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外車禍
我起床的時候已經快是中午瞭。母親給我泡瞭一杯清茶。語重心長地叫我少抽點煙。昨天趕瞭一晚上的稿,數瞭數煙缸裡的煙頭,有17個。我唯唯諾諾地點著頭,在老人傢面前我是不敢有絲毫反抗的。當然,叫我不抽煙是不行的,大不瞭不在母親面前抽就是瞭。
於是我站起瞭身,對母親說,我出去轉轉,找找靈感,就出瞭門。
一出瞭門,我當然立刻就點上瞭一根香煙。我傢住在一所大學裡。慚愧,雖然這是一所很有名氣的大學,可惜我卻不是這裡的學生,更不是這裡的老師。全靠父親母親都是這裡的教授,我才能住在這裡,享受公園一般的美景,以及隨處可見的校園美眉。
此刻,校園的操場上一隊女學生正在上體育課。旁邊還、有不少的女生在練習合唱,大概是準備參加“紅五月”的歌唱比賽吧。我找瞭個操場最高的位置坐瞭下來,又點上瞭一根煙。
煙草的香味在我的嘴裡蔓延著,我微微翕開嘴唇,一邊讓煙氣一縷一縷自然她從嘴角滲出,一邊欣賞操場上的女生鍛煉,耳邊還不時飄來美妙的歌聲,這感覺真的好極瞭。我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一切。哦,這才叫生活。
可惜我的夢一般美好的生活馬上就被改變瞭,因為我聽到瞭一聲劇烈的汽車緊急剎車聲。“吱——”然後是“砰”的一聲巨響。聲音是從腦後傳來的,我連忙轉過瞭頭,一絲冷汗從我的額頭邊上滑落。
我得說說這操場的方位,它是修建在一個山谷中,依照地勢而成。在操場看臺的後面是一條校內公路,限制瞭時速的。可現在,—輛桑塔納2000卻沖破瞭操場看臺邊上的石墩,半個車頭橫在瞭我的面前,引擎蓋正向外冒著絲絲白色的煙霧,離我最近的擋風玻璃碎渣就落在瞭我的鞋子上。
我呆立瞭半晌。嘴皮麻木地張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瞭一會兒,我醒悟瞭過來。沖到瞭司機臺旁大聲地咒,罵瞭起來:“你會不會開車呀?你差一點就沖下來撞死我瞭!”
那個司機戴著一副寬邊的墨鏡。頭發濕漉漉地耷拉在額頭下,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滲滿瞭整個臉龐,看來他也嚇壞瞭。他搖下瞭車窗,伸出瞭頭,連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邊說著他一邊摘下瞭墨鏡。
我不依不饒地說著:“在限瞭速的學校裡你還開這麼快的車,撞著我倒是沒什麼關系,要是你撞到瞭學校裡的學生,你負得起這責任嗎?都是天之驕子啊!你是不是見鬼瞭啊?”
“見鬼?見鬼?見鬼?”這司機的身體猛地顫抖瞭一下,嘴裡喃喃地說著,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一片茫然。
我愣住瞭,他怎麼瞭?我一句“見鬼”他就呆瞭。莫非他還真見瞭鬼?我不由發出瞭聲冷笑。
我的冷笑似乎把這奇怪的司機拉回瞭現實,他抬起瞭頭望著我,說:“是啊,我真是見瞭鬼。”
乍一聽,我也呆瞭。
我看到瞭他的臉,面無表情,整個瞳仁裡滿是驚悸,上下嘴皮不停地顫抖著。什麼話也說不出,大顆大顆的汗水順著他的下巴滴瞭下來。
我上前瞭一步。扶住瞭他的肩膀問道:“兄弟,怎麼瞭?你倒是說話啊。”
他望著我,在我扶住他時,立刻恢復瞭正常。“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嚇你,剛才我也不知道怎麼瞭,突然走瞭神,一下就撞到瞭這裡。唉……”他嘆瞭一口氣。
他垂下瞭眼簾。不停地搓著手,然後抬起頭兩隻眼睛瞪得大大地盯住瞭我的臉:“咦?!你是莊秦吧?”
我身體震瞭一下,仔細地辨認著他,哦,我認出來瞭,他是李異,我中學時的同學。我們已經快八年沒見過瞭。他中學畢業後考進瞭一所美術類專科學校,後來我就沒瞭他的消息。他也是住在這校園裡,可我常常在外面到處亂轉,竟然一直沒見著他。
我握住瞭他的手。說道:“呵呵,老同學啊,好久沒見瞭,你混得不錯啊,連車都買瞭,現在在哪裡發財呀?”
他頹然地松開瞭手,說:“唉,發什麼財呀,我都快給折磨死瞭。”
我好奇地問:“怎麼瞭?”
“唉……”李異又嘆瞭一口氣,說:“我見鬼瞭!”
見鬼?怎麼回事?李異見鬼瞭?有沒有搞錯啊?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從事的職業是寫恐怖小說,對一切神神叨叨的東西都有著特別的興趣。一聽到李異說他見瞭鬼,我的眼睛裡立刻發出瞭閃爍的光芒。
我饒有興趣地問道:“老李,出瞭什麼事?要是你信得過就給我說說,說不定我可以幫你解決的。”
李異將信將疑地望著我,眼裡滿是不信任的神情。我鼓勵地點瞭點頭,於是他說道:“好吧,我就對你說吧。憋在心裡的感覺真是太難受瞭!”
