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罪日戰爭

1974 年6 月某日的午夜,在蘇伊士城的上空,回蕩著海關大樓的報時鐘聲,寂靜的夜晚充滿和諧的氣氛。

距海關不遠的一座三層樓的建築裡,埃及軍隊總參謀長沙茲利中將正憑欄遠眺。他剛開完高級軍官的作戰會議,下達瞭即將開始的戰役的作戰命令,心中的激動尚未完全平靜。眾多的參謀人員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隻有他的助手、作戰部長阿利德上校立在右側。“將軍,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上校對沙茲利說。沙茲利抬瞭一下右手說:“不,給我一挺咖啡吧!”他回過身來不無感慨地對上校低聲說:“別無選擇,我隻能在齋戒與贖罪的時刻同時進行祈禱和戰爭。”上校挺瞭下身子答道:“你是對的。”

然而,人們並不知道戰爭將要到來,他們和平時一樣在夢鄉中微笑。就連運河東岸的以色列士兵,他們在巴列夫防線沙壘的後面,也和他們的同胞一樣,進入瞭神聖贖罪日的祈禱中。按照宗教的習俗,他們停止瞭進食和一切活動,隻是虔誠地向上帝懺悔贖罪。

而此刻,在運河的西岸,阿拉伯人雖在過齋戒月,祈求和平、祈求真主保佑,但他們的軍隊正準備投入戰爭。阿拉伯各國首腦們醞釀已久的復仇計劃——從以色列入手中寺回25 年來3 次戰爭中喪失的國土。計劃,今天就要付諸實現。埃及士兵們早已整裝待發,他們正在默頌古蘭經,迎接戰爭的到來。

時間像蘇伊士的河水,緩緩流淌,當鐘樓上的時針指向下午2 時,秒針在12 的數碼上定格的瞬間,從以色列的防禦工事中,傳出瞭“轟!轟!”兩聲巨響,兩股黑色的煙柱夾帶著運河的沙粒直沖天空。阿拉伯國傢與以色列對峙多年的局面打破瞭,第四次中東戰爭——贖罪日之戰的帷幕拉開瞭。

早在8 個月之前,在埃及首都開羅,所有阿拉伯國傢軍隊的首腦都聚集在聯盟大廈裡,他們都是將軍,年齡在40 到50 歲之間,是阿拉伯當代貴族和政治界的精華,為瞭商討未來戰爭的共同戰略,他們走到一起來瞭。

在數百名將軍中,有一個人情緒特別好,談笑風生,精神抖擻,他就是沙茲利中將。他個兒瘦高,外表剛毅,留著刷子樣的短發,穿著粗呢料的埃軍制服,在軍人氣派中又透出幾分儒雅的氣質。他在說話時,常露出一副雪白的牙齒,十分引人註目,他是這次會議中最活躍的人物。

會上,各國將軍對如何攻破以色列防線的問題始終提不出最佳方案。“我方如何渡過運河?渡河時如何對付以色列的空襲?”沙茲利沉思良久後發言說:“隻要我們能在以色列防線前沿構築起橋頭陣地,離他們越近越好,這樣我們就不會受到敵人空軍的重創。”接著他又直率地陳述瞭阿拉伯軍隊以往的錯誤,他滿懷悲憤地說:“我們阿拉伯民族的人口和經濟財力部占有優勢,但在前3 次戰爭中我們都失敗瞭。”所有的將軍都慚愧地低下瞭頭。

中將口若懸河,把敵人的形勢分析瞭一通,又向眾將軍說“現在好瞭,我們的處境決不是敵人所想像的那樣糟糕!為瞭戰爭,所有的軍隊都要合作,把這場戰爭作為一次民族行動。”他越說越激動,競站瞭起來揮著手臂大聲說:“我們應該成為能在世界上昂首闊步的人,如果這一點辦不到,在座的將軍們都可光榮地去死、去殉職。

埃及總統薩達特聽瞭這番話不住地點頭,他認為沙茲利是個可以信賴的人。

會後,緊張的戰爭準備開始瞭。在戈蘭高地,敘利亞的軍隊進行著隱蔽調動。處於正面戰場的埃及,由於和以色列軍隊僅一河之隔,因此備戰的難度極大。而沙茲利中將對此早已胸有成竹。他叫來作戰部長阿利德上校下達命令:一切戰備行動都必須在夜幕下進行;所有人不準在行動中發出聲響;一切戰車減速行進,分批依次地朝前沿陣地移動。並嚴格規定每次行動必須在黎明前停止,任何人不得違反。上校臨走前沙茲利口授瞭另一條命令:“允許前沿陣地部隊的士兵,白天在工事前一面休息一面加固工事。”上校笑瞭。

