是最痛苦、艱難、貧窮的傢庭、貧窮的社會才看出來人十性十善良的一面,有孝子、有兄弟的和十愛十、真感情。這個中間一加上富貴的形態,人十性十善良就污染瞭、就糟瞭、就被染污瞭。所以說能夠修道、盤起腿來打坐,無妄想、無分別,那容易;起而行之,人與人、兄弟之間的相處,“和樂且耽”,永遠是和十愛十的、和平的,快樂地相處,沒有煩惱,沒有彼此的怨恨。傢不行瞭,“且耽”,戀戀不舍,舍不得分開。
“宜爾室傢,樂爾妻帑。”他說一個人做到夫婦、兄弟、傢庭之間,(傢是傢,傢是個總代表,有父母兄弟父子幾個族合在一起這個叫做“傢”;“室”是每個人自己的房間瞭,大哥跟太太倆一個房間,那個他的室、傢裡頭一個室;二哥跟二嫂倆一個房間,那是他的室。傢是傢,室是室。按中國字,“門”是大門,“戶”是小門、小門叫做“戶”,門、戶是兩個觀念。窗是窗,牖是牖——窗上面這個梁。好像這幾個字看起來一樣——不一樣,代表的觀念不一樣。等於外文一樣,每個字用法、一個一個字發音觀念就不一樣。)說一個人能夠行道、自修容易,自己個人修道容易,修至於傢庭能夠和樂;傢庭都不能和樂,無法去十十團十十體;能夠去十十團十十體,然後再談國傢。他說這個樣子:
子曰:“父母其順矣乎!”
這裡下瞭一個定義,什麼叫做這個人孝順?做到瞭兄弟、夫婦,一切因受這個人的影響,都能夠祥和而快樂的,平安而寧靜的,這個就是孝子,叫做孝,所以孝字下面加一個順,孝順。孝是孝,一天孝得呀天天瞪眼睛、天天吵架,那叫做“孝逆”瞭,就不孝順瞭。孝者,順也,這樣講孝順。為什麼他是講到修道方面要講到傢庭問題,因為這個是你切身最近的,自己切身最近、傢庭之間做不好,還說我能夠使社會、使十十團十十體、要求天下國傢如何如何,那隻有叫做兒童的幻想事,在真正的行上是不大可能。所以儒傢中國文化的道理,要求自己、要求本身做起。由此馬上就推到形而上去瞭,第十五章講完瞭,現在第十六章就推到形而上。
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
有人說孔子一輩子不大講鬼神,是根據《論語》來講,《論語》孔子說,“敬鬼神而遠之”。《中庸》是孔子孫子作的,否則說是後人偽造。如果是真是,孔子講鬼神的哲學、宗教哲學、原理,它在這個地方出現瞭。孔子說——很簡單明瞭,他承認有這個東西,有鬼也有神。鬼與神兩個不同哦!神,要解釋這個字,我們都講過的,大傢都瞭解,就不需要再解釋吧?都知道哦!這兩個字都是從“田”字部首來的,曉得吧?需要解釋嗎?還要啊?我好像(講)好多次瞭,重復話。
中國的“鬼神”這兩個字,嚴格地要求起來,在上古都從“田”部來的,就是一個圓圈一個十字架。這個“田”字,古文最上古的、篆字還要上,就是這樣寫,這個代表田。圓圈是代表這個地球、地面是圓的,上古人並沒有認為地就是方的呦!十字把它劃一個界限,這個字就代表田地、土地。這個田字上面中間出一點頭,就是“由”,就是我們現在寫“田”字上面出一點頭,這就是由。“由”者,在田地裡頭這個草木出來一點點萌芽就是“由”。上面出頭,下面根伸下去就是“申”,通上又通下,這個就是“申”字。假借這個“申”的道理,旁邊加一個“人”字旁,就是“伸”,抻起來就是“伸”,這個人如果拉開來伸、伸,這個就是伸。那麼“神”呢?是旁邊,中國字第一字開始,“一劃分天地”,這一劃上面再加一劃,這兩個符號代表是“上”。如果這一劃下面加一劃代表是“下”。後來把它一劃上劃立起來一劃,是“上”,然後再給它一個掛鉤掛在上面,就變成上面的“上”多一點,古代就不是多一點,是那個圈圈那麼彎起來,電線桿帶一點彎形。所以這個“鬼”字,人死瞭,人身上生命、命有兩種,魂與魄,一個十精十神、一個物理。物理的東西、那個“魄”是物質的、笨重的東西,就是我們現在我們營養啊、生命的能,那個十精十神靈魂輕靈向上走,這兩個還合在身十體裡頭現在叫活人;這兩個分開瞭就叫做死人。那麼死人那個魂魄有一部分向下走,這個“田”向下面走,就叫做“鬼”,所以這個鬼是向地下跑的,上面不通的。如果是“神”啊,是上下通的,所以“神”字上下左右都通叫做“神”。神字旁邊怎麼有個“示”呢?