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借箸代籌一縣策 納楹閑訪百城書

話說老殘與申東造議論玉賢正為有才,亟於做官,所以喪天害理,至於如此,彼此嘆息一會。東造道:“正是。我昨日說有要事與先生密商,就是為此。先生想,此公殘忍至於此極,兄弟不幸,偏又在他屬下。依他做,實在不忍;不依他做,又實無良法。先生閱歷最多,所謂‘險阻艱難,備嘗之矣;民之情偽,盡知之矣,。必有良策,其何以教我?”老殘道:“知難則易者至矣。閣下既不恥下問,弟先須請教宗旨何如。若求在上官面上討好,做得烈烈轟轟,有聲有色,則隻有依玉公辦法,所謂逼民為盜也;若要顧念‘父母官’三字,求為民除害,亦有化盜為民之法。若官階稍大,轄境稍寬,略為易辦;若止一縣之事,缺分又苦,未免稍形棘手,然亦非不能也。”

東造道:“自然以為民除害為主。果能使地方安靜,雖無不次之遷,要亦不至於凍餒。‘子孫飯,吃他做什麼呢!但是缺分太苦,前任養小隊五十名,盜案仍是疊出;加以虧空官款,因此罣誤去官。弟思如賠累而地方安靜,尚可設法彌補;若俱不可得,算是為何事呢1老殘道:“五十名小隊,所費誠然太多。以此缺論,能籌款若幹,便不致賠累呢?”東造道:“不過千金,尚不吃重。”

老殘道:“此事卻有個辦法。閣下一年籌一千二百金,卻不用管我如何辦法,我可以代畫一策,包你境內沒有一個盜案;倘有盜案,且可以包你頃刻便獲。閣下以為何如?”東造道:“能得先生去為我幫忙,我就百拜的感激瞭。”老殘道:“我無庸去,隻是教閣下個至良極美的法則。”東造道:“閣下不去,這法則誰能行呢?”老殘道:“正為薦一個行此法則的人。惟此人千萬不可怠慢。若怠慢此人,彼必立刻便去,去後禍必更烈。

“此人姓劉,號仁甫,即是此地平陰縣人,傢在平陰縣西南桃花山裡面。其人少時,十四五歲在嵩山少林寺學拳棒。學瞭些時,覺得徒有虛名,無甚出奇致勝處,於是奔走江湖,將近十年。在四川峨眉山上遇見瞭一個和尚,武功絕倫。他就拜他力師,學瞭一套‘太祖神拳”一套‘少祖神拳’。因請教這和尚,拳法從那裡得來的,和尚說系少林寺。他就大為驚訝,說:‘徒弟在少林寺四五年,見沒有一個出色拳法,師父從那一個學的呢?’那和尚道:‘這是少林寺的拳法,卻不從少林寺學來。現在少林寺裡的拳法,久已失傳瞭。你所學者太祖拳,就是達摩傳下來的;那少祖拳,就是神光傳下來的。當初傳下這個拳法來的時候,專為和尚們練習瞭這拳,身體可以結壯,精神可以悠久。若當朝山訪道的時候,單身走路,或遇虎豹,或遇強人,和尚傢又不作帶兵器,所以這拳法專為保護身命的。筋骨強壯,肌肉堅固,便可以忍耐凍餓。你想,行腳僧在荒山野壑裡,訪求高人古德,於“宿食”兩字,一定難以周全的,此太祖、少祖傳下拳法來的美意瞭。那知後來少林寺拳法出瞭名,外邊來學的日多,學出去的人,也有做強盜的,也有*人傢婦女的,屢有所聞。因此,在現在這老和尚以前四五代上的個老和尚,就將這正經拳法收起不傳,隻用些“外面光”“不管事”的拳法敷衍門面而已。我這拳法系從漢中府裡一個古德學來的,若能認真修練,將來可以到得甘鳳池的位分。”