我們找瞭一闖校園內的茶座坐下,我遞瞭一根煙給他,他雙手顫抖著接瞭過去。我幫他點上瞭煙,他的嘴唇張開,任煙霧在嘴裡氤氳,卻弗不吞咽進自己的胃裡。
我拍瞭拍他的肩膀:“說吧,有什麼就說出來吧,說出來就痛快瞭。”
李異狠狠地吸瞭一口手裡的煙卷,下定瞭決心。對我說:“莊秦,你知道我現在做什麼職業嗎?”
我搖瞭搖頭。
“你知道江濱廣場吧?我在那裡弄瞭個門面賣面具。”他說道。
江濱廣場我當然知道。這是本市的一個創舉。那是一片平得不能再平的廣場,也是本市的標志之一。在本市,沒有什麼好的風景,也沒有什麼出名的歷史場景,所以為瞭吸引外地的遊客,就在這個地方修瞭一個據說是全亞洲最大的廣場。經過長時間在各個電視臺投放大量廣告後,居然還真有些慕名而來的遊客。跑到這裡來撒開瞭丫子在廣場中跑來跑去,跑累瞭再合影留念。當然,我對這些遊客的看法一直都是一句話:吃飽瞭撐的。
這個廣場修建在江邊,因為遊客密集的原因,市政府又在靠近江邊的一側,修瞭一排臨時門面。說是臨時的。但是出讓的價格卻並不低。
李異在這個城市裡還有那麼一點復雜的人際關系。所以也在這排門面中買下瞭一個店面,開起瞭一傢小店。他開的這傢店是賣面具的,人造的硬塑料面具。
本市出產一種地方戲曲,裡面的人物以戴著瑰麗燦爛的面具作戲而馳名於大川南北。而李異是學美術的,於是晚上在工作室裡畫面具,白天就賣自己畫好瞭的。也別說,這些做工還算精致的面具還真能唬住那些從外地來的遊客,看來他的生意不錯,沒幾年,連車都買瞭。
李異向我講述起他奇異的故事。為瞭敘述方便,以下他的敘述全部改用第三人稱。
二李異的故事(1)
那是前幾天。五一長假前一天。李異在工作室裡畫瞭一晚上的面具,在他出門時,發覺飲水機裡的水空瞭,就打瞭個電話叫送水。
在這樣的日子,遊客通常都要少上很多,所以李異也沒有急著去門面。在等待的時候,他又拿著筆在空白的面具上塗抹著。鬼使神差地,隻是在面具上淺淺地勾瞭幾筆,一個女人的臉就顯現瞭出來。李異看瞭看,竟覺得非常滿意,就像是本市戲曲中那個傳說中的青蛇的臉譜。
到瞭門面。果然沒有什麼生意。李異無聊地坐在店裡,在他身旁左側有一個氣窗,正對著緩緩流淌著烏黑發臭的河水的那條江。秋日的陽光懶洋洋地從窗欞間傾瀉進來,而從李異的視野裡,窗欞則如同一根根鋸片把外面的風景,如果這依然能稱得上風景,切割成一塊一塊。李異突然之間,竟覺得自己像是關在一個牢籠裡,當他在欣賞外面的風情時,外面的人也像觀看動物園裡的猴子一樣看著他表演自己的人生。
這是在胡思亂想吧?李異不禁暗暗笑瞭笑自己。
突然,在李異的眼前閃過瞭一絲陰影,有什麼東西遮住瞭陽光,也同時打斷瞭他的冥想。抬起瞭頭,李異看到瞭一個白色的身影。
是有人進瞭小店,有顧客上門瞭,他連忙站起瞭身,向這位顧客走過去。
這是一位年輕的姑娘,隻有二十歲上下。她穿著一套全身都是白色的長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因為逆光的原因,看不清她的臉,陽光從她的身後射進來,在她的身邊形成瞭一個光暈,光暈籠罩著她的全身,令她的輪廓變得模糊。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李異的心臟莫名其妙地咯噔瞭一下,倒吸瞭一口冷氣。是的,他突然感覺到瞭一股冷得像冰一樣的氛圍氤氳在整個店裡。如水波輕漾一般,在瞬時包圍瞭他。
李異立刻就意識到,這冷得像冰一般的感覺來自於這年輕女郎的眼神,因為當她註視著他的時候,他就感到瞭一絲冷澈骨裡深處的寒意。而當她的目光轉向那些掛在墻上的臉譜面具時,這種感覺頓時消失得一幹二凈。
李異強打著精神,心裡嘀咕著把她引進瞭店中,她的眼神若有若無地從墻上掛著的臉譜劃過。在李異的耳邊,竟在這一刻產生瞭幻聽,竟聽到瞭冰棱破碎的聲音。細小卻又分明。
李異連忙揉瞭揉耳朵,這莫名的聲音立刻消失瞭。註視著這女郎,從窗欞射進來的光柱恰到好處地鋪在瞭她的臉上,讓李異清楚地看清瞭她。
她的臉很白,白得讓李異突然感覺到瞭一陣淒楚。她的五官很柔和地放在瞭她臉上最合適的地方,眼睫毛長長的,當她眼波拂過時,競讓李異不住地顫栗。她的臉太蒼白瞭,竟可以直接看到在她的臉上分佈的淺淺的皮下毛細血管,不是那種粉粉的顏色,而是帶有一點暗黑色。其實暗黑色的血管淺樗讓人無法看清,也隻有李異逸種當瞭十年畫匠的匠人才可以仔細地看到。
她的眼波終於又一次遊弋到瞭李異的臉上,這讓他再一次感到瞭徹骨的冷。
