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科的朋友

[馬裡]

當南方國王的王子波科出世時,國王和王後把全國最有名的巫師都召來為波科占星算命。

所有巫師來到的時候都大擺排場,走在前面的隨從敲著鼓,吹著響亮的短笛。巫師們穿著盛裝一用上千種顏色羽毛編織的短裙,蛇皮做成的護胸,使人見瞭害怕的飾有牛角的面罩,還戴著嵌有彩色玻璃珠子的金屬項圈。他們每走一步,金屬項圈就發出“丁當丁!”“丁當丁!”的聲音。

所有巫師圍繞在王子身邊,仔細地觀察王子,嘴裡喃喃說著聽不懂的語言,然後他們在王宮的中央坐成一圈,各人在自己面前的地上畫一些幾何圖形,他們用眼色互相詢問,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

“怎麼樣?”南方國王焦急地、惶惶不安地詢問。“我希望,我兒子的星占不會是不吉利的吧!”

“國王兒子的星占怎麼能是不吉利的呢!”一位年紀最大的巫師小心翼翼地回答。“相反,我們看到的是這個孩子將成為一位偉大的君主,一位勇猛的將士。當他敲響戰鼓的時候,北方、東方和西方的各個部族也都會趕來聽從他的指揮去作戰。他將擁有像尼日爾河的波濤一樣多的牛群和能夠住滿一百個村莊那樣多的俘虜。他將活到高齡,在他去世的時候將舉行盛大的葬禮:他的三百個妻子和一千個以上的奴隸將為他殉葬。他將給他那無愧於他的兒子留下一個繁榮的王國……”

“妙啊!”國王大聲喊叫,“這是人們所能指望的最美好的星占瞭!”“但是……”老巫師又說。

“怎麼還有一個‘但是’?”國王皺著眉頭問。老巫師把頭低下瞭三次,其他巫師也仿效他把頭低下瞭三次。

“說啊!”國王大聲喊。“是什麼陰影能夠破壞這樣一個美好命運的圖像?你說的‘但是,後面究竟是什麼?”

“有些……”老巫師伸直瞭身子說,“一切全寫在這沙土上瞭。在我們每幅神秘的圖形中,都有這麼一道細線,它令人不易覺察地把興盛時期勾劃掉瞭。國王,您看,在我腳下的沙土上您看見什麼瞭嗎?”

“我看見瞭,”國王彎下腰來,帶著害怕的厭惡,“我看見一個圈,還有其他的圈,還有一個三角形和兩條線,其中一條線好像是第一個圈的支柱……”

“您在這條線上什麼也沒註意到嗎?”“沒有。”

“但確實是有些東西:這粒沙子就比別的沙子都大,當我占星的時候,它在這條線的開端……”“那就怎麼樣呢?”

“國王,這意味著,”老巫師說,“您的兒子的光輝前途可能被威脅他早年時期的危險而勾銷。這是從外面襲來的危險。”

“這是一種什麼性質的危險呢?”國王十分恐慌地問。“誰知道!?”巫師用一種神秘的聲調說。“誰知道它是人、是禽獸還是植物?叢林裡的風隨時都能把它帶到這裡來。不過現在還有時間,當王子

在我們的保衛下安然無恙的時候,我們還可再另做一次占星,以便知道用什麼方法可以消除這一危險?”

巫師們站瞭起來,用腳尖把沙土上的第一批圖形抹掉。然後他們又坐瞭下來,每一個巫師都仿效年紀最長的巫師,在自己的面前畫瞭一個圈。“答案出來瞭。”老巫師給國王指著幾何圖形說。“這個圈代表您關閉幼年時期王子的房屋。您可以請一位乳母陪伴他直到他滿五歲,然後他將在我們的保衛下獨自生活,誰也不能與他接觸,除非另一次占星告訴我們威脅他的危險已經消除。我剛才是按照命運之神的話說的。”