“劉仁甫在四川住瞭三年,盡得其傳。當時正是粵匪擾亂的時候,他從四川出來,就在湘軍、淮軍營盤裡混過些時。因上兩軍,湘軍必須湖南人,淮軍必須安徽人,方有照應。若別省人,不過敷衍故事,得個把小保舉而已,大權萬不會有的。此公已保舉到個都司,軍務漸平。他也無心戀棧,遂回傢鄉,種瞭幾畝田,聊以度日,閑暇無事,在這齊、豫兩省隨便遊行。這兩省練武功的人,無不知他的名氣。他卻不肯傳授徒弟,若是深知這人一定安分的,他就教他幾手拳棒,也十分慎重的。所以這兩省有武藝的,全敵他不過,都俱怕他。若將此人延為上賓,將這每月一百兩交付此人,聽其如何應用。大約他隻要招十名小隊,供奔走之役,每人月餉六兩,其餘四十兩,供應往來豪傑酒水之資,也就夠瞭。

“大概這河南、山東、直隸三省,及江蘇、安徽的兩個北半省,共為一局。此局內的強盜計分大小兩種:大盜系有頭領,有號令,有法律的,大概其中有本領的甚多;小盜則隨時隨地無賴之徒,及失業的頑民,胡亂搶劫,既無人幫助,又無槍火兵器,搶過之後,不是酗酒,便是賭博,最容易犯案的。譬如玉大尊所辦的人,大約十分中九分半是良民,半分是這些小盜。若論那些大盜,無論頭目人物,就是他們的羽翼,也不作興有一個被玉大尊捉著的呢。但是大盜卻容易相與,如京中保鏢的呢,無論十萬二十萬銀子,隻須一兩個人,便可保得一路無事。試問如此巨款,就聚瞭一二百強盜搶去,也很夠享用的,難道這一兩個鏢司務就敵得過他們嗎?隻因為大盜相傳有這個規矩,不作興害鏢局的。所以凡保鑲的車上,有他的字號,出門要叫個口號。這口號喊出,那大盜就覿面碰著,彼此打個招呼,也決不動手的。鏢局幾傢字號,大盜都知道的;大盜有幾處窩巢,鏢局也是知道的。倘若他的羽翼,到瞭有鏢局的所在,進門打過暗號,他們就知道是那一路的朋友,當時必須留著喝酒吃飯,臨行還要送他三二百個錢的盤川;若是大頭目,就須盡力應酬。這就叫做江湖上的規矩。

“我方才說這個劉仁甫,江湖都是大有名的。京城裡鏢局上請過他幾次,他都不肯去,情願埋名隱姓,做個農夫。若是此人來時,待以上賓之禮,仿佛貴縣開瞭一個保護木縣的鏢局。他無事時,在街上茶館飯店裡坐坐,這過往的人,凡是江湖上朋友,他到眼便知,隨便會幾個茶飯東道,不消十天半個月,各處大盜頭目就全曉得瞭,立刻便要傳出號令:某人立足之地,不許打攪的。每月所餘的那四十金就是給他做這個用處的。至於小盜,他本無門徑,隨意亂做,就近處,自有人來暗中報信,失主尚未來縣報案,他的手下人倒已先將盜犯獲祝若是稍遠的地方做瞭案子,沿路也有他們的朋友,替他暗中捕下去,無論走到何處,俱捉得到的。所以要十名小隊子,其實,隻要四五個應手的人已經足用瞭。那多餘的五六個人,為的是本縣轎子前頭擺擺威風,或者按差送差,跑信等事用的。”

