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某人,患瞭恐懼癥,日夜恐懼不安,常叫全傢十幾人,點著蠟燭,通宵守在他的旁邊,然而,一夜之中,還是會有好幾次,從夢中驚醒,這樣已有一個多月瞭。
作坊之中,有個叫張五的熱播,已有四十多歲瞭,開瞭一間豆腐作坊,向來以賣豆腐為生,做這一行,常常得早早起來做好,天亮瞭,好開門叫賣,張五一般在五更就起來瞭。
一天夜裡,張五也不知怎麼的,剛過瞭四更,便叫妻子起床。妻子說道:“還早著呢!”
張五道:“一天不勤苦勞作,一天的飯食就沒有著落。早做好瞭,早早賣掉,也是一件好事,你起來點燈燒火,我先出去解手就回來。”
張五就打開門,走到胡同中,正準備上茅廁,忽然有兩個人經過他的跟前,叫他道:“張五,跟我們來。”
天還沒亮,張五也看不清楚,以為是平時認識的,就跟著他們到瞭街道路口,站在人傢的屋簷下面。
張五仔細看那兩人,自己從來都沒見過,那兩人穿著青色的衣服,帶著紅色的帽子,垂著綠頭帶,手裡拿著紅色的文牒,很像衙門中的差役。
一個對張五道:“有件事需要麻煩你,你不能推諉。”
張五問:“什麼事?”
兩個差役道:“你不必追問,跟著我們去就是瞭。”
說完,就向東走去。張五心裡老大不願,然而兩腳卻不由自主,踉踉蹌蹌地跟著他們,走出瞭街市,一直走到知縣衙門的大門前面。
有六個人站立在大門邊,身上穿著甲胄,手裡握著兵器,都有八九尺那麼高。
兩個差役不敢進去,於是便繞過大門,轉到衙門後的一個出水洞的前面,差役叫張五先進去,張五不肯,兩個差役一把推他過去,他不知怎麼回事,就到墻裡面瞭。兩個差役也跟著進去,經過幾座高墻,都是這樣。
最後到達知縣某人睡覺的地方,窗上燈火明亮,差役叫張五上去窺看,張五往裡一看,見知縣某人正在床上呻吟,床頭床尾都是人,有六七個婦女坐著,地上也鋪著毛毯,也有八九個男女坐在上面。
張五轉回來,告訴兩個差役,兩個差役也走上去看。
不知不覺,五更天要過瞭,兩個差役很是惶急,不停地上前去看,好像在尋找機會一樣。
過瞭一會兒,知縣某人稍微安定瞭一點,那些男女也都困倦瞭,有的垂頭打著鼾聲,有的伸教睡去瞭。
兩個差役見此情景,歡喜起來,急忙取出一副鐵鏈,遞給張五,說道:“你快進房去,把這鐵鏈系在知縣的脖子上,不要恐懼害怕,你盡管把他牽出來!”
張五驚恐地說:“他是知縣,是一方的長官。我是什麼人,敢靠近他嗎?”
差役道:“他雖然是長官,然而貪財好色,濫用酷刑,現今已變成瞭罪人,還有什麼可怕的。”
張五猶猶豫豫地始終不敢上前去,兩個差役驚慌起來瞭,又一齊用力,把他推進去,一瞬間,張五已在房裡瞭,不得已,就把鐵鏈系在知縣的脖子上,立即轉過身就往外走,兩個差役迎上去,把鐵鏈接在手裡,循著原來的路走回去,張五回頭看知縣,已被拉著跟在後面走瞭,心裡不覺驚駭,那知縣始終默然不語。
走到宅子的後面,見有一男一女,正在墻角親熱,好像沒看到有人一樣,不感到羞恥,繼續親熱。
張五問道:“這是什麼人,為何恣意地在這裡做著這等*蕩的事,一點也不畏懼別人發現?”
差役指著知縣,然後對張五說道:“那女子就是他的愛妾翠華,那男子就是他的走狗鄭祿。因為他臥病不起,因此他倆就來這裡盡情約會瞭。他倆自以為做得十分隱秘,哪想到會有人遇見,又哪裡想到我們看得清清楚楚呢!”
張五看著知縣,笑瞭幾下,知縣隻是低著頭,不說一句話。
來到瞭水洞的地方,又有兩個人,裝束都和那兩個差役一樣,也抓著一個人,那被抓的人蓬頭垢面地站著,兩個差役問道:“已捉得瞭嗎?”
“捉得瞭。”那兩人簡單的答應。鬼大爺鬼故事
那被抓住的人,見瞭知縣想要哭泣,差役立即打瞭他兩個耳光,那人才止住哭泣。
張五私下詢問那人是誰,差役道:“是知縣的幕賓,專門主管刑罰的郭某,他平日和知縣一起幹盡壞事,因此事同犯,所以一起抓瞭。”
說話之間,已聽到屋裡哭聲一片。差役道:“時候到瞭。”於是,出來到瞭市坊間,又有兩個人準備好瞭囚車,站在街道口等他們,四個差役就把知縣郭某押上囚車、然後囑咐張五道:“你自己回去吧,千萬不能泄露給他人。”說完,就上車呵斥著牛,去瞭。
張五回到傢裡,雞已叫瞭,見妻子背對著等,捂著臉傷心地哭泣,有三五個鄰居婦人,在旁邊勸慰道:“死者已不可復生,這是上天早安排好的事。況且氣息還沒有斷絕,等到天亮瞭,延請醫生來醫治,料想也沒有什麼大礙。”
張五聽瞭,感到十分吃驚,忽然失聲大叫瞭一聲,好像從夢中驚醒一樣,自己則睡臥在床上,妻子就坐在旁邊守著。
鄰居的婦人們見張五忽然發出一聲大叫,都驚恐得到處躲避。張五看著嗟嘆不已。
妻子見他復蘇過來瞭,開始是驚恐,接著鎮定下來,不覺十分歡喜。
張五問她為何哭泣?
妻子道:“你出去解手,老半天都不見你回來,我就出去看,你已僵直地倒在屋簷下瞭。我立即叫醒瞭鄰居,把你扛進屋中。你的手腳雖然還溫熱,可是怎麼都叫不醒,從四更到現在,差不多已有半夜瞭,幸好你活轉過來瞭!”
張五聽瞭妻子的話,才明白瞭前面是怎麼回事,跟著鬼差去捉知縣,都是自己的魂魄去做的。
張五百年起來,向鄰居作揖感謝他們,那些鄰居都各自高興地離開瞭。
張五就把自己經過的事告訴妻子,妻子也感到十分的驚駭。
等到天亮,全城的軍民都騷亂起來,都知道知縣在昨夜五更天的時候死瞭,還到處聽說,知縣的幕賓郭某也同時暴斃瞭。
張五不小心,把自己的事漸漸地泄露給別人知道。那知縣的兒子聽說瞭,心裡無比惱恨,就把張五抓到縣衙,杖打瞭三十大板,也不好查辦,就把他放瞭。追查起鄭祿和翠華的事,果然沒有錯,兩人的確有染。
這事發生在陜西的雍州和涼州一帶,那裡的人至今還在傳述這事呢!閑齋氏的朋友恩茂先生也說:“確實如此,他的祖父也曾說過有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