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清室貝勒載濤,貝子溥倫,聞得袁世凱帝制未成,暴病而亡,不覺大驚。心裡一想,這個時候,若是張勛有所舉動,復辟實現,則這顆玉璽,必須取回去。但我已經盜瞭出來,獻與大典籌備處,一經追問,叫我如何回答。這樁事,實在是闖下瞭滔天大禍,如何是好。不如暫且躲避,請外人保護,避免譴責。遂於次日清晨乘瞭京津快車往天津逃走藉避鋒頭,不在話下。表說張勛、康有為一班前清遺老,見袁世凱帝制未成,身已暴亡,遂秘密來京,在六國飯店開瞭會議。當由康有為擬就一道復位詔,佈告天下。張勛忙秘密調兵借三頭會議名目,居然倡起復辟來瞭。金梁世續等便起奏述明復辟,這件事倒是瑾太妃有些見地,聞知消息,不覺大驚說道“這件事可不是玩的,現在人民已傾向共和,況且清室是受民國有優待條件的,信誓旦旦就年年這樣拿一筆優待費,吃一口安穩飯,也是心滿意足瞭,如今一時舉事,必致全國駭怪,倘然弄巧成拙,失敗下來,但是優待費無著,還怕有滅族之禍哩”,瑾太妃說著。瑜太妃也說溥儀年輕不知世故,你們應當教做人正軌,才是道理。”
瑾太妃對太傅世續道:“溥儀孺子,不識利害,他們雖然愛之,但這樣一來,反是害他瞭,請你們三思而行才好。”
兩太妃竭力地反對,怎禁得住世續等復辟的念頭正熾,想外援有張勛及各督軍,內有康有為金梁等,大事在舉手之間,就可以成功,不必多所疑惑,以至坐失時機。於是由世續、聯芳、梁敦彥、陳寶琛、辜鴻銘輩一班舊臣,預擬草詔,佈告天下。凡滿漢人民,剪發不究,如欲留辮者,悉聽自便。特授徐世昌為弼德院院長,康有為為副院長,張勛授大將軍,陳寶琛、瞿鴻機、辜鴻銘均照遜位時舊職,加三等,並特授軍機大臣貝勒載洵以郡王沖入領軍機。諸事妥定,由大將軍張勛,率領辮子兵,佩刀荷槍,到新華宮立迫黎元洪讓位。並下命令歸還清室,自願稱臣,奏摺手本,早由一班清廷官僚預為擬就,迫令署名。當舉事那幾天,即是忙壞瞭攝政王載澧,並且他那位福晉就是宣統的生母,因不肯沉寂,剛巧在這時發生一樁風流案件。清宮中自西太後在時,常常演戲,直到瞭隆裕為太後每逢令節,照舊召喚伶人進宮演戲。親王的福晉格格們,一遇大內演戲,自然循例入宮,伶人之中,有個唱武生的楊伴兒他因得西太後寵遇,妻子和女兒,隻得出宮回傢,隆裕太後雖也愛看戲,以居著大喪,究屬礙於禮節,不便公然行樂。後來日子久瞭,於是天天命他在宮中演戲,這時候大福晉和楊伴兒,隻是眉來眼去,可是在宮廷之間,究多不便,日子一久,楊伴兒居然上門候差,一日到瞭攝政王府門口,見警衛森嚴,究竟是候門如海,難以進去,不覺計上心來,我何不繞到後門看看如何,再打主意。於是大踏步直奔後門,原來攝政王王府後面,是一座大花園,楊伴兒剛走到後門,隻見有一個小爆女站在那裡。一見楊伴兒笑嘻嘻地說道:“你可是楊大爺麼?福晉叫咱們候得你好幾天瞭。”
說著微微一笑,當即領瞭楊伴兒望花園裡走去彎彎曲曲,轉瞭幾個彎,到瞭一處地方,隻見重樓疊閣,書棟雕梁,與大內絲毫無異,好一座樓臺。走到樓屋相近,那小爆女忙對楊伴兒說道:“楊大爺,稍等一下,咱去給你通報。”
說罷三腳兩步地去瞭。過瞭一刻,那小爆女出來,笑對楊伴兒說道:“請你裡面略坐一坐,大福晉就出來啦!”
