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原則與脾氣

這本來是一條兩車道的單行道,因為停車場地方不夠,右邊那條車道被征用做瞭停車場,於是左邊那條車道成瞭唯一的通道。為避免堵塞交通,所有等候進場的車輛都停在入口處排隊,伺場內有車離開,再循序進入。

“他們生意那麼好,怎麼也不想辦法把停車場弄大一點?”拉拉不滿地嘀咕瞭一句,一面情不自禁地低頭看表,她特怕這種不確定要多久的等候。拉拉最近胃不太好,已經拖瞭一個多星期瞭仍不見好,程輝說服她來看醫生,可是沒想到還沒進醫院,在停車場門口就先排隊排瞭二十分鐘。

程輝安慰她:“別急,我們現在已經排在第一個瞭,一有空位就是我們的。”

拉拉回頭看看後面,跟著高矮胖瘦窮富不一的一長串車,她感覺稍好些,但還是忍不住又看瞭一次表。“還有時間。”程輝看她坐立不安的樣子,笑道。忽然,拉拉激動地指著前面:“哎你看!那個人是不是準備走瞭?”程輝也看到瞭,他馬上松開手閘,候瞭好半天車位,其實他也等急瞭。這時候管理員朝他們做瞭個手勢,意思是到你們瞭。

準備出去的是一輛別克,程輝把車緩緩開到距離對方約莫一個車位的地方停下瞭。“咱們要不要再往前挪一點兒?”拉拉擔心好不容易空出來的車位被人傢搶去。“不急,留點兒位置,人傢好開出來。”程輝解釋道。拉拉點點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別克,車上那位老兄正低著頭,慢條斯理地在包裡不知掏些什麼,半天不發動引擎。拉拉嘆瞭口氣:“這人可真是慢性子,慢騰騰的。急死人!”“慢就讓他慢,反正他遲早要離開的。別擔心,不會有人插隊的。”程輝笑道。話音剛落,一輛黑色寶馬忽地從他們身後超過,直接停在瞭那輛別克的左前方。

“它怎麼插隊!”拉拉放下車窗生氣地嚷瞭一嗓子。程輝一聲不吭,他把手閘一拉,下車向停車場的管理員交涉:“那寶馬怎麼插隊?我們是排在第一個的。”

管理員走向寶馬:“先生,人傢排隊等半天瞭。不好意思,麻煩你到入口那邊去排隊吧。”寶馬車的駕駛員是個一臉蠻橫的男子,他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對管理員的要求置若罔聞。管理員又反復勸說瞭幾遍,他仍然是那副德性。這下好瞭,別克車出不來,其他車也別想進去。

等在入口處的長串車流騷動起來,喇叭聲此起彼伏,有人是抗議也有人是起哄。排在前面的車因為缺乏安全感,不肯再待在原地,一輛跟著一輛都拱瞭過來,秩序大亂。

如此一來,管理員自然很有壓力。這是個糊塗人,他勸不動寶馬司機,轉回頭來看看程輝,覺得這位一臉斯文應該更容易搞定,就棄瞭寶馬上那個一臉橫肉的,轉而勸說程輝發揚風格,謙讓一下。程輝對管理員說:“先生,你這就不對瞭—你的職責是維護秩序,現在不守秩序的是他,不是我。”拉拉從車上探出腦袋來在程輝身後助威:“就是呀!憑什麼讓我們退?那你們到底是鼓勵插隊還是鼓勵排隊?!”

管理員沒辦法,隻好返回寶馬邊上,卻顯得非常沒有信心。果然,管理員越是苦口婆心,寶馬那位就越是傲慢驕橫。管理員軟綿綿地對他說:“您看,後面的車我也勸瞭,可人傢不願意讓呀。這樣僵在這裡,您也停不瞭車不是?”寶馬司機這時候開口瞭,他輕蔑地發出瞭幾個音節,不緊不慢字正腔圓—那是一句很難聽的臟話。剛才還一片喧囂的停車場忽然陷入奇異的安靜。管理員嚇得臉都變色瞭,對他來說,局面已經完全失去瞭控制,他束手無策地站在那裡,完全忘瞭該趕緊求援。

