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大傢人等進瞭祥平店後,劉榮說:“你二人因何到瞭此處呢?”於成鳳說:“我奉瞭我師父之命,前來何傢口。聽鏢船上人等所言,水面達官被西川蓮花黨之人所害,因此我師父才派我二人前來,為助力何少達官前去報仇。”劉榮當時與大傢致引完畢。徐國楨問道:“劉賢弟,他師父是哪一傢呢?”劉榮說:“那位老朋友復姓上官,字子泉,外號人稱萬丈白濤聖手擒龍,掌中對一萬字蓮花鐸。”徐國楨說:“我聽著此人太耳熟啦。”劉榮說:“這位老朋友所教徒弟五人。”徐國楨說:“但不知他是哪一門呢?”劉榮說:“他是左少林門,此人文武全才。上官子泉的徒弟,都是成字的。頭一個門人弟子,叫海狗子杜成明。第二個就是此人,高跳龍門於成鳳。第三個叫海馬朝雲華成龍。第四個乃是他的兒子,乃是上官成安,別號人稱鬧海金鱉。第五個是姓胡,雙名成祥,外號威鎮八江沉底牛的便是。按他兒排瞭下來,那第六個是姓蔣,雙名成林,綽號人稱劈水海鬼。由上官成安這裡說,他們哥四個,俱是每人使一對萬字蓮花鐸。因為他們弟兄都很精明,內中胡蔣二人,身體粗壯,這上官老俠是量其材,做其用。看這個徒弟的品行與他的脾氣,該當多大的身份,傳他多少招,不管他是師兄師哥,不是一律所傳。胡蔣二位,老俠所傳是每人一口象鼻子飛鐮刀,此刀體沉十七斤半一口。”劉榮說:“他們通瞭姓名,人傢便可知道是上官老俠的門人弟子。”大傢經他一說,這才明白。當下他們又等瞭幾天,見沒有人來,魯清說:“諸位,咱們要是去上西川報仇,已將火龍觀掃滅,我才順心。謝斌、謝亮、俊章,你弟兄三人,拿三面銅鑼,前後中三道大街去聚人,往中街祥和店以東站立。”又叫人把高桌搬到店門以外,魯清眾人來到店外,往東一看,不亞如人山人海一般。魯清說:“謝斌把銅鑼給我一面。”說話接過一面來,一敲打鑼邊,眾人不敢說話,靜聽他說。魯清自通瞭姓名,然後說道:“列位老鄉,我與你們大莊主是神前結拜,如今我有一事,相煩你們父老有駁回的沒有?”此時眾人是異口同音,一個駁回的也沒有。魯清叫道:“何斌,你到前邊來看一看,三十歲以外的挑出六百名來。兩個人一根繃腿繩,六百人是三百根。前街一百根,分出東西來。後街中街全是一個樣,是每一條街一百條,東村頭五十根,西村頭也是五十根。你們六百人將話聽明,我等大傢上西川走後,你們大傢要保守東西的村口,把繃腿繩預備齊畢,白天東村頭二十五根,夜內二十五根,東西村口,全是一個樣。要是有來往人等,叫他繞莊而行。他要是不聽,非穿村過不可,那時用繃腿繩,將他絆倒,把他擒獲,將他腿別上,每日給他三碗稀粥,別把他餓死。容等我們回來,再行發落。若是有那與你們老達官的沾親至友,要來到此處,你們可以對他說明,我們大傢之事。叫他上西川銀花溝,追我們大傢去,好助你們少莊主一膀之力。”