楊伴兒點點頭,走進那座樓臺裡面,卻是一個客室,陳設得非常幽雅。小爆女端上一杯茶來,楊伴兒喝著茶,見室中琴棋書畫,沒有一樣不全,正瞧得出神,忽聽得腳步聲音,回頭看時,正是大福晉,操著純粹的京話,說道:“好啦!怎麼今天才來呢。”
楊伴兒忙答道“這是小人不識路徑,走錯瞭路的緣故。”
大福晉道:“此地很不便,咱們可到那邊去坐。”
說時同瞭楊伴兒往東邊一帶房舍中走去,到瞭這兒卻又換瞭一副樣子,所擺的東西,卻是寶貴古玩。大福晉令楊伴兒坐下,大傢就慢慢地寒暄起來。談瞭半晌。大福晉吩咐小爆女去把內室的菊花酒拿來,小爆女去瞭。楊伴兒便問大福晉道:“王爺此刻可曾回府嗎?”
大福晉說道:“旁日是早已回邸瞭,這幾天因太妃有旨進宮去議事,大約晚上方得脫身。”
正在說著,小爆女笑盈盈地提瞭食盒一手提著一個玻璃瓶瞭,跑到案前,把食盒打開,取出幾樣精致的肴饌來,又將雙白玉筷子,一對白玉杯,一一擺好瞭。又拿玻璃瓶打開滿滿地斟上兩杯酒才放下瓶,垂手侍立在一邊,楊伴兒覺得杯中的酒味,香鬱芬芳,異常香美,真是生平所未飲過,忍不住拿起杯來,喝瞭一口,那酒的香味從鼻空中,直沖出來。因問大福晉道:“這是什麼酒,卻有如此的香味,吃在口裡甘美之極瞭,”
大福晉笑道,這酒還是老佛爺在時禦賜的,從前高麗的國王,不是年年的進貢麼,當高宗皇帝萬壽的時候,高麗王遣使貢禮物到本朝,內中就是十瓶酒,據使臣說這酒是高麗王妃親手所釀的,用瞭五色的菊花,浸酒在蜜裡蒸,著實下一番手續才把它釀成,所以叫做菊花冰麟酒,飲瞭此酒,可以益壽延年,壯精健鼻。高宗時遺傳下來。有一天西太後忽然想瞭起來,命內監去拿出那五瓶酒賜與王兩瓶,王看得很為貴重,非在佳節不肯亂飲。現今還有一瓶,還未啟蓋哩!”
楊伴兒所飲的是王不肯浪飲之酒。福晉說畢,也將酒飲瞭一口,兩人飲酒談心,漸漸密切起來,小爆女在旁邊,隻顧一杯杯斟著。楊伴兒因酒味甘芳,不免多飲瞭幾杯,已有些醉意瞭,大福晉也面泛桃花有點情不自禁。二人說一會,笑一會,吩咐小爆女收去瞭殘肴。大福晉便攙瞭楊伴兒的手一同走入內室。從此以後,那楊伴兒,居然入賓為主起來,一切舉動揮霍,更是放蕩。對於他的妻室頭上首飾,身上穿著,皆是貴重物品。列位你想,究竟楊伴兒是一個優伶,那能備辦得到這許多貴重珍品,況且楊伴兒常常把這希世之珍,拿出來炫耀那班同輩,那班伶人,自然是眼熱,到後來,由艷羨變成妒忌。遂將楊伴兒與大福晉勾當,宣佈出來。那貝勒府總管李六要和楊伴兒過不去,但他與楊伴兒做對頭,一半是為吃醋,所以借著竹杠為名,去難為楊伴兒,不敢再渡藍橋楊伴兒如其知趣,也不至弄出笑話來,偏偏他色膽包天,不肯退讓。李六便時向楊伴兒索詐,由三百元而到五百元,多至千元。終難填他的欲壑。其實李六何嘗需這點點小數目。總而言之,要攆走楊伴兒罷。後來,李六差不多天天向著楊伴兒借錢,好在李六是住在王府內的,楊伴兒進出,日日要碰見的,自然避免不瞭。楊伴兒給他纏的慌瞭,便告訴瞭大福晉,將李六逼迫情形,一一說瞭,大福晉怒道:“咱們因他是多年的當差,才到今天的地位,倒也很瞧得起他,不料這奴才如此無禮,咱叫王爺攆他出去就是瞭。”
過不上幾天攝政王果然吩咐李六道:“你跟俺已多年瞭,我也不忍遽然辭退你,但福晉很不滿意於你我薦你到振貝子那邊去當差,你願意不願意?”
