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用自己的請求激起瞭博斯的好奇心以後,惠特尼用顫抖著的左手把辦公桌上的紙翻轉過來。他告訴博斯,在進一步討論之前,博斯需要在這份文書上簽名。

“這是份保密文書,”惠特尼說,“我的律師說文書上的規定很嚴密。一旦簽名,除我以外,你要確保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我們之間的討論及接下來要調查的內容。你不能向我的任何一個雇員透露內情,甚至連以我的名義去找你的人也不行。博斯先生,你隻能向我一個人匯報。如果簽瞭這份文書,你就隻能向我一個人匯報。你隻能把調查中的任何發現匯報給我。聽明白瞭嗎?”

“我明白,”博斯說,“對此我沒有異議,我願意簽下這份保密文書。”

“很好。我這裡有筆。”

惠特尼把文書推過辦公桌面,然後從桌上華麗的金質筆筒裡拿瞭支筆。博斯覺得這支鋼筆沉甸甸的,他猜這可能是鋼筆是由純金打造的緣故。博斯回想起照片中惠特尼為拉裡·金在書上簽名時用的筆。

他飛快地瀏覽瞭文書的內容,然後便簽上瞭自己的名字。簽完名以後,他把筆放在文書上,將筆和文書推到惠特尼那邊。老人把文書放進辦公桌抽屜裡,關上抽屜,然後舉起筆給博斯看。

“這支筆是用我的曾祖父於一八五二年在內華達山脈采金點挖到的黃金制成的,”他說,“之後,掘金者蜂擁而至,他不得不繼續向南,他意識到,靠鋼鐵賺到的遠比靠黃金賺到的多。”

惠特尼在手中把玩著金筆。

“這支筆代代相傳,”他說,“我離傢上大學的時候這支筆就傳給我瞭。”

惠特尼像第一次見似的打量著這支筆。博斯安靜地等待著。他心想惠特尼是不是智力有所退化瞭,一心要他去找個也許從沒存在過的人是不是心智退化的體現。

“萬斯先生。”博斯喚瞭一聲。

惠特尼把筆放回筆筒,打量著博斯。

“這支筆我沒人可給,”他說,“這裡的一切我都沒人可給。”

這話倒是真的。博斯查詢到的個人資料顯示,惠特尼一直未婚,也沒有子嗣。博斯看過的幾份摘要隱晦地暗示惠特尼是個同性戀者,但這種暗指從未得到過證實。另一些傳記的片段說他隻是因為工作太忙而無法維護一段關系,更別說建立傢庭瞭。媒體報道過他幾段短暫的戀情,女方基本上都是好萊塢的女明星——或許是為瞭引起媒體的註意,打消有關同性戀的懷疑。但在惠特尼過去四十多年的履歷中,博斯實在查不到更多他個人方面的信息瞭。

“博斯先生,你有孩子嗎?”惠特尼問。

“有個女兒。”博斯答道。

“她在哪兒?”

“還在念書,在奧蘭治的查普曼大學。”

“不錯的學校。她在那兒學電影嗎?”

“學心理學。”

惠特尼靠在椅子上,凝視遠方,開始回憶從前。

“年輕時我想學電影,”他說,“年輕時的夢想……”

惠特尼沒有繼續回憶下去。博斯意識到他也許得把錢還回去。這隻是種精神錯亂而已,惠特尼沒有活給他幹。即便這隻是惠特尼巨額財富中的一點小錢,他也拿不到手。再怎麼富裕,博斯都不會從心智受損的人手裡拿錢。

惠特尼掙脫著不再凝視回憶的深淵,看著博斯。他點點頭,似乎知道博斯在想什麼,然後用左手抓住輪椅扶手,身體前傾。

“我想我得告訴你這是怎麼回事。”他說。

博斯點點頭。

“沒錯,能說給我聽就最好不過瞭。”

