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三百四  神十四

卷第三百四 神十四

開業寺 女媧神 王籍 暢璀 喬龜年 張光晟 淮南軍卒 元載張謂 穎陽裡正

開業寺

至德二年,十月二十三日,豐樂裡開業寺,有神人足跡甚長,自寺外門至佛殿。先是閽人宿門下,夢一人長二丈餘,被金執槊,立於寺門外。俄而以手曳其門,扃鐍盡解,神人即俯而入寺。行至佛殿,顧望久而沒。閽人驚寤,及曉視其門,已開矣。即具以夢白於寺僧,寺僧共視,見神人之跡。遂告以京兆,京兆以聞。肅宗命中使驗之,如其言。(出《異室記》。明抄本作出《宣室志》。陳校本作出《宣室志記》)

唐代至德二年十月二十三日那天,京城豐樂裡的開業寺中發現瞭一個天神的大腳印。腳印從寺門外一直到佛殿。據廟裡的看門人說他夜裡夢見一個兩丈多高的人,穿著金鎧甲,手裡拿著長矛,來到廟門外,這大神隻用手一推,門上的鎖就開瞭,然後就低頭走進來,一直走到佛殿裡,四下張望瞭半天就消失瞭。守門人驚醒後,早上去看寺門,門果然開著。他就把夢中情形告訴寺裡的和尚,和尚們一齊來看,發現瞭神人的大腳印。他們把這事報告給京城的官員。肅宗皇帝也派人到開業寺內查看,一看果然是這麼回事。

女媧神

肅宗將至靈武一驛。黃昏,有婦人長大,攜雙鯉,吒於營門曰:“皇帝何在?”眾以為狂。上令潛視舉止。婦止大樹下,軍人有逼視,見其臂上有鱗,俄天黑失所在。及上即位,歸京闕,琥州刺史王奇光。奏女媧墳雲,天寶十三載,大雨晦冥忽沈。今月一日夜,河上有人覺風雷聲,曉見其墳湧出。上生雙柳樹,高丈餘,下有巨石。上初克復,使祝史就其所祭之,至是而見。眾疑婦人是其神也。(出《酉陽雜俎》)

唐肅宗巡幸靈武時住在一個驛站裡。黃昏時,有一個高個子的女人,手裡拿著兩條鯉魚,在驛站門外大聲喊:“皇帝在哪兒?”大傢認為她是個瘋子。肅宗命人偷偷監視她的行動。監視的人看見那女人停在一棵大樹上,並發現她的胳膊上生有魚鱗。不一會天黑瞭,女人也不見瞭。肅宗即位後,虢州刺史王奇光奏報,說天寶十三載,也在發現那長魚鱗的女人的某月一天,大雨如註,天昏地暗,女媧的墳突然陷入地下,大河上空風雪滾滾,到天亮時,女媧墳又升出地面,墳上多瞭兩棵一丈多高的柳樹,樹上有塊大石。肅宗就派使者到女媧墳前祭祀。人們都說,那個到驛站來的高大女人,就是女媧神。

王 籍

王籍者,太常璿之族子也。乾元中,客居會稽。其奴病死,數日復活,雲,地下見吏,吏曰:‘汝誰傢奴?’奴具言之。吏雲:“今見召汝郎做五道將軍,因為著力,得免回。”路中多見旌旗隊仗,奴問為何所,答曰:“迎五將軍爾。”既還數日,籍遂死。死之日,人見車騎繽紛,隊仗無數。問其故,皆是迎籍之人也。(出《廣異記》)

王籍是太常王璿的後代。乾之年間,旅居在會稽縣時,他的一個仆人死瞭。過瞭幾天,仆人又復活,說在陰間看見一個官,官問他是誰傢的仆人,答說是王籍的仆人。那官又說:“馬上要召你傢主人來這裡任五道將軍。”他說因為做事盡力,得免罪,才把他放回來。回來的路上看見一大隊旌旗儀仗,仆人問他們要去哪裡?那官先說,“是去迎接你的主人五將軍呀。”仆人回來沒幾天,王籍就死瞭。死的那天,人們看見很多車馬儀仗,問是怎麼回事,原來都是來接王籍的。

