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回 滅三界賊首遭擒

第30回 滅三界賊首遭擒

卻說萬人敵派潑停當。至三更時分,聽得更鼓分明。萬人敵道:“好起手瞭。”遂上馬。令營中放起大火來。眾人齊聲吶喊道:“官軍上山,休要放走柳望懷。”等火光漸漸沖起,萬人敵殺向後寨,來救仇鸞。看守的嘍羅上前迎敵,喝道:“萬人敵內叛瞭!”萬人敵罵道:“不叛何為?終不能助你反賊。如今官軍上山瞭,你等不降,莫非要尋死麼?”遂舞刀上前,殺散嘍羅,向前砍開囚車,放出仇鸞。仇鸞大喝一聲,掙斷瞭鐐鈕。嘍羅送過刀馬,仇鸞上馬,萬人敵大叫道:“仇將軍協力,共殺賊人。”仇鸞道:“是瞭。”這且不表。

時李桂金亦殺向糧草倉來,放起火光。是夜天昏地黑,星月無光。晝風既息,夜風吹火,那火仗著兵威,一片通天徹地,火光照耀,兼加喊殺之聲,猶如山崩地裂。章士成引瞭一百名嘍羅,來至西廊。那看守的嘍羅,不過四五名,聞知,早已跑走瞭。眾嘍羅打開房門,章士成連叫女兒,並無人答應。不覺著急道:“莫非是迫害死瞭?”忙令取火照著。原來章繡錦聞得喧鬧,驚壞瞭,不敢作聲。乃取火一照,隻見章繡錦寒抖抖蹲在檣角,章士成伸手拉起,垂淚道:“我兒好苦!”章繡錦也哭道:“女兒莫非是在夢中見麼?”章士成搖手道:“不要高聲。”仔細一看,見女兒蓬頭散發,形容憔悴,好不傷心。安慰道:“為父的為尋你,費盡心機。不必悲傷,以免損壞身子。”遂問眾嘍羅道:“列位今未知往哪裡去躲閃方好?”眾嘍羅道:“今兩軍相拼,你父女軟弱,不如仍躲在此房裡。我等一百名在外保護,或可無事。等官軍上山來,一並出去。”章士成稱謝。父女就躲在房裡等候官軍到來。

且說柳望懷猶在聚義廳議論,忽見火起吶喊。柳望懷大驚道:“此是何故?”吳仁中道:“不必驚恐,諒是黑風山營中賀功,酒醉遺漏火發。”柳望懷道:“若是失火,為何如此喧嘩?”言未畢,又見自己後寨,又有火起。吶喊比前越加喧鬧。三人俱在著急,隻聽得嘍羅一路狂叫,走得喘息不定,報道:“黑風山萬人敵內叛,放火燒營,沖殺人馬,放出仇鸞相助。”三個頭領尚未回答,又見嘍羅報道:“黑風山李若真放火燒瞭糧草倉做內應。”柳望懷看著吳萬二人道:“不聽吾言,如今若何?”吳仁中、萬飛龍又驚又怒道:“不意這兩個匹夫,人面獸心,待我前去擒捉,碎屍萬段。”柳望懷曰:“既有內應,必有外攻。你二人速去剿滅後軍,俺在此提防官兵上山。”吳、萬稱“是。”遂急忙向後而去。柳望懷飛馳三關,嚴令嘍羅把守。有官軍前來,隻將木石打下,休使上山。但心內好似亂箭攢著一般。

單說文貴是晚,頂盔貫甲,齊集眾將,伺候火號。剛至三更,眾將翹首睜目瞭望,忽見三界山火起。探子飛報進帳道:“三界山火起瞭。”文貴喝令:“放起號炮,帶馬前來。”轟天一聲響,一個號炮飛上半空,好似天崩地塌。眾將一起上馬。三路人馬出營,猶如蛟龍出海,燈籠火把照耀,殺奔前來。那山上擂木炮石,一時如雨驟下。兩軍拒住山谷應戰,不提。又說吳仁中等殺入後寨,正見萬人敵沖殺。吳仁中大罵道:“好匹夫,焉敢內叛?拼個你死我活。”舉刀砍來。萬人敵用刀接戰,喝道:“逆賊死在目前,尚敢逞強?”二人交戰,李桂金縱馬向前,萬飛龍罵道:“李若真,我待你不薄,何故叛反?”李桂金道:“萬飛龍休要認錯,我豈是李若真?”萬飛龍道:“你不是李若真,卻是哪個?”李桂金道:“我乃李夢雄之妹李桂金。前日假名李錦雲,同州救駕,與你會戰數陣。吾兄現來爭戰,我到助你不成?”萬飛龍氣得目瞪口呆。仔細觀看,依稀略認得是李錦雲。不覺大怒,道:“賤人!你吃瞭狼子膽豹子心,前日敗我的大事,今日又前來內應,休想活命瞭!”舉起板斧,攔頭砍下。李桂金仗劍迎敵,仇鸞上前助戰。吳仁中、萬飛龍喝令嘍羅,一起圍住。果然眾寡不敵,把黑風山人馬困在核心。

