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進步巨大的紫陽君

抬頭看瞭看天,烏雲濃鬱,黑壓壓的一片。

李懷玉:“……”

瞇瞭瞇眼,她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我?”

扯開她那松垮的系帶,重新系瞭個漂亮的蝴蝶結,江玄瑾輕笑:“你怎麼會這樣想?”

抓瞭他的手,懷玉攏眉:“人的直覺很準的,更何況我現在還是兩個人。”

任由她抓著他,江玄瑾伸出另一隻手,摸瞭摸她的頭,再摸瞭摸她的肚子,點點頭:“是有件事,瞞瞭你許久。”

“什麼?”李懷玉繃瞭臉,嚴肅地看著他。

江玄瑾低頭回視。輕聲招供:“早在你第一次跳上我馬車的時候,我就有點心動。”

哦,第一次跳上他馬車的時候……

等會,啥?!

懷玉愕然,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呆愣愣地看著面前這人:“你……”

怎麼會那麼早就心動瞭?她當時滿腦子裡想的都是如何才能殺瞭他啊!

“瞞瞭你這麼久,實在心有愧疚。”江玄瑾滿臉歉意地道,“給夫人請個罪,任憑夫人處置如何?”

李懷玉傻瞭,她一時間都忘記瞭自個兒本來在懷疑什麼,眼裡腦子裡都隻有這張笑得溫和俊朗的臉,咽瞭口唾沫,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我也有愧。”

深深地看她一眼,江玄瑾替她攏瞭碎發到耳後,半闔瞭眼道:“我不怪你。”

如春風拂面,吹過湖水泛起漣漪,李懷玉心頭微酸,又覺得發熱,握緊他的手看瞭他好一會兒,軟瞭語氣小聲道:“我給你繡件兒袍子吧。”

“嗯?”

“別的我也做不瞭什麼瞭。”撓撓頭,她道,“就最近看初釀一個勁兒地在刺繡打絡子,學瞭兩手,能給你添件春衣。”

眼裡光芒流動,江玄瑾勾瞭勾唇,又飛快壓下。

“好。”他溫和地道。

乘虛和禦風蹲在假山後頭看著,神色很復雜。

“主子以前是不會說這些話的,如今怎麼倒是順口得很瞭?”

禦風嘆息搖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夫人一定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被君上給誆住,瞧瞧,這三言兩語的,直接就被君上給糊弄過去瞭,還要給他繡袍子。

外頭正是兵荒馬亂風起雲湧,這一處倒是好,春風吹過百花盛開啊!

瞧著青絲來扶夫人去喝藥瞭。乘虛終於抓著空隙,出去拱手稟告:“主子,長林、平陵、南平三位封君有信來。”

江玄瑾回頭,方才還溫柔無比的一張臉,霎時恢復瞭冷淡:“回信已經放在瞭書房暗格,直接送出去便是。”

竟不看看人傢說的什麼,就已經準備好瞭回信,乘虛還能說什麼?隻能佩服自傢主子,深深鞠躬之後領命而去。

鋪墊瞭那麼久,這三個人總算是有偏幫他的心思,既然肯主動給他寫信,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得多瞭。

江玄瑾又勾唇笑瞭笑。

平陵君最頭疼的是聖上針對,那他可以護他於翼下,甚至替他解決平陵之地少鹽的難題;長林君是個喜好日子平順的謹慎之人,此番來無非是想分點好處,想套牢他,就得許以重利,再加利用;至於南平君……這個人應該是因著懷玉才出的手。

李懷玉之前受的罵名不少,但說實話,真心待她的人也不少,徐仙雲嵐清他們如今在丹陽主城。替她奪權又鞏固丹陽勢力,就梧等人更是出生入死都沒有一句怨言。而南平君,聽聞是多年前受過長公主一次恩惠,後來就偏幫瞭她不少次,上回還托長林君送賀禮,這回更是仗義相助。

這樣的人,得還以真心。

一線城此番遇劫,沒有什麼人傷亡,賈良縱容麾下之人打砸搶物,惡名已經傳瞭出去,給瞭長林君他們充足的理由圍困城池。他與懷玉,在這裡坐收漁利就好。

“這麼大方?!”長林君收到回信的時候,人正在一線城外東南方三十裡處的軍營裡,捏著信紙,他眼眸都亮瞭,“羽箭三萬支,兵甲六千,良駒三百……真是好大的手筆!”