所有巫師都低下瞭頭,表示老巫師所說的意見也就是他們的意見。“既然如此,”國王順從他說,“我馬上叫人蓋好一間房屋,做關閉我兒子的地方,請你們每個人輪流負責保衛。沒有任何人能比你們更勝任崗哨的職務瞭。你們要用生命來向我擔保占星所要求的孤獨。食物將從一個小窗口遞進去,擔任守衛的巫師要在王子吃飯之前先嘗一口。去吧!這是命運之神要求的,隻好這樣做瞭。”

這樣,從第二天起,波科就被送進一間又高又堅固的房屋裡,屋門被砌死瞭,他和乳母被關在裡面。

在五年期間,小王子沒有遭受孤獨的痛苦。但是,當他滿瞭五歲,乳母從他的身邊被奪走之後,他感到無比的憂傷,因此,在許多天裡,他對任何菜肴,碰都不願意碰一下。

他整天躺在床上哭泣。在離這間房屋不遠地方遊戲的孩子們都聽到他的啜泣聲,這使他們再也不為父母的貧窮和自己當奴隸的處境感到遺憾瞭,說真的,為瞭日後享受當君主的快活,波科所付的代價也太高瞭。但是,有一天,哭聲停止瞭。“他已經習慣於他的命運瞭吧!?”人們想。事情並非如此、這隻不過是因為他有瞭一個夥伴。確實,就在小王子哭得最傷心的時候,有一種聲音傳進他的耳裡。波科沒有停止哭泣,他從床上坐起來,眼睛盯著發出聲音的地方。這聲音來自地下,好像是來自幹燥的泥墻的墻根。這是一種斷斷續續的、隱隱約約的抓扒聲音,有時急速,有時緩慢。波科熱切地註視著,發狂地期望能夠看見他的好乳母突然從地下鉆出來。但是不,這不能是她,因為她離開時曾對他說:

“這是國王的意志!”

“國王,”她經常反復對波科說,“就是永恒之神‘紮納哈雷’在人世的化身。”

“那麼是誰在那裡呢?”王子一面自己忖度,一面還在抽咽。嚓!嚓!嚓!……現在聲音已經十分近瞭。突然,一個狹小、淡褐色的東西出現在沙土上,擺動著。“是一條蛇!”波科一面喊,一面站起身來往前跳瞭一步。他是一個勇敢的孩子,他想起瞭乳母的忠告,拿起一根木糙,跑向那個淡褐色的東西。

隻見從沙土裡一點點地伸出瞭一張白色的、圓圓的臉,兩個大眼睛和兩隻長耳朵。最後,一個靈活的身軀從洞裡跳出來瞭。

這是非洲傳奇故事中的主角,是人們夜晚在挨近叢林的火邊、圍坐著吃飯時講述的對象,是足智多謀的常勝英雄,他就是野兔先生。

小王子從來沒有見過荒野和樹林,也從來沒有見過住在荒野樹林裡的野獸,可是他的乳母給他反來復去他說過許許多多故事,所有這些故事的主要英雄都是神奇、靈敏的野獸,因此他馬上就認出來瞭。“野兔先生!”他喊道,高興的拍著雙手。

“我,”野兔先生向小王子點點頭,“我很願意來拜訪你,因為你在這裡沒有什麼好玩的。”野兔先生一面環顧周圍,一面又說,“太陽都沒有權利穿射進來照到你的身上,因此,我比太陽還強大,因為我已經來到這裡。”於是野兔先生帶著驕傲的神情開始捋他的小胡子。

“哦!我的親愛的小野兔先生,”波科一面嚷,一面親熱地撫摸他新朋友的光滑的頭,同時幫他撣掉沾在身上的泥土和沙子,“你多好啊,來這裡看我!可是你知不知道這是被禁止來的呢?如果人們發現你在這裡,他們就要殺死你。我對你滿懷友情,我寧願永遠孤獨的呆在這裡,也不願看見你被處死。”

“請放心,”野兔先生非常自信他說:“我總有辦法擺脫困境,我誰也不怕。”