埃及部隊的調動,直到贖罪日的前幾天才被以色列情報局察覺。在這之前,以色列士兵雖聽到瞭埃及坦克的隆隆聲,但他們習以為常,並不懷疑。

一天夜裡,與沙茲利地位相當的以色列軍隊總參謀長大衛·埃紮拉中將在陣地上巡視,一個士兵對他說:“將軍你聽聽..”他豎起耳朵聽瞭一會,終於聽到瞭“嚓嚓”的腳步聲和輕微的馬達聲,但他把手一揮:“這是薩達特和沙茲利為瞭讓他的士兵幹點什麼,或許是為瞭讓士兵運動運動加強消化。”他根本不把這些當回事。

他想:“運河西岸的埃及部隊的調動,僅僅說明埃及在準備防禦,因為阿拉伯人總是挨打的”。

其實,他完全錯瞭。

埃及部隊按預定方案集結完畢後,沙茲利中將下達瞭進攻的命令。在下達命令前,他對作戰計劃進行瞭最後的修正。

沙茲利邊看地圖邊問:“上校,你認為以色列人真會在今天全部去向上帝祈禱贖罪嗎?我不敢相信。”

“將軍,你該不會忘瞭宗教的戒規比軍隊的命令更殘酷吧?”上校反問將軍。

“是的,我隻是擔心偷渡過河後,我們還要等待10 小時左右,這段時間太長瞭。”將軍沉思片刻後又對上校說:“如果我們的士兵在運河的隱蔽處埋伏下來這不就行瞭?不過你必須親自去檢查他們的爆破裝置和通訊器材是否絕對可靠。好吧,現在我們就去開會。”說完他們疾步走向會議室。

會議十分簡短,中將把作戰計劃概括為8 個字:“偷渡、奇襲、堅守、進攻。”最後,他手指地圖用力一點:“這是我們的國土,我們必須從敵人手裡奪回來,我相信真主不會給我們降罪!”

他周密的計劃,愛國的激情,深深感染瞭到會的將領們,他們情緒激動,一齊站立起來說:“為瞭埃及的榮譽,為瞭阿拉伯民族的利益,我們戰鬥!”

會議結束瞭。

沙茲利的作戰命令很快下達到各參戰部隊,埃及軍隊全部進入臨戰狀態。

沉沉的夜幕緊緊籠罩著大地,更增添瞭幾分神秘。

在埃軍的指揮部裡,戰鬥開始前的暫短平靜把人們壓得透不過氣來。沙茲利不時看看手腕上的表,此刻已是凌晨2 點5 分。“快瞭,神聖的一刻就要到來!”他默默地想著。

“將軍,前沿部隊的電話記錄。”中將接過部下遞過來的電文,輕微地抖動瞭一下,然後抬起頭來說:“傳我的命令,行動吧!”

5 分鐘後,埃及一支奇特的戰鬥分隊出發瞭,他們六七人一組,兵分兩路。每人身著水鬼服,除隨身攜帶輕武器外,各帶一個威力較大的炸藥包。

躍出戰壕後迅速爬向河邊,然後潛入運河的水底。這一支奇特的蛙人部隊,今晚的任務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兩個炸藥包埋入以色列防禦工事的沙堡中,為大部隊的進攻炸開缺口。

當太陽升起,蘇伊士城重又喧鬧起來時,沙茲利中將迷惑瞭:“難道真主真在保佑我嗎?那為什麼上帝不保佑以色列入?”想到這裡他為自己居然把人類的戰爭和神聯系起來感到可笑。雖說他也是個虔誠的伊斯蘭信徒,但畢竟是個軍人,他更相信自己的智慧和判斷:“贖罪日、齋戒月,這神聖的宗教節日,給自己帶來瞭千載難逢的機遇。”他站起身來帶著一種輕松的情緒來到參謀人員中,拍著一位中尉的肩頭說:“中尉,你喜歡聽音樂嗎?”

中尉答道:“將軍,你要聽?”將軍幽默他說:“不,我現在聽到瞭以色列入在向上帝懺悔。”

當海關鐘樓敲完十二響後,沙茲利又回到瞭作戰室。他思緒萬千,六年前一場戰爭的陰影一直在他心中不能消散。那時,他是個師長,他帶自己的部隊完整地突破瞭敵軍的重重包圍,成為眾將軍中的姣姣者,然而,雖挽救瞭上萬士兵的生命,避免瞭全軍覆滅的厄運,但畢竟還是敗軍將領,他心有不甘。今天,他要重樹自己的形象,施展自己的才華,讓所有的人包括他的對手以色列人在內都知道,他不僅是個可以轉敗為勝的將領,更是能攻善戰的將軍。想到這裡,他急速叫來瞭阿利德上校。“東岸平靜嗎?”他急切地問。

“是的,將軍,和平時沒有兩樣。”

“那好,感謝真主!”

“不,將軍,是你判斷正確。”上校贊嘆地說。

當對岸傳來兩聲巨響,沙茲利中將的嘴角微微地向兩旁咧瞭一下,自言自語地說:“好,太好瞭,完全在計劃之中。”

他環顧瞭一下周圍,參謀軍官們都在按照他的計劃和命令有條不紊地工作著。他對身旁的作戰部長輕聲說:“上校,你我在這裡已經不合適瞭,還是去看看士兵吧,他們才是戰爭的真主啊!”