惠特尼朝博斯點瞭下頭,又一次露出瞭撇嘴的笑容。他低頭沉思瞭一會兒,然後抬起頭看著博斯,無框眼鏡後面深陷的雙眼閃閃發亮。

“很久以前我犯瞭個錯,”他說,“我一直沒糾正這個錯誤,也一直沒回頭去想這件事。可現在,我卻在想,如果我有過一個孩子,我很想找到他,我很想把我的金筆傳給這個孩子。”

博斯久久地盯著惠特尼,心想惠特尼也許會繼續這個話題。但惠特尼重新開腔以後,卻拾起瞭自己的另一段記憶。

“十八歲時我一點都不想繼承父親的生意,”惠特尼說,“那時,我更想成為下一個奧森·威爾斯[1]。我想拍電影,而不是制造飛機零部件。和那個年紀的年輕人一樣,我心裡隻想著自己。”

博斯想到瞭自己的十八歲。那時,他也想著要開辟自己的道路,卻把路開到瞭越南的山洞和坑道裡。

“我堅持要上電影學校,”惠特尼說,“一九四九年我進入南加州大學學習電影。”

博斯點瞭點頭。他先前從資料中知道,惠特尼在南加州大學隻待瞭一年,之後就轉到加州理工學院並開始進一步擴展傢族事業。博斯在網絡上沒有查找到對這件事的合理解釋。他心想現在自己終於可以知道原因瞭。

“我遇見瞭個女孩,”惠特尼說,“一個墨西哥女孩。我們倆相遇後不久,她就懷孕瞭。這對我來說是第二糟的事情,最糟的是把這件事告訴我的父親。”

惠特尼安靜下來,垂下眼看著面前的桌面。博斯可以說些什麼緩和氣氛,但他需要從惠特尼嘴裡聽到盡可能多的信息。

“那時發生瞭什麼事?”他隻是簡單地問。

“他派瞭些人過來,”惠特尼說,“派人過來勸她別把孩子生下。那些人會把她送到墨西哥把孩子處理掉。”

“她回墨西哥瞭嗎?”

“如果她回去瞭,那也不是和我父親的人一起回去的。她從我的生活中消失瞭,我再也沒見過她。我太懦弱瞭,沒勇氣去找她。我讓父親抓住瞭控制我的弱點:這件事可能帶來的尷尬和羞恥。我甚至還擔心因為她年齡太小而被人告。我隻能照父親說的去做,轉學到加州理工學院,默默地把這件事給瞭結瞭。”

惠特尼像是對自己確認似的點瞭點頭。

“那是個完全不同的時代……對我和她來說都是。”

在繼續講述之前,惠特尼抬起頭,盯瞭博斯的眼睛很長一會兒。

“可我現在想知道。當一切都快結束的時候,你就會想回顧……”

重新開口說話前,惠特尼稍稍喘瞭幾口氣。

“博斯先生,你能幫我的忙嗎?”惠特尼問。

博斯點點頭。他相信惠特尼目光中的痛苦是真實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瞭,但我可以一試,”博斯說,“介意我問你幾個問題並做些筆記嗎?”

“盡管記吧,”惠特尼說,“但我得再次提醒你,關於這件事的一切必須完全保密。不然有些人的性命可能會有危險。你采取的每一步行動,都得多加小心。我相信一定會有人想法子弄清楚我為何要見你、你又會為我做些什麼事。我找瞭個借口,之後會把這個借口告訴你。現在開始提問吧。”

有些人的性命可能會有危險。當博斯從西裝內袋掏出一本小筆記本時,這句話在他的胸膛裡躍動起來。他拿出一支筆。這支筆是塑料的,不是一支金筆。這支筆是他從藥妝店買來的。

“你說有些人的性命可能會有危險。哪些人的生命會有危險?為何會有危險?”

“博斯先生,別這麼幼稚。我想你在見我前必定做過一些調查。我沒有繼承人——至少沒有眾所周知的指定繼承人。我死後,先行者工程公司的控制權就會被移交到董事會手裡,董事會的成員會繼續做政府項目,把幾百萬美元塞入自己的腰包。有一個合法的繼承人可以改變這一切。這可事關幾十億美元的財產。你覺得各方不會爭得你死我活嗎?”