“這些面具都是你畫的嗎?”她的朱唇輕啟,李異看到瞭她那潔白的牙齒。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一般,李異覺得自己像是在夢中。
他連忙點著頭說:“是的,都是我畫的,手藝還不行,您就湊合著看吧。”不知道為什麼,聲音竟有點恍惚。
她笑瞭笑,指著一張面具讓李異摘瞭下來。看瞭看。正是那張早上隨意畫出的青蛇臉譜,臉型窄窄的,上面隻是輕描瞭幾筆,就勾勒出瞭那傳說中的女子的模樣。這臉譜雖然畫得簡單,卻讓李異非常滿意,不然也不會一畫好就馬上拿到瞭店裡掛瞭上去。
她走到瞭李異的身邊,從挎包裡摸出瞭錢遞瞭過來。當手指不經意觸碰到她的手時,李異呆瞭。
好冷!這突然而至的寒意像一根針一樣,刺瞭他一下,心跳突然變慢瞭。在李異的眼神裡,整個世界像是停止瞭一般,屋裡的景象在這一刻,在他的眼中,變得扭曲起來,像是有一隻大手在揉搓著他的眼珠,眼皮沉得讓人昏昏欲睡,一種眩暈的感覺襲上瞭心頭。在耳邊,不停響起瞭如同蜜蜂飛舞的嗡嗡嗡的聲音。
在鼻孔中,飄進來瞭一縷奇怪的味道,淡淡的,卻又讓人沒有辦法回避。這是一種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先是一絲暗香,是某種價格不菲的香水。而在這香味下,還隱藏著另一種味道,怪怪的,又酸酸的,還夾雜著一點澀澀的味道。雖然很淡漠,但是卻讓李異體會得很分明。
沒有辦法分辨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氣味,隻覺得這氣味很熟悉,它仿佛勾起瞭李異童年的某種不真切的回憶,猶若在夢中,做著一個不清晰的夢,夢醒後卻又一點也記不得。
“怎麼瞭?老板?”在李異的耳邊突然響起瞭一句問話。他連忙睜開瞭眼睛,是那個女郎正對著他笑臉盈盈。她的手依然觸碰著李異的手指。但已經不像剛才那麼冷瞭。
李異慌張地接過瞭錢,隨意地抓瞭一把零鈔補給瞭她。
看到她拎著面具走出瞭門,李異莫名其妙地打瞭個哆嗦,吐出瞭一口氣。
這個形同鬼魅的女人真的讓他害怕瞭。
三李異的故事(2)
第二天就是五一長假瞭,又快到李異掙錢的黃金時間瞭。為瞭在周末多賣一點面具,他騎著自行車準備回工作室繼續畫面具。
李異的工作室離門面沒有多遠,必須騎著自行車沿著長長的堤岸通過。堤岸邊栽滿瞭柳樹。在這季節,柳葉長長地垂瞭下來,隨著風悠悠舞動著,輕輕拂過行人的臉。
李異是下班後才回畫室的,畫室在某幢大樓的33層。當他到瞭畫室,天已經黑瞭。關上門。打開瞭日光燈,屋裡狹小的空間便在突然之間衣,坐到瞭工作臺邊,找出瞭丙烯顏料,擠在瞭一個盤子裡,又在上面倒瞭一點清漆。
他把藍色和綠色的顏料混合在瞭一起,準備根據早上的靈感畫一張青蛇的面具。
他在飲水機裡接瞭一杯純凈水,大口地喝瞭下去。接著就開始瞭工作。
李異把空白的面具放在瞭桌子上,然後戴好瞭眼鏡。當他把蘸滿瞭丙烯顏料的毛筆塗在面具上的一剎那,他的手頓住瞭,心臟咯噔瞭一下。突然之間他有瞭一種異樣的感覺:毛筆觸到的仿佛不是一張塑料面具。而是一張活生生的臉!柔軟,富有彈性,似乎在這一瞬間有瞭生命。
李異連忙扔掉瞭手裡的筆。拾起瞭面具。一定是眼花瞭,手裡明明就是一張硬得發冷的塑料面具,哪有什麼生命?一定是太緊張瞭,李異一下想起瞭那個來買面具的女人,一定是她讓自己在潛意識裡產生瞭莫名其妙的幻覺。李異苦笑著看著自己手上沾上的顏料,綠得發青,狠狠地刺著眼睛。他決定先去洗手間清理一下。
站在洗手間的長鏡子前,看著自己的臉,李異才發覺自己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有那麼一點點浮腫瞭,一定是睡眠太少瞭。
打開水龍頭,當冰冷的水沖到手上時,李異愜意地閉上瞭眼睛,隨意地搓瞭搓手,睜開瞭眼。當看到手時,李異不禁發出瞭一聲尖叫。他的手不知為何,竟是一手鮮紅的液體!水龍頭裡正不停地往外流著紅色的液體,粘稠的,粘粘的,還散發著濃鬱的血腥味。
巨大的驚悸從他的胃部慢慢發散開來,心臟急劇地跳動,撲通撲通。李異使勁搖瞭搖腦袋,再定睛一看,哪裡還有什麼血水,隻是一股透明無色的自來水正從水龍頭裡緩緩流出。李異苦笑瞭一下,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瞭,一定是因為太累瞭吧。這小店開著,雖然生意不錯,可也是一件費心費力的事。特別是每一張臉譜面具都是自己親手畫下的。雖然最近也有人想轉租這個門面,可李異還是舍不得,畢竟是自己的心血。