“連國王也不怕?”波科驚訝地問。

“什麼國王?有許多國王。有河馬,它是湖泊之王;有大象,它是森林之王;有鱷魚,它是江河之王;還有獅子,它是叢林之王“我想說的是我們這個地方的國王,也就是我的父親。”

“哦!”野兔先生平靜他說,“我一點也不擔心他,我不怕他。他的狗群比他更可怕:它們跑的快得多,隻要一想起它們的獠牙就足以使人發抖。”“對,是這樣。如果有一條狗發現你挖到這裡來的地洞怎麼辦呢?它們肯定是在這個屋子的四周轉來轉去,因為我有時聽到它們的狂吠聲。”

“沒有危險。我把這條地道的入口挖在離這裡很遠的一堆荊棘叢中,那裡是我常常躲藏的地方,沒有人敢接近它,因為它佈滿瞭刺。但我自己輕易就能鉆進去。盡避如此,我還是應當再另找尋一條可走的路,因為人們也可能不惜冒生命的危險去那裡搜索我。你放心,招待我吃飯吧!我看見那裡有一盤對我來說是極美味的飯。這可以把我這些天來吃的不大好的飯食給換換“你這些天都沒好好吃飯嗎?”波科問,於是他邀請客人一起到飯桌前就坐,桌上的飯菜是一小時前人們給他從小窗口遞進來的。

“我在叢林裡的日子不好過,”野兔先生搖著頭說,“在森林裡的日子也一樣不好過。要說明原因話就太長瞭,但你隻要知道,不管它自稱獅王或是象王,我野兔都毫不猶豫要跟它開開玩笑。不過,也應當給他們壓制怒火的時間,因此我就決定到你這裡來隱居瞭。這樣,我們可以互相幫忙:我可以平安脫險,你也可以不孤獨瞭。”

波科熱烈地感謝野兔先生,他開始快活地吃飯。當然,他沒有忘記他的好乳母,但是,得到這樣一位新夥伴的快樂驅散瞭他的一切悲傷。

吃完飯以後,他用自己的被毯為他的朋友鋪瞭一張小床,他把小床安置在窗下,這樣,就是從狹窄的窗口朝裡看一眼也發現不瞭屋子裡的新客人。

“何況,”他對野兔先生說,“國王的命令這樣嚴厲,甚至使守衛我的人都害怕看我一眼。當我的好乳母在這裡的時候,我們常常為此感到悲傷,但是今天,我卻對這些嚴峻的命令感到滿意瞭,因為這可以使你毫無危險地在這間屋子裡走來走去。”

野兔先生上床瞭,它把兩隻耳朵壓在後面,把臉放在兩隻前爪中間,準備好好睡一覺,以便恢復它挖地道的疲勞。波科,眼睛裡閃爍著喜悅的光輝,守護在他已入睡的客人的身邊。

許多月、許多月這樣地過去瞭,兩個朋友愈來愈要好。他們幾個小時、幾個小時地玩賽跑,還比賽誰跳得輕快。這些運動使他們保持著旺盛的精力。然後野兔先生就坐在小王子的面前,給他講述森林裡和平原上的一切故事。

他把禽獸、植物和大自然的力量描繪得栩栩如生,使波科長瞭不少見識,一旦走出他的禁閉室的時候,他就不再是一個無知的人,也不會是一個膽小的獵人。

野兔先生還給小王子講述生物的特性的植物的作用;在聽瞭這樣一位老師講瞭一年課之後,波科就能夠毫無憂慮地在叢林裡生活瞭。

“鬣狗是一種既兇狠又愚蠢的創造物,”野兔先生說,“絕對不要信任它,能殺死它的時候就殺死它。何況它非常輕信,最難以令人相信的故事也能把它騙住。”於是,有一天……

野兔先生開始講述他與他那傲慢的敵人一一鬣狗之間的許多沖突的故事。他註意在每個故事之後都加上一段從故事中引伸出來、對孩子們有普遍教育意義的教訓,比如說有些人就像鬣狗一樣地壞,而有些人則像大象一樣的勤勞等等。通過瞭解這些野獸的行為與活動,波科學習如何認識人類和如何能夠真正成為一個無愧的指揮者。