說完何斌上前過數目,一共是六百餘名,這個說三十二,那個說二十八,他挑出來的人,全站在祥平店以西,路南站立。四十裡外的也挑三百人,每人坡刀一口,前街一百,中街一百,後街一百,東西輪流。前後中三道大街分出前後班,各占後前夜。五十裡外的又挑出一百人,每人花槍一條,保護祥平店。白天五十人,夜間五十人。薑文龍、薑文虎二人,在祥平店主事。魯清又說:“我們大傢走後,無論男女他到莊內找人,頭一樣先洗洗他身上,有軍刃沒有?沒有軍刃將他繩縛二背,叫他到莊內找人。咱們姐丈全是至親或是至友,全要如此的辦。皆因你二人藝業淺薄,何傢口地方太大,恐其你二人,護庇不過來。我們走後,何傢口要有一差二錯,你私作主,往本莊內放人,可小心你河南薑傢屯。其餘人等,通盤散去。”魯清說完下瞭高桌,遂吩咐來人備馬匹,今天就得起身。大眾人等,將東西物件,通盤拿好,一路的盤費,何凱都拿好瞭。杜林說:“魯叔父,咱們未曾動身,您必須在西村口站著,點一點才好,去多少人,回來多少人。咱們大傢站在一塊,是個團體。”魯清這才叫何斌、謝春、謝斌收拾行囊褥套,多拿金銀。眾人來到外面,各人拉過各人馬匹,搭好褥套,拉著馬出西村頭,全從魯清面前經過。登山伏虎馬子登、下海擒龍馬子燕,柳金雄、柳玉雄、飛天夜叉蔣兆熊、飛天豹子神槍焦雄,多背長須尤昆鳳、雙翻飛熊莫得方、金頭虎孫立章、銀頭虎吳紀章、病二郎李貴,大眾人等,縷縷的往外走。眾人從此走,留下之人,便將何傢口把守住啦。
眾人到瞭莊外,飛身上馬,暫且不言何傢口,且說大傢,饑餐渴飲,曉行夜宿,順著大道,一直往四川而行。走在中途路上,一條小路,有那些個男男女女,背包拖籠,往西行走。挑籃擔擔,扶老攜幼。此時天已過午,魯清說:“丁大哥,您下馬前去打聽打聽,他們大傢上那裡去?是逃難呢,還是看熱鬧呢?”丁銀龍答應,翻身下馬,拉馬走上前,找一位年長的老者,沖人傢一拱揖,說道:“這位老鄉,我跟您領教一二。”那老者便站住瞭。問道:“達官,不知您問甚麼事?”丁銀龍說:“你們諸位是看熱鬧,還是趕廟會的呢?”老者說:“達官,我們一來是瞧熱鬧,二來是趕集子。”丁銀龍說:“是甚麼熱鬧哇?”老者說:“您順著我手指,正西有座黃林莊,那莊是五裡地一條長街,南村頭有一個擂臺,立擂臺的是西川人,立一百天的擂,老沒開擂。”丁銀龍說:“這個臺立好瞭沒有呢?”老者說:“早就立好啦,聽那一方的人說,他們為是等著山東一帶的英雄前來,人傢才開擂呢。”丁銀龍一聽,當時氣往上撞,遂一抱拳說道:“謝謝老兄。”回來便將此話對魯清一說。何斌問道:“魯叔父,這是甚麼事?”丁銀龍便將那老者所說的話,一一說瞭。魯清說:“好,不遠,咱們大傢若是騎馬匹進莊村,恐怕村民害怕。”說完他一抬頭,看見西北角上,有一大片松林,遂說:“咱們先奔松林吧。”大傢一聽很對,這才一齊夠奔松林而來。到瞭林中,各人翻身下馬,魯清說:“丁大哥,您去打聽店去。”丁銀龍要把馬拉到林中,魯清說:“您拉著馬去,倒好打店,找一寬闊地方才好。”丁銀龍這才拉馬進瞭北村頭,一看東西的鋪住戶不少,人煙稠密。他往南一邊走,一邊看。到瞭街的當中,路西有一座大店,那店裡出來進去的人,還真不少。他來到店門前,細一看房子,以及店的情形,也有往出拉牲口的,也有往裡拉馬匹的,白墻上寫著鬥大的黑字,北面寫著是‘三義客店’。茶水方便,草料俱全,許多單間,男女的客座。那店的南門,寫著安寓客商,包辦成桌酒席,臨時小賣。丁銀龍看明,遂問道:“店傢。”少時從裡面出來一個夥計,年約四十裡外,身高八尺開外,面如薑黃,粗眉大目,準頭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襯。光頭未戴帽,竹簪別頂,一身藍佈衣服,白襪青鞋,腰中結一條油裙。銀龍問道:“你們這裡有閑房沒有?”夥計一撇嘴。