幕僚笑著拱手:“小人沒有說錯,這紫陽君上是個知恩圖報之人,大人施以援手,他便湧泉相報,怎麼算也是不虧的。”

長林最缺兵甲武器,而紫陽剛好有鐵礦無數,許多城池都盛產刀刃盔甲。長林君是打過主意想買的,又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眼下倒是好,紫陽君直接送瞭他這麼一大批。

心頭一熱,長林君拍案就道:“這還有什麼說的?一線城的公道,咱們怎麼也要替紫陽君討回來!”

“是!”幕僚笑著應下。

於是,等京都收到消息的時候,賈良已經陷入瞭水深火熱之中。

“真是反瞭不成!”齊翰在朝堂上怒斥,“一線城區區小城,不屬紫陽也不屬丹陽,他們有什麼道理來阻攔朝廷管制?”

“丞相大人所言甚是。”柳雲烈皺眉道,“上回眾君上書挾君減稅,已經是無禮至極,陛下寬厚不計較,本以為他們會改過自新,誰曾想竟是變本加厲。朝廷若再無動作,我北魏江山都怕是要不穩瞭!”

李懷麟臉色很難看,坐在上頭掃瞭百官一眼,目光落在白德重身上:“禦史大人有何看法?”

白德重如今除瞭上朝,別的什麼事都不做瞭,禦史之位已經等同虛職,可他依舊站得筆直,眉目間都是浩然正氣:“陛下,微臣拙見,紫陽君和丹陽之主似乎都並未出面,隻是其餘幾位封君對一線城之事有所異議,陛下不妨先讓人問清楚來龍去脈。再行定奪。”

“還要怎麼問?封地之兵已經把欽差給困在瞭一線城!”司徒敬怒道,“欽差代表的可是陛下,他們不把欽差放在眼裡,就是不曾把陛下放在眼裡,這就是大不敬,罪名確鑿!”

白德重閉瞭嘴,不吭聲瞭。

李懷麟皺眉看瞭司徒敬一眼,突然覺得有些煩:“你們就不能讓人把話說完?三言兩語把事情定死瞭,那朕現在是不是該直接派兵去封地問罪?”

“陛下,臣以為就該如此。”司徒敬拱手道,“平陵君拒接聖旨,長林君、南平君圍困欽差。這些行為陛下若是都忍瞭,那他們必定更加囂張,視皇權為無物!”

“司徒大人所言甚是。”齊翰附議。“得給些懲戒瞭。”

柳雲烈也道:“微臣贊同司徒大人所言。”

李懷麟高坐在龍位上,眉目冰涼。

下朝之後,他去瞭後宮。

寧貴妃捧瞭熱湯在宮裡等他,見他回來,笑著上前行瞭禮便迎他進殿,拿匙子一勺勺將湯舀進禦用的碗裡,奉到他面前。

“陛下又不高興瞭嗎?”她柔聲問。

殿門關上,再無旁人,李懷麟滿臉的戾氣絲毫不藏地露瞭出來,拂袖便將湯碗砸碎在地上,“啪”地一聲響。

若是別的嬪妃,定是要被他嚇壞瞭,可寧貴妃已經是見怪不怪,拿瞭備用的碗重新盛湯,放在他面前道:“隻能再摔這一碗瞭,臣妾總共隻熬瞭三碗的量。”

滿眼怒意地看向她,李懷麟道:“朕是不是註定隻能被人擺佈?!”

白皙柔軟的手指捏瞭湯匙,舀瞭一勺遞到他唇邊,寧貴妃笑道:“陛下聰慧過人,有謀有略,年紀輕輕已經從長公主手裡奪瞭權。是個瞭不得的人。”

“你是沒看見!”李懷麟低喝,“司徒敬那幾個老賊,活像朝堂是隻有他們能說話的地方,如今朕能聽見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少,他們猶不滿足,非得要朕隻聽他們的!”

“朕也想當個廣言納諫的好皇帝啊,可如今的朝野。朕改變不瞭……”

眼眶發紅,李懷麟看著寧貴妃問:“朕是不是一開始就錯瞭?”

看著他這模樣,寧貴妃很是心疼,柔聲哄著他喝下兩勺湯,嘆息道:“皇室中人身不由己,您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您自己的理由,說不瞭對錯。”

死死抿著唇,李懷麟一臉倔強,眼底卻還是有些心虛。

半晌之後,他回神,還想說兩句什麼,卻看見寧貴妃紅腫的手背。

“這是怎麼回事?”臉色一沉,他抓著她的手就問。

寧貴妃輕笑:“熬湯的時候不小心燙著瞭。”

“怎麼親自熬?宮裡那麼多人又不是養著吃白飯的!”他怒道,“下回再弄成這樣,朕讓你宮裡的宮女都跪去黃泉路上!”