這樣快樂的生活一直持續瞭三年,有一天,小王子聽瞭野兔先生講的一個有趣故事之後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被一個負責守衛的巫師聽見瞭。

從禁閉者那裡發出戲謔的笑聲,這使巫師很吃驚,他把耳朵貼在小窗子上仔細聽,聽到瞭兩個朋友的談話,氣氛還特別活躍。雖然他對兩個朋友的談話什麼也沒聽懂,卻立即驚慌地跑到國王那裡去,把剛才無意中聽到的談話向國王作瞭匯報。

國王馬上趕到禁閉室,證明巫師的匯報屬實之後,他下令打破禁閉室已被堵死多年的門。

門很快就被斧頭砍開瞭,但在室內隻看到小王子一個,他的神情又吃驚又固執。

“剛才誰和你在一起?”國王生氣地問。波科不回答。

國王又問瞭一遍,得到的仍然是同樣的緘默,國王知道小王子是什麼也不會對他說,什麼也不會招認的瞭。

“好吧,”他終於說,“把房子拆瞭,檢查一下墻壁和地下,把我的兒子帶回到我的身邊來,經常看管著他。”

國王的命令被執行瞭:波科哭著離開瞭禁閉室;由於有瞭他的朋友,他在那裡曾經是這樣地快樂。當門被斧子砍第一下的時候,他的朋友就急速沖進瞭地道,現在每當波科一想起他的朋友有可能來不及跑出地道的時候,他就膽戰心驚。

但是,墻推倒瞭,地也挖瞭,隻發現瞭地道的入口;把狗放進狹窄地道也是徒勞,因為野兔先生很細心,一邊逃跑一邊就踢土把身後的洞填平瞭。當國王知道禁閉室的地下有個洞,洞的出口無人知道時,他把巫師們召來,厲聲對他們說道:

“你們看,我們面對著的這個不知道的敵人是個什麼樣敵人?我把它叫做敵人是因為它竟敢違抗我的命令,大膽地想危害王子的性命;不過我也應當承認它的行動似乎連不是有害的。它是誰,我應當怎樣處理它呢?”

巫師們互相傳遞著眼神,年紀最大的巫師一一歲月使他的背完全佝僂瞭,回答說,“不服從國玉命令的罪犯應當被判處死刑;至於要知道是什麼樣的生物進入瞭這間禁閉室,我可以果斷的說,這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動物。地道很窄,一個孩子是不可能鉆進來的。”

“那未我們要與一個動物進行戰鬥瞭!”正在想得出神的國王說,“這使我感到不安,因為我們與森林裡和平原上的動物一直和平相處。如果我們搜捕,可能會隨時殺掉這一個或那一個,那我們就要冒觸怒所有動物的危險,而罪犯卻沒有被消滅。”

“應當施點計謀,”老巫師回答說,“舉辦一次盛宴,把所有的動物都請來赴宴,宴會後,把王子請來,囑咐他在那個拜訪他的客人面前放一塊小石頭。”

“可是我的兒子,如果知道罪犯將遇到什麼樣的命運,一定會拒絕把他指出來。”

“不會的,假如您對他說,您想認識他的朋友,想賜給他朋友榮譽和禮品。”

“這是一個辦法,”國王說,“從明天起照這麼辦。”國王下令準備一個盛大的宴會。為瞭準備這個宴會,殺瞭幾百頭牛,把糧倉裡所有最誘人胃口的谷物統統拿瞭出來。也沒有,忘記香蕉、椰子仁和紅棗,還準備瞭一些能夠滿足最特殊口味的食品。