東造道:“如閣下所說,自然是極妙的法則。但是此人既不肯應鏢局之聘,若是兄弟衙署裡請他,恐怕也不肯來,如之何呢?”老殘道:“隻是你去請他,自然他不肯來的,所以我須詳詳細細寫封信去,並拿救一縣無辜良民的話打動他,自然他就肯來瞭。況他與我交情甚厚,我若勸他,一定肯的。因為我二十幾歲的時候,看天下將來一定有大亂,所以極力留心將才,談兵的朋友頗多。此人當年在河南時,我們是莫逆之交,相約倘若國傢有用我輩的日子,凡我同人,俱要出來相助為理的。其時講輿地,講陣圖,講制造,講武功的,各樣朋友都有。此公便是講武功的巨擘。後來大傢都明白瞭:治天下的,又是一種人才,著是我輩所講所學,全是無用的。故爾各人都弄個謀生之道,混飯吃去,把這雄心便拋入東洋大海去瞭。雖如此說,然當時的交情義氣,斷不會敗壞的。所以我寫封信去,一定肯來的。”

東造聽瞭,連連作揖道謝,說:“我自從掛牌委署斯缺,未嘗一夜安眠。今日得聞這番議論,如夢初醒,如病初愈,真是萬千之幸!但是這封信是派個何等樣人送去方妥呢?”老殘道:“必須有個親信朋友吃這一趟辛苦才好。若隨便叫個差人送去,便有輕慢他的意思,他一定不肯出來,那就連我都要遭怪瞭。”東造連連說:“是的,是的。我這裡有個族弟,明天就到的,可以讓他去一趟。先生信幾時寫呢?就費心寫起來最好。”老殘道:“明日一天不出門。我此刻正寫一長函致莊宮保,托姚雲翁轉呈,為細述玉太尊政績的,大約也要明天寫完;並此信一總寫起,我後天就要動身瞭。”東造問:“後天往那裡去?”老殘答說:“先往東昌府訪柳小惠傢的收藏,想看看他的宋、元板書,隨後即回濟南省城過年。再後的行蹤,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瞭。今日夜已深瞭,可以睡罷。”立起身來。東造叫傢人:“打個手照,送鐵老爺回去。”

揭起門簾來,隻見天地一色,那雪已下的混混沌沌價白,覺得照的眼睛發脹似的。那下的階雪已有瞭七八寸深,走不過去瞭。隻有這上房到大門口的一條路,常有人來往,所以不住的掃。那到廂房裡的一條路已看不出路影,同別處一樣的高瞭。東造叫人趕忙鏟出一條路來,讓老殘回房。推開門來,燈已滅瞭。上房送下一個燭臺,兩支紅燭,取火點起,再想寫信,那筆硯竟違抗萬分,不遵調度,隻好睡瞭。

到瞭次日,雪雖已止,寒氣卻更甚於前。起來喊店傢秤瞭五斤木炭,生瞭一個大火盆,又叫買瞭幾張桑皮紙,把那破窗戶糊瞭。頃刻之間,房屋裡暖氣陽回,非昨日的氣象瞭。遂把硯池烘化,將昨日未曾寫完的信,詳細寫完封好,又將致劉仁甫的信亦寫畢,一總送到上房,交東造收瞭,

東造一面將致姚雲翁的一函,加個馬封,送往驛站;一面將劉仁甫的一函,送人枕頭箱內。廚房也開瞭飯來。二人一同吃過,又復清談片時,隻見傢人來報:“二老爺同師爺們都到瞭,住在西邊店裡呢。洗完臉,就過來的。”

停瞭一會,隻見門外來瞭一個不到四十歲模樣的人,尚未留須,穿瞭件舊寧綢二藍的大毛皮袍子,玄色長袖皮馬褂,蹬瞭一雙絨靴,已經被雪泥浸瞭幫子瞭,慌忙走進堂屋,先替乃兄作瞭個揖。東造就說:“這就是舍弟,號子平。”回過臉來說:“這是鐵補殘先生。”甲子平走近一步,作瞭個揖,說聲:“久仰的很1東造便問:“吃過飯瞭沒有?”子平說:“才到,洗瞭臉就過來的,吃飯不忙呢。”東造說:“分付廚房裡做二老爺的飯,”子平道:“可以不必。停一刻,還是同他們老夫子一塊吃罷。”傢人上來回說:“廚房裡已經分付,叫他們送一桌飯去,讓二老爺同師爺們吃呢。”那時又有一個傢人揭瞭門簾,拿瞭好幾個大紅全帖進來,老殘知道是師爺們來見東傢的,就趁勢走瞭。