拉拉在車上聽得清清楚楚,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她跳下車去準備開始對罵,管理員嚇得撲瞭過來:“小姐,算瞭、算瞭。都是小事情,小事情!大傢一人讓一步好不好?”拉拉看到管理員那張快要哭出來的臉,反應過來瞭—她也怕程輝和人打架。

她輕輕拉瞭他一把,小聲勸道:“要麼我們退後一點算瞭,先讓別克開出來。”他沒有回應她,反過來問她:“你自己能去看醫生嗎?憑掛號卡到掛號處去拿個號就行瞭。”他事先在網上給拉拉辦理瞭預約掛號,要是誤瞭時段就得重新排隊,會比較麻煩。拉拉遲疑地點瞭點頭,又拉他:“哎呀,算瞭,跟這種傻叉有什麼好吵的!”

“我不吵,有什麼好吵的。我就坐在車裡慢慢等。”他撥開她的手,看著沒怎麼用力,拉拉卻被他的力道給逼得退瞭兩步才站穩。他的語調倒聽著和平時一樣不急不躁,並且若無其事地回駕駛室取瞭掛號卡交給她:“你自己先去拿號吧。我一會兒進去找你。”

拉拉遲疑著,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程輝催她:“趕緊去吧,再不去要誤瞭時間瞭—放心,我不會和他吵的。”拉拉看看手表,提醒那個無所作為的管理員道:“還不趕快叫人來?我看你根本搞不定!”說罷,她匆匆奔醫院的門診大樓去瞭。

拉拉在掛號處拿到瞭預約好的號,正東張西望地踅摸要去的科室,就見程輝大步朝掛號處走來,他個兒高,她一眼就看見瞭他,又驚又喜地迎瞭過去:“這麼快?車停好瞭?”“停好瞭。”他微笑著回答她,見她已經拿到瞭號,就說:“在三樓,走吧,我陪你去。”

拉拉一邊走一邊不放心地問:“你沒和人傢吵架吧?”

“沒有。”

“寶馬讓開瞭?”

“讓開瞭。”

“他怎麼會肯讓的?”拉拉很好奇。

“管理員叫來瞭保安,幾個人上去勸瞭勸,他就走瞭。”

“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我覺得關鍵是你的姿態打擊瞭他—你坐在車裡,一副奉陪到底的樣子!這讓他覺得你不會讓步。所以,一旦多幾個人來勸,他就趁機下這個臺階瞭。”

“呵呵,也許吧。”

“哎,看來人還是得維護自己的利益。”她感慨瞭一句。

“沒錯。那傢夥要是真有困難,好好商量,沒準我還有可能讓一讓。就憑他那樣,別想。”程輝冷冷地說。

“那管理員真差勁,今天這事兒就怪他!他應該堅決地讓寶馬移開,而不是半當中回頭要咱們讓—就是他這個姿態壞瞭事!讓‘寶馬’認為有機可乘,才會那麼囂張。想插隊的人永遠都有,作為管理員要是不能維護正確的一邊,要他何用?”拉拉對那個管理員的表現相當不滿,這時候說起來仍然氣鼓鼓的。

“那人就是個和稀泥的,他沒有什麼做人的原則,搞不定狠的就想犧牲老實人的利益。”程輝淡淡一笑。

“要是‘寶馬’真和你動手怎麼辦?走的時候我其實挺擔心的,想多勸兩句,又怕你生氣。當時我去拉你,你一撥,我就知道瞭—再攔著,你的脾氣非發作不可。”對他的情緒及節奏,她的把握堪稱準確,顯然,知根知底幫瞭她。

“……對不起。不過,他憑什麼動手?他自己還能不知道他沒道理。”

“我不是怕萬一嘛。”她是真擔心。

“放心,遇到這種情況我會看著辦的。”他顯然有他的主意。

“下次不要瞭。”她鄭重地勸告。

“呵呵,好的。”他看她一臉認真,知道自己若不表示接受,她就不能放心。

《杜拉拉2:華年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