這時候,國王的差役們四出傳佈消息:為瞭慶祝王子的解放,國王將舉行盛大宴會,請四隻腳的國王們和他們的臣民來做客。

野獸成群、成群地趕來瞭。他們不願意放過這樣一個能夠飽餐一頓,而又不會遭到意外危險的機會。他們居住的山洞和巖穴都空瞭。

野兔先生不是最後到達的一個,他想好好品嘗一下這頓豐盛的飯菜。加上看到波科受到他父親的重視並獲得瞭自由,他感到非常滿意。

但是,在聽到坐在他旁邊、正在貪婪地啃著極美味的玉米粒的兩隻小鼠對話之後,他的興奮驟然消失瞭。

“我希望,”一隻小鼠說,“小王子不要心血來潮,把小石頭扔在我的前面。我非常珍惜我的生命,特別是今天。”

“放心吧!”另一隻說,“他肯定會一直走到他的朋友面前。可憐的王子肯定沒有料到,他這樣做將使那愛他的朋友被處以死刑。”野兔先生豎起長耳朵聽他們對話,他問第一隻小鼠:“你說的是什麼,什麼小石頭?”

“哦!”小鼠說,“我願意詳細告訴你這件事,因為我們同屬一個傢庭,我想這對你有好處。這是昨天我在皇宮屋頂上啃一根房梁時聽到的。”小鼠把巫師們的主意告訴瞭野兔先生。

“哦!”野兔先生說,“人們自以為聰明,可是我將在儀式之前離開這裡。”

“不可能瞭,”小鼠說,“我們的四周有狗站崗,如果你離開這裡,恰好說明你是罪犯。”

“真的,”野兔先生承認,“我要是卷進這件事是很糟糕的,這位國王

比鬣狗還狡猾。我應當謹慎行事。”

這時,鼓聲宣佈宴會結束,國王的差役走到野獸面前要求他們排成兩行,以便讓小王子能夠對他們應邀前來做客一表示感謝。

飽餐瞭一頓的野獸們,按照差役的要求,很快地排成兩行。波科手裡拿著小石頭,開始從兩行中間通過。

他很高興,因為他的父親告訴他,如果他能夠找到他的朋友,他就可以完全自由地去看他並與他在一起度過所有的時光。因此他就在這些不同的毛皮動物中間,仔細地尋找野兔先生的淡褐色皮膚和有特點的耳朵。

他在一頭橙黃與白色相間的小驢身邊停瞭一下,這頭小驢使他想起那熟悉的腦袋。國王的衛士們密切註視著小王子的動作,準備隨時抓住被指出的野獸。

野兔先生看見小王子朝他走來,開始緊張不安地扭動。他稍稍抬起他的腳爪,神經質地原地跳個不停。

“怎麼瞭?”一隻狍子說,“你為什麼老是不停地動?真討厭。”“這些螞蟻更討厭,”野兔先生說,“你的腳佈滿尖角,如果你的腳像我的一樣,不斷被這些螞蟻咬,你也一定很不滿意。我受不瞭啦,我應當換個地方。”

就在波科相信認出瞭他的朋友並朝他走來的時候,他跑遠瞭一點。“啊!”小王子自言自語,“我弄錯瞭。可是我好像確實看見瞭他。難道在那裡的不是他嗎?!”

他加快瞭腳步,當他快走到的時候,野兔先生看見他朝自己走來,一邊極力抱怨螞蟻咬,一邊趕緊溜開瞭。

“你們的皮膚確實不敏感,”他對身旁那些對他的緊張感到吃驚的夥伴說,“你們那裡正好是在一個白螞蟻窩上,白螞蟻咬你們,你們居然沒有感覺。至於我,我不能忍受這種折磨,我要走瞭。

每次當小王子朝他定去的時候,野兔先生為瞭脫身而來回地走動,這些動作很快被國王和他的巫師們註意到瞭。

“給他一塊地毯,”國王皺著眉頭說,“既然他抱怨黑螞蟻和白螞蟻,給他塊地毯就不會有什麼感覺瞭,也許他就能夠安靜瞭。”差役把地毯拿給野兔先生瞭,並強迫他站在原地不動。他把自己的身軀盡可能縮小,但是波科有一雙好眼睛,他飛快地朝他的朋友跑去:

“啊!”他一邊把小石頭扔到野兔先生面前一邊說,“我到底找到你瞭!多高興啊!我們兩人將會多麼幸福!我父親答應給你蓋一間全部鍍金的房屋……”

“唉!”野兔先生說,“可是我更相信他將把我交給他的狗!”他還沒有說完這句話,衛士和巫師們就抓住瞭他,並把他一一嚇得半死不活的野兔先生,帶到國王面前。

“是你啊,壞蛋!”國王說,“你好大膽,插手到我傢的事情裡面來瞭,你幹擾瞭我的兒子一一王子的星占。你準備死吧!”