暢 璀

暢璀自負才氣,年六十餘,始為河北相衛間一宰。居常慷慨,在縣唯尋術士日者,問將來窮達,而竟不遇。或竊言於暢曰:“何必遠尋,公部下伍伯,判冥者也。”暢默喜。其日入,便具簪笏,召伍伯,升階答拜,命坐設食。伍伯恐聳,不如所為。良久謂之曰:“某自揣才業不後於人,年已六十,官為縣宰。不辭碌碌守職,但恐終不出下流。要知此後如何,茍能晚達。即且守之,若其終無,即當解綬入山,服餌尋道。未能一決,知公是幽冥主者,為一言也。”伍伯避席色沮曰:“小人蒙公異禮如此,是今日有隱於公,即負深恩;不隱即受禍,然勢不得已而言也。某非幽明主者,所掌亦冥中伍伯耳。但於杖數量人之死生。凡人將有厄,皆先受數杖,二十已上皆死,二十已下,但重病耳。以此斟酌,往往誤言於裡中,未嘗差也。”暢即詰之曰:“當今主者為誰?”曰:“召慎不可泄露,鄰縣令某是也。聞即當來此,公自求之,必不可言得之於某。”旬日,鄰宰果來,與暢俱詣州季集。暢凌晨遠迎,館於縣宅,燕勞加等。既至,乃一老翁,七十餘矣。當時天公承平,河北簿尉,皆豪貴子弟。令長甚適後士,老宰謝暢曰:“公名望高,某寒賤。以明法出身,幸因鄰地。豈敢當此優禮。”詞色感愧,乃與之俱詣郡。又與同歸,館於縣宅,益為歡洽。明日將別,其夜,延於深室,具簪笏再拜,如問伍伯之詞,而加懇切。老宰厲聲曰:“是誰言耶?”詞色甚怒,曰:“不白所言人。終不為公言也。”如是久之,暢不得已,乃告伍伯之名,既而俯首拗怒。頃刻,吏白曰:“伍伯於酒壚間暴卒。”暢聞益敬懼,而乞曰轉懇。乃徐謂暢曰:“愧君意深禮重,固不可隱,宜灑掃一院,凡有孔隙,悉塗塞之。嚴戒傢人,切不得窺,違者禍及其身。堂上設一榻,置案筆硯,紙七八幅。其夕宰入之,令暢躬自扃鏁。天明,持鑰相迓於此。暢拂旦秉簡,啟戶見之,喜色被面而出。遙賀暢曰:“官祿甚高,不足憂也。”乃遺一書曰:“慎不可先覽。但經一事,初改一官,即聞之。”後自此縣辟從事,拜殿中侍禦史,入為省郎諫議大夫。發其書,則除授時日皆不差。及貶辰州司馬,取視之曰:“為某事貶也。”征為左丞,終工部尚書,所記事無有異詞。(出《戎幕間談》)