一字上面加一個天,天字下面掛下來三條,就是“示”,現在告示,上天、虛空中有個現象擺給你看得到的,“示”給你看得到。這個“示”旁不像是“衣”字旁,所以中國字的“衣”字旁啊,兩點是“衣(衤)”字旁,一點就是這個“示(礻)”字旁,我們寫中國字註意,有時候常常把“衤”字旁的字寫成一點、一點的應該寫一點寫成兩點,就錯瞭,那個中國字的意義就錯瞭。所以鬼是個十陰十的東西,鬼魂是向下跑,低級的;“神”呢上下四方八面都通的,那等於是雷達一樣,你看這個字就像一個雷達網,上下都通的。那麼鬼神兩個字,我們認得瞭。後人寫個“鬼”字,把它向下面跑,頭上又給他來一根兩根頭發,現在寫成“鬼”字就那麼寫,上面來根頭發,鬼相、畫一個鬼相。
那麼孔子是直接承認鬼神。有沒有那麼一個東西?有這個東西。因為孔子承認瞭,所以宋朝後來這些儒傢不承認也做不到,我們的老教主承認瞭的啊!至聖先師承認,那麼儒傢怎麼樣解釋?“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問他哪兩樣二氣?那他隻好解釋成十陰十陽十怪氣,很妙的。所以我們把鬼神先留一下,休息一下再討論。
剛才討論到鬼神的問題,孔子是直接承認有它的存在,而且再次他的說明。
“鬼神之為德”,這個“德”並不是講道德的“德”,就是它的“作用”。它的作用“其盛矣乎!”他是認為,盛者不是茂盛,不是完全作茂盛(講)——充滿,到處充滿的。那麼他說這個鬼神的作用,“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看是看不見的,聽也聽不到,如果是聽到鬼叫,那不是鬼叫,是你心叫;真正沒有鬼叫的。你說我看到鬼,是看到自己心理上的反影,它也看不見。那麼有幾種人(可以)看見:快要死的人看見,真的假的?還是有問題;太健康的人有時候看見,但是人很少有這樣健康的頭腦與眼睛;此外除非修道、修定、得瞭神通的人看見,那麼很少有人真得瞭道、真得瞭定、真得瞭眼通,平常看的都是幻想,都是第六識的、拿現在心理學就是幻覺的一種,是第六識的獨影意識。有時候獨影意識還是假的,帶質境,這是佛學的道理,我們不牽扯到那一邊去瞭。所以“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是這麼一個東西。但是下面有句話,所以可見孔子的這個道不是偶然修的,的確很清楚。
“體物而不可遺”,問題是這個道理瞭。鬼神是有這個東西,可以說跟人類跟物質世界一切是兩重東西,有不同;但是它有這個力量、有這個功能,同我們不相幹,要透過瞭(讓)我們可以體會得到,它必須要透過瞭物質起作用。等於我們十精十神的生命,所謂心物一元,假設我們這個靈魂、這個十精十神的生命沒有這個肉十體瞭,起不瞭作用;(也)可以起作用,在自我的天地、自我的世界、在鬼神的天地裡頭起作用,在這個物質世界不起作用,這是兩回事。而且鬼神它所喜歡的光跟我們就兩樣,所以我們現在喜歡亮光叫做有光明。黑暗,我們喜歡(光明,把)看不見的、害怕的那個叫黑暗。有一種生物,有一種昆蟲,世界上很多的生物、有昆蟲以至於鬼神喜歡的是黑暗那個光,不喜歡這個光。而照物理的道理,我們看的光也不是真的光,太十陽十光反射透過瞭空氣裡頭的灰塵、很多的物質,才有我們現在看到的光,太十陽十(光)真在那個太空裡頭的時候,它也不發亮,是個黑的,太十陽十光透過那個真空的那個地帶是黑的。黑並不一定是壞東西,它也是一種光,也是光。但是我們這個人,在這個物質上所十愛十好是什麼?十習十慣十性十是這個物質世界的東西起作用,所以鬼神跟這個物質世界、人身接觸,它必須要“體物”,它要投入這個物質世界的一部分,他才能夠起瞭作用。但是“體物而不可遺”,雖然他沒有通過物質而起作用,那麼你講它沒有嗎?他(還)是有的。怎麼叫“不可遺”?到處都存在,沒有哪個地方不存在。
那麼我們經常說人生的經驗,我們年輕時候有幾個老輩子的朋友天生會看鬼,生來就會看到,在他看到鬼是傢常便飯,那你跟他走一路會嚇死人:“哎,你又撞到他肚子裡去瞭(眾笑)!他又撞到你肚子裡去瞭。哦!那邊坐著一個!啊!這裡就是嘛!”他東說西說,可是他不神經哦!
