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風雲莊捉拿馬俊,寶刀手老俠鄧九公在大廳內規勸老二紫面豹子雷普。沒想到雷普惱羞成怒,手持三節棍蹦到院中,“哇呀呀”怪叫如雷,涮棍就打。正在這時候有人高聲喊喝,嗓音宏亮,很有威懾力量,連千裡飛來雷煙都嚇瞭一跳。鄧九公往後撤步閃身抬頭觀看,從東院走過來兩個人前邊正是鎮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海川,後邊跟著心愛的弟子隨行衛員多臂童子夏九齡。
海川看馬亮跑瞭並沒追,怕自己的弟子遭毒手。進瞭屋中,把九齡的綁繩解開。“師父1九齡趴地下磕頭。童林為什麼不早早地救下九齡呢?海川要試試孩子的膽量如何,果然小小年紀真不怕死。海川很是高興:“九齡啊!你怎麼到這來啦?”夏九齡就把自己的事都說瞭。海川點瞭點頭:“今後,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你在屋裡來回來去走動走動,緩緩麻木,我得追賊去1說完瞭海川轉身形出來,飛身上墻頭往東看,影綽綽馬亮急急如喪傢之犬,腳底下用力,如鷹脫勾,似箭離弦往東跑。海川腳底下攢勁,可就追瞭過來,追到樹林的西邊。隱在樹後頭往裡看:這有一個人,就是黑臉閻羅郭福。他正給馬亮出主意要施展緊背低頭毒藥釘。海川心說:你要不用暗器傷人則罷,但要施展陰毒暗器,那是你的末日已到,我非殺瞭你不可!沒想到寶刀手鄧九公進來質問於馬亮。海川一看:這可是位高人,清苑縣鄧傢堡寶刀手鄧九公在武林已馳名很久瞭。海川由於站得很近,可就轉到南面來,兩人怎麼說話,怎麼動手,怎麼刨坑,最後怎麼一腳把馬亮踹到坑裡,郭福又怎麼埋。海川認為可笑:“哈哈……”這麼一笑,才知道自己笑的不是地方,馬亮有可能借機逃跑。鄧九公往外來,海川跟他一轉身,就跑到樹林裡頭去瞭,藏在樹後面。這一刻工夫,黑臉閻羅郭福把馬亮拽上來,撿雙镢逃跑瞭。
海川瞧著鄧九公愣瞭一下,然後去瞭風雲莊。越墻而過來到東跨院東房。
九齡兒這會兒麻木已經緩過來瞭:“師父,您怎麼來得這麼巧哇?!我跟師哥們定規是七個人分七面。我才追到這邊來碰見柳影鄧玉,我們倆拜瞭把兄弟。”海川點瞭點頭,把自己的事情一說。“咱們爺兒倆到前面看看去1
這樣,師徒爺倆兒才往前來。沒想到雷普惱羞成怒,舉三節棍跟鄧九公動手。
鄧九公確實是不錯,讓你三招,你要再動手,手足之情絕瞭,我可對你不客氣。海川這才高聲喝喊,墊步擰腰出來:“雷普你真乃大膽!拒捕官差,鎮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在此1海川一報名姓,這雷普有點兒害臊:“姓童的,你敢攪鬧風雲莊1他蹦起來一甩三節棍“咯啷”,照著海川的腦瓜頂來瞭一棍。海川也不客氣,上左一滑步,立著自己的右手,一捉這三節棍,“砰”
左手在三節棍上往前這麼一推,“啪嚓”一掌,就把這雷普給揍瞭一個跟頭,然後飛身形過來,腳尖一點他的腰眼道:“雷普,想不到你哥哥、朋友們都是好人,唯有你不是好人!縱子行兇,攔路劫搶、隱藏欽犯、拒捕欽差,你有意作亂!除惡人即是善念。今天童某對你絕不留情1一舉三節棍“咯啷”
一挑,這三節棍要是真的下來,雷普的命就沒瞭,海川是成心嚇唬嚇唬他。
千裡飛來雷煙不敢奔人傢童林跟前來,遠遠地“撲嗵”跪下瞭:“哎呀!童大俠客爺貴手高抬,草民雷煙給您磕頭瞭。您饒我二弟一命吧1鄧九公也一拱拳:“童衛員大人,手下留情。”海川聽鄧九公這麼一喊,把三節棍扔瞭,氣哼哼地說:“哼!不看在你兄長、朋友的份上,童某決不容情1
這個時候,紫面豹子雷普也起來瞭,老實多瞭:“俠客爺,我給您磕頭1
連鄧九公過來都行禮。恭請海川、夏九齡等人來到客廳內盛情款待。有傢人把三節棍撿起來,給雷二爺撣瞭撣土:“我說什麼來著?您要把人傢這位隨行衛員給殺嘍,二爺今天這漏子就大瞭!您吃東西就不香瞭1“別,別說瞭,誰知道這些事呀1“還是的,您趕緊進去賠禮去吧。”雷普進來對海川和九齡說:“二位俠客爺,我錯瞭。千錯萬錯是我雷普一人之過,我給您行禮1最後又安慰瞭夏九齡幾句。這樣,海川爺兒倆也就不再計較瞭。海川爺兒倆把來意說清楚後,雷普站起來說:“那好!在下看看去。”等雷普來到後院一看,紅毛禿頭貍子馬俊這小子驚弓之鳥早跑瞭。隻得吩咐廚房預備瞭夜宵,請爺兒倆吃點東西。第二天天光亮,海川說:“得瞭!事情到此為止。我帶著我弟子回去瞭。”鄧九公連連地道謝。這個事說大就大,說小就校大起來沒邊,說小瞭一句話全完,全在童海川師徒一句話上。比如說童林帶著夏九齡回去說雷傢是好人,賊人已經逃跑,我們沒法捉拿,完瞭。
如果童海川回去說風雲莊雷傢“拒捕欽差”,就這四個字呀,他這小日子就沒瞭,恐怕命都得搭上。但人傢哥兒仨對於海川師徒是千恩萬謝,送到瞭村口,鄧九公他們才回去。
這爺兒倆回公館,擦臉漱口,梳洗已畢,讓劉俊絕回一聲。劉俊來到上房:“稟大人!我師父帶著我師弟回來瞭。”大人點頭:“好!叫他們爺兒倆快進來。”海川跟九齡來到上房見大人行完禮,參見瞭三寶。大人才問:“海川,你回來瞭!昨天你怎麼不跟我見個面呀?本欽命很是著急,你上哪去瞭?”海川就把自己的事情由頭至尾一說。“我要再去晚一步,夏九齡的命就沒瞭!風雲莊雷傢是好人。而且我還結交瞭鄧九公,這可是武林中的英雄啊1年大人相信海川交的朋友,所以,對鄧九公的印象特別好。現在大人聽完之後,問海川這事怎麼辦?海川想瞭想就說:“馬竣馬亮這些人是奉燕普之命,一路之上與咱們為敵的。我們爺兒幾個多加小心就是瞭,也不能為這事兒再拖延時間瞭。大人,您去四川要緊!我看我們今天就啟程。讓楊師爺給備兩份海捕公文,夏九齡一份,司馬良一份。讓這兩個孩子在咱們大轎的前頭按官站先走,一左一右,慢慢地明察暗訪。然後,在太原府見面。”
大人聽完瞭,認為海川安置得很好,就傳下話去,一切照此執行。等兩個孩子走後,便傳丁開甲,三座皇亭子放好瞭聖旨、金牌、上方劍,一百名親兵前簇後擁。大人上轎,海川騎馬相隨,劉俊騎馬在前頭開路,行李車壓陣。
大傢打清苑縣起身,按官站直奔山西太原府。
夏九齡這一次又得瞭不少的經驗。自己這一路之上單獨行動,明查密訪,格外小心。但由於貪功心切,恨不得一下拿住紅毛禿頭貍子馬俊或一棵苗禿頭義士馬亮,所以走得很急。這天,夏九齡已經過井徑入娘子關,進到山西地界瞭。由於趕吃趕喝,天氣炎熱,他肚子疼起來。心說:我可能受寒瞭。
再往前走,暮色蒼茫,天際已晚。再看:前後都沒有村莊,眼前頭是一座大樹林,在樹林的北面全是沙土窩兒。在沙土道的西面方向有一座廟,前後三層大殿,孤孤伶伶。東北奔西南,西北奔西南,兩條大道在廟前匯合,四股道斜縱交叉。九齡來到這裡一看:此廟叫“靈佑三皇觀”,也叫“浮雲觀”。
按綠林道的規矩,孤廟不進。可九齡想:我肚子疼痛,無奈,就在這兒投宿吧!