暢璀總感到懷才不遇,六十多歲時才當瞭河北相州、衛州間的一個小縣官。平時牢騷滿腹,到處尋找能預知未來的術士,好為自己算算將來的前程,但一直沒找到。有人偷偷對他說:“何必到處找呢,您衙裡當伍伯的那個人,就是陰間的判官,你問他不就行瞭。”暢璀很高興,便把那伍伯請瞭來,自己穿上官服拿著朝笏,向伍伯恭恭敬敬的叩拜。然後擺酒歌待。弄得伍伯受寵若驚,不知所措。過瞭半天,暢璀才說:“我自感才能不比別人差,可是如今六十多歲才當瞭個縣令。我倒不怕現在碌碌無為,隻是不甘心永遠居於末流。我想知道我的將來。如果將來還能高升一步,我就繼續幹。如果此生就這樣瞭,我就幹脆辭官進山修道去。現在我拿不定主意,隻好把你請來,因為你是冥府的主管,望你說一說我的前程。”伍伯聽後,急忙惶恐地離廟說,“小人受到大人如此禮遇,如果不說實話,那太不仁義瞭。可是如果說瞭實話,我就要遭到大禍。然而我還是實說瞭吧。我其實不是陰間的主管判官,隻不過也是陰曹的一個伍伯。我的職責是以打板子的數目來衡量人的死生。凡人如果命運不濟,到瞭陰間我就先用板子打他,打二十板以上的都必死無疑,打二十板子以下的,隻不過是大病一場而已。有些人傳說我有多大能耐,這是大錯特錯瞭。”暢璀忙問現在冥府的主管是誰,伍伯說:“我告訴你,你萬萬不可泄漏。現在冥府的主管,就是咱們鄰縣的縣宰。聽說他最近要來,你可直接求他。不過你可千萬不能說這是我告訴你的呀!”過瞭幾天,鄰縣的縣宰果然要來,是打算約暢璀一同到州裡去參加每季度的集會。暢璀一大早就出城迎接,事先在縣衙為他安排瞭房間,打算好好款待。等接來一看,這位鄰縣縣宰竟是個七十多的老翁。原來當時天下太平,河北的行政長官都是豪富子弟,朝廷下令各縣的縣令要選有名氣的長者擔任。鄰縣縣宰受到暢璀的隆重接待十分感動,說:“你的名望很高,而我出身寒微,由於懂得法律才當瞭縣宰。我們既是鄰縣,你待我這樣優厚,實在不敢當。”安頓縣宰住下後,兩人談得很投機。兩人一同到郡裡,又一同回縣要分別,就在當天夜裡,暢璀把縣宰請到密室,向他隆重地跪拜,並說出自己的請求。老縣宰一聽,頓時怒問:“是誰對你說的?你要不對我說明白,我就不答應你的請求。”暢璀不得已,隻好說是伍伯告訴的。老縣宰聽後,低頭控制自己的怒氣。這時,縣衙的一個小吏跑來報告,說伍伯在酒館裡突然死去。暢璀由此更加驚懼,也更佩服老縣宰瞭,就更誠懇地請求他。老縣宰慢聲慢語地說,“你對我如此敬重款待,我就不再瞞你瞭。請你給我準備一個清潔的院子,院裡所有的洞都要堵上。並告誡你傢的人,決不許偷看,否則會引禍上身。屋裡放一張床,桌上放份筆硯和七八張紙。”暢璀一切準備就緒後,這天晚上,老縣宰進瞭院子,讓暢璀把院門鎖上,等天亮後再帶鑰匙來開門。天亮後,暢璀來開房門,老縣宰滿面喜色的走出來向他道賀說:“你的官運很好,不用擔心瞭!”說罷交給他一個本子,並說:“千萬不能先看。你以後每經一件大事,每調動一次職務,就打開本子查。”從這事過瞭不久,暢璀就升任為從事,後來又升為殿中侍禦史。又當瞭省郎諫議大夫。暢璀每次打開本子查看,都寫得清清楚楚。後來,他被貶為展州司馬,打開本子看,上面連被眨的原因都寫明瞭。後來,他又當上瞭左丞,死時是工部尚書,這些事都詳細地寫在本子裡。