到瞭晚飯之後,申東造又將老殘請到上房裡,將那如何往桃花山訪劉仁甫的話對著子平詳細問瞭一遍。子平又問:“從那裡去最近?”老殘道:“從此地去怎樣走法,我卻不知道。昔年是從省城順黃河到平陰縣,出平陰縣向西南三十裡地,就到瞭山腳下瞭。進山就不能坐車,最好帶個小驢子:到那平坦的地方,就騎驢;稍微危險些,就下來走兩步。進山去有兩條大路。西峪裡走進有十幾裡的光景,有座關帝廟。那廟裡的道士與劉仁甫常相往來的。你到廟裡打聽,就知道詳細瞭。那山裡夫帝廟有兩處:集東一個,集西一個。這是集西的一個關帝廟。”申子平問得明白,遂各自歸房安歇去瞭。

次日早起,老殘出去雇瞭一輛騾車,將行李裝好,候申東造上衙門去稟辭,他就將前晚送來的那件狐裘,加瞭一封信,交給店傢,說:“等申大老爺回店的時候,送上去。此刻不必送去,恐有舛錯。”店裡掌櫃的慌忙開瞭櫃房裡的木頭箱子,裝瞭進去,然後送老殘動身上車,徑往東昌府去瞭。

無非是風餐露宿,兩三日工夫已到瞭東昌城內,找瞭一傢幹凈車店住下。當晚安置停妥,次日早飯後便往街上尋覓書店。尋瞭許久,始覓著一傢小小書店,三間門面,半邊賣紙張筆墨,半邊賣書。遂走到賣書這邊櫃臺外坐下,問問此地行銷是些什麼書籍。

那掌櫃的道:“我們這東昌府,文風最著名的。所管十縣地方,俗名叫做‘十美圖’,無一縣不是傢傢富足,戶戶弦歌。所有這十縣用的書,皆是向小號來販。小號店在這裡,後邊還有棧房,還有作坊。許多書都是本店裡自雕板,不用到外路去販買的。你老貴姓,來此有何貴幹?”老殘道:“我姓鐵,來此訪個朋友的。你這裡可有舊書嗎?”掌櫃的道:“有,有,有。你老要什麼罷?我們這兒多著呢1一面回過頭來指著書架子上白紙條兒數道:“你老瞧!這裡《崇辨堂墨遜、《目耕齋初二三集》。再古的還有那《八銘塾鈔》呢。這都是講正經學問的。要是講雜學的,還有《古唐詩合解》、《唐詩三百首》。再要高古點,還有《古文釋義》。還有一部寶貝書呢,叫做《性理精義》,這書看得懂的,可就瞭不得瞭1

老殘笑道:“這些書我都不要。”那掌櫃的道:“還有,還有。那邊是《陽宅三要》、《鬼撮腳》、《淵悔子平》,諸子百傢,我們小號都是全的。濟南省城,那是大地方,不用說,若要說黃河以北,就要算我們小號是第一傢大書店瞭。別的城池裡都沒有專門的書店,大半在雜貨鋪裡帶賣書。所有方圓二三百裡,學堂裡用的《三》、《百》、《千》、《千》、都是在小號裡販得去的,一年要銷上萬本呢。”老殘道:“貴處行銷這‘三百千千’,我到沒有見過。是部什麼書?怎樣銷得這們多呢?”掌櫃的道:“暖!別哄我罷!我看你老很文雅,不能連這個也不知道。這不是一部書,‘三’是《三字經》,‘百’是《百傢姓》,‘千’是《千字文》;那一個‘千’字呢,是《千傢詩》。這《千傢詩》還算一半是冷貨,一年不過銷百把部;其餘《三》、《百》、《千》,就銷的廣瞭。”

老殘說:“難道《四書》《五經》都沒有人買嗎?”他說:“怎麼沒有人買呢,《四書》小號就有。《詩》、《書》、《易》三經也有。若是要《禮記》、《左傳》呢,我們也可以寫信到省城裡捎去。你老來訪朋友,是那一傢呢?”