來到角門,“啪啪”一叫門,時間不大,有人出來開門:“無量佛,您找誰呀?”九齡一瞧:是個十七八歲的小老道。長得眉清目秀,齒白唇紅,挽著發纂兒,扣著楊木道冠兒,竹簪別頂,身穿藍道袍,煞絨繩,薄底的雲鞋。這小老道挺精神的!九齡忙答道:“小道長,我肚子疼得厲害,打算在貴寶觀投宿一夜,可以嗎?”“您候一候啊1小老道轉身形往後走,時間不大,從裡邊出來說:“我傢觀主說,您請進來吧1九齡提拎著包袱,道童把角門關好後,領著他來到頭層殿的東配殿,挑門簾進來,摸火種把燈點亮。靠東墻有架幾案,後墻窗戶支起來倒很涼快。八仙桌兩邊有椅子,靠北邊是個格扇間,掛著茶青色的門簾。九齡一伸手就把這包袱放在幾案上瞭。
然後坐在這椅子上,捂著肚子說:“小道童啊!你看,你能不能給我切點生薑,沏一碗紅糖水?我趕趕寒氣,我這肚子倒許好瞭。現在你讓我吃什麼,我也吃不下去。”“好吧,我給您準備去1說著話,小老道先提瞭一壺涼水來:“您自己可以漱漱口,這有碗。”把這涼水放到案頭上,小老道走瞭。
時間不大,給端出一碗薑糖水來。九齡一看:都是大片薑,又辣又難喝,沒法子,還是“吸溜溜吸溜溜”喝瞭足有半碗。然後把碗往前一推,覺得自己的肚子裡好點,不那麼痛瞭。但是怎麼覺著頭重腳輕,天旋地轉哪!往前一趴,撲在桌上瞭。
原來這紅糖水裡有蒙汗藥。這個廟叫浮雲觀,浮雲觀的觀主叫浮雲仙長馬宗續。這個老道,在道門之中的輩分很高,能耐大小先不談,但是他的品行不端,盡辦些壞事。這會兒,他在鶴軒內,有兩個人正陪著他說話呢。一個是他本門的師侄,也是個老道,姓陳名字叫陳道常,有個外號叫采花羽士。
這位不是好出傢人,品行敗壞,胡作非為。再一個就是他本傢的孫子紅毛禿頭貍子馬俊,他從風雲莊逃跑到這兒來瞭,面見浮雲仙長馬宗續。他磕頭說:“拜見爺爺,讓我在您這兒躲幾天吧1馬宗續口誦佛號:“無量佛!馬俊呀,你和你的叔叔馬亮,你們爺兒倆辦這事都不怎麼樣。豈能打草驚蛇呀?
行刺欽差要一下準。得啦!好在我這裡與人無怨,與世無爭,不招災不惹禍。
你就在我這兒住著吧。“當馬俊來後的第二天,馬宗續的這本傢侄子,采花羽士陳道常也到瞭,也把自己的事情一說。”沒別的,老人傢,我在您這兒忍些日子吧0馬宗續答應瞭。又讓馬俊和陳道常認識瞭,從年歲上來說,馬俊大些。陳道常聽瞭馬俊的事情就說:”馬大哥,您放心!不就是行刺欽差這點兒事嗎?再多大漏子,我給您遮風擋雨。在這住下吧。“這麼著他們就住下來瞭。今天晚上小老道說來瞭個人,如此這般,什麼什麼樣兒,他肚子痛,要在咱們這投宿。馬俊一聽就一哆嗦:”老人傢,這一定是多臂童子夏九齡。哎呀!這怎辦?“陳道常一擺手:”無量佛,沒關系!就說請他到前邊配殿休息,問他吃什麼喝什麼?“一會兒小老道來瞭:”他肚子痛,打算喝點薑糖水。“”那太好瞭0馬宗續打開櫃子拿出一包蒙汗藥來:”把這個放裡面。“這蒙汗藥下到薑糖水裡給泡好瞭,夏九齡喝下去,趴在桌上人事不剩過瞭一會兒,打發小道童去看看。小道童來到前院東配殿,挑簾籠進來,見夏九齡紋絲不動。一伸手把包袱提拎起來,轉身形出來一直奔後院。來到西跨院鶴軒內,挑門簾進瞭北屋:”老人傢,這個姓夏的小孩已經喝瞭多半碗薑糖水。這是他的包袱。“爺兒仨湊過來,把這包皮打開,裡頭有兩身衣裳,一些碎銀兩,最重要的有捉馬俊的海捕公文,上頭有欽差大人的親筆手諭。馬宗續說:”無量佛!你看是不是?“跟著又給他包好瞭。陳道常問:”那您說,咱把他怎麼辦?“馬宗續一想:”嗯!事到如今,既然他已到瞭咱這廟裡,又喝蒙汗藥,咱就不能讓他活著出去。否則,聲張出去那就壞事瞭。我們隻能把他活埋瞭,然後把這些東西銷毀。這樣一來,任何人都不知道夏九齡到過咱的廟裡。“
爺兒仨帶著小老道打鶴軒出來,就奔前院東配殿瞭。等來到東配殿進門一瞧:大傢都吃瞭一驚!夏九齡蹤影不見。馬俊急瞭:“哎呀!老人傢,有人救他瞭。”“無量佛,趕快回去1回到鶴軒,九齡的包袱也不見瞭。嚇得馬俊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這時,院中有人喝喊:“浮雲仙長馬宗續!你竟敢窩藏行刺欽差的要犯,還不出來受死,等待何時?多臂童子夏九齡在此1馬俊一聽嚇壞瞭:“哎呀,師爺!姓夏的來啦1采花羽士陳道常一擺手:“沒事,請放心,有我呢!老人傢,咱們爺兒仨出去看看。”各自拉傢夥往外走,直奔當院。猛然間有人喊:“陳道常,你住哪裡跑?”爺兒仨抬頭看:眼前站著兩個人。上首站著多臂童子夏九齡,手拿著鏈子槊,身上背著包袱。在夏九齡旁邊,也站著一個孩子。這小孩中等身材,細腰窄背,穿著一身寶藍色的長衫,腰裡系著絨繩;右手拿著一個大冰釧,三尺六寸長,純鋼打制,一尺六的三梭凹面大尖子,後頭是圓棍。往臉上瞧:這孩子長得有點特別。一副大蠶豆的腦袋,梳著沖天杵的小辮,兩道細眉似有似無,一對小眼睛滴溜溜亂轉,透著精靈!