順便洗瞭一把臉,冰冷的水刺激著李異的皮膚,讓每個毛孔都充滿瞭生機。
回到瞭工作臺邊,李異又準備繼續畫青蛇面具,可當他剛剛拿起畫筆的時候,卻驚異地發現那張正準備畫的塑料面具不見瞭。
李異敢肯定這房間是密閉的,除瞭他自己之外,再也沒有誰有這房間的鑰匙,沒有誰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進入這裡。李異看瞭看周圍,到處都整整齊齊的,也沒有翻動後的跡象。他在去洗手前就是把這面具放在工作臺上的,怎麼就這一會兒的工夫竟憑空不見瞭呢?李異的心裡劃過瞭一個重重的問號。
正在他疑惑之間。突然在背上有瞭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刺著他的背。尖銳卻又細微。李異知道,這是一種有人在窺視的感覺。他用最迅速的動作轉過瞭身,什麼也沒有,隻有一陣陰冷的風吹入瞭窗戶,窗簾飄瞭起來。在空氣中發出瞭颼颼的聲音。不知不覺地,李異的身體泛起一絲涼意,從頭皮的地方一陣陣向四處散開。
他戰戰兢兢地走到瞭窗戶邊,外面隻有一輪圓月,照得地上亮晃晃的,在窗臺上放著一個東西,不正是他尋找的那張面具嗎?
面具倒扣著,怎麼會放到這裡來呢?不可能是自己放在這裡來的,那是誰呢?一想到這裡,李異不禁全身打瞭一個冷戰,冷汗從他背上的肉縫中嗞嗞地冒瞭出來。
拾起面具,翻瞭過來。李異大駭!
原來李異隻在面具上輕輕地點下瞭一筆就停住瞭,可現在已經變成瞭一張完整的圖畫。是青蛇!和他畫得完全不一樣,李異根本不能用語言描述上面所畫的模樣,隻能說,如果李異隻畫出瞭青蛇的形,那麼這張臉譜則畫出瞭青蛇的魂。如果李異隻是一個畫匠,那麼畫這張面具的人一定是個畫傢!
嬌媚的臉,動人的笑,眼睛散發出的勾人魂魄的力量,讓李異無法自己。不覺中,李異竟呆瞭。
可是……可是是誰畫的呢?這屋裡不會有人進來。除非從窗戶裡鉆進來,可這是33樓啊!難道不是人?是鬼?
想到這裡,李異又渾身打瞭個冷戰。
手裡捧著這詭異的面具,李異坐在瞭單人床上。突然一陣倦意不可抑制地湧上瞭腦海,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躺在瞭硬邦邦的床板上,閉上瞭眼睛。在即將進入睡眠時,他分明地聽到瞭一聲幽幽的嘆息。李異連忙坐瞭起來,可哪有什麼人?更沒有什麼嘆息,隻有死一般的沉寂。
又躺瞭下來,李異對自己說道:“幻覺,一定是幻覺!幻聽,一定是幻聽!”
一早醒來,渾身酸痛。李異揉瞭揉迷糊的眼睛,直起瞭身。才發覺手裡握著什麼東西。垂下頭來一看,是一個面具。猛然想起瞭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一股寒意又席卷上心頭,讓李異又情不自禁地顫抖瞭一下。
定睛看瞭一眼手中的面具,李異嚇瞭一跳。手裡的面具哪有什麼青蛇?隻是一團紅,血一般的紅,紅得似乎要滴下來。 他全身篩子一般搖晃,奮力晃瞭晃自己的腦袋。重新勾下瞭頭。手裡是拿著面具,可面具上什麼都沒有。沒有畫好瞭的青蛇,也沒有血一般紅艷的圖案,隻是一張還沒開始塗抹的空白面具。
怎麼瞭?這一切都是怎麼瞭?一定是太累瞭吧?李異安慰著自己,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如果是一場怪異的夢境,那麼這夢也來得太過於真實瞭。
四李異的故事(3)
同到瞭在廣場上的店鋪,李異坐在墻邊的陰影中,心裡亂得像是一團麻。手裡捧著那張空白的面具,什麼都不敢想。望著窗戶外發臭的河水,他吞瞭一口唾沫,奮力把面具扔瞭出去。就算那是一場夢吧,一定要擺脫這可惡的夢魘。
五一第一天的天氣不壞,外地來的遊客不少。而在這裡的面具店隻有這一傢。遊客一個接著一個地進來,說來也怪,每個進來的人都買瞭不止一個面具,不一會兒工夫李異就幾乎賣掉瞭所有的存貨。他很後悔昨天做那個怪夢,讓他什麼面具也沒畫,今天這麼好的生意,卻沒有貨賣瞭。
李異準備拉上卷簾門,回畫室繼續畫一點面具,明天再來多賣一點,也希望明天也有這麼好的生意。
正當他舉起手夠卷簾門時,一個嬌小的身影走到瞭面前,一個冰冷的聲音傳進瞭他耳朵中:“老板,還有面具嗎?”