喬龜年

喬龜年者,善篆書。養母甚孝。大歷中,每為人書大篆字,得錢即供甘旨。或見母稍失所,必仰天號泣,自恨貧乏。夏月,因自就井。汲新水奉母。忽有一青衣人,自井躍出,立於井旁,謂龜年曰:“君之貧乏,自前定也。何因母稍失所,必號泣訴天也?”龜年疑是神靈,遂拜而對曰:“餘常恨自不能取富貴,以豐侍養。且母年老,而旨甘每缺。雖不憚勤苦於傭筆,甚如所得資助,不足以濟。是以不覺仰天號泣耳。”神人曰:“君之孝已極,上天知之矣。君當於此井中,收取錢百萬,天之賜也。”言訖而滅。龜年乃取之,得錢一百萬。每建珍饌以奉母,仍多不出遊貴達門。後三年,母亡,龜年號慕幾滅性。(性原作惟。據明抄本、許本、黃本改。)仍盡以餘錢厚葬其母,復又貧乏。累年,因閑步,至先得錢之井,悵然而言曰:“我往日貧,天賜我錢。今日貧,天不賜之。若天以我為孝子以賜我,豈今日我非孝子耶?”俄爾神人復自井躍出,謂龜年曰:“往日天知爾孝養老母,故賜爾錢,以為甘旨,非濟爾貧乏。今日無旨甘之用,那得恨也。若爾,則昔日之意不為親,乃為已也。”龜年驚愕慚懼,復遂再拜。神人又曰:“爾昔者之孝,聞於上天。今日之不孝,亦聞上天也。當自驅馳,不然,則凍餒而死。今日一言,罪已深矣,不可追也。”言訖復滅。龜年果貧困而卒。

喬龜年善寫篆字,對母親很孝敬。大歷年間,常給別人寫字換錢,把錢拿去買各種美食孝奉母親。有時一見母親不如意,就悲傷得仰天大哭。恨自己太窮不能使母親晚年享福。夏日有一次到井邊打水,忽然有個穿黑衣的人從井裡跳出來,站在井旁對龜年說:“你受窮是前世已定,何必因為你母親一不如意你就向天哭訴呢?”龜年懷疑這是位神靈,就施禮說,“我常常恨自己不能富貴,好使母親享福。而且母親年紀大瞭,常常吃不好穿不好,靠我寫字掙的那點錢,根本不夠用。越想越苦,不覺就向天哭泣瞭。”神人說,“你的孝心已經感動瞭上天,你可以從這個井裡取錢百萬,這是上天的賜與。”說完就不見瞭。龜年果然從井裡拿到瞭一百萬錢。從此就常常買來珍肴美味給母親吃,也不出去給有錢人寫字換錢瞭。三年後母親死瞭,龜年悲痛得幾乎發瘋,把剩下的錢都用來辦瞭喪事。結果,又窮困起來。有一天,他又來到得過錢的井邊,悵惘地說,“過去我窮,上天賜給我錢。如今我又窮瞭,上天怎麼就不給我錢瞭呢。若是過去上天看我是孝子才給我錢,難道我現在就不是孝子瞭嗎?”不一會兒,那位黑衣神人又從井裡跳出來,對龜年說,“過去上天知道你沒錢孝敬老母,才給你錢讓你買好東西,並不是救你的窮。今天你不用再孝敬老母瞭,當然就不會再賜錢,你有什麼可怨怪上天的呢?如果怨恨,就證明你對母親的孝心是不真誠的,證明你存有私心。”龜年聽後十分慚愧,忙行禮告罪。神人又說,“過去你的孝心上天知道,現在你的不孝的私心,上天也知道瞭。勸你今後還是自謀生路,否則,你會凍餓而死。今天你在這裡怨怪上天,罪過已經不小,你後悔也沒有用瞭。”說罷又不見瞭。後來,龜年果然貧困交加,凍餓而死。

張光晟

賊臣張光晟,其本甚微,而有才用,性落拓嗜酒。壯年為潼關卒,屢被主將鞭笞。因奉役至華州,盛暑驅馳,心不平。過嶽祠,遂脫衣買酒,致奠金天王,朗言曰:“張光晟身負才器,未遇知己。富貴貧賤,不能自料,唯神聰鑒,當賜誠告。”祀訖,因極飲大醉,晝寢於碑堂。忽夢傳聲曰:“喚張光晟。”迫蹙甚急,即入一府署,嚴邃異常。導者雲:“張光晟到。”拜跪訖,遙見當廳貴人,有如王者,謂之曰:“欲知官祿,但光晟拜相,則天下太平。”言訖,驚寤洽汗,獨怪之。後頻立戰功,積勞官至司農卿。及建中,德宗西狩,光晟奔從。已至開遠門,忽謂同行朝官曰:“今日亂兵,乃涇卒回戈耳!無所統,正應大掠而過。如令有主,禍未可知。朱泚見在涇源,素得人心。今者在城,倘收(明抄本收作為)涇卒扶持,則難制矣。計其倉遑,未暇此謀。諸公能相逐徑往至泚宅,召之俱西乎?”諸公持疑,光晟即奔馬詣泚曰:“人主出京,公為大臣,豈是宴居之日?”泚曰:“願從公去,命駕將行。”而涇卒已集其門矣。光晟自將逃去,因為泚所縻。然而奉泚甚力,每有戰,常在其間。及神麢之陣,(麢原作慶。據明鈔本改。)泚拜光晟仆射平章事,統兵出戰,大敗而還。方寤神告為征矣。(出《集異記》)