“國王,既然您一定要我死,我也很願意死。”野兔先生說,一個突然的念頭使他的眼睛發亮瞭,“可是,您別忘記我並不是唯一有罪的人,那些受您囑托、保衛王子的巫師們比我更應該受到懲罰。我並沒有答應過您什麼,而他們曾許諾過您防止王子與任何人來往。如果把我處死刑,也完全應當把他們處死刑,這樣才公道。”

“對,”南方國王承認,“衛士們,把這些巫師也抓起來!”盡避衛士們是服從這位至高無上君主的命令的,但他們還是猶豫瞭一下,因為他們覺得伸手去抓巫師是危險的,而且預兆著災難。年紀最老的巫師抓住這一刻猶豫的工夫,舉起手來用一種從喉頭發出的聲音說:“國王,您還記得給波科王子占星時的詳細情況嗎?”“記得……‘王子的乳母將陪伴他直到五歲,然後他將獨自生活,誰也不能與他接觸’^”

“您說的還不完全,”巫師匆匆說著,“還有‘除非另一次占星告訴我們,威脅他的危險已經消除。’”

“的確還有這樣一句,”國王說,“但這句話也不能阻止處死的,因為另一次占星還沒有做呢!”

“您弄錯瞭,”巫師說,他的臉上泛起一陣別人難以覺察的紅色,“我們昨天已經做瞭,就在王子被放出來的時候做的,是不是,兄弟們?”他對擁在他周圍的巫師們說。

“是的,是的。”巫師們紛紛回答。“你們怎麼搞的,為什麼事先不告訴我?”國王生氣地問。“因為,”老巫師用猶豫的聲音說,“我們想使這次占星的結果,在向全部族和國王的客人們宣佈的時候,能夠引起極大的轟動。以此證明我們至高無上的君主的偉大和尊嚴,以及他的政權繼承人將享有的極其美好的命運。國王,您願意問問這位野兔先生,他與波科王子一起生活有多少年瞭嗎?”

“說吧!”國王用緩和的語氣問野兔先生,巫師的恭維使他感到滿意。“已經有三年瞭。”野兔先生說。

“三年瞭!”巫師裝模作樣地嚷道,“三年瞭!這就是我們昨天占星時占出的確切年數。不是這樣的嗎,我的兄弟們!?”“是真的,是真的……”巫師們都說。“這次占星說瞭些什麼?”國王大聲問。

“它說三年以來,從那一夭,也就是從波科王子的乳母離開他的那個時刻起,威脅小王子的危險便已經解除。因此,三年以來,我的兄弟們和我就進行著無用的守衛,而王子卻還被監禁瞭這麼久的歲月,他可以責怪我們。我可以毫不懼怕地向他獻出我的頭,因為死亡對那些懂得‘生命’與‘命運’的奧秘的人是不能起作用的,而一一,”他轉身朝著向後退去的衛士們又說道,“死亡隻能傷害那些敢於舉手打我們的人。”

“這樣,”國王說,“如果我理解清楚瞭,那就是說,野兔先生和你們都是一點兒罪也沒有的。”

“野兔先生的罪在於不服從國王。”巫師用生硬的聲音說。“冷靜點,冷靜點!”野兔先生嚷道,“施巫術的先生,你把我當做一個太方便的借口瞭吧!如果我沒有服從,那未你們的罪就是無知,從你們的職業來說,這是不可原諒的……”

“如果國王征求我的意見,”巫師說,他懂得最好不要與野兔先生鬥智,“我就建議他赦免所有人的錯誤,隻想看到王子被解除監禁時的幸福。”

“我同意瞭,”國王說,“我不願意把今天搞得很悲傷。就讓野兔先生平安無事地遠離此地吧!”