李六心中一想,這一定是大福晉聽瞭楊伴兒的話,把我攆瞭出去意思。隨即答應瞭,便由洵貝勒寫信薦到振貝子府去。自此以後,李六遂在振貝子府裡當差。但李六心內總是不甘,時思報復。事有湊巧,這日洵貝勒,由南池子張勛宅中回來,乘瞭汽車要到振貝子府去,在路上被李六瞧見,李六計上心來,裝著氣急敗壞的樣子,向洵貝勒汽車前打個扦兒說道:“剛才王爺命內監來說王爺今天請楊伴兒吃飯,命我到泰豐樓定一桌翅席,因為泰豐樓今日甚忙,不能備辦,奴才恐王爺用的急,所以趕來回稟一聲,不知王爺另換一傢的好?”
洵貝勒聽瞭此言,不覺詫異道:“咱們幾時召你去定席,何嘗請什麼客,說是請客,也不會請一個戲子,你不要胡說吧。”
李六裝著沉著說道:“奴才也在那裡疑惑,王爺怎請起戲子來呢?真是笑話瞭,但喚酒席是小太監說的,奴才聽得是王爺的命令,怎敢怠慢,因此告瞭假,急急地跑去。聽說還要等吃,王爺既不曾有這一回事,那又是誰說的呢?斷不會無事生風的吧。”
洵貝勒聽瞭李六的說話,不覺心裡著實有些狐疑起來。因為,平日對於楊伴兒的行為,也有點聽在耳中,當西太後在日楊伴兒出入宮禁,時有不安分舉動,看在眼裡,今天突然聽瞭他的名兒自覺有些疑心瞭,私自思量道:莫非咱們府中也有和楊伴兒這廝勾搭的麼?咱所知這楊姓的戲子,專門和王公大臣的內眷們不清不楚,咱們不要也演這場戲呢。洵貝勒想瞭一回,遂不住振貝子那裡去瞭,便命李六跟著他回去,並將他所說的話與攝政王說知,攝政王聽瞭此話,亦是疑心,當命李六領瞭路也不到書房,即一直轉入後堂,望著園中而來。剛踏進後堂,已聽得琴聲響亮,知是大福晉彈的。因府中無第二人會這玩藝,剛待跨入園門,李六就止住瞭步不走,攝政王見李六退立一旁,心裡愈不安泰瞭,想其中定有緣故。那疑惑的心,便陣陣起來。這許多的地方,是李六奸刁之處,他這般一作弄,明明是提醒他註意的意思。在這當兒,一個侍兒,手中提一把酒壺,從花園中走出來,一見王爺慌得倒縮回去。攝政王見侍兒這種鬼鬼祟祟的樣子,遂即喝住,不許他回轉,自己便順瞭琴聲走來,知道大福晉是在花亭上彈琴,所以也向花亭而來。走到亭畔,聽得琴音悠揚,不由的喝一聲采。這一采聲,卻把亭上琴聲頓時打斷,大福晉聽見攝政王的聲音,早吃瞭一驚,慌忙將琴一推等探首出來望時,攝政王已走上瞭花亭,瞧見楊伴兒坐在那裡,大福晉呆立在窗邊,兩眼直望著自己發怔,不覺大聲喊道:“的瞭,反瞭,真會有這件事。”
楊伴兒一見王爺,也不免嚇瞭一跳。他一時情急智生,待攝政王立在亭門口時,便忽地直立起來,直沖到王爺面前,乘他不曾提防,飛起一腿,直踢下亭去,自己就拔步一溜煙,逃出園去瞭。攝政王猛不防備,被楊伴兒踢瞭一個筋鬥已然頭暈磕鈍,哪裡還能叫喊呢?不然隻要他一聲高呼,那怕楊伴兒生瞭翅膀,也飛不出這貝勒府。那管園的見楊伴兒很急促地跑出來,本要阻攔他,因他是大福晉的紅人。雖有李六命令叫他看園門,未叫捕人,況李六的勢力,總比不過大福晉,自己做瞭一個看門的那敢和福晉做對頭。想到這裡,便任那楊伴兒溜煙逃走。然攝政王跌在地下,大福晉究竟有些過意不去,遂即扶瞭起來,一面替他拍著身上的灰塵,一頭淚汪汪地跪在地上認罪。攝政王起初是怒氣勃勃,恨不得把劍拔瞭出來,把大福晉和楊伴兒兩個一砍兩段。正是:孤臣保國謀復辟美人從來是風流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