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 石勒自問古何主

七年,趙王勒饗高句麗、宇文屋孤使,酒酣,乃謂徐光曰:“朕方自古帝王何等主也?”光曰:“陛下英勇籌略,邁於高皇;雄偉卓犖,超於魏祖;自三王以來,無可比也!其軒轅之亞乎!”勒笑曰:“人豈不自知,卿言亦太過!朕若遇漢高祖,當北面而事之,與韓、彭比肩而爭先耳!朕遇光武,當並驅於中原,未知鹿死誰手?大丈夫行十事,宜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終不效曹孟德、司馬仲達父子,欺人孤兒寡十婦,以取天下也!朕在二劉之間耳,軒轅豈敢擬乎?”群臣頓首呼萬歲曰:“陛下神武,雖二劉不及也!”

石勒雖不學,然常使儒生讀史書而聽之,每以其意論古帝王之善惡。嘗使人讀《漢書》,聞酈食其勸立六國後,大驚曰:“此法當失,何至於有天下也?”及聞留侯諫止,乃曰:“賴有此耳!”

卻說趙太子石弘,好屬文,親敬儒生。勒謂中書令徐光曰:“大雅愔愔,殊不似將傢子。”光曰:“漢祖以馬上取天下,孝文以恭默守之,聖人之後,必有勝殘去殺者,天之道也。”

勒甚悅。光說曰:“中山王虎,雄暴多詐,陛下一旦不諱,臣恐社稷非太子所有也。宜漸奪其權,使太子早參朝政。”程遐亦曰:“中山王勇悍殘忍,威震中外,諸子皆典兵權,志願無極矣。若不除之,臣見宗廟不血食矣!”勒不聽。徐光他日乘間言曰:“今國傢無事,而陛下若有不悅,何也?”勒曰:“吳蜀未平,恐後世人不以吾受命之主。”光曰:“陛下包括二都,平蕩八州,然帝王之統,不在陛下,復當在誰?且陛下不憂腹心之疾,而更憂四肢乎?中山王資十性十不仁,見利忘義,父子並據權十柄十而取之,常有不滿之心。近見東宮有輕慢天子之色,臣恐陛下萬年,不可復制也。”勒默然。始命太子省可尚書奏事,以中常侍嚴震參綜可否,惟征伐斷斬大事乃奏之,於是震權過於主相,季龍之門,可設雀羅矣!虎愈怏怏。

卻說郭敬既克襄十陽十,使人戍之,乃引兵南掠十江十西。太尉陶侃使人探知,謂桓宣曰:“郭敬為寇,陷襄十陽十而掠十江十西,樊城必虛,卿以一軍先拔樊城,敬聞失巢,回救;敬眾必潰,然後乘勝而擊之,襄十陽十可復也。桓宣然其言。於是陶侃遣中郎將桓宣率兵一萬,乘虛去攻樊城。桓宣得命,引一萬詣樊城,果無備,遂攻拔其城,悉俘其眾。郭敬聞知,即十抽十兵回救,至則城已破矣。敬遂挑戰,宣即領所部人馬出迎。兩軍會戰湟水之上,敬眾自潰,遂被宣大破之。敬懼遁而去,宣乘勢復拔襄十陽十而守之。宣使人持書報侃,侃復命桓宣鎮之。宣招懷初附,簡刑罰,略威儀,勸農課桑,或載鋤耒於軺軒,親率眾民耘獲。在襄十陽十十餘年,趙再攻之,桓宣以寡弱拒守,趙不能攻而去,時人以為亞於祖逖、周訪。

卻說趙涼州牧張駿,僚佐皆勸駿稱涼王,置百官。駿曰:“要待朝廷之命,此非人臣所敢言也!如敢言此者,罪不宜赦!”然境內皆稱之為王,駿乃立重華為世子。

癸巳八年春,趙王勒遣使來修好。成帝大怒,詔焚幣,使者被辱而還。

五月,遼東公慕容廆子慕容皝等至榻前,謂之曰:“吾今病重,不可復事,聽吾囑咐:獄者,人命之重也,不可以不慎;賢人君子,國傢之基,不可以不敬;稼穡者,國之本也,不可以不急;酒色十奸十佞,亂德之基也,不可以不戒;吾死之後,休忘此言。”言訖而逝,百僚舉哀葬訖,乃立慕容皝為遼東公。

卻說趙王勒正服於東堂,召百官問曰:“朕昨得河西郡守表章,道天下大雹,起西河介山,大如雞子,平地深三尺,洿下深丈餘,行人被打,禽十獸死者巨萬餘數,不知主何吉兇?”

侍中徐光對曰:“周、漢、魏、晉皆有之,雖天地之常事,然明主未始不為變,所以敬天之怒也。去年陛下禁寒食,介子推,帝鄉之神也,歷代所尊,或者以為未宜替也。然介山左右,晉文之所封也,宜任百姓奉之。”時黃門韋詖駁上曰:“按《春秋》,藏冰失道十陰十氣發泄為雹。自子推以前,雹者復何所致?此自十陰十陽十乖錯所為耳。今雖為冰室,懼所藏之冰不在,固十陰十沍寒之地,多在山池之側,氣泄為雹也。以子推忠賢,令綿、介之間奉之為允,於天下則不通矣。”勒曰:“汝二人之言,亦各有理。”於是使人遷冰室,於沍寒之所,令並州復寒食之節。

《東西晉演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