書中暗表,原來此人姓張,行六,村中人給他起個外號叫拋鞋張六。他說:“達官,您要打店,可在我們這裡,我們店可寬大,正對你們保鏢的住,您隨我來。”當時丁銀龍拉馬來到店內,張六說:“您看這北房是十一間,當中是三明間,兩個暗間,東頭是一明兩暗,西頭也是一明兩暗。”他又說:“您看這廊子底下,也是很寬敞,我們櫃房是三明間,有暗間,有套間,全是我們親友住著,從這南房往西,便是馬棚。後院還有一眼井,就為保鏢的達官住。無奈有一樣,您是保鏢的達官,既是達官,那您得講理呀!您佩是達官,還能搶買搶賣嗎?門洞裡兩條板凳底下,全有人住,您請上別處去找,我們這裡沒房。”丁銀龍一聽,不由大怒,說:“你這個拋鞋倒不錯,我今天行個違禮的事吧,可也是你招出來的,再說我們這行人,到哪裡住店沒虧負過夥計,今天無論誰說也得住店。”說完拉馬出瞭店,別的夥計看見瞭銀龍氣得渾身立抖,遂說:“張六,你這不是給櫃上找麻煩喂?人傢走後,叫來夥計或是朋友們,來到咱們這裡胡一找事,那時豈不是個糟?”張六道:“你們大傢先不用管,我惹的事我搪,與你們大傢無關。”眾人說:“好,那麼瞧你的啦。”按下他們不表。
且說丁銀龍來到松林之內,便將店中之事,對大傢一說。杜林說:“魯叔父呀,如今咱們就有點沾西川地邊啦,照這麼樣的打店不成,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我說出一個人來,叫他前去打店。”魯清說道:“叫誰去呀?”杜林說:“叫我石大哥去打店去。”遂大聲道:“石大哥,咱們可要北房,還上那一傢打去。”石祿說:“好吧,我去打店去。”當時解瞭那匹黑馬來,往外走去。問道:“大丁子,是那個店呀?”丁銀龍說:“你進村頭路西裡,這一座大店,就是那一傢。”石祿便來到街當中,看見瞭許多的人,全往北瞧,他看見路西果然有一傢大店。心裡說:“一定就是這裡啦,便拉馬就往裡走,大傢說:“你找誰呀?”石祿說:“我住店的。”夥計說:“我們這裡沒有閑房啊。”石祿說:“我要正房。”夥計說:“全有人住著啦。”石祿說:“不管是誰住,也得給我騰出來,要不然我可提拐子往外扔。這北房他們住多少日子啦?”夥計說:“前半個月就在這裡住著。”石祿說:“他已然住瞭半個月啦,我是才來的,走累啦,叫他先給我挪開吧。要不然我可是進去怔往外扔。”眾夥計一聽,遂說:“咱們大傢可別管,誰惹出來的誰搪。”那石祿說道:“你們快去告訴他們去。”他是拉著黑馬,面向北站住,張六來到北上房,向客人說道:“客人,您這五位,可也是保鏢護院的,您看外邊這位大太爺,他一死的要住這個北房。”那五個人一聽,內中有個黃臉的說道:“夥計,我們住瞭半個月啦,還有後來的催先來的嗎?”張六道:“您看外邊這位可不講理,您要不給騰出來,人傢一定不答應!他長得可兇猛。”此時石祿在院中,大聲問道:“二格呀,你說瞭沒有?”張六說:“您別著急呀,人傢是先來的,也得容我跟人傢商量商量呀。”石祿說:“小子,你不用跟他們商量,他們不出來,你不會打他們嗎?”張六說:“您打成啦,我們可不敢打,來一位打一位,那明天全給打走啦。”石祿說:“這可是你叫我打他們,那我就打他們。”