所以過去有一位大學教授叫張錄光,詩好、文好、畫好,而且學科學的,可是他從十媽十媽十肚子裡生出來天生一雙眼睛,我們叫他“鬼眼”,那個“鬼眼”是跟我們眼睛不同,看他那雙眼睛好象沒得亮光的,可他看什麼都清楚,看得很清楚。那個時候我們跑警報就拉著他,說哪裡可以走?“哎喲!這裡不能走,多得很!到那邊去。”呵!跟著他安全。
但是他這個起作用,你說鬼神(怎麼樣起作用?)“體物而不可遺”,它必須要依憑、依傍一個東西。至於說你走夜路聽到聲音、聽到鬼叫,那都是昆蟲世界的其它生物的叫,絕不是鬼。有時候它也可以發出聲音,聲音不是鬼發的,它“體物”,依傍瞭某一個東西,使這個東西起物理的作用,就有音聲形象,所以你們研究佛學的唯識學,這就是屬於“帶質境”。這個“帶質”,他必須靠物質而起作用。
孔子隻講到這裡,詳細他就不講瞭,他隻講我們這個學問,所以他有許多問題,孔子是多半表達在人道方面,形而上他不大願意講。所以《論語》上子貢就說:天、命與天道,十性十命之理,孔子不大多談;鬼神之理孔子不多談,但是他隻教你一個原則:“敬而遠之”,不要太親近,你不要去一天看鬼啦、學鬼道、去扶鸞,那你人都變成鬼瞭嘛,它鬼慢慢這個氣氛跟你倆接近,你就是活鬼一個瞭,沒有意思,所以不能玩的。
那麼,但是孔子又說:
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
“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他說這個東西形而上看不見的那一面,有鬼就有神、也有仙佛、也有上帝,都有,他處的方位不同,他所領導的范圍不同,他所以講鬼神,他是講籠統這個觀念,另一個生命。
使天下之人,“齊(zhai1)”,清心謂之齋,這個“齊”字中間加個“小”,我們現在講吃齋,吃素不叫做吃齋,叫做吃素。這個齋字是中國文化上古就有,《禮記》裡頭經常提到,“齋戒沐浴”,這個齋。齊字通那個“齋”,裡頭加上個“小”字那個齋,這兩個字通用的。齋戒就把自己心裡頭,所以齋叫做“心齋”,莊子說得最清楚:心齋。我們學佛的人、學禪宗的人,說不起分別、妄念不起,這就是真齋戒,就是守戒瞭,“齋戒”就是這個東西。“一念不生全體現”這是真齋戒。所以中國古禮要持齋,所以你看中國帝王的時候,碰到國傢大事,皇帝要離開內宮,跟皇後妃子都不能在一起,一定一個人住在一個殿裡、自己一個房子裡,所謂“齋戒沐浴”;(要)特別“淋浴”,沐浴也不完全(是)外形洗澡哦,腦子裡洗幹凈、不亂想叫做“沐浴”,這是古禮。腦子不準亂想是真沐浴,外面洗幹凈還是外表;心裡頭雜念都不亂動那個叫“持齋“,齋戒沐浴是這樣子一個古禮。