“以我的經驗來看,人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爭得你死我活,也會無緣無故地爭得你死我活,”博斯說,“如果幫你找到瞭繼承人,你確定你想將矛頭對準他們嗎?”

“我會讓他們選,”惠特尼說,“這是我欠他們的,但我也會盡可能地保護好他們。”

“她叫什麼?因為你懷孕的女孩叫什麼?”

“維比亞娜·杜阿爾特。”

博斯把名字記錄在筆記本上。

“你是否碰巧還記得她的生日。”

“我記不清瞭。”

“她是南加州大學的學生嗎?”

“不,我是在EVK遇見她的。她在那兒上班。”

“EVK是什麼?”

“是大學學生食堂的縮寫,我們把那兒稱為‘大眾食堂’[2],EVK是簡稱。”

博斯立刻知道,這排除瞭從學生檔案找人的可能性,因為大多數學校很關註畢業生的動向,因此學生檔案對找人很有幫助。這意味著尋找那個女人會很困難,甚至連成功的可能性都不大。

“你說她是個墨西哥人,”他說,“你想說她是個拉丁裔對嗎?她是美國公民嗎?”

“我不知道。我想她應該不是。我父親——”

他沒把話說完。

“你父親怎麼瞭?”博斯問。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父親說她別有所圖,”惠特尼說,“懷上我的孩子,讓我娶她,這樣她就可以成為美國公民瞭。但父親跟我說瞭許多不實的東西,他對許多事情的理解都是……有問題的。所以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博斯想到他讀到的關於納爾遜·萬斯倡導優生學的事情,於是便轉到下一個問題。

“你這裡有維比亞娜的照片嗎?”他問。

“我這兒沒有,”惠特尼說,“我有很多次想著能有她的一張照片。那樣我就能再多看她一眼瞭。”

“她住在哪兒?”

“住在學校附近。離學校隻有幾個街區遠。她是走路上班的。”

“還記得她的地址嗎?也許還記得她住的那條街的名字吧?”

“不,我不記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瞭。這些年我一直試著塵封對這件事的記憶。但事實上,在那以後我從沒愛過任何人。”

這是惠特尼第一次提到愛,第一次讓博斯意識到惠特尼與那女人之間的關系有多麼深厚。博斯有過這樣的體驗,回首往事時,你就像手裡拿著個放大鏡似的。所有東西都在放大鏡下被放大瞭。在記憶中,普通的校園約會也許會成為一生之愛。在惠特尼描述的事情過瞭幾十年以後,他的痛苦看上去還那麼真實。博斯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這些事發生以前,你們一起待瞭多久?”博斯問。

“我第一次見她和最後一次見她之間相隔瞭八個月,”惠特尼說,“隻有八個月。”

“你記得她是何時告訴你懷孕的嗎?”惠特尼說,“哪一年的幾月?”

“是在暑期課程結束以後。我報名參加那個暑期課程,就是因為我知道上課能見到她。因此那應該是一九五〇年六月末的事情。也許是在七月初。”

“你說你是在那之前的八個月與她相遇的是嗎?”

“我是在前一年的九月入學的。入學以後,我馬上註意到瞭在學生食堂工作的她。但開始一兩個月。我不敢去找她說話。”

老人低頭看著辦公桌。

“你還記得別的什麼嗎?”博斯提示著,“你見過她的傢人嗎?你記得他們中任何一位的名字嗎?”

“我不記得瞭,”惠特尼說,“她說她爸爸的傢教很嚴,她傢人又都是天主教徒,可我不是信徒。我們就像是羅密歐和朱麗葉。我從沒見過她的傢人,她也沒見過我的傢人。”

博斯抓住惠特尼回答中也許能推進調查的零星信息。

“你知道她平時去哪座教堂嗎?”