原來這小孩姓張,名叫張方,師父給起的外號叫“病太歲”,傢住鎮江瓜州張傢莊。提起他父親來,大有名氣,就是風流俠鐵扇仙張鼎張子美。他的師父是山西太原府尚傢臺人氏,人稱雙鉤無敵鎮太原尚柄尚均衡。尚均衡有一個大閨女,跟張鼎一般大,張鼎出師就把大閨女給瞭他,徒弟就成瞭姑爺。尚均衡還有一個小兒子,比他那姐姐小瞭二十多歲。尚傢老兩口過世的時候,這個小兒子才幾歲,全仗著張鼎夫妻撫養維持。小時候,張方常跟著父母到山西來,由於小舅舅跟張方差不瞭幾歲,兩人在一起經常打架。小舅舅姓尚名義,小名二嘎子。姐姐教給他十八趟行鉤,這都是尚傢的絕門功夫,還給他起瞭個外號叫銀鉤太保。等長到十八歲,姐姐兩口子又給兄弟娶瞭媳婦。張方這孩子心眼多,也挺嘎的。他看小舅舅結瞭婚,覺得自己長得醜,怕找不到媳婦。說來也怪,風流俠銀扇仙張鼎老兩口都長得十分俊秀,怎麼會生下這麼一個醜孩子呢?張鼎心中十分不快。有時候,老兩口子在屋裡坐著,張方進來行禮:“老爺子,我給您行禮瞭。”他從來不叫爸爸。張鼎每次都說:“去,出去玩吧。”張方聽瞭也很難過。有一次行完禮就說:“老爺子,我也知道你們不喜歡我!你跟我媽都長得俊,我長得難看,這能怨我嗎?”老俠張鼎一生氣,把兒子給轟出去瞭。老安人說:“虎毒不吃子,你說孩子長得難看,也不能總對孩子這樣啊!不管怎麼說,等我們老瞭也得讓孩子抓把土把咱倆埋瞭呀1張鼎說:“我覺得這孩子可能有玻我跟你商量商量,廣東龍門縣清源山寒風島祥慈觀觀主、三清教掌教的道門門長歐陽修,精通歧黃,我跟老前輩有個不錯。我想把孩子送往廣東,讓老人傢給看看,號號脈,開個方子,給孩子治一治。”老伴一聽,想瞭想說:“可我怕你走到半道上把兒子給害死1“哎呀,這是什麼話!你我夫妻隻有這兒一點骨血,我怎麼能害死自己的兒子呢?”多帶瞭兩身衣服,多拿瞭一些銀兩路費,爺兒倆就從傢裡頭出來瞭。
饑餐渴飲,曉行夜宿。非一日來到廣東龍門縣的清源山,雇上船,渡過瞭寒風島,來到祥慈觀。“啪啪”一叫門,出來一個小老道:“無量佛!您找誰呀?”“鎮江瓜州張傢莊,我姓張叫鼎,來給歐陽老劍客爺磕頭請安,您給回稟一聲。”小老道轉身形奔裡走,時間不大出來瞭。老俠張鼎爺兒倆被帶到二層殿東邊的鶴軒挑簾櫳進來。張傢父子一瞧:迎面是八仙桌,上垂首的椅子上坐著一位老仙長。身材高大,體格健壯,長四方臉,面似古月,紅粉相間。兩道殘眉斜飛入天蒼,壽毫長到瞭唇邊,微抬慧目二眸子金光閃閃,頷下一部銀髯苫滿前胸,挽白發髻,楊木道冠,金簪別頂,背插拂塵。
老仙長年歲很大瞭,但風采可愛,精神爍爍。張老俠搶身抱拳行大禮:“弟子張鼎拜見仙長爺1“無量佛!張檀越請起。你怎麼這麼閑在啊?”張老俠樂嘻嘻地說:“晚生思念前輩,雲天路隔,俗事見忙,總未如願。這次前來給前輩請安瞭。”“謝謝!快坐下。”張鼎帶著兒子張方坐在瞭旁邊。歐陽老仙長又問:“張檀越,你們從哪裡來啊?”“老人傢,晚生從傢裡來,也是為瞭我這個孩子!您瞧他凈長骨頭不長肉,臉色蠟黃,腦袋隻長腦勺,像個大蠶豆,興許這孩子有玻我們老兩口商量好瞭,帶著孩子到您這來,給老人傢添點麻煩,您給看看1“噢,是這樣。孩子,你過來1張方趕緊過來磕頭:“老爺爺在上,張方給您行禮瞭。”老仙長伸手相攙:“無量佛,孩子起來吧1老俠客握著張方的手一看,他就想瞭:怎麼張鼎長得如此俊秀,會生出這麼一個醜兒子呢?這是張鼎的骨血嗎?思索至此,臉上不覺一笑。這一笑不要緊,張方可說話瞭:“老爺爺,你看我爸爸長得多好,可我這麼難看,我可能不是爸爸的種?”張鼎一聽可氣壞瞭。老仙長心說:這孩子心眼多,我想的也是這個,讓他給說出來瞭。老仙長笑著對張方說:“方兒不要胡說!我取決枕兒,給你號號脈。”把脈枕拿來放好,老仙長一按寸關尺,閉著眼睛就號上瞭。過瞭好一陣工夫,兩隻手全號完瞭,把脈枕拿開。張鼎急忙問:“請問這孩子有病嗎?”老仙長笑著說:“這個孩子不但沒病,而且先天充足。此子是木形的格局,聰明絕頂!而且他的風骨,很適合練武。將來這個孩子可能比你強啊1哎喲!張老俠可高興瞭:“前輩您的話弟子我完全相信,但願雛鳳清於老鳳聲呀!要是這樣,我想把這個孩子放在您這兒幾年,我給您留下足夠的錢,您給我成全成全。您看可以嗎?”