叛臣張光晟出身微賤,但頗有才幹,生性放浪,好喝酒。壯年時在陜西潼關當兵,經常挨上級的鞭打。有一次,他奉上級差遣到華州公出,天氣很熱,騎著馬奔走賣命,心裡很不平。到華嶽神前,脫瞭衣服買瞭些酒,祭祀金天王。他向天王大聲說,“我張光晟一身能耐,至今沒遇到能賞識我的人。人這一生的富貴貧賤,自己是難以料到的,隻有大神您看得清楚,懇求您真實地告訴我吧。”祭祀完之後,喝瞭個大醉,大白天就睡在祠廟的碑堂裡。在夢中,他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子,而且催促得很急。他就跟隨喊他的人來到一座府前。看這府第,十分森嚴。這時領他近府的人喊,“張光晟到!”張光晟就趕快跪拜。遠遠看見大廳上坐著一個尊貴的人,看樣象是一位大王。這時就聽那位大王說:“你不是想知道你的前程嗎?你隻要當瞭丞相,天下就太平瞭。”聽罷這話,他就驚醒瞭,身上出瞭不少冷汗,越想起覺得奇怪。後來,張光晟屢立戰功,升任瞭司農卿。一直到建中年間,德宗西行巡狩,張光晟隨扈著皇帝。已走到開遠門,張光晟突然對同行的官員們說:“今天將發生兵變,是經源的部隊倒戈造反。他們現在還有統率,所以這些亂兵隻能到處搶掠而已。如果亂兵有瞭統率,那就要釀成大禍瞭。朱泚長期駐在涇源,一直很得民心。如果朱泚統率瞭亂兵一起造反,那可就制服不瞭他瞭。現在我算計著由於事發太突然,時間倉促,朱泚還沒有來得及圖謀此事。各位能不能隨我一起趕到朱泚的府上,召他和我們一起隨皇帝西巡?”官員們正在遲疑不決,張光晟已經策馬直奔朱府,見到朱泚後,張光晟說,“皇上出京西巡,你是朝中大臣,怎麼能在傢裡飲酒做樂呢?”朱泚說,“那我就跟你去吧。”剛要走,涇原倒戈的亂兵就聚到瞭朱府門外。朱泚真就做瞭叛軍的統帥造瞭反。張光晟本來想逃走,但被朱泚籠絡住瞭,就很賣力氣地扶佐朱泚,每場戰事張光晟都參加,神麢之戰後,朱麢就拜張光晟為相當於丞相的“仆射平章事”,讓他統兵出戰,結果大敗,朱泚之亂終於被平定。這時張光晟才悟到當年神說的那些話都是預先對他的警告。