此時各處喊殺,崩山裂海一般。那守關的嘍羅,聽得這等鬧動,又見官兵如此協力,俱各心慌。李通一手執防牌,一手持短刀,奮勇跳上關上,殺瞭十餘個嘍羅。李夢雄隨上城來。李通忙下關,砍開關門,官軍一齊沖進瞭頭關,竟向二關攻打。寨內萬人敵,沖開一條血路,殺向二關。守二關的嘍羅,見前後俱破,一聲發喊,棄關逃走。萬人敵破開關門,放進官兵。方過三關,恰遇柳望懷前來。李夢雄上前敵住,大戰。後面文貴繼進,嘍羅紛紛亂竄,隻是叫苦連天。柳望懷此時也無心戀戰,竟從旁邊逃走。正遇萬人敵馬到,舉起大刀砍來,正中在馬頭。柳望懷跌下馬來,被官軍擒住捆綁瞭。

時萬飛龍困住李桂金,聽得嘍羅吶喊,官兵上山,四散逃走。萬飛龍展盡生力,向李桂金一斧砍下,李桂金將身躲過,飛起雙劍砍下,萬飛龍舉斧一架。正趕上仇鸞前來相助,馬到身邊,輕舒猿臂,把萬飛龍捉過馬來,擲於地上。官軍縛瞭。此時隻剩得吳仁中,見前後盡是官軍,自思:“此時不走,難以脫身。”即殺開一條血路逃走。李通在火光中,認得是吳仁中,忙執弓搭箭射來。吳仁中百忙中哪裡能聽到弓弦響,一箭正中右臂,跌下馬來。李通跳下馬來,捉住亦綁瞭。文貴傳令洗山,又在寨內拜匣中搜出劉瑾、穆宏、焦彩印信,即忙具下表章一道,及三人通賊謀反書信,一並封在表內,另具文書一角,喚過仇鸞吩咐道:“你可假扮客商,多備幹糧、銀兩,攜表章一道、文書一角,深夜進京,速交付英國公張茂奏主,除滅劉瑾等。倘若延遲,必被劉瑾知風,捏奏我們造反,吃罪不起。”仇鸞道:“未將敢遲延誤事?”即刻上馬飛跑而去。文貴方才放心。又搜出婦女一百餘名,押在一處。傳令撲滅餘火。

李夢雄、李通引瞭萬人敵參見,文貴大喜道:“將軍仗義,今又悔過,改邪歸正,開關迎引官軍,擒賊有功。日後奏主,其功不小。”萬人敵稱謝。文貴令軍政司,把李通奪關、擒捉吳仁中,萬人敵擒捉柳望懷,仇鸞捉拿萬飛龍,李夢雄、李桂金協力破山,各個記上功勞薄。其餘得首級、捉頭目、獲甲杖、馬匹,盡赴軍政司報功。又令解柳望懷等三個盜首,來到帳前。三盜首立而不跪。文貴大怒,拍案喝道:“匹夫今既被擒,怎敢不跪?”柳望懷、吳仁中、萬飛龍也罵道:“此乃萬人敵不仁不義,監守自盜,誤被所捉,並非無能殺敗。今既被擒,不過一死,豈有向你們屈膝之理?”文貴大罵:“反賊無禮!”令武士將這夥反賊的狗腿打斷,看他跪也不跪。”武士領令,將每人重責四十軍棍,打得血肉狼藉,死中還魂。打畢,令囚禁寨中。