說著甩瞭大衣,搭在馬上,手提打馬藤,說道:“大老黑,你在這裡等著我,待我打他們去,這可是小二叫我們打的。”說話之間,一來到北房屋中,沖著黃臉的身上,吧吧的打瞭幾下,五個人一見,忙一閃身形,就躥出屋,來到院中。一直夠奔櫃房。石祿說:“你看我把他們打出去啦不是?你說不敢打他們。”說話之間,他進到東裡間,一看屋中沒有甚麼,他又來到西裡間,看見後床沿上,有五個大褥,他過去一伸手,摸出一包銀子來,不由大喜,又一摸別的裡也有,當下將五包銀子放到明間桌上,遂叫道:“二格呀,把這個褥套給他們拿出去,他們要問銀子,你就說不知道。”石祿到瞭外邊,將皮搭子拿瞭進來,便將銀子全放到裡面,又拿瞭出來,放在馬的身上啦。拉馬匹往外走,說道:“二格,你告訴他們,我先出去一會,回頭我回來。”看見那屋子裡有人,張六不敢相攔,他便來到櫃房,說道:“六位客人,從您來的那一天,我就說過,叫您有甚麼銀子存到櫃上,短少一個草茨,全能還您。如今您有銀錢,可被那人拿走啦。”五個人一聽,不由一怔。
書中暗表,這五個人,乃是西川傅傢寨的,大爺叫小蜜蜂傅亮,二爺叫金頭蜈蚣傅豹,三爺叫小花蝶傅榮,四爺叫追風鬼姚慶,第五個便是黑面鬼姚明。這五個人也是蓮花黨的淫寇,當時傅亮說:“張六,你不用管,我們有能奈找他要錢。打不過他,我們這銀子不要啦,我托你一點事成不成?”張六說:“您托我甚麼事?”傅虎說:“我們哥五的馬,你多給照管點,有時給喂一喂,千萬別往外拉。那褥套在你們店中寄存幾日,你看見我們哥五個啦嗎,無論是誰回來,拉馬取東西,你全叫拿瞭走。該多少飯錢,我們如數給銀子。四位賢弟,有名俗話,逢強者智取,遇弱者活捉,走哇!咱們上別傢打店去。”按下不言,且說石祿,他來到北村頭,高聲喊叫:“你們大傢全來吧,店裡有瞭房啦。”魯清說:“諸位,咱們全把軍刃亮瞭出來,再拉馬匹進村口。”大傢一聽,便將軍刃全都亮瞭出來,一齊向村中走來。杜林、杜興弟兄二人,在林中看瞭一遍,不留一物,這才隨眾人往村子裡而來。翻回說店中的先生,向他們親友說道:“列位呀,你們可以早行脫出此店,回傢去吧。這裡不一定要出甚麼事呢。”又向東西配房的客人說道:“列位聽真,如果別處去找店更好,我們這店中是要有事,不走的主兒,那時吃瞭苦子,可別埋怨我們。”大傢夥兒一聽,不知是怎麼回事,有那膽大的主兒,想要看一看是甚麼事,那膽子小的主兒,就搬到別傢去住。店門外的人全往北跑,夥計不知是怎麼回事,少時又往南走。當時張六便來到門口,往北一看,自己嚇瞭一跳,就見從北邊來瞭許多的達官,高矮胖瘦,黑白醜俊,年長的須發皆白,年小的就是小孩,前邊走的是那個黑大個。丁銀龍說:“魯清啊,石祿倒沒找錯瞭店,正是那傢。”說著話大傢一齊來到店門外。張六一看,嚇得顏色變更。石祿說:“來呀,就是這個店。”眾人便拉馬進店。魯清大聲問道:“哪一個是鋪掌?”先生出來說:“我們東傢沒在這裡。”魯清說:“那麼哪一位掌事呢?”先生說:“我們這裡有個夥計,叫張六,他人瞭事,有甚麼事可以跟他去說。我是先生,竟管賬目之事。”魯清說:“張六啊,你不必擔驚,少要害怕,我們大傢一不強買,二不強賣,住店給店錢,吃飯給飯錢,你們做買賣可要公買公賣,不可蒙混於人。倘若被我們查瞭出來,那時可把你送到當官治罪。休要拿我們當匪人看。我等全是保鏢的達官,從此路過,我們前來打店,並沒有強暴的行為。