淮南軍卒

陳少遊鎮淮南時,嘗遣軍卒趙某使京師,遺公卿書。將行,誡之曰:“吾有急事,候汝還報。以汝驍健,故使西去。不可少留,計日不至,當死。”趙日馳數百裡,不敢怠。至華陰縣,舍逆旅中,寢未熟,忽見一人綠衣,謂趙曰:“我吏於金天王,王命召君,宜疾去。”趙不測,即與使者偕行。至嶽廟前,使者入白:“趙某至。”既而呼趙,趨拜階下。其堂上列燭,見一人據案而坐,侍衛甚嚴,徐謂趙曰:“吾有子婿,在蜀數年,欲馳使省視,無可為使者。聞汝善行,日數百裡,將命汝使蜀,可乎?”趙辭以相國命西使長安,且有日期,不然當死。今為大王往蜀,是棄相國命也,實不敢還廣陵。且某父母妻子俱在,忍生不歸鄉裡。非敢以他辭不奉教,唯大王察之。王曰:“徑為我去,當不至是。自蜀還由長安,未晚也。”即留趙宿廟後空舍中,具食飲。憂惑不敢寐。遂往蜀,且懼得罪;固辭不往,又慮禍及,計未決。俄而漸曉,聞廟中喧闐有聲,因出視,見庭中虎豹麋鹿,狐兔禽鳥,近數萬。又有奇狀鬼神千數,羅列曲躬,如朝謁禮。頃有訴訟者數人偕入,金天斷理甚明,良久退去。既而謂左右呼趙,應聲而去。王命上階,於袖中出書一通,付趙曰:“持此為我至蜀郡,訪成都蕭敬之者與之。吾此吏輩甚多,但以事機密,慮有所洩,非生人傳之不可。汝一二日當疾還,無久留。”因以錢一萬遺之,趙拜謝而行。至門,告吏曰:“王賜以萬錢,我徒行者,安所齎乎?”吏曰:“置懷中耳。”趙即以錢貯懷中,輒無所礙,亦不覺其重也。行未數裡,探衣中,皆紙錢耳。即棄道旁。俄有追之者,以數千錢遺之,曰:“向吾誤以陰道所用錢賜君,固無所用,今別賜此矣!”趙受之,晝夜兼行,逾旬至成都。訪肖敬之,以書付之。敬之啟視,喜甚,因命席,謂趙曰:“我人也,傢汝鄭間。昔歲赴調京師,途至華陰,遂為金天王所迫為親。今我妻在,與(與字原空缺。據黃本補。明鈔本作此。屬上句讀。)生人不殊。向者力求一官,今則遂矣。故命君馳報。”即留趙一日,贈縑數段,以還書遣焉。過長安,遂達少遊書。得還報,日夜馳行。至華陰,金天見之大喜,且慰勞:“非汝莫可使者。今遣汝還,設相國訊汝,但言為我使。遣汝為裨將,無懼。”即以數十縑與之,曰:“此人間縑帛,可用之。”趙拜謝而徑歸淮南,而少遊訊其稽留,趙具以事對。少遊怒不信,系獄中。是夕,少遊夢一人,介金甲仗劍曰:“金天王告相國,向者實遣趙某使蜀。今聞得罪,願釋之。”少遊悸寤,奇嘆之且久。明日晨起,話於賓僚,即命釋趙,署為裨將。元和中猶在。(出《宣室志》)