李異看瞭一眼。心裡緊瞭一下。又是昨天那個形如鬼魅的女人!她依然穿著一套純白的長裙,自得那麼幹凈,全身上下洋溢著一種冰冷的感覺。這感覺讓李異很不好受,他禁不住打瞭個寒顫。
他沒好氣地說:“沒有瞭,今天的面具賣完瞭,明天請早吧。”順勢就想拉下門。
“等一等。”她的手抓住瞭李異的胳膊,又是寒得沁入骨裡深處的冰涼,李異連忙抖動著自己的手臂,不讓她抓住自己。
“沒有面具瞭,你能幫我畫一張嗎?就要青蛇的那張。我出好價錢。”她的聲音裡多瞭一點激動,這也讓李異感到這裡少瞭一絲陰森的鬼氣。咦?!為什麼會想到鬼氣呢?李異的心臟像是被尖銳的針尖紮瞭一下。
看在錢的份上。李異還是溫和地回答瞭一聲:“不好意思,我不在這裡畫面具的。這裡沒有空白的面具。”
“我有。”她的語氣又恢復瞭冰涼。
從她的背後伸出瞭一隻手,那手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柔弱得仿佛沒有骨頭一般,而在手臂上卻佈滿瞭星星點點褐色的斑痕。她手裡握著一個面具,一個空白的面具,一個濕漉漉的空白面具。在面具上,隻在額頭處有一個青色的斑點。
嗡的一聲,李異的頭皮幾乎炸開瞭。是那個面具!那個昨天點瞭一下,今天被自己扔出瞭窗外的面具!那褐色的斑痕,莫非是傳說中的屍斑?這個女人莫非是個女鬼?
這白衣女人沒有理會李異的失態,自顧自地走進瞭店鋪,來到瞭李異的畫櫃前,蹲下瞭身,在畫櫃下拿出瞭一瓶丙烯顏料和清漆。她熟練地勾兌著,然後在桌子上拾起一隻毛筆。在面具上畫瞭起來。
李異呆立在一旁。傻乎乎地看著自衣女人作著畫。他的鼻子在這一刻嗅到瞭一種奇異的味道,青草般的味道,還夾雜著腐爛泥土的氣息,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而李異,他的瞳孔卻越放越大,他面前這白衣女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五陰魂不散
“後來呢?”我追問著李異,可他什麼都不想說,隻是把他的臉埋在瞭茶座座位的陰影中。手指顫栗著,手上夾著的香煙也跟著上下跳動著閃爍不定的光點。
終於,他抬起瞭頭,說道:“後來。後來,後來……”他竭力想要讓自己平靜。“後來我恢復瞭神智,那個女鬼已經不見瞭。莫名其妙地不見瞭,在桌子上隻留下瞭一張面具,一張畫好瞭的面具。”
“什麼樣的面具?”我又問。
李異拉開瞭他的皮包,從裡面取出瞭一個用報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他小心翼翼地一層一層地揭開瞭報紙,裡面是一個面具。
哦,畫得真是漂亮。娥眉隻是輕輕地一勾,就顯現出瞭青蛇萬般的風情;櫻桃般的小嘴似乎是嘟著的,艷紅得仿佛能滴下血來:而頂端的青絲飄逸地垂下:隻是簡單幾筆,一個絕世的美女竟昭然若揭。更吸引我註意力的是面具上那雙眼睛,烏黑透亮,眸子中淺藏瞭萬番情意,不管我從哪個方向看著這面具,都會覺得這眼睛是盯著我的。
“完美!完美的透視。”李異輕聲吟道,“我曾經想臨摹這面具上的女子,可不管怎樣,我都畫不出這面具上的風情。每當我晚上在畫室裡臨摹的時候。都會莫名其妙地覺得,這畫上的女子是活的。她的眼睛一直註視著我,不管我走到哪裡,她的視線都一直跟隨著我。”
我不由得倒吸瞭一口冷氣。
“而事實上,她真的活瞭過來。”李異繼續說,“每當我抱著這面具躺在床上時,當我睡著的時候,我都會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輕輕地呼喚我的名字,我一睜開眼,就會看到一雙眼睛,瞪得大大地直盯著我,眼神裡滿是怨恨,甚至滴出瞭血。當我睜開眼的時候,會發現自己的身體一動也不能動。就像是被人縛住瞭手腳。那雙眼睛瞪著我,卻一句話也不說,屋裡全是死一般的沉寂。當我一閉上眼,想要逃脫這眼神的逼視,可我馬上又會聽到那女子哀怨的聲音,來回地低吟我的名字,‘李異……李異……李異……’,我真的無法忍受瞭。”
“那你為什麼不搬出來住呢?別老呆在那畫室裡,到外面出來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我好意地勸解他。
“唉……”李異又嘆瞭一口氣。“我也想搬出來的,可是我還得做生意啊,五一長假是我掙錢的黃金時間,一年就這麼一次,我還得靠這個吃飯啊。”他很無奈。“別看我開著車,其實是貸款買來的,每個月還得還銀行錢,你說我能關門出去走走,呼吸新鮮空氣嗎?”