我們先叫知禮知面的人,前來打店。你們店房裡面,是哪一傢戲耍瞭你們,你們用話將我至友趕瞭出去。”杜林說:“魯大叔您不用問啦,簡直是誰說的,就把誰的人頭弄下來,不用跟他們費話。”魯清說:“杜林,你少說話,無知小孩子。”當下他站在院子當中,說道:“眾位客人聽真,我們用不著的房子,你們自管住,我們不會欺壓人。我等住一宵明早就行,你們休要害怕。”張六此時也隻可叫過幾個人來,將眾人的馬匹接瞭過去。魯清說:“你叫甚麼名字?”先生說:“他叫張六。”魯清說:“那房給我們預備下啦。”張六說:“北房吧。”大傢這才撲奔北房。夥計奔石祿來啦,說道:“爺大您把馬交給我吧。”石祿說:“你可不能動,我這匹馬有點欺生,你要拉它,它可咬你。”張六說:“您給我吧,我拉一拉試一試。”說著伸手接瞭過來,那馬直打坐坡,直張開嘴要咬人,張六趕緊又交給石祿。這才說:“得啦,大太爺您隨我來吧。”當時石祿隨他便把馬給拉到瞭馬棚,拴好瞭,又回到上屋。魯清說:“店傢,你們把店門關瞭,”夥計答應,便與眾人打臉水,沏茶。
此時天已平西,魯清說:“張六啊,我跟你打聽一件事。”張六說:“甚麼事?”魯清說:“這兒南頭有一擂臺嗎?”張六說:“不錯,有座擂臺。”魯清說:“這座擂臺擺瞭多少日子啦?”張六說:“已經擺瞭好些日子啦。”魯清說:“這些日子怎麼不開臺打擂呢?”張六說:“沒有好日限。”魯清說:“立擂的是那裡人呢?”張六說:“立臺的是西川人,此人不露名姓。他對外說,無名氏也。”何斌一聞此言,立時心中大怒,兩眼就圓啦。那眾人一聞此言,也都掛瞭火。魯清說:“劉大哥,您下過轉牌,那西川裡正門正戶的人,有沒有啊?”劉榮說:“倒是很有幾傢。”魯清說:“列位大傢,不必動怒,事款則圓,有那些個正門正戶的也有不作事的,也許是那路武門的人,特意前來以武會友。也未可知。張六你每天去看不看?”張六說:“我是一天一趟,因為我沒見過,我知道那天開臺打擂呢,現在眼看立擂就兩個月啦。”魯清說:“那裡頭刀槍棍棒是真的還是假的呢?”張六說:“您要提那軍刃,可全是真的,純鋼打造的。大槍與砍刀最多,都磨的風霜快。”魯清說:“張六,我再問你,這個立擂臺的臺官是何人?”張六說:“不知道,立擂臺兩個月瞭,臺主不報姓名,聽說是西川來的。”魯清問:“黃林莊有多大?”張六說:“也是五裡地的長街,”魯清說:“張六啊,你們在店中,連先生帶夥計,共有多少人?”張六說:“前前後後,一共是二十四口人,連打更的也在其內。”魯清說:“你留下十六個人,給我們支應著,你能言可以帶著他們出去,咱們店中之事,可別露出去。你到外頭給我們打聽打聽那臺官的真實姓名,住在哪傢店中?共有多少人?站臺的臺官一共有多少?全是多大的年歲?在甚麼日子一定開臺打擂?打聽齊畢,回來報知於我。”張六答應:“是。”轉身往外行走,魯清說聲:“且慢,我這裡有五十兩銀子,你們拿去,每人二兩。”張六便帶著這銀子,出來大傢一分,還餘二兩啦。眾人因為這二兩銀子要爭吵,魯清出來說:“你們大傢可別吵,這些日子我們走的時候,有零即補。你們先把那銀子存在櫃上吧。”大傢一聽,這才不爭吵。張六便帶著人出外打聽事不提。