老仙長想瞭想道:“無量佛!成全成全是可以的,但是我得正式收這孩子為弟子。”“老人傢!那晚輩求之不得瞭。”“好!那就這麼辦吧。”張鼎掏出五十兩銀子放在幾案上,歐陽爺一擺手道:“快拿起來,我收弟子不要錢1
老俠張鼎在廟中住瞭幾日,囑咐兒子好好聽歐陽爺的話,刻苦練功,然後就走瞭。
師徒倆送走張鼎回到觀中,張方笑著對歐陽爺說:“我爸嫌我醜,不喜歡我,我媽倒是挺疼我的。師父,您也挺疼我的,跟我媽差不多1老人傢心說:這孩子真會說話。又聽張方說:“來的時候,我媽還怕我爸在半道上把我掐死,叫我多留神。但這一道上他待我還不錯1爺兒倆在一塊耳鬢廝磨地呆下來瞭。時間一長,老仙長更覺得這孩子聰穎過人,眉聽目語。你這心裡一想什麼,要幹什麼,他馬上就給你辦到瞭。老仙長真是高興啊0來來來,我教給你一手武藝怎麼樣?”“老人傢,您說吧!怎麼練都行。”“好!
站在我面前,兩腳與肩同寬,肩跟胯一齊。“張方站好瞭。”兩隻手平著往前伸,手腕往下搭,胳膊肘往外扭,十個手指頭往起立,吸臀挺胸疊肚下腰,有多大能為下多大功夫。“張方照老師說的這個架子就站開瞭。老仙長告訴他:這是三十六個架式的第一架。就這樣,給孩子一個小架一個小架的教起來瞭。張方聰明,領會極快,掌握得也很紮實,再加上歐陽爺又沒什麼別的事,爺兒倆就把晝夜的時間合在一起,二五更的功夫就加上來瞭。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屈指算來就是四年。這四年來,張方的拳腳基本功練得非常磁實,各種小巧之技也練得十分純熟,可就是大梆子腦袋越長越大。一天,老仙長對張方說:“孩子你想練點什麼軍刃呢?”“練軍刃呀,我也想過。您說練槍吧,槍頭過去瞭,也就沒有用瞭。我想要有一種兵器,即能當槍使,又能當刀使,還能當棍使,怎麼使怎麼合適。”歐陽爺一想:這孩子就是與眾不同哇!歐陽爺是武林的高手、道門的門長,掌管武林的一派呀,人傢就給張方畫出一張圖來。張方一瞧:是一尺六寸的三梭尖大冰釧。
歐陽爺就說瞭:“這件兵器三面是刃,而且每一面旁邊這凹棱特別的深,三面都能當刀使,尖能當槍使,後頭這二尺能當棍使。你瞧這個傢夥好不好?”
“好啊!您真高!這叫什麼呀?”“這個?這叫三梭凹面呂祖錐。”老仙長就教這孩子上、中、下三盤三面三棱呂祖錐。
光陰荏苒,日月如流,轉眼間又四年,拳、腳、軍刃的功夫與日俱增,一天一個樣。然後,老人傢又教給瞭這孩子暗器——棗核鏢。兩頭尖,打六支棗核鏢,上打飛禽,下打走獸,夜晚打香火頭兒,白天能打銀針落地。老劍客盡心地教導,張方是用功良苦。在這一呆前後就十二年呀!喀夫學得不錯瞭,個頭可沒長什麼。沒事歐陽爺就給這孩子梳上兩個小辮來。“孩子!
我給你起個外號,你叫病太歲。“”嗯,這外號我喜歡!人傢一聽就知我有病,拿我不留神,我好拿這大冰釧把他捅瞭。“”別!沒那仇恨,你少殺人為是。“”您說得太對瞭!我一定按照師父您這譜走。“”方兒,你想傢嗎?“
“您提這幹什麼?我八歲來到這,咱爺兒倆在一塊十二年瞭。我先是想我媽,唉!您就當我媽瞭,我還想什麼呢1“可是你也應該回傢瞧瞧去呀。”“我不想,我爸爸那樣的人死瞭,我都不想。不過我還是想我媽1“嗯,好吧。
給你三棱窪面呂祖錐一條,六支棗核鏢,再給你二十兩銀子做路費,你回趟傢吧。如果不願意在傢呆著,你再回來。“”師父,您這麼大年紀瞭,有今兒沒明兒。如果我今一走瞭,您明兒死瞭,我想抓把土埋瞭您都不容易。“
“無量佛,好東西,你盼著為師死1“這不是盼著,這也是事實呀,我倒願意多伺候您幾年1“好孩子,有這份心就可以!不過你這個能耐,在江湖要想拔人頭地,還不容易。我多送你一點兒東西。”張方一瞧:是一個竹筒,使得年陳日久瞭,紫紅紫紅的直冒亮。竹筒有八寸長,前後兩道金箍,前頭正中有個透眼,手攥在當中有個銅疙瘩,可能也是金的,後頭是螺絲口。
“孩子,你瞧瞧這個東西。”“啊,這是什麼?”“這是我三清教鎮觀之寶,它叫邁門弩。隻有掌門的門長一代一代相傳,我把這個東西送給你。這裡邊的簧十分硬,一按這筒手的疙瘩,‘叭啦’打出去,來人準逃不掉。我道門之中的人,誰都認識它。孩子!你拿著這個東西,你可以多添十分本領,遇見能耐再大的,你拿這邁門弩可以自己防身啊1張方一聽忙跪下說:“師父,這是您心愛之物,孩兒不能奪您的所好哇1“孩子,拿去吧!就是到瞭外面,不準枉傷一人。在佛前明誓1爺兒倆都明瞭誓,然後把三清鎮觀之寶——邁門弩給瞭張方。張方拿好以後,老仙長又給他帶瞭兩身衣裳,提著小包袱,銀兩放在內。爺兒倆來到祥慈觀外:“孩兒,認認山道你回傢吧。”
“師父,孩兒今日分手,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與恩師相見?1“孩子,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年相見,後會有期。”“師父呀!我走瞭以後,您自己多留點兒神,什麼東西愛吃,別吃多瞭,該睡的時候睡覺,晚上您蓋嚴實點兒,省得受瞭風。您要病瞭,誰請大夫給您瞧哇1趴地上給師父磕瞭個頭,爺兒倆灑淚分別瞭。
張方離瞭寒風島,饑餐渴飲,曉行夜宿,從廣東趕奔鎮江,這可是非止一日。就是這樣,來至鎮江瓜州張傢莊。離傢十二年瞭,去日兒童皆長大,昔年親友半凋零。到自己傢門口,“啪啪啪”一叫門,時間不大,出來一個底下人。二十來歲,把門開開瞭:“嘿嘿,幹什麼的?往下站,找誰呀?”