“國王,”野兔先生說,這時小王子抓住瞭他的腳爪,他用懇求的口氣對國王說,“您能允許我不離開彼科小王子嗎?”

國王猶豫瞭一下,老巫師欠身貼近國王的耳朵說瞭幾句話。國王說道:“好吧!野兔先生,如果你能答應我提出的三項條件,我就接受你的要求。你必須在六個月內給我送來兩隻大象牙、母野牛的奶和‘精靈’的頭發。如果你能把這些東西給我,你就可以不再離開小王子,而且成為南方王國的首要人物之一。”

小王子開始哭瞭,他覺得,從野兔先生的身材和體力來看,他是不可能去完成國王的這些要求的。但野兔先生用腳爪揩去瞭他的眼淚;他向國王鞠瞭一躬,一面註視著巫師一面用嘲笑的聲調說:“回頭見!”然後他就迅速地消失瞭。

第二天,當象王正要帶領他的象群去河邊飲水的時候,看見野兔先生飛跑著來到林中,氣喘籲籲、口齒不清地喊叫著。野兔先生停在象王面前,低下瞭頭。

“怎麼瞭?是森林著瞭火嗎?

“啊!是您啊,象王父親!”野兔先生假裝如釋重負的樣子,大聲嚷道,“碰到你們多好啊!而且恰好在你們還未下河之前!天神禁止你們今天去飲水。他派遣我來告訴你們,我很高興我及時地趕到瞭,這樣就救瞭你們全體的性命。”

“那未說,天神對我們有什麼意見哪!?”象王一面仰望有一些雲層流動著的天空,一面恐懼地問,“我們幹過什麼錯事呀!”

“不要問我天神發怒的原因。”野兔先生匆匆他說,“但是你看天上這些雲層,你就知道天神確實發怒瞭。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你們到天神那裡去,懇求他饒恕你們。”

“可是天神住得那麼高。”象王繼續註視著天空說。“晤!如果你們全體都用身子一個個搭起來,肯定你們能夠到達天宮的大門。不要失掉時間,免得更加激怒天神,使得他好多天都不許你們飲水。”野兔先生這樣伶牙俐齒,象王終於被他說服瞭,他把整個象群都召喚瞭來,很快這些象就一個騎一個地架成一座象梯。

“你到達天上瞭嗎?”野兔先生對最後一隻象大聲喊,他看到這些象全部上當瞭。

“還沒有。”

“你聽見瞭嗎,象王父親?”狡黠的野兔對支撐著群象的象王說,“你的兒子們還不夠高大,你踏在這頭龜身上吧,這樣就可以使你們到達天宮瞭。”

象王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腳踏上烏龜的背,可是野兔先生偷偷推瞭烏龜一把,烏龜向前滑瞭一步,大象架成的金字塔搖晃瞭,全部坍倒在地上。大量的象牙折斷瞭。

“太好瞭!”野兔先生大聲喊,“你們如願以償瞭!快去喝水吧!你們可以清楚看到,天神已經原諒你們瞭。一會兒再收拾你們的長牙吧!不會再次發生這樣的事情瞭,他已經允許你們去喝水瞭。”

口渴的象群大步奔向淙淙的水邊。能夠把天神的突如其來的怒氣平息下來,即使以美麗的象牙為代價,他們也感到很高興。

這時,野兔先生撿起兩隻最美麗的象牙,把它們藏到帶刺的刑棘叢中。

“一件事辦完瞭!”他一邊說,一邊搓搓腳爪。於是他又開始到處奔跑去尋找一頭母野牛瞭。

沒有多久時間他就碰到瞭一頭母野牛。野兔先生身上帶瞭一塊從附近蜂群那裡奪來的蜜餅。

“你好,野牛,”他說,“草又好又嫩嗎?我今天還沒嘗過草呢,因為我運氣好,從猴面包樹上得到瞭這塊蜜餅,你看猴面包樹就在那裡。”

“猴面包樹上有蜂蜜嗎?”母野牛說,“這真是從未見過的事!首先,這是真蜂蜜嗎?”