這裡店中之人,便與眾人預備吃喝。魯清說:“何斌呀,咱們大傢是今天來的,他要明天開臺打擂,那一定是西川銀花太歲普鐸,與那二峰,鼓動是非,要在此地劫殺咱們,以命相抵。我也想不到他們敢在此地立擂臺,那時咱們就可以在此地,要抄滅他們蓮花黨,這三門的人。何斌呀,他要不是呢?你說他們還能在此地等著嗎?”杜林說:“魯大叔,原來這西川路也有好人呀。”魯清說:“明白,哪裡全有好人,咱們山東地面也有好人,也有鏢喂毒藥的,見美色起淫心之輩,人不能一概而論。杜林,我可囑咐你,未曾要說話可多留神,你可知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人做事可不能傷眾,棍打一片。未曾要說話,必須清水一邊走,渾水一邊走。”杜林說:“魯大叔,他要是後天打聽,咱們暫且先耽擱幾日,店裡夥計要是打聽不出來,那時我與我兄弟杜興,我二人夜換緊衣,入他的店。”魯清說道:“聽他的消息,倒要看一看他是那路的賊人,有甚麼用意。”正說著話,外邊進來夥計八名,探事回頭,見瞭魯清說道:“魯達官,您諸位俱都是山東省人嗎?”魯清說:“我們多一半是山東省的人。”張六說:“好,我與您諸位道喜啦,我跟這立臺的主兒,他所住的店裡打聽出來的,那店裡有個夥計,他是我的一個哥們,那還能假嗎?他們住在黃林莊東莊內路北四合店。立擂臺的姓吳,名叫吳振山,帶著滿門傢眷,鎮臺官無數,俱都是三十內外的,單等山東省人到此,才能開臺打擂呢!您諸位今天來的,他們明天就開臺打擂。”何斌聽到此處,知道一定是銀花溝的餘黨啦。遂說道:“魯大叔,如此看來,也許是普鐸他們的親友,被他所鼓惑,前來在這裡截殺咱們,也未可知。明天吃完早飯,咱們大傢帶著十名店中夥計,前去打聽,他們如果全不認識,那一定是從西川帶來的。”魯清說:“諸位,大傢不必多言,你我眾人,明天要上擂臺打擂去啦!我可有個準備,是咱們上西川報仇之人,寸鐵別帶,是這麼著咱們去看。”何斌說:“魯叔父,我不帶軍器,怎麼能刀劈二峰呢?”魯清說:“何斌呀,你可不知,我與你父神前結拜,你不過是個孩子,沒有多大的見識,不用說別的,他們要把山東一個無名之輩治死都不成!更不用說還把我們何大哥治死啦!你我大傢是掃滅蓮花黨之人。”石祿一聽說道:“清兒,南邊有擂臺呀。”魯清說:“不錯,有擂臺。”石祿說:“那我得去!臺上有一個算一個,我上去他們全得下來!我提著他的腿,給他扔瞭下來,嚇得他們不敢上去啦!那時臺上的東西,全是我的啦。”魯清說:“上臺的規矩,你知道嗎?”石祿說:“甚麼規矩呀?”魯清說:“你還不知道啊?要上擂臺呀,那是人傢臺官往上叫人。”石祿說:“他叫誰呀?”魯清說:“誰在前頭他叫誰。”石祿說:“怎麼叫啊?”魯清說:“他必須說回漢兩教,僧道兩門,三山五嶽練武的師父,諸子百傢,男女老少,號棚掛號,所有壓臺銀,五兩贏五兩,十兩贏十兩,所有上臺打擂,是以武會友,完全得彩,分文沒有。練武之人,不論男女老少,三場已過,準其上臺打擂。如若不遵規矩,準其護擂之人,將其繩縛二背,送官治罪,按土豪擾亂擂臺辦罪。”石祿一聽,說道:“一個打擂不咧,還有這麼些個麻煩。我聽咱們老爹說過,見擂臺就上,他們給銀子沒事,要是不給銀子,上去就往下扔人。咱們老爹還說,上擂臺一報名姓,不用打他們就得給銀子。”魯清說:“那麼你上擂臺,通報你的名姓不?”石祿說:“我不說我的真名實姓,就說我姓走,叫走而大。咱們老爹說,他要把石祿打啦,連咱們老爹栽啦,頂好不報真名好。”