在前沿陣地的一個指揮所裡,沙茲利身穿迷彩服,精力充沛,他首先命令阿裡德上校:“讓指揮部立即通知各指揮官,說我的指揮位置已移至這裡。”

然後他一面聽一位少校營長的戰情報告,一面舉起望遠鏡從瞭望孔中觀察前方的戰況。他清晰地看到,一百名士兵乘坐裝有發動機的小橡皮艇已經沖到東岸,士兵們躍上沙灘,一面射擊壓制以色列士兵的抵抗,一面挖掘掩體。

他的士兵沒有一個退後一步,他們頂住瞭。

戰報雪片似的傳遞過來。而此時沿蘇伊士運河172.5 公裡的兩岸已經成為一條火練。

戰鬥進行得比較順利,但在沙茲利中將的心中總覺得這不是自己原來所預想的情景。“以色列人為什麼沒有強烈的對抗?他們的大炮呢?他們的坦克呢?..”一連串的問號使他再也想不下去瞭,他必須盡快回到指揮部裡,從總部那裡瞭解以色列入的全面動向。

其實,在戰爭開始後的幾分鐘,設在特拉維夫的以軍參謀部就收到瞭埃及突然進攻的報告,此時的總參謀長大衛·埃紮拉中將正苦幹這天是贖罪日,政府首腦和閣員們以及一些高級將領正在傢中過節,一時無法找人商討出一個全面的對抗措施,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命令前線部隊盡其所能全力抗擊埃及的進攻,阻止埃軍的進攻速度。

沙茲利中將回到指揮部後,很快從總部那裡得到瞭以軍的全面動向情報,而前線部隊也不斷送來以色列軍隊頑強抵抗的消息,他的心沉重起來,他站在一張地圖前凝視著,眉宇間透出幾分焦慮。盡避指揮部裡人聲嗓雜,電波聲和遠處傳來的大炮聲、飛機聲響成一片,但他似乎毫無覺察,他要作出新的決定:“阿利德上校,請你記下我的命令,迅速下達前線部隊,命令他們不惜一切代價,使用一切手段,部隊必須在2 時30 分前全面突破運河防線。”

上校復誦完將軍的命令後說:“將軍,現在離開2 時30 分還不足15 分鐘,是否..”中將有些急躁地面對上校說:“上校,你該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難道我們要讓以色列人把我們的士兵趕下運河裡嗎?現在過不去,那麼我們就永遠也別想再過運河瞭。”中將在說完最後兩句話時,聲音裡帶著一絲悲憤。

沙茲利中將的命令,畫出瞭一幅壯觀的戰爭畫卷。

數十架蘇制直升飛機不斷往返飛越運河水面,把一批批埃及士兵運過河去,士兵不等飛機著落就從3 米高處跳下地面。

140 人組成的化學部隊攜帶著火焰噴射器和炸藥包投入瞭戰鬥。

1500 門不同口徑的大炮把上萬噸的炮彈不斷傾瀉到運河東岸的狹長地帶上。

成千上萬的埃及士兵在爆炸聲和喊叫殺聲中突然出現在以色列的戰壕邊沿,出現在他們的頭頂上。被火焰燒著的以色列士兵鬼哭狼嚎,他們帶著滿身的大火到處亂竄,有的在地下翻滾一陣便不動瞭。

“轟!轟”埃及雨點般的炮彈在運河東岸不斷卷起沙土,黃色塵埃像雲霧停留在空中,越積越厚,幾分鐘後,東岸形成瞭一道人造的煙幕。

以色列的炮兵再也看不見兩岸埃及的陣地,也分辨不清埃及先頭部隊的登陸地點在哪裡,大炮全不起作用瞭。躲在防線沙堡後的以色列步兵此時也找不準射擊的目標。盡避以色列總部命令前沿部隊要不惜代價收復灘頭陣地,但是已為時過晚,埃及的炮火太猛烈瞭。驚慌失措的以色列士兵很快舉手投降瞭。他們成瞭阿拉伯軍隊的第一批戰俘。

在指揮部裡,沙茲利依然站在作戰地圖前,用粗粗的彩筆沿著運河東岸的曲線,畫上埃及軍隊前進的箭頭。他的眼角閃出一點晶瑩的光亮,回想起6 年前的屈辱年代,此刻他的心中充滿瞭無限感慨。

當埃及人歡呼著勝利的時刻,以色列入第一次品嘗到瞭失敗的苦澀,他們失去瞭幾十年來3 次戰勝阿拉伯人時的驕傲和威風,但以色列電臺在戰爭進入第3 天的中午時說:“戰爭決定性的階段尚未開始..”

以後的戰爭確實又出現瞭出人意料的變化,但那已是第四次中東戰爭史上的另外一頁瞭。

(戎林)

《戰爭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