老殘道:“是個柳小惠傢。當年他老大爺做過我們的漕臺,聽說他傢收藏的書極多。他刻瞭一部書,名叫《納書楹》,都是宋、元板書。我想開一開眼界,不知道有法可以看得見嗎?”掌櫃的道:“柳傢是俺們這兒第一個大人傢,怎麼不知道呢!隻是這柳小惠柳大人早已去世,他們少爺叫柳鳳儀,是個兩榜,那一部的主事。聽說他傢書多的很,都是用大板箱裝著,隻怕有好幾百箱子呢,堆在個大樓上,永遠沒有人去問他。有近房柳三爺,是個秀才,常到我們這裡來坐坐。我問過他:‘你們傢裡那些書是些甚麼寶貝?可叫我們聽聽罷咧。’他說:‘我也沒有看見過是甚麼樣子。’我說:‘難道就那麼收著不怕蛀蟲嗎?’”

掌櫃的說到此處,隻見外面走進一個人來,拉瞭拉老殘,說:“趕緊回去罷,曹州府裡來的差人,急等著你老說話呢,快點走罷。”老殘聽瞭,說道:“你告訴他等著罷,我略停一刻就回去瞭。”那人道:“我在街上找瞭好半天瞭。俺掌櫃的著急的瞭不得,你老就早點回店罷。”老殘道:“不要緊的。你既找著瞭我,你就沒有錯兒瞭,你去罷。”

店小二去後,書店掌櫃的看瞭看他去的遠瞭,慌忙低聲向老殘說道:“你老店裡行李值多少錢?此地有靠得住的朋友嗎?”老殘道:“我店裡行李也不值多錢,我此地亦無靠得住的朋友。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呢?”掌櫃的道:“曹州府現是個玉大人。這人很惹不起的:無論你有理沒理,隻要他心裡覺得不錯,就上瞭站籠瞭。現在既是曹州府裡來的差人,恐怕不知是誰扳上你老瞭,我看是兇多吉少,不如趁此逃去罷。行李既不值多錢,就舍去瞭的好,還是性命要緊1老殘道:“不怕的。他能拿我當強盜嗎?這事我很放心。”說著,點點頭,出瞭店門。

街上迎面來瞭一輛小車,半邊裝行李,半邊坐人。老殘眼快,看見喊道:“那車上不是金二哥嗎?”即忙走上前去。那車上人也就跳下車來,定瞭定神,說道:“噯呀!這不是鐵二哥嗎?你怎樣到此地,來做什麼的?”老殘告訴瞭原委,就說:“你應該打尖瞭,就到我住的店裡去坐坐談談罷。你從那裡來?往那裡去?”那人道:“這是甚麼時候,我已打過尖瞭,今天還要趕路程呢。我是從直隸回南,因傢下有點事情,急於回傢,不能耽擱瞭。”老殘道:“既是這樣說,也不留你。隻是請你略坐一坐,我要寄封信給劉大哥,托你帶去罷。”說過,就向書店櫃臺對面,那賣紙張筆墨的櫃臺上,買瞭一枝筆,幾張紙,一個信封,借瞭店裡的硯臺,草草的寫瞭一封,交給金二。大傢作瞭個揖,說:“恕不遠送瞭。山裡朋友見著都替我問好。”那金二接瞭信,便上瞭車。老殘也就回店去瞭。不知那曹州府未的差人究竟是否捉拿老殘,且聽下回分解。

《老殘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