這個傢人到這兒才二、三年,不認識張方,一瞧張方醜模醜樣,臟瞭巴嘰挺寒磣的,就往外轟他。張方一見,可火瞭:“小子!你是幹什麼的?轟你傢少爺做甚?把我轟走瞭,你好承受我們傢的財產呀1“嘿!你這小孩怎麼這樣說話?……”正在這時,老總管張宏,六十多歲,溜溜達達出來瞭:“哎喲!少爺,回來瞭。老三哪,你不認得,這就是咱們傢的大少爺,去廣東學藝十二年啦1“哎喲!大少爺,我不知道,我來得年淺。”“不知者不怪罪!老哥哥,您好哇?”“噢,好好好!兄弟,你這一去十二年,大錛頭還這麼大,大窪拉還這麼深1張方“嘿”一笑。老管傢對開門的小夥子說:“老三哪,咱傢少爺本事好著呢!他小時候,打遍街罵遍巷,就這麼一般大的,誰都打不過他。我想著我在張府上多少年瞭,我把少爺的壞勁都跟老俠客說瞭。老俠客爺責備瞭少爺,我呀,也沒往心裡去。到晚上我睡好一覺,我要解解小手,我就把這夜壺拿起來,我這麼一尿,我覺著我沒尿到外頭哇,怎麼我這褥子都濕瞭。我把燈點亮瞭一瞧哇,我這夜壺的底上鉆瞭個小窟窿。
這是咱們少爺辦的0話剛說到這兒,讓張方給攔住瞭:”得瞭嘿!老頭子,小時候事提他幹什麼呀?現在大瞭,都快娶媳婦瞭。“”哈哈,倒是想得不錯!可惜誰給呀?“其實老總管張宏也錯瞭,人傢張方將來娶個俊媳婦,而且很有能耐。”老哥哥,我回來瞭。老爺子、老太太呢?“”老太太在後面呢,老爺子在前廳呢。“”我瞧瞧去0老總管一搖頭:”你呀,我說你上後頭瞧瞧老太太,老爺子正在氣頭上,你別去0”喲,幹什麼呢?“老總管張宏才把事情提瞭。
原來,老俠張鼎自從三月三亮鏢會,事情完瞭才回傢。他有兩個徒弟:大弟子姓張,叫張開,二弟子姓李叫李豹。大弟子人稱神拳,二弟子人稱鐵腿。他們兩人的功夫也很不錯。出師那天,張鼎對兩個徒弟說:“為師我在咱們鎮江瓜州一帶大小有個名氣。你們兩個出師以後,給人傢保鏢護院去,或戳起大桿子來教場子,掙錢吃飯,師父我都能支持,到時候出漏子,我為你們遮風擋雨。但是不能到六扇門裡去當官差,咱們的能耐不是當官差的能耐。如果往那裡頭一巴結,可要出漏子。師父我當年要想往這六扇六裡鉆,是很容易的。有六張請柬來請我,我都不幹1這樣,張開、李豹就答應瞭。
哪知道鎮江府知府知道張開、李豹有能耐。本地方有一些個不法分子不好辦,請張開和李豹,但被人傢兩人給拒絕瞭。這一來,知府三天兩頭的派人到張開、李豹傢裡來。張開、李豹說:“師父不讓1老俠張鼎這二年凈在外頭忙瞭。張開、李豹被官府催得沒有辦法,就把事情跟師娘提瞭。師娘想瞭想說:“老師不在傢,你們也盛情難卻,實在願意幹,那就幹去吧1有師娘這句話,他們兩人在鎮江府當瞭八班總役。
沒想到最近,在鎮江地段連出瞭十八傢命案,殺害的都是少婦、長女、大姑娘、小媳婦,給人傢裡頭制造瞭不幸。鎮江府知府李連甲李大人兩榜進士出身,愛民如子。本地面出瞭這麼多條命案,我這四品知府的烏紗帽保不住瞭。他立刻傳堂諭,讓瓜州知州府衙立即帶領仵作書辦、班房差役,到各地屍場去驗屍,填好屍格才準許事主掩埋,並且答應人傢,一定為死者伸冤、報仇。李連甲又升大堂,把張開、李豹叫來說道:“張開、李豹,你們都是本地人,常言說得好,好漢護三村,好犬護三鄰。現在,鄉親父老遭這麼大的痛苦,本府我丟官不丟官不要緊,你們倆也得設法拿賊呀!盡寇是無頭案,也得捉賊歸案給死難者昭雪伸冤。給你們倆十天限,本府所有的有用官人都可以聽你們兩人吩咐、調遣,必須設法把賊人拿祝下去1立即把公文給他們開好瞭,打好瞭府臺大人的關防大櫻張開、李豹遵命下去瞭。挑選瞭精明強幹,眼明手快的官人,就在鎮江府所管轄的地界,城鄉裡外,娛樂場所,旅店客商,全要明查密訪。這一晃,轉眼之間十天過去瞭,黃鶴無音!
到瞭正日子,李連甲升瞭大堂,快、壯、皂三班人役站立在兩廂。“帶張開、李豹1神拳張開、鐵腿李豹來到瞭堂口,跪倒在地:“下役張開、李豹給大人磕頭。”“張開、李豹給你們倆人十天限期,可否拿獲賊人?”“稟大人,下役無能,沒處尋找賊人。我們把所有的鎮江府的地面都篦瞭一遍,沒有發現賊人。請大人開恩,額外再給寬限幾天1李大人點頭:“好吧!再給你二人五天限,下去。”張開、李豹下去以後,這五天很快就過去瞭。他倆傻眼瞭,哪找去,即便這賊人走到你面前,人傢腦門上也沒寫字呀。大人升大堂,面沉似水,把張開、李豹叫上來一問,倆人還是那句話:“下役無能,請大人再寬限1“啪”一拍驚堂木,李大人可就火瞭:“張開、李豹,當初你們兩人不錯,是當地有名望的武術傢。本府也曾下過請帖,請你二人,幾次三番,你二人也確實是不願意入我這官府。可現在你們到底是應瞭本府,你們兩人是本府的大班頭,捕盜拿賊的左膀右臂啊!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十八條命案,人傢屍主傢裡都在盼望著我們官府,我們束手無策,不能拿賊,怎麼給事主傢裡報仇雪恨?來呀!把他們倆押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呼啦“
一下子,堂口官人跪下一大片:“請大人寬限!請大人寬限!你要把二位班頭打壞瞭,這賊人就更無法捉拿瞭。”法不責眾,李連甲李大人點瞭點頭說:“再給你們兩人五天限。如果這五天以內賊人還不能到案,死難者不能昭雪,我把你二人滿門眷屬全押入大牢,以做人質。何時拿住賊人,再釋放他們1
張開、李豹一聽嚇壞瞭,急忙跪下說道:“大人!就是賊人站在我們哥兒倆面前,我們也不能伸手拿賊,這是無頭案哪!請大人賞下您的名片,我們二人準備辦件禮物,到張傢莊我恩師府上去一趟。聽說我師父剛從北京回來。
如果我恩師點頭瞭,他身為成名的俠客,經驗多,閱歷廣,勝過我弟兄。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大人聽瞭聽,也隻好如此。
哥兒倆拿著名片、禮物到瞭鎮江瓜州張傢莊。到瞭門口,他們倆心裡也發怵呀0啪啪”一叫門,底下人把門給開開瞭:“喲,二位大少爺1“我師父回來瞭嗎?”“老人傢剛從北京回來幾天,這會兒正在傢裡呢。”“我們倆想見見他。”“您二位先候著。”說完底下人轉身形奔裡走。時間不大,管傢張宏出來瞭:“唉喲!二位少大爺。老爺子回來好幾天瞭,你們哥兒倆都不來。八成是有事瞭吧?”“老哥哥,您猜對瞭,其實這事不說您也知道,大概我師父不知道。老哥哥,您給我們回稟一聲。”“嘿嘿!老爺子聽說你們來瞭,挺高興1老總管給提著禮物,哥兒倆整理一下衣服,然後來到瞭客廳。挑簾櫳進來,一看老頭滿臉紅光坐在這兒,哥兒倆趕緊行禮:“師父,有二年沒見您瞭,您一向可好?我們哥兒倆給您磕頭瞭1“啊,起來起來!