那麼古人、中國的文化對於祭禮,就是現在講拜拜瞭,不管你拜祖宗也好,拜上帝也好,拜菩薩也好,拜神也好,隻要你管祭禮的話,乃至於做總理紀念這都是一樣,總理紀念就是祭禮、紀念。那麼這個時候是要“齊明盛服”,衣服要穿端正。像我們小的時候祭祖宗的時候,像我就當過、做主祭,很小的時候,那很苦哦,先叫大人吩咐你、訓練瞭好幾天瞭,穿著長袍穿著馬褂,站到那裡,兩邊那個贊禮先生,以前叫“贊禮”,現在叫“司儀”,那個贊禮那都很嚴重啊!一下叫你、一上來:“就位!”,一站,那已經心裡頭都在發十抖,齋戒不起來瞭,都發十抖!因為不是怕鬼神,怕很多活人在看,就怕的這些活的鬼神,真可怕。然後說,“正冠!”把帽子弄一弄;還要叫你“洗手”,這個手要洗一洗;那走起路來,穿著長袍子,尾巴還要擺的好,不能夠人向這邊走,尾巴向這邊擺,不成樣子瞭(眾笑)!那兩步都是規規矩矩學過的。那嚇得我們啊,拜下來以後啊,十媽十媽十把帕子趕快來擦汗瞭:“嚇不嚇?”“嚇死人!”不是怕鬼——怕人!怕失禮,那個失禮是很嚴重的,可不能失禮!這就是“齊明”。“盛服”,不是現在要穿熱褲也可以進教堂,那個時候不能穿熱褲,冷褲也不能哦!不冷不熱要盛服,有他專門的禮服。
“以承祭祀”,他說你外形內心的嚴謹、十精十神的統一,外形的、十精十神不馬虎,這個電感就可以與鬼神倆通,就是“體物而不可遺”。所以為什麼你要上教堂跪拜禱告?要做好禱告、要做好拜菩薩,就要抓住這個十精十神:“齊明盛服,以承祭祀”,這個承有承接的意思,還有電感,這個電感不要你動念頭哦,要齋戒沐浴,腦子要空靈,要完全空靈。說我求什麼、心裡頭要求:“求發財、求發財”,那已經不是齋戒瞭;齋戒時沒有這個念頭,空靈,“以承祭祀”。
“洋洋乎”,洋洋是形容詞,讀書必須要認識這個中國字。“洋”,都曉得太平洋大西洋也是這個洋。洋,在古文解釋,下面就是三個字:水流貌。我們小的時候讀書可憐哪,翻工具書,什麼叫洋?不會曉得大西洋太平洋——“水流貌”,“水流”還有個“貌”,水的“貌”是什麼呀?這個水流活活潑潑的,洋洋灑灑,微風吹來,水面上微波興起,煞是漂亮!像月亮照在水面上,小小的風吹,那個水呀,一點一點擴起去,這個是“洋洋”,活活潑潑的。所以呀古文解釋什麼叫“洋”:“水流貌”,它不能解釋啊!流水的那個“貌“,就是那個現狀、那個意境,就是“洋洋乎”。你不要看到、我們現在年輕人讀書,認識中國字,“洋:太平洋、大西洋。”大西洋當然也是水流貌,那個水流貌那個十浪十啊,是這樣翻的,那沒得意思瞭,那叫做“洶湧”、波濤洶湧,那又另外兩個字,那個“洶”就是很兇,“湧”就是拱上來,有些十浪十、海底的十浪十不是那麼滾的啊!碰到真正臺風起來大海來,海邊的人就知道,有些十浪十是從海底那麼拱上來的,要命的,那麼的大房子一個十浪十頭就把你拱跑瞭,從下面拱上來,那叫做“波濤洶湧”,形容詞不同瞭。
這個形容——“洋洋乎”,活活潑潑的、充滿、無處不在、處處皆在,在哪裡?“如在其上”,就在你這裡;“如在其左右”,無處不有、充滿。佛傢、佛學叫做“盡虛空、遍法界”,是形容詞。儒傢孔子呢,隻講原則,不講形容詞,不用什麼“盡虛空、遍法界”,他是用原則,“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都是)同樣的道理。你把書讀懂瞭,曉得沒有一個宗教哲學是不相通的。那麼,下面講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