這聲吼得大瞭些,殿門外守著的宮女嚇得齊齊跪下,有膽子小的,捂著嘴就哭瞭出來。

寧貴妃不笑瞭,她伸手拉瞭拉他的龍袍,微微皺眉。

這人總是這麼兇,自長公主走後。戾氣更是越發重瞭,很多時候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取人性命,似乎並未把人命當回事。

瞧見她這臉色,李懷麟揚瞭揚下巴:“你對朕有意見?”

她一貫是捧著他的,像長公主那般護著他,對他好,所以皇帝最寵愛她,六宮之中她最受寵,連帶著寧傢一門都飛黃騰達。

可她也不是非要什麼榮華富貴,她更怕的是他萬劫不復。

“不說話?”心裡焦躁,李懷麟捏緊瞭龍袍,“連你也不想同朕多說瞭。”

“陛下……”

揮袖起身,李懷麟似是跟誰賭氣一般,冷聲道:“不想說就別說瞭,覺得朕不對,那朕換個地方去待。”

說罷,起身就離開瞭和喜宮。

寧婉薇坐在榻上,呆愣地看瞭他的背影許久,恍然間想起來禮節,攏瞭宮裙起身朝門口跪下。

年關之時,京都以挑選禁軍為名。派兵三萬,直壓平陵。江玄瑾早有預料,與長林、南平兩君一起,集結兵力四萬,替平陵君鎮守邊城。

賈良飛速退離瞭一線城,還未出平陵境內,就死於來歷不明的刺客手下。封地與朝廷之間。頓時就起瞭大沖突。

長林君隻是想幫忙拿回一線城的,可紫陽君這邊態度實在太好,加上利益豐厚,他猶豫半個月,還是站瞭隊,拖延瞭該向朝廷繳的稅,也拖延瞭年底進京述職的事。

他不去。平陵君不可能去,南平君也稱病不進京,紫陽和丹陽兩地更是不用說,其餘各地的封君坐壁上觀,於是今年年底,竟隻有兩三個封君按期進京述職。

“怎麼突然就這樣瞭?”李懷玉收到消息的時候,正挺著七個月的大肚子靠在軟榻上,一雙杏眼瞪著圓溜溜的看向江玄瑾,“你做什麼瞭?”

本以為年底進京,又是一場博弈,誰知道這些封君竟連進京也不願瞭。她順順利利地養著胎,完全不知道發生瞭什麼。

江玄瑾很是無辜地道:“我一直與你在一起賦閑,何曾做過什麼?”

想想也是,這人整天陪著她,看著她的肚子,比她還緊張,應該沒空對付懷麟。可是……

“咱們在紫陽邊城一個月瞭吧?什麼時候能回一線城?”她狐疑,“若是一兩日還好,我這麼久不在,一線城怎麼也一點消息都沒有?”

江玄瑾坦然地道:“你若是想回去,下午我便讓人準備馬車。”

剛好一線城裡朝廷的人都已經退走瞭,平陵君為瞭討好他,還補償瞭不少銀子,百姓已經陸續回城領瞭官府發的修葺銀兩,她現在回去,定是察覺不瞭什麼。

“那好。”懷玉鼓嘴道,“我要回去看看,正好初釀也在念叨,說她的絡子好不容易打好瞭,要拿回去找個鋪子兌什麼東西。”

“絡子還能兌東西?”江玄瑾不解。

李懷玉點點頭,唏噓道:“她打得那麼復雜,花瞭不少精力,我覺得掌櫃的該兌給她個寶貝。”

想瞭想,江玄瑾問:“你的袍子繡得如何瞭?”

提起這個,李懷玉很不好意思地撓瞭撓後腦勺:“還早呢,我選瞭個最簡單的圖樣,正在讓初釀教我。”

“好。”面前這人點頭,一本正經地道,“等你繡好,也拿來我這兒兌個寶貝。”

嗯?懷玉咋舌,意外地看著他:“人傢初釀那是手藝好,掌櫃的給她兌。你做什麼要給我兌?”

這個問題很嚴肅,江玄瑾認真地想瞭想,然後道:“就當我是被美色迷瞭眼吧。”

《春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