怎麼還買禮物呀?“總管給說好話:”啊,這哥兒倆孝順您!您瞧,給您買這麼一份重禮。“”師父,弟子應當孝順您。“”唉,客氣瞭!你們二人先坐下。老總管,叫人給他們沏茶去。“時間不大,茶端上來瞭,老總管告退。
老俠這才細問:“這二年不見瞭,你們哥倆怎麼樣瞭?”張開先說道:“師父,您這二年總不在傢,現任的知府姓李,叫李連甲,也是愛民如子。知道我們倆是您的弟子。為瞭維護這一地帶百姓的安全,讓我們兩個人出任知府的班頭。我們開始不見,李大人不但派有頭臉的人登門相請,而且親自坐轎到我們傢中,請求我們哥兒倆幫助維護本地的地面。”老俠張鼎顯得不太高興瞭:“你們既然已經幹瞭這個。這與我張子美有什麼關系呀?得啦!既然幹,就給人傢幹好。”“不過最近咱們地面可出點事情。”“出什麼事情瞭?”
“師父,一連出瞭十八條人命呀!全都殺的是少婦長女呀!您看,還是無頭案。”老俠張鼎這麼一聽,把臉就沉下來瞭:“當初我就跟你們說過,什麼都可以吃飯,什麼都可以養傢,唯獨不準進六扇門。現在既然你們已經進去瞭,又遇上本地面這件惡事兒,真讓老夫騎虎難下呀1
張開、李豹一聽,老俠生氣瞭,就趕緊站起來說:“師父,您瞧這禮物不是我們買的,是知府李大人給您買的。”“不,這我可不敢收1“師父,您不收也得收!您看,這名片都來瞭。您要是不收,明天李知府準會親自來。
這次他就要來,讓我們哥兒倆給攔瞭。我們說,我師父不好這個,您要是親自去瞭,反倒是不好說話。“張子美把名片接過來看瞭看,放在桌子上說:”你們打算怎麼辦?“”我們哥兒倆是辦不到瞭,十八條無頭人命案,知府的烏紗帽都難保瞭。要說李知府兩袖清風,確實是一位好官,您可以跟本地面的老百姓打聽打聽。您剛回來,本地面出瞭這樣的事情,就是沖他這清官來的,成心要把他這烏紗帽摘下來。我們哥兒倆是無能為力啊!人傢大人是專門叫我們哥兒倆來請您。我們本不敢來,因為我們沒孝順您,盡絕您添麻煩0老俠捋著胡子左右思索,也真著急呀!他看一眼張開和李豹,說道:”人傢李知府臉面很重。你說這事兒,咱們不管吧,顯得咱爺兒們不通情理。
管吧,咱就得把這事辦好。我都是扔下六十奔七十的人瞭,如果辦不到,我身為俠客,這跟頭栽得起嗎?0老人傢這話匣子可就打開瞭,責備張開、李豹不應該進這六扇門。到現在,叫我也跟著你們栽跟頭,整天坐臥不寧,你們這叫孝順嗎?就在這個時候,張方進來瞭。因為老爺子在氣頭上,老管傢想勸張方先別去驚攪。張方不幹:”我進去看看老爺子!到底怎麼瞭?“
張方仆仆風塵,提著小包袱,拿著三棱凹面呂祖錐,他轉身形往裡走。老總管跟著,怕到裡頭老爺子打他罵他。來到客廳,一挑門簾進來瞭:“喲!老爺子,您好!咱爺兒倆有十來年不見面瞭,我這兒給您磕頭瞭。”父子天性,張方的心裡還真是怪難受的,把包袱一扔,跪在前面給老俠磕頭。
老俠這麼一瞧:嘿,十來年瞭,我兒子還是一出如故啊!前出廊後出廈,中間一個大窪棱,錛子錛,鑿子鑿,這蠶豆腦袋可更成形瞭,渾身埋汰,沒有一點利索勁。本來張老俠也想兒子,一看這樣,可又生氣瞭。他總認為:人傢劉竣馬良、夏九齡、洪玉耳這樣的孩子才有出息,個個招人喜,也指望張方能改一些毛玻現在張方這副臟樣惹得老俠不高興瞭:“你,你真氣死我瞭,到後頭找你娘去吧1張方就知道老爺子有這手,正要出去,低頭一瞧。張開、李豹在那兒跪著呢。就問:“二位師兄,這是怎麼瞭?”這兩人臉一紅:“師弟回來啦!您瞧,我們哥兒倆求師父點事。”張方就說:“唉,我知道是什麼事瞭!菊才總管哥哥跟我說瞭。你們說這賊人作案到底是為什麼?是為瞭一個受本地老百姓歡迎的清官?根本不是!人傢鬥的是鎮江地方上的人物。你們這裡不是有個鼎鼎大名的風流俠嗎,人傢賊人要在你鼻子底下作十八條人命案讓你瞧瞧。難道老爺子不管?不過,他確實管不瞭啦!英雄出於年少,他老瞭。你們哥兒倆起來,這事兒由我來辦。”好嘛!沒把張鼎給氣死:“奴才!你知道天高地厚嗎?這個事情隻要咱爺兒們一應下來,哎呀,兵連禍接,這漏子可就大啦!再說這綠林人,咱們也得罪不起呀1
“老爺子,您這話還像一個老俠客說的嗎?賊人在您的眼皮底下做出這樣的事來,您都無動於衷!您還算什麼俠客呀?二位師哥你們起來,請我爸爸他不是不出來嗎,有我呢1張開、李豹心說:有你呢!你管什麼呀?有你可就沒我們瞭。“師弟,你?……”張方一看,兩位師兄不相信自己,就說:“你們甭瞧不起我,我在廣東學藝十二年,現在我就是少劍客爺。我的老師廣東龍門縣法源山寒風島祥慈觀主,復姓歐陽,單字名修,三清教的總首領。
十二年教我張方出瞭名。師父給起的外號叫‘病太歲’。臨別,師父賜瞭三支邁門弩,六支棗核鏢,一條三棱凹面呂祖錐,打遍天下無敵。我正想著回來沒有施展能耐的地方呢。別跟我傢老爺子在這瞎耽誤工夫!他不愛理你們,你們也甭理他,他是老魔癥。我到後面去看看老太太,然後咱們一塊兒走0
說完,張方拿起包袱從門裡出來往後走瞭。老俠張鼎的鼻子都氣歪瞭0孽障,孽障啊!你懂得什麼?1張開、李豹心說:我師父這人,還就得我師弟這樣的人治他。人傢作瞭十八條人命案是沖著李連甲來的?不對就是沖著你張鼎,你不敢出來,還算什麼俠客呀?