我也跟著他嘆瞭一口氣,人人都有難念的經。
“可是,我再也忍受不瞭啦。”李異的聲音突然變大瞭,坐在我身後的一對學生情侶好奇地向我們這邊望瞭一眼。我回敬瞭一個狠狠的眼色,把那對學生的眼神嚇瞭回去。
“昨天晚上午夜夢回,我又見著瞭那雙眼睛。她終於在我睜開眼睛時說話瞭。”
“她說什麼?”我的聲音也大瞭幾個分貝。
“她的聲音很怪,像是男人的聲音和女人的聲音混合在瞭一起。說話的時候,屋裡滿是詭異的回聲。”李異的神色又黯淡瞭下去,他似乎沉浸在瞭痛苦的回憶中。“她幽怨地告訴我,她是一條青蛇,傳說中的那隻青蛇,因為我無意的勾勒,畫出瞭她的魂魄的一部分、於是她附上瞭那張面具。她永遠都不能超生。隻能在面具上茍活一世。她會永遠地盯著我,陪我度過所有的生命。我已經快瘋瞭,我快被她逼瘋瞭!”他的聲音陡然增大,嚇得我身後的情侶忙不迭地起身離開。
“為什麼你不扔瞭這面具,或是毀瞭這面具?”我繼續追問。
“唉……我試過。我每次扔掉面具,第二天起床的對候,在我的手裡,依然會握著它。我也試過燒掉它,我親眼看到這面具變成灰燼,可第二天我一睜開眼睛,我手裡依然握著它。這可惡蒔面具已經成瞭我的夢魘,我揮之不去的夢魘!”在李異的眼眶中。竟不知不覺滴出瞭幾粒晶瑩的淚珠。
我同情地握瞭握他的手,表示瞭一下我的安慰。說實話,他的敘述引起瞭我莫大的好奇,我也想親眼看看他所見到的女鬼。
於是我對李異說:“晚上我們一起去你的畫室,我想我能找到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
他半信半疑地點瞭點頭。
六夜半女鬼
到李異的畫室已經是晚上瞭。和所有單身的特別是有一點藝術傢氣質的男人一樣,李異的畫室裡凌亂不堪,畫佈面具顏料畫筆扔得到處都是,沒有洗的盤子筷子,還留著殘汁的方便面碗,占滿瞭整個茶幾。
李異一屁股坐在瞭茶幾旁的沙發上,一揮手把茶幾上的東西全掃到瞭地上,然後找出瞭兩個一次性紙杯。
在紙杯裡。他放進瞭幾片茶葉,然後從飲水機裡接滿瞭熱水。也別說,他的茶葉還真不錯,在熱水的作用下。葉片慢慢舒展開來。在杯中上下漂浮。
“這是碧螺春,真正的碧螺春,我托熟人從原產地帶來的。”李異的語氣裡有點自豪。“我這個人對生活沒什麼講究,可以吃差一點,穿差一點,可喝的茶一定不能差。來,莊秦,你嘗一嘗。”
我嘗瞭一口,果然是好茶。
李異打開瞭電視,電視裡正演著一部本市制作的方言劇,玩著並不搞笑的幽默,看得我昏昏欲睡。我蒙矓著眼睛問李異:“你說今天女鬼會來嗎?”
李異答:“不知道,應該會來的,她每天晚上都會來,但是都在我午夜夢回的時候來。我想現在我們應該睡上一覺,說不定等醒來的時候她就來瞭。”
我點瞭點頭。
李異把那張青蛇的面具放在瞭桌子上,然後在抽屜裡翻出瞭一個榔頭。“你看,我現在把這個面具砸爛,等我們醒來的時候,如果女鬼來過,就一定會重新出現在我的手裡。”
說完,他狠狠地把榔頭落瞭下來。面具的殘渣四處飛濺。我的手裡也落進瞭一塊尖銳的碎片,手心一陣刺痛。
躺在沙發上,倦意像潮水一般湧來,我拼命想讓自己保持清醒,可在無形中,似乎有一雙我看不見的手在死死地拉著我。要把我拉進無可救藥的睡眠之中。
我無力抵抗,隻好閉上瞭眼睛。對自己說:“來吧,該來的始終會來。”
不知道過瞭多久,我感覺到有人在推我的肩膀。我無力地睜開眼,看到瞭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瞳仁裡滿是沒有止境的恐懼。是李異!
“她來瞭!她來瞭!她來瞭!”李異的聲音顫抖著,他的手指指向瞭電視機的方向,我順著他的方向望瞭過去。天!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瘋狂地跳動:我看到瞭一個女鬼!