又審問眾婦女,大半是常州、蘇州人,俱是劫駕敗走時擄掠來的。其餘亦是被搶劫來的。文貴令押在一處,日食照顧,不準軍士欺凌,俟候發回原籍,著親人領回。

李夢雄引章士成父女,拜見文貴。見章繡錦雖然蓬頭垢面,果有幾分姿色,安慰道:“前聞李夢雄、李通說及你們父女,一能仗義舍己成人,一能守節有光風化。待本帥回京奏主,自有旌表。”章士成父女拜謝。

此時青州合府文武官員,俱來犒官謝罪。文貴責道:“地方內既有匪類,有司官理應早為撲滅。如何寬縱,以致猖狂?若非本帥用心剿滅,豈不釀成大患?你等難辭其咎。姑念歷任因循,從寬免議。今後自宜痛革前非,免於罪咎。”眾官拜謝。文貴令留下府縣有司官,餘俱回去。

文貴備文,將被擒婦女,令有司送回原籍,著親人領回。其被擒賊黨,除賊首心腹犯案深重者,立行斬首,餘俱發有司安插。

又喚萬人敵,回黑風山,燒毀山寨,速來俟候班師。萬人敵領令回黑風山,收拾所有。嘍羅願投軍者,造入花名冊,欲回鄉者,亦賞銀兩回鄉,以為經紀,使其為盛世之良民。嘍羅歡聲震地。將全部細軟物件,裝束上車,放火燒寨,回見文貴。查明願投軍者共計一千餘名,準其入伍。

將所獲三界山銀兩,大犒眾軍。餘剩銀錢糧草,發貯青州府倉庫,擇日班師。令中軍官李通回大同關,取前日假金牌及詔書。其山東官軍,仍發回山東。隻帶初降一千餘軍,押解柳望懷等上瞭囚車,放火燒瞭三界山。令地方官差官兵看守,不許餘黨再行聚紮。

傳令已畢,文貴同眾將班師,地方官送行。真是鞭敲金鐙響,人唱凱歌還。附近小民稱頌文貴為民除害,不表。再說仇鸞奉命帶瞭表章文書上路,不敢遲延,披星戴月,不隻一日,來到京城地方安歇。

誰知劉瑾早已知風。原來劉瑾心腹極多。先因見文貴奏請巡邊,誤認是真,卻不介意。及聞文貴征三界山,劉瑾自料三界山人強馬壯,文貴必然戰敗。待其敗後,那時奏其欺君罔上,二罪俱罰,豈脫吾手。這一早心腹人報說:“三界山已破,柳望懷、吳仁中、萬飛龍俱被擒瞭。”劉瑾聞得此言,頭上丟瞭三魂,腳下走瞭七魄。停瞭半晌,問道:“三界山怎樣破得如此容易?”心腹人回道:“萬人敵、李桂金先詐作救援,後為內應。小的又打聽此一事,原來文貴敢冒奏欺君,稱為巡邊,卻又征剿,乃系他嶽父張茂所挾。”劉瑾即重賞心腹人,令他再去打聽瞭。隻暗恨柳望懷等如此無能,為空費咱許多銀兩,死得宜然。但張茂即如此打算,咱傢諒文貴表章,隨後必到,定然謀害我性命。咱傢思此系叛逆重情,朝廷聞奏,自然變臉起來,那時如何是好?低著頭又一想道:“罷!罷!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趁今逃走瞭就是瞭。但須知會穆宏、焦彩,同走為妥。”忽一轉念道:“且慢!且慢!穆宏、焦彩乃是有傢室之人,若知會,他必定收收拾拾,反致延緩。且路上亦許多阻礙,誤事不小。古雲:事急無君子,不如獨自逃走為上,顧不得許多。隻是還有一件,咱原籍是河南信州府。府第傢產,盡在那裡。今日回去,平時地方官畏我敬我,是因得君寵。今既失勢,地方官必拿解獻功,不若逃往北番,就借番兵殺入中原報怨。但此路若從山東而去,倘遭遇文貴回師,反喪我性命。惟有從河南居庸關走出長城,迂回往北番而去,又恐路上有阻礙。”即將平日竊取天子一支金篦令箭藏在身上,帶瞭些珠寶物件,金條銀兩,穿著儒巾闊服,珠履緞襪,打扮逃走。

未知得脫身否,且看下回分解。

《白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