張方轉身形往外走,他爸爸嚷、他爸爸罵,他全當聽不見,自個兒往後來瞭。可巧,房中就老太太一個人,獨自坐在裡間屋的炕沿上正發愁呢。眼淚撲簌簌地暗念叨著:“方兒呀!你說你一走十好幾年,你爸爸說你在廣東學藝呢,這個,我也信。可你十二年沒回來瞭,我想你呀!有道是‘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唯恐遲遲歸’。莫非是你爸爸這老頭子喪盡良心,他在半途把你掐死瞭?!要是那樣,孩子,你給我托個夢,我跟他拼命呀!你怎麼就一點音訊也沒有呢?”一挑簾,張方進來瞭:“媽1張方這麼一喊,老太太一高興,往前一栽,差點沒打炕沿上栽下來。幸虧老太太有功夫,一提腰,坐起來瞭,急切切地問:“你是方兒嗎?”“媽,沒錯!
您摸我這梆子頭。“老太太喜淚滿面地說:”兒啊,你知道我多想你啊0
張方也說:“媽,我也想您哪!您知道這些年我在廣東學藝,我學成瞭。這不,師父給的三支邁門弩,六支棗核鏢,一條三棱凹面呂祖錐,打遍天下無敵手。師父還給我二十兩銀子,讓回傢來看看您。媽,您看這大冰釧好玩不好玩?”老太太嗔怪地說:“我沒事坐在炕上玩這大冰釧,這像話嗎?”“您看我還有二十兩銀子一分沒花,一路上我白吃白喝白打架就蹭回來瞭。媽,這二十兩銀子全給您!您買點官粉擦擦,買點花戴戴,讓我爸爸瞧著您喜歡,這就得瞭。”老安人這個氣:“這孩子,我這麼大年紀瞭,還擦粉、買花戴?
你爸爸喜歡不喜歡又怎麼著?“”媽,您別跟我叫真瞭!我也是想讓您老高興一下。現在您把我的衣服給收拾好,我兩位師哥還在外頭等我呢。“老安人急問:”剛回來又去哪兒呀?“張方說:”媽,咱這兒出瞭十八條人命案,我爸爸不敢管。孩兒我有一身能耐,咱們得管!我到外面先跟兩位師哥見個面,安排一下怎麼行動,回頭咱娘兒倆再聊。媽,您給我包餃子啊,我就饞您包的餃子呢0說完,把三棱凹面呂祖錐往絨繩上一別,轉身往外走。老太太說:”孩子,你好不容易回來瞭,我想你,你也不跟我多說會兒話?“
“晚傍晌回來,咱娘兒倆一炕上睡,有什麼話,我都告訴您。現在我得找師哥去1“噔噔噔”順著箭道往外走。
老俠張鼎正堵上他:“冤傢1“老爺子,這件事情賊人分明是沖著您來的,您又沒這能耐,難道咱爺兒倆就這麼栽跟頭嗎?”“冤傢,你懂得什麼?你給我站住!我好好跟你說說,你不能去,不能去呀1張方這會兒可不想聽老頭絮叨,“吱溜”一下,從老頭的襠底一鉆過去瞭:“回見吧,您哪1“冤傢1老頭氣得直跺腳。老頭往後來,一挑門簾子進屋。老太太這兒正拾掇東西呢。“你養活的這孩子,十二年不回傢,他真氣我1“我養的這孩子,比你有出息!我跟你結婚,掐指一算,好幾十年瞭,你凈從傢裡往外拿錢,什麼時候往傢裡拿過一個老錢?這可好,你一不在官,二不在商,又不掙米,又不掙餉。傢裡吃飯,外面打架,你算幹什麼的?我養這孩子有出息,他師父給他二十兩銀子,他路上一分沒花,全都帶回來瞭。還讓我買點粉擦,買花戴呢1老頭子這氣呀:“哎嘿!沒法跟你們娘兒倆說話。”
氣得老俠直哆嗦。
張方來到門房,老總管趕緊一挑簾子讓張方進來。張開、李豹正在這兒坐著呢。“師弟,你來瞭。”“我來瞭。我把東西給老太太瞭,老頭子還要攔我。這惡賊人分明是沖著我們爺兒倆來的,他都不敢惹,窩囊叼著一塊肺!
我不知道當初哪位瞎瞭眼,給他起個風流俠的外號,他算哪路的俠客?0
老總管一聽不樂意瞭:“我說少爺,你不能背著老爺說他不好哇!老俠客當年叱吒風雲,還沒有你呢1張方聽完也不高興瞭:“我知道你吃他一輩子瞭,你當然向著他說話。”張方轉身對張開、李豹說:“好,咱們走吧!到瞭知府衙門跟李大人說,這個案子我來辦。”張開、李豹不知道張方的能耐,心中不踏實。但是人傢大人拿禮物、名片來瞭,如果我們請不出師父來,人傢大人還要親自一請,這讓我師父多為難啊!得啦,咱們就死馬當成活馬治,拿這少劍客爺搪塞一下吧,省得我們老少傢眷,滿門親族被知府給押起來。
張開哥兒倆這麼一想,可就問起張方來瞭:“師弟,剛才在北大廳你可當著師父說你學成瞭,當真學能為回來瞭?”張方一聽不高興瞭:“什麼話呀!