她襲著一身白色的長裙,在一陣幽風的作用下,裙擺微微撩動著。她的臉埋在瞭墻壁的陰影中,頭發隨意濕漉漉地披散著,在眼眶的那個地方,一團綠幽幽仿似鬼火一般的光芒簇動著。
我驚呆瞭,說不出話來,就仿佛我的喉嚨被不知名的力量狠狠掐住瞭一般。我的喉頭湧動著。但是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隻能發出幾個若有若無的單音節。
這白衣女鬼的身體猛然抖動瞭一下,就從陰影裡飄瞭出來。是的,就是飄出來的,仿佛一陣風。她沒有腳,身體懸在空中,頭發向四處伸延彌漫。空氣裡突然有瞭一種怪異的氣味,像蘭草,像泥土,像夢,又像是從前。
我的心臟悸動瞭,嘴唇麻木得像是吃瞭花椒,半開半閉,卻一點不受我的控制。
一絲月光從窗欞射瞭進來,正好照在她的臉上,讓我真切地看清瞭她的相貌。呵,這哪是一張人的臉?滿是火燙過後的疤痕。所有的皮膚都擁擠在一起,形成一道道皺折。還有烏黑的血液。從眼眶裡滴出來,變成瞭一條條血線,凝幹瞭凝結在整個臉上,溝壑遍佈。
她註意到瞭我的存在,眼光像利劍一般射來,我的心臟不由得一陣抽搐。她張開瞭嘴,舌頭從口腔裡垂落出來,一直拖到瞭地上。透過她血盆般的大口。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血乎乎的肉球在不停湧動。
“啊……你也來瞭……太好瞭……我餓……我的魂魄……面具……要命……我要你們的命……”這女鬼口齒不清地說著,聲音既像男的,又像女的,麻木至極,沒有一點生命的激情。
我嚇得一動也不敢動。突然,我看見她的手用力揮瞭一揮。一股強烈的腐爛屍體的味道直往我的鼻孔裡鉆,一絲更強烈的睡意湧上瞭我的心頭。
我聽到身邊傳來撲通一聲,側眼看去,李異已經躺在瞭地上,發出瞭呼呼的鼾聲。我也跟著閉上瞭眼睛,疲倦排山倒海般地向我襲擊過來……
“醒一醒,醒一醒!”朦朧中我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還不停地拍打著我的臉。我想睜開眼睛。可眼皮就像是灌瞭鉛一般,沉重得讓我難受。突然一陣冷得像冰一樣的涼水沖在瞭我的臉上。我一個激靈坐瞭起來。李異正拿著一個空的方便面碗坐在我對面。
“你昨天晚上都看見瞭吧?你該相信我說的不是假話瞭吧?”聽瞭李異的問話,我頹然地點瞭點頭。
“你看!面具又回來瞭!”李異揚瞭揚手,手上果然是面具,畫得入神的面具。“我一醒來,就看到面具又捏在瞭我的手裡。”他的聲音因恐懼而顯得格外顫抖。
“昨天她的話又變瞭,她說要命!還說要我們倆的命!你說我們該怎麼辦?”李異快崩潰瞭。
我搖瞭搖頭,想讓自己冷靜,可我做不到。我的腦海裡一片空白。除瞭昨天夜半時那女鬼說的每句話。 終於,我對李異說:“算瞭,你結束你的生意吧。離開這裡,賣掉門面賣掉汽車,走得遠遠的,走到那個女鬼找不到的地方。”
李異落寞地點頭表示同意。
我拎上衣服走出瞭門。臨走時,我對李異說:“你快想辦法賣瞭你的門面吧。但是簽合同的時候叫上我,我和你一起走。”
七真相隻有一個
接下來的幾天,我躲在傢裡,心神不寧,隻好坐在電腦前寫五一長假的那段經歷。我的一個朋友荊絳曉也不知遭跑哪裡去瞭,隻是隔三岔五地往我傢裡打個電話。李異倒是常常打電話來,我也知道瞭他出賣門面的事進行得並不順利。
有道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關於他門面鬧鬼的事居然在坊問傳得沸沸揚揚,這也影響瞭他門面的出讓。終於,一個星期後,一個老板決定買下他的門面,不過價格一壓再壓,但是李異由於心慌,在價格上並沒有任何的異議。
他們決定在周末簽合同,就在李異的門面裡,李異也叫上瞭我。
“這位是老樓,老板,大老板!”李異給我介紹著買傢。這是一個30歲左右的男人,很瘦,戴著一副無框的金絲眼鏡,頭發梳成瞭中分,油光水滑;脖子上戴著一枚綠玉觀音,手指上套著幾個金燦燦的戒指。
“合同的條件你都沒異議吧,那就請你在這裡簽字吧,這裡是支票。”老樓陰沉著臉對李異說。
李異拿過瞭筆就準備簽上自己的大名。
“等一等!”我說瞭一句,李異和老樓都奇怪地瞪著我。
“先別忙著簽。我有個朋友在外面,他有幾句話要給你們說。”我不緊不慢地說著。然後拍瞭拍手,從卷簾門外走進瞭一個紮著馬尾的粗壯男子。
“這位是我的朋友,荊絳曉,一個收瞭手的老千。”我做瞭做介紹,“他現在的職業是一名商業調查員,也就是所謂的私傢偵探。”
“什麼意思?”老樓不滿意地問道。“你們這是想幹什麼?如果你們沒有誠意簽合同,那叫我來幹什麼?還私傢偵探,莫名其妙!”說完,他整理著桌上的文件起身欲走。
“別著急啊,樓老板。”老荊冷靜地按瞭按老樓的肩膀。想當年老荊是特種部隊的。他那手勁可不小。
“既然來瞭,我想您也是不願意走的,更何況您費瞭這麼多心思。”荊洚曉說道,然後從兜裡扔出瞭兩張薄薄的照片,甩在瞭桌子上。照片上是兩個人,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還有一個相貌十分漂亮的妙齡女子。
李異的眼光落在那女子的照片上,不由得立刻發出瞭一聲驚呼:“啊!我的天!就是她!就是她!是那個在我店裡買面具畫面具的女鬼!”