陳少遊鎮守淮南的時候,曾派瞭一個姓趙的軍卒到京城出差去給公卿送一封信。趙某臨上路時,陳少遊鄭重地說:“這封信是為瞭件急事,我等你從京裡捎來回信。我看你很健壯又很精明,所以才派你去。你一路上絕不可停留。我計算著你回來的日子,如果到那天你不趕回來,我就處死你。”趙某上路後,一天奔馳幾百裡地,絲毫不敢松氣。到瞭華陰縣,住在一個旅店裡。剛剛睡著,忽然來瞭一個穿綠衣的人,對趙某說:“我是金天王的屬下,我奉天王命來召你去,要快!”趙某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跟綠衣人一起走瞭。到瞭嶽廟前,綠衣人先進去喊道,“姓趙的到瞭!”然後就讓趙某進廟拜見金天王。趙某看見燭火通亮的大堂上,一個人坐在大案後面,堂上的侍衛十分森嚴。這時金天王慢慢地對趙某說,“我有個女婿,在蜀中好幾年瞭。我想派人去看望,可派不著合適的人。聽說你行路很快,一天好幾百裡,就打算派你到蜀中去,怎麼樣?”趙某為難地推辭說,“相國陳少遊派我去長安,規定瞭日期,如果誤瞭期就要處死我。我如果為大王您到蜀中去,這不是丟掉相國的使命嗎?我還怎麼敢回去交差?而且我父母妻兒都在,我怎麼忍心不回去呢?我這決不是找借口不聽大王的派遣,大王你是會明察的。” 金天王說,“你盡管為我去,從蜀中回來你再去長安,不會耽誤的。”然後就留趙某住在廟後的空屋子裡,並備瞭飯款待。然而趙某愁得睡不著覺。心想,如果去蜀中,必然會被陳少遊問罪。如果不去,得罪瞭金天王也是大禍。想來想去拿不定主意,天就亮瞭。這時聽得廟裡有喧嘩聲,就出屋看。隻見廟院裡有好幾萬隻虎豹麋鹿和狐兔禽鳥,還有上千的奇形怪狀的鬼神,他們都排著隊向金天王叩拜,好象文武百官朝見皇帝一樣。不一會兒,又有幾個人一塊來告狀。金天王斷案很精明果斷,過瞭一陣就都退出去瞭。金天王就叫左右傳趙某來,趙某應聲而到。金天王叫趙某上殿前來,從袖子裡取出一封信說:“你帶著這封信到成都,找一個叫肖敬之的人,把信交給他。我的下屬很多,但我這件事很機密,讓我的人送信怕會泄漏秘密,必須找一個人世上的人去才妥當。你一兩天就快回來,別在成都停留。”說罷叫人給瞭趙某一萬錢,趙某拜別金天王,出門後,問一個小官道,“大王賞給我一萬錢,我單身上路,這些錢怎麼帶呀?”那小官說,“你就把錢揣在懷裡不就完瞭。”趙某就把一萬錢揣在懷裡,奇怪的是一點也不礙事,也不重。走瞭沒幾裡地,伸手往懷裡掏出來看,原來全是冥府紙錢,就都扔在路旁。這時後面有個人追上來,又給瞭趙某幾千人世的錢,並說:“剛才我錯把陰間的錢給瞭你,你怎麼能用呢,現在重新給你這些能用的錢。”趙某接瞭錢,日夜兼程的趕路,十幾天就到成都,找到瞭肖敬之,把信交給他。肖敬之拆開信一看,十分高興,叫人設下宴席,對趙某說:“我是人世的人,傢在汝州、鄭州一帶。前幾年調到京師時,路過華陰縣,被金天王強迫和他女兒成親。現在我妻子還在,她與人沒有任何不同。前些時我向金天王求個官職,他給辦成瞭,急著告訴我,所以才勞你送信。肖敬之留趙某住瞭一天,送給趙某一些絹綢,並寫瞭回信交給他。趙某離開成都又趕到長安,送到陳少遊的信後,又日夜往回趕,到瞭華陰縣,把肖敬之的回信交給金天王。天王十分高興,說:“這趟差事真是非你不可,現在你回淮南地。如果你們相國問你,你就說我派你出瞭一趟差,並且讓他任命你作副將。”趙某拜謝後急忙趕回淮南。陳少遊問為什麼耽誤瞭時間,趙某就實話實說瞭。陳少遊不信,非常氣憤,下令把趙某關進瞭監獄。這天夜裡,陳少遊夢見一個穿金盔甲執寶劍的人對他說:“金天王通知相國,他確實派趙某到蜀中去瞭一趟,聽說趙某因此獲罪,希望你放瞭他!”陳少遊驚醒後,感嘆這事太奇瞭,第二天起來,把這事告訴瞭僚屬,並下令放瞭趙某,任命他做瞭副將。趙某元和年間還活著。