我告訴你們,本人躥高縱遠,小巧之技,無不精能。因為我師父是高人,你們聽說過嗎?“”聽說過,道門門長,三清教的歐陽老劍客爺,當然瞭不起瞭0”這就得瞭!我是老劍客爺之徒,能為還能錯得瞭?現在老爺子不去,你們倆就帶我去見李大人。要不,你們也別想交差。“張開點頭道:”也隻可如此瞭!兄弟,咱們走吧。“張方看出人傢兩人瞧不起他,心中憤憤地說:到時候我要不叫你們出大汗,我就不叫病太歲。三個人溜溜達達一直來到鎮江府東門裡路北的知府衙門口。值班的和班頭全在門前坐著,這裡一切都準備好瞭,隻要老俠客一來,立刻全體出迎,鳴放三聲大炮,閃開儀門、中門,知府親自迎接。現在大傢夥兒一看:張開、李豹領來一個這樣寒磣的孩子來瞭,都挺納悶的。這是幹嘛呀?你們二位不是去請風流俠張鼎去瞭吧。怎麼帶來這麼一個前出廊後出廈、中間一個大凹棱,梳著沖天杵小辮,渾身埋汰的醜小子呢?眾人都在疑惑又不便明問,隻說:”二位班頭回來啦0張開、李豹說話瞭:”眾位都過來見見我們的師弟!他是風流俠鐵扇仙張鼎我們師父的親兒子,廣東龍門縣三清教掌門歐陽老劍客爺的高足,病太歲張方。“
這些人一看張方想樂又不敢樂,都捂嘴偷著笑。張方心說:他們幹嘛見我捂嘴呀?呆瞭一會兒,大傢才都過來:“參見少劍客爺!參見少劍客爺1“眾位都請起來。”行完禮,大夥兒陪著張方來到班房。張開對李豹說:“兄弟,你在這兒陪著師弟說話,我到裡邊去稟明知府大人。”其實是讓李豹看著張方,怕這孩子嘴太損,鬧起事來。張開說完往外走,一直來到書房。
書房在東院的一個四合院,五間正北房前後窗戶支起來,十分涼爽。張開忙行禮:“下役張開見過大人1“噢,張開,你帶著禮物和名片到張傢莊去,把張老俠客爺請來瞭嗎?”“稟知府大人,我師父剛從北京回來,身體有些不爽,他不能出來。”李知府一聽就不樂意瞭,心說:本地區出瞭這樣的事兒,你就是一個老百姓也有責關心,甭說你是一個行俠仗義的俠客瞭!
我手下人拿著名片去見你,如同我親自去一樣,你怎麼一點不理解呢?你應當出來呀!李大人剛要說話,張開把他攔住瞭:“我師父老瞭,確實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我師弟——我師父的親兒子把這事全給接下來瞭。他今兒個二十歲,在廣東龍門縣三清教掌門歐陽老劍客爺那兒學藝十二年,師父給起的外號叫病太歲。使一條三棱凹面呂祖錐,還有三支絕門的邁門弩、六顆棗核鏢。我師弟辦這事兒準能馬到成功!大人,常言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年輕人富有朝氣,他敢想敢幹1知府李連甲聽完點瞭點頭:“張開,此言有理。”剛說到這兒,門簾一挑,從外頭進來一個人。張開一看:這人四十來歲,兩肋無肉,瘦小枯幹,細眉毛圓眼睛,鷹勾鼻子薄片嘴,透著能說會道。他穿紗袍系涼帶,五分底的福字履鞋。腰裡掛著煙袋荷包、眼鏡荷包、檳榔荷包,花白剪子股小辮沒留胡子。這是本府的師爺,姓曹,名叫曹志高,浙江紹興府人。曹師爺很聰明,好手筆。但這個人心術不正,仗著和李知府的關系不錯,背地裡做瞭不少壞事,貪贓枉法,貪污受賄的事情他全幹過。但數目每次又不太大,總是三百五百的,大傢夥兒對他很不滿意。因為他手很粘,給他起瞭個外號:“槽子糕”。曹師爺進來就說:“唔呀,知府大人,曹志高有禮瞭1“曹師爺來啦!張開有禮瞭。”“我說張班頭,你和知府大人在談什麼?”張開就把事情從頭至尾說瞭一遍。這時曹師爺問李知府:“大人,您聽張開說得怎麼樣呢?”李大人不解地說:“我聽張班頭說得還可以。”曹師爺連連搖頭:“唔呀!大人,你是太忠厚瞭,你不要叫人傢捉弄瞭。看來,你的名片不頂用,這瓜州的張老先生不買你的帳啊!可他是本地百姓,既受皇傢雨露之恩,就當湧泉相報。再說,他身為俠客,本地出瞭這種事情,怎麼能袖手旁觀呢?張班頭把這位少劍客爺請來,無非是搪塞公事。”張開心說:這曹師爺真不是個東西!他立刻辯解道:“曹師爺!搪塞不也得辦案嗎?剜到籃裡是菜,打著狼就是好獵手。咱們得看真能耐1曹師爺聽張開這麼一說,也不好再說什麼瞭。便對李知府說:“大人,我看這樣吧!就在您這裡召見少劍客爺,我們也看看他的本領,如何?”
李知府一想:曹師爺是不放心少劍客爺的能為,試試也好。便對張開說:“本府邀請少劍客爺到書房面談。”張開答應,便轉身出來。邊走邊想:師弟呀!
你要真有能耐就給他們露一手,殺殺他們的銳氣;可你沒本事,今兒咱們的眼就算現瞭!
來到班房,張開一看李豹正跟大傢夥兒聊天呢,張方不在屋裡。張開忙問:“李豹,咱師弟呢?”“嗯?不是剛才你出去,他就跟出去瞭嗎?”張開一聽,急得直跺腳:“我讓你陪著師弟說話,你腦袋是榆木疙瘩呀!他這是成心要咱們好看1“怎麼瞭?”“知府有請,他沒瞭。”李豹一聽,“喲1
也傻眼瞭。大傢夥兒也全過來瞭:“哪兒去瞭?”“找1知府大人下瞭堂諭瞭,有請這位師弟,現在他沒瞭。張開、李豹可真急瞭:“師弟,你在哪兒呀?你讓我們哥兒倆著急呀!你快出來吧!!哎呀,祖宗!你在哪兒呢?”
這時候,有人搭話:“我在這兒哪,誰叫我呢?”這哥兒倆真生氣瞭。大傢夥兒一瞧:嘿!這小子可真嘎咕!他在院墻根的雨拍子底下盤膝打坐呆著呢。
這雨拍子是什麼東西呀?就是用木頭做的架,上頭釘上草席,下雨的時候掛在窗戶上擋雨,不下雨時立在墻根下。大傢“呼啦”全過來瞭。張開一看他這樣,就說:“你跑這兒幹嘛來瞭?”“這兒涼快1“什麼涼快,你看把我們倆急的1張方也挺橫:“為什麼監視我呀!這是我給你們點教育。”
“嘿!師弟,你真是一點虧都不吃!把我們哥兒倆給急壞瞭。現在府臺大人的堂諭下來瞭,要請你去書房談話。”“還有哪位?”“還有一位浙江紹興府的師爺,姓曹叫曹志高。”“好嘛!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到書房去見府臺大人。”您瞧這事兒,聽說府臺大人要在書房裡召見少劍客,府衙裡的人早就都知道瞭,這叫不脛而走。“呼啦啦”來瞭四十多位,眾星捧月一樣,陪著張開、李豹把張方帶到書房院。大傢都想開開眼。大傢夥兒一起來到臺階下,兩旁人員都在旁邊站下。“師弟呀!你先候一候,我到裡面先回稟一聲。”
張開挑簾櫳進屋:“大人,我師弟張方來瞭。”“有請少劍客爺1少劍客張方獻絕藝戲耍曹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