惠特尼抬起頭,目光炯炯有神。

“她告訴我她的名字就來自她受洗時所在的那座教堂。那座教堂名叫聖維比亞娜教堂。”

博斯點瞭點頭。聖維比亞娜教堂原址在市中心,和博斯原先工作的洛杉磯警察局隻隔瞭一個街區。這座教堂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在一九九四年的地震中遭到嚴重毀損。新教堂在附近建成後,老教堂被捐給瞭市裡保留下來,博斯記得老教堂現在被用作活動中心和圖書館,但並不是很確定。但能找到教堂和維比亞娜·杜阿爾特之間的聯系總歸是件好事。天主教堂會保留教徒出生和受洗的記錄。博斯認為這個好消息完全能夠沖抵維比亞娜不是南加州大學學生的不利一面。同時這也說明,拋開父母的身份不談,維比亞娜本人很可能是個美國公民。如果維比亞娜是美國公民,博斯就很容易從公共檔案中查找到她的信息。

“如果懷孕足月,她應該在什麼時候生孩子?”博斯問。

這是個敏感問題,但要翻查檔案的話,博斯需要把時間范圍縮短些。

“我想她告訴我的時候應該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瞭,”惠特尼說,“因此我覺得孩子應該在第二年的一月出生。也許會在二月。”

博斯把惠特尼說的時間點記錄下來。

“你認識她的時候她多大瞭?”博斯問。

“我們相遇時她十六歲,”惠特尼說,“我十八歲。”

這是惠特尼父親為何會有那種反應的另一個理由。當時維比亞娜尚未成年。在一九五〇年讓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懷孕會給惠特尼招來法律上的麻煩。麻煩盡管不大,但會讓萬斯傢族很難堪。

“那時她在念高中嗎?”博斯問。

博斯對南加州大學附近的區域很瞭解。南加州大學附近有個手工藝術高中——那裡的檔案也應該很好找。

“她輟學上的班,”惠特尼說,“她傢急需用錢。”

“她說過她爸爸是幹什麼工作的嗎?”博斯問。

“我不記得瞭。”

“好,我們再回到生日的問題上,你說不記得她的生日瞭,但你是否記得在那八個月中和她一起慶祝過生日呢?”

惠特尼想瞭想,然後搖瞭搖頭。

“沒有幫她慶生的記憶。”他說。

“如果我理解沒錯的話,你們從十月底開始交往,一直到第二年六月或是七月初。因此她的生日大約在七月到十月末之間。”

惠特尼點點頭。查資料時,把時間范圍縮小至四個月也許對博斯會有幫助。給維比亞娜·杜阿爾特這個名字加上出生日期也許會是展開調查的關鍵出發點。博斯把四個月的時間范圍和大約的出生年份一九三三年記下來,然後抬頭看著惠特尼。

他問:“你知道你父親給瞭她或她傢人錢,讓他們一傢保持沉默,讓女孩離開你,是嗎?”

“即使這麼幹瞭,他也不會對我說的,”惠特尼說,“再說,離開的人是我。這種懦弱行為讓我終身抱憾。”

“在此之前你找過她嗎?在此之前你有沒有雇人找過她?”

“很遺憾,我沒去找過她。但別人有沒有找過就不好說瞭。”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想說,別人有可能會去找,別人去找是為瞭準備讓我死而預先佈局。”

博斯對惠特尼的話考慮瞭很長一會兒。然後他看瞭看記錄下來的幾條筆記。這些內容已經足以讓他開啟調查瞭。

“你說你為我準備瞭個托詞,是嗎?”

“是的,詹姆斯·富蘭克林·奧爾德裡奇。記下這個名字。”

“這人是誰?”

“我在南加州大學的第一任室友。他在第一個學期被學校開除瞭。”

“開除是因為學業上的原因嗎?”

“不,他是因為其他事被開除的。你就說我想讓你幫我找到大學室友,因為我想對他因為我們共同犯的錯而被開除做彌補。這樣的話,你去查找那個時代的檔案看上去就合理瞭。”

博斯點點頭。

“也許能說得過去。這是真事嗎?”