“呵呵。”荊洚曉發出一聲冷笑。“樓老板一定認識這女人吧,她叫伊莎。”
“伊莎?什麼人?莫名其妙!我怎麼會認識這女人?瞎說!這跟我有什麼關系?我是來買門面的,要是你們不願意賣就拉倒,你以為我就想買這鬧鬼的房子呀?”老樓的青筋都快從頸子裡冒出來瞭。
荊絳曉的臉上依然是一片冷意:“伊莎,畢業於本市美術學院,擅長侍女工筆,三年前畢業後進入瞭鄰市的一傢商貿公司。而那個時候;還沒發跡的樓老板您,正在鄢傢公司裡做業務主管;正好是伊美女的頂頭上司。據說,你們不止一次被同事發現在辦公室裡上演激情四射的一幕吧?”
“哼!那又怎麼樣?就算我認識她又怎麼樣?”老樓沒好氣地瞥瞭一眼面前這個紮著馬尾的粗壯男人。
“那這位想必您也認識吧?”荊絳曉指著另一張照片上的小夥子。“五年前您因為販賣黃色VCD被關在看守所裡,這個綽號叫聊聊的青年,正好因為調戲婦女,跟你關在一問號子裡。您一定不會忘記他吧?哦。我忘記瞭說,現在他是衡記純凈水的送水工,正好管送李異畫室那一帶的水。您也一定不會忘記,是您叫聊聊去應聘這個體力活的,還叫他在給李異的水裡加上藥對吧?”
老樓四肢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嘴裡喃喃地說道:“什麼?你們怎麼什麼都知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做得天衣無縫的!”
李異瞪大瞭眼睛,眼神裡滿是疑惑。
我坐到瞭他身旁,說:“自從李異說鬧鬼後,我就懷疑瞭。我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這朗朗天地乾坤,哪有什麼鬼祟之物?如果有,那也一定是人力所為。可那天我也親眼看到瞭女鬼,如果不是幻覺,那一定就是有人裝神弄鬼。我那天覺得腦袋裡昏昏沉沉,第二天李異都叫不醒我,我就懷疑是中瞭招。在李異傢,我隻喝瞭一杯茶。所以我就懷疑上瞭泡茶的水。叫老荊去藥物研究所檢驗瞭一下,果然,裡面有大量的致幻劑,可以讓人的神志顛亂。誤把別人給你說的事當作是親身體驗過的。”
我點上瞭一根煙,透過煙霧,看到老樓的身體正瑟瑟發抖。
“李異傢別人是進不瞭的,於是我就懷疑上瞭送水工。查瞭查,他果然有前科,但是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把他和你聯系到一塊,還以為隻是一個有點智商的小蟊賊。”
我把煙灰在瓷質的煙灰碟裡刮瞭刮,一截完整的煙灰落在瞭瓷碟中。然後我繼續說:“在李異傢過的那晚上,的確也嚇著我瞭。一開始我還真以為有鬼。不過……”我頓瞭一頓,看到李異和老樓都看著我。
“不過,當李異砸碎面具時,我接到一塊面具的碎片,然後用指甲在上面刻瞭一個劃痕。第二天新出現的那張面具,我仔細看瞭看,沒有這個劃痕。我就知道瞭,這是一張新畫的面具,是另外有人準備好瞭的。聯想到李異親眼看到是個妙齡女子在店內親手所繪,我吩咐老荊拜訪瞭畫界的業內人士,他們看瞭面具,都說在本市以及鄰市,有此等功夫的年輕女子,除瞭伊莎,別無第二人選。”
李異張大瞭嘴,“噢”瞭一聲,仿佛若有所悟。他的眼神期待著我繼續說下去。
“於是我和老荊又調查瞭聊聊和伊莎的所有社會關系人,而在他們的圈子裡有交叉的。就隻有您!”我伸出手指,指向瞭老樓。老樓禁不住全身顫栗瞭一下。
“可是,我想不出你為什麼會這樣對待李異,於是我從側面進行瞭一點瞭解,才從比較隱秘的渠道知道瞭。因為鄰市也弄瞭一個超大的廣場,面積更是大過瞭本市的江濱廣場,本市政府為瞭奪回亞洲第一的稱號,決定重金回購這排臨時門面。樓老板您社會關系復雜,上層關系也趨於良好,這個決定您也一定不會不知道吧?況且,您已經用瞭很多辦法買下瞭這排門面的其他店鋪,隻有李異不願意賣。”我用嘲笑般的語氣對老樓說道。
他輕輕吐瞭一口氣,默認瞭。他沉吟瞭一會兒,然後說:“好吧,我自己來說吧。”
為瞭更便宜地買下李異的店鋪,在幾個月前,老樓就讓聊聊混進瞭送水公司,當李異要水的時候,他就送來瞭加入瞭致幻劑的純凈水。當水裡的藥力開始發揮作用時,伊莎就用百合鑰匙打開瞭門,在李異耳朵邊說瞭一段又一段的故事,讓李異認為是真正發生瞭的。每次伊莎離開的時候,都會留下一個畫好瞭的面具。這叫李異一直以為是女鬼所畫,差點讓他崩潰。而伊莎幾次到李異店裡來的時候,都想法在店裡噴上瞭帶有致幻劑的幹冰,難怪李異總是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陣寒意。
可是老樓他們永遠也想不到。李異會鬼使神差地碰到我這麼一個愛管閑事的無聊人。讓他的計策全部落空瞭。
當李異還在愕然之際,荊絳曉笑瞭笑,對李異說:“喂,你還愣著幹什麼?難道打110還要我教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