元載張謂

元載佈衣時,常與故禮部侍郎張謂友善。貧無仆馬,弊衣徒行於陳蔡。一日天暮,忽大風雷,原野曛黑,二人相與詣道左神廟中以避焉。時有盜數輩,皆仗劍佩弧矢,匿於廟宇下。元張二人忽見之,惶懼益甚,且慮為其所害。二人即負壁而立,不敢動。俄聞廟中有呼者曰:“元相國張侍郎且至,群盜當疾去,無有害於貴人。”群盜相目而驚,遂馳去。二人因偕賀:“吾向者以殍死為憂,今日真神人之語也。”且喜且嘆。其後載果相代宗。謂終禮部侍郎。(出《宣室志》)

元載當平民百姓時,曾和現已去世的禮部侍郎張謂交朋友。那時他們都很窮,沒有仆人車馬,穿著破舊的衣服,步行到陳蔡去。一天黃昏,忽然狂風大作雷鳴電閃,田野上一片漆黑,兩人隻好找到道旁的一座神廟裡躲避。恰好有一群強盜也躲在廟簷下,個個帶著刀槍弓箭。元、張二人發現後,十分害怕,擔心被他們害瞭,就緊緊靠著墻站著不敢亂動。這時突然聽見廟裡有個聲音大喊,“元相國、張侍郎在這裡,盜匪們快走,不許加害貴人!”強盜們嚇得你看我我看你,很快就逃走瞭。兩個人互相祝賀說,“原以為我們今生隻能窮得餓死瞭,沒想到還能做大官,剛才那聲音是神仙說的瞭!”兩個人又高興又感嘆。後來元載果然做瞭代宗的宰相,張謂最後也做瞭禮部侍郎。

潁陰裡正

潁陽裡正說某不得名,曾乘醉還村,至少婦祠醉,因系馬臥祠門下。久之欲醒,頭向轉,未能起。聞有人擊廟門,其聲甚厲。俄聞中問是何人,答雲所由,令覓一人行雨。廟中(廟中原作門外,據明鈔本改。)雲:“舉傢往嶽廟作客,今更無人。”其人雲:“隻將門下臥者亦得。”廟中(廟中原作門外。據明鈔本改。)人雲:“此過客,那得使他。”苦爭不免,遂呼某令起。隨至一處,濛濛悉是雲氣,有物如駱駝。某人抱某上駝背,以一瓶授之,誡雲:“但正抱瓶,無令傾側。”其物遂行。瓶中水紛紛然做點而下,時天久早。下視見其居處,恐雨不足,因而傾瓶。行雨既畢,所由放還。到廟門見己屍在水中,乃前入便活,乘馬還傢。以傾瓶之故,其宅為水所漂,人傢盡死。某自此發狂,數月亦卒。(出《廣異記》)

穎陽裡正說有個不知姓名的某人,有天喝醉瞭往傢走,走到少婦祠,醉得走不動瞭,就把馬拴好,在祠門下倒頭便睡。睡瞭好久好象醒瞭,想起來走,可光是腦袋能動身子起不來。這時就聽有人狠狠地敲廟門,廟裡有人問是誰,敲門人回答原因是要找一個人去行雨。廟裡的人回答說:“全傢都到嶽廟作客去瞭,沒有人去行雨瞭。”外面的人說,“那就讓門口躺著的那個人去幹吧。”廟裡說,“人傢是過路的,怎麼能讓人傢幹?”廟裡廟外爭論瞭好半天。後來倒底把醉臥門下的某人叫起來,領到一個地方。一看那裡雲霧蒸騰,還有一個象駱駝的動物。某人被抱上駱駝,又交給他一個瓶子,並警告說:“必須把瓶子正抱著,別讓瓶子歪瞭。”這時那駱駝就開始跑起來,瓶裡的水一路灑瞭出來,變成瞭雨。當時天大旱,某人走到自己傢鄉上空,怕雨下得不足,就把瓶子傾斜瞭一下好讓雨下大點。行雨結束後,某人來到廟門,見自己的屍體在水上飄著,往前一走,魂靈進入瞭屍體,就又活瞭。於是騎馬回傢。由於他行雨時在自傢上空傾倒瞭瓶子,傢裡就被大水淹沒,全傢人都淹死瞭。某人從此就瘋瞭,幾個月後也死去。

《太平廣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