“是真的。”

“我也許應該知道你們都幹瞭些什麼。”

“即便真要去找他,你也用不著知道我們幹瞭什麼。”

博斯等瞭一會兒,但看樣子惠特尼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瞭。博斯寫下惠特尼提供的這個名字,在和惠特尼確認瞭“奧爾德裡奇”的拼法以後,他合上瞭筆記本。

“最後我再提一個問題。維比亞娜·杜阿爾特現在很可能已經死瞭。但如果我發現她有孩子或是還活著的後代,該怎麼辦?你想要我做什麼?要我和他們取得聯系嗎?”

“別,別聯系他們。向我匯報之前,別去接觸他們。接觸他們之前,我得做出完全的確認。”

“DNA確認嗎?”

惠特尼點點頭,看瞭博斯一會兒,然後再次把手伸向辦公桌抽屜。這次他從抽屜裡拿出瞭一個沒寫字的白色厚信封,然後把信封推過辦公桌。

“博斯先生,我信任你。如果你想戲弄一個老人,我已經把需要的資料全提供給你瞭。相信你不會戲弄我。”

博斯拿起信封。信封沒封上。他往信封裡看瞭看。看見信封裡放著根幹凈的玻璃試管,試管裡有根收集唾液用的棉簽。這是惠特尼的DNA樣本。

“萬斯先生,被戲弄的人是我。”

“此話怎講?”

“讓我用棉簽來刮你的唾液會更好些。”

“我向你保證這是我的唾液。”

“我向你保證我會替你認真查。”

惠特尼點點頭。兩人間似乎沒什麼要多講的瞭。

“我想我已經有瞭開始調查的線索。”

“博斯先生,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你。”

“你問吧。”

“我很好奇,在報紙上讀到的關於你的事情中,你從沒提到過參加越南戰爭的經歷。但你好像應該是這個年紀。越南戰爭時你的狀況怎麼樣?”

博斯在答復前停頓瞭一會兒。

“我就在越南,”半晌後他回答說,“去過那兒兩次。在你們制造的直升機上我飛的次數也許比你還多。”

惠特尼點點頭。

“也許吧。”他說。

博斯站起身。

“如果我想問你更多的問題,或是把我的發現報告給你,該怎樣聯系你?”

“的確有這個問題。”

惠特尼打開辦公桌抽屜,拿出一張名片。他用一隻顫抖的手把名片交給博斯。名片上隻印著一個手機號碼,其他什麼也沒有。

“打這個號碼就能找到我。如果接手機的人不是我,那就一定出事瞭。任何其他人接你的電話你都別信。”

博斯的視線從名片上的號碼轉移到坐輪椅的惠特尼身上,他那白紙一樣的皮膚和稀少的頭發像幹樹葉一樣脆弱。博斯不知惠特尼的謹慎是出於妄想,還是出於他想找尋的信息的確存在著真正的危險。

“惠特尼先生,你是不是面臨著某種危險?”

“處在我這個位置的人總會有危險。”惠特尼說。

博斯用拇指撫摩著名片的卷曲邊緣。

“我很快會給你信兒的。”他說。

“我們還沒討論給你的費用呢。”惠特尼說。

“你給我的啟動經費已經足夠瞭。看看進展再說。”

“給你的支票隻是讓你來這兒的費用。”

“惠特尼先生,我就是因為這筆錢過來的,但這筆錢還是太多瞭。現在我自己出去沒問題吧?還是這樣做會驚動安全警報器?”

“你一離開這個房間他們就會知道,並馬上過來接你。”

惠特尼發現博斯的眼神很惶惑。

“這是宅子裡唯一沒被攝像頭監控的房間,”他解釋說,“即便在臥室裡,我也被攝像頭監視著。但我堅持這裡一定要保有隱私。你一離開這個房間,他們就會過來。”

博斯點點頭。

“我明白瞭,”他說,“下次再聊。”

博斯穿過門,沿著過道朝前走。穿著西裝的男人很快迎上來,默默無語地帶著博斯穿過宅子,把他送上瞭車。

[1]美國著名電影導演、演員。

[2]英文“Everybody's Kitchen”。

《錯誤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