“你可以嘗嘗,野兔先生說,“我並不自私。”母野牛伸出舌頭舐瞭甜蜜餅。“多麼好吃啊!”母野牛說。

“是真的?我太幸運瞭,發現這棵樹上有蜂蜜。在樹枝上有好多蜂蜜;隻要用頭撞樹就能使蜂蜜掉下來。可惜的是,我的腦袋還不夠結實,撞得不好,因此隻得到瞭一小塊。啊!如果我象你那麼強壯有力,我能撞下多少蜜啊!”

他一邊朝遠處走,一邊高聲嘆氣,並不時向母牛瞥一眼。母野牛思考瞭幾分鐘,就朝猴面包樹走去,用頭猛烈地撞樹。但是她沒看見從樹上掉下什麼來。

“應當撞得再厲害些!”她自言自語。她後退瞭幾步,然後角朝前,猛烈地向猴面包樹沖去。野兔先生看準瞭母野牛的特點:母野牛的兩隻角插進瞭樹幹,因為用力太大,無論怎麼拔,也拔不出來。

野兔先生立刻捆住瞭她的腿,從她脹滿乳汁的乳房把奶擠出來,這些事在一瞬間就幹完瞭;因此,當撞青瞭前額的母野牛最後終於把角從樹幹上拔出來的時候,野兔先生已經走遠瞭。

“第二件事辦完瞭!”野兔先生說,他勝利地把一滿桶奶放進他的洞穴裡。

他一面休息,一面等待黃昏的來臨,當月光掠過田野的時候,他來到一個當地所有“精靈”在夜晚聚會的地方。

“晚上好,”他對他瞧見的第一個“精靈”說,“我祝你玩得愉快。可是你為什麼要讓頭發留得這麼長呢?你的頭發比你的同伴們都長,使你不如他們精神。”

“什麼話!”“精靈”說,“我不信我的頭發太長瞭。”“長得太長瞭!”野兔先生肯定他說,“不過既然你喜歡這麼長的頭發,也可能對你大有好處。但今晚如果你在聚會中走路摔瞭跤,這對你可不好,我得事先告訴你。”

野兔先生的話使這位“精靈”動搖瞭,他開始不安地註視著他的頭發。“你願意剪頭發嗎?”野兔先生問他,“我自願為你服務。使你今晚在聚會上能使大傢大吃一驚。”

“精靈”向野兔先生道謝,並讓這位臨時理發師給他剪發,願意剪多短'〒尤多短。

“我替你把頭發扔到叢林裡去,這樣你就省事瞭。”野兔先生剪完頭發後說,“就這樣吧,反正我要經過叢林的。我非常高興我來得正是時候,幫你剪掉瞭這麼長、這麼濃密的長發。你沒有頭發是多麼漂亮啊!”

野兔先生緊緊抱住他的戰利品,匆匆跑走瞭。

第二天大清早,他把兩隻象牙、一桶奶和“精靈”的一綹頭發放在國王的腳下。

“請看,”他說,“這些是您要求我找的東西。現在該輪到我瞭,您能允許我向您要求一件贈品嗎?”

“可以。”國王說,“因為你既能幹又勇敢,我對你十分重視。”“好。那麼,把這位巫師從您的王國清除掉吧,他既不懂事情又不通人性。”

“你可以得到他的頭,我允許你。”國王說。

“我要這個幹什麼?”野兔先生用厭惡的神情說,“我不是腐爛肌肉的業餘愛好者。隻要把他趕出村子就行瞭。會有鬣狗幫助部族們擺脫他的。”如果這個故事不是真的,這不是我說謊,而是先輩們想出來的。

孫耀楣譯

《王子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