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建中年間,南劍州有個秀才,叫林善甫。他自幼聰慧異常,為人耿直,博覽群書,眼下在京城太學讀書。這次,因母親患病,告假回傢,日夜在母親床邊侍奉。
不久,母病痊愈,林善甫收拾行李,暫別母親,帶瞭書童王吉,再往京城太學讀書。
一路上,饑餐渴飲,夜住曉行,不日便到瞭蔡州邊界。
一天,眼看天色已晚,林善甫主仆二人到一傢客店投宿。
店小二帶路,選一間寬敞潔凈的房間將他們主仆安頓下來。王吉隨意買瞭些點心回來,主仆二人吃瞭當作晚飯。
飯後無事,林善甫點燈讀瞭一會兒詩書,王吉便安排主人上床休息,好明日清早起身趕路。王吉在床前打個地鋪,由千白天勞累,倒下便呼呼入睡。
卻說林善甫脫瞭衣服上床,仰天躺下,因思念母親,輾轉反側,一時無法入睡。
忽然,隱隱覺得身下有一硬物硌著,橫豎睡不舒服。好在油燈未熄,便起身揭起床單墊被察看,隻見墊被下面原來有一個佈袋,袋中有一錦囊,錦囊中有上百顆罕見的大珍珠,價值連城。
林善甫拿在手裡細細察看,略一思索,就收在自己行李中,然後躺下熄燈休息。
第二天,起床梳洗,王吉收拾行李。
林善甫走出客房,到帳臺前問店主人道:“前天夜裡什麼人在我那間房裡住宿?”店主人答道:“前天晚上是一位過路客商在房內住宿,官人有何吩咐?”“這個客商原是我的故友,我們相約在此會面。因我誤瞭日期,沒能見到,”林善甫說,“這個客商如若回來尋找時,麻煩店主轉告,可讓他來京城太學尋問林善甫便可以瞭。千萬千萬!不可誤事!”林善甫結算瞭住店錢,又一再叮嚀店主,方才動身上路。
王吉在前面挑著行李,林善甫在後面緊跟趕路。
走著走著,林善甫恐怕店主人誤事,放不下心,便吩咐王吉在沿途顯眼的墻上張貼啟事。啟事上寫道:“某年某月某日,南劍州林善甫於返京城太學途中,宿於蔡州客店,有故友尋覓大珠,請去京城太學尋訪勿誤。”不過半月,主仆已到京城,去太學報到銷假,仍舊安心讀書。
再說這袋珍珠原來是商人張客遺下的。他那日匆忙離開客店,第二天去采購貨物,要想從行李中取出珍珠來兌換銀兩,方知所帶珍珠全部不翼而飛。
這一下子嚇得他魂不附體,失聲叫道:“苦也!苦也!我一生經商,方才積得這些珠子作本錢。今日不慎丟失,回傢後妻子兒女如何肯相信,一傢大小以後如何生活?”他再三回憶,也想不起在何處丟失,隻得沿原路回頭細細尋找,直尋到蔡州客店。
他向店小二打聽,店小二說:“不知道。”又進店內詢問店主人:“我離開你傢客店後,哪位客官在那房中安歇?”店主人這才想起,回答道:“我差一點兒忘瞭,你離店去後有位官人來住瞭一宿,第二天大清早便動身趕路瞭。臨行時,吩咐說:‘有故友尋找,可千萬讓他來京城太學尋訪林善甫便可以瞭。’”張客聽瞭,感到蹊蹺,口中不說,心中想道:“自己與這個林善甫素昧平生,莫不是此人拾得瞭這袋珠子?”當日,隻得離瞭客店,取道向京城而去。見到沿途上貼著啟事,讀瞭發現啟事中有“大珠”字樣,略略放心。他也顧不上勞累,日夜兼程趕路。
到瞭京城,未去尋找客店安頓,徑直來到太學旁路邊茶坊坐定。
吃茶時,向店中小二打聽林善甫這人,吩咐道:“我是林善甫多年未見的遠房親戚,怕已不認識瞭。如若林善甫從太學出來,麻煩招呼指引相見。”正說著,店小二就指著從太學中走出的一個人道:“出來的便是林善甫林官人,他在我傢漿洗衣衫,是位常客。”張客見瞭,不敢造次,待林善甫進入茶坊坐定,這才上前施禮,簌簌淚下,跪倒在地。
林善甫忙不迭扶起說道:“官人有什麼事,但說無妨。”張客便把遺失佈包的前後經過詳細說瞭一遍。
林善甫說:“不要慌,東西在我這裡。我且問你裡面有些什麼東西?”張客如實相告,林善甫聽他說得不錯,於是帶瞭張客去住處取那佈袋。
張客見瞭佈袋便道:“這個便是我丟失的。我願意拿出一半珠子,酬謝官人救命之恩,剩下一半帶回傢撫養傢小。官人重義輕財,在下感激不盡!”林善甫說:“豈有此理!我假若要你一半珠子,那何必囑告店主,又何必沿途張貼啟事,讓你尋找來京城太學?隻是這袋珠子價值不少,今交還給你,不是一件小事,恐怕日後無以為憑,你要親手書寫一張收條才能領回去。”張客再三不肯全部領回這袋珠子,林善甫堅持不受。這樣幾次推讓,張客才親筆寫瞭收條交林善甫看後收瞭。
林善甫交付那袋珠子:“你仔細查點,可有誤漏。”張客千恩萬謝,拜辭而去。
自此以後,林善甫路不拾遣的善舉被後人傳頌,名垂千古。
(徐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