魯清說:“咱們大傢上自鏢行三老,下至杜林、杜興,寸鐵別帶,準其到那裡觀看。”何斌一聞此言說道:“魯大叔,這要是西川路的二峰呢?那時我怎能與我天倫報仇哇?”魯清說:“何斌,我叫你寸鐵不帶,我有心意,你呀緊貼著劉榮。那門的賊人,他全認識。尤其咱們這些人中,鏢行三老、二老全別去,在這裡看著大傢的馬匹,丁銀龍看守店門,劉榮要回來叫門拿軍刃,您再給。以後誰愛甚麼,誰拿甚麼,準其他們隨便。除此之外,無論何人,要偷著拿瞭出去,在外惹瞭事啦,那可是他一人去搪,與大傢無關。”眾人一聞此言,全都點頭認可。魯清又說:“劉大哥,您總叫何斌在您身背後站著,隻因那雲峰,以及普鐸,若有一個人上瞭臺,那時您可趕緊回來取軍刃,要是沒有這三個人,千萬別動傢夥才好。”何斌暗想,不拿軍刃,來到擂臺前頭,先拿雲峰段峰,我手中沒有軍刃,在臺上看見瞭他們,也難逃公道。魯清說道:“劉大哥呀,您隻要看見有西川漏網之賊,那時您就趕快的回來,取軍刃要緊。”又說道:“徐國楨、蔣國瑞、李廷然,你們老哥三個在店中,看守馬匹東西物件。左林竇珍,你們二位看守大傢的軍刃百寶囊等,滿放在北房西裡間,你們二位看著軍刃。除去劉榮能拿外,其餘誰要可也別給。憑他怎麼要也不能給。”二人點頭答應。魯清分派已畢,一夜無書。
次日天明,大傢把早飯吃完。何斌早將小衣服換好,外邊是披麻帶孝。店門一開,大傢一齊往外行走,未到店門以外。街上人等,往南行走,男女老少太多啦。石祿等眾人,搶步上瞭沙梁。到瞭上頭一看,下面有座擂臺,是坐西朝東,明著是五間,當中間是明三暗九。蔣兆熊說:“列位,這個擂臺可不是報仇的,你們看見那個棚沒有?那是明五暗十,前頭五間後頭五間,勾連搭有十間,坐東向西,有十間客棚是坐北向南,一共是五間,暗中也是十間。他們要是報仇的擂臺,頭裡看棚客棚,全都沒有,那才是真正的擂臺呢。這個擂臺犯一個隔閡。”魯清說:“犯甚麼呀?”蔣兆熊說:“西邊有臺算是白虎臺。俗語說得好,白虎西邊坐,不是福來就是禍。魯賢弟,你看這立臺的主兒,很有些個講究。這副對聯寫的也真高,也過口氣太大一點,上聯是用水紅緞子作地,是大紅緞子足的字,寫的是:‘憑刀槍輕世界拳打南山山崩嶺裂。’下聯是:‘以棍棒鎮乾坤腳踢北海海滾波翻。’橫批寫的是:‘真在假亡。’他們看完瞭,各人心中又有點猶疑:你說他們是報仇的擂臺吧,可又不能有這些看棚;你說不是吧,看他這對聯與橫批,說得又太狂一點。他要是報仇的擂臺呢?那臺上的軍刃,可又鎖在一處,絆得很結實。這真是叫人不敢一定。蔣兆熊說:“列位你們看,他們的武聖人的大門還沒閉啦。”魯清道:“太哥,我跟您打聽打聽,這個封門是甚麼呢?”蔣兆熊說:“白臘桿子一對,就是大門。左邊這個是外手,右邊那根桿子在裡邊,這就是封著門呢。”魯清聽瞭,蔣兆熊道:“你再看不但是封著大門,而且還上著鎖啦。”魯清說:“在那裡啦?”蔣兆熊說:“你看那十字架的中間,那不是搭著紅綠的條兒?”魯清一想,遂說道:“老哥哥,這個是甚麼講呢?”蔣兆熊說:“這個單有用意,五色綢子條是為五路達官,你以為武聖人姓武呢?不對。那位武聖人姓孫,名諱是縮字,按問名姓,生人為官印怎麼稱呼?死人就為官諱啦。”
閑言少敘,且說當下。魯清一問這綢子條,又是怎麼回事?蔣兆熊這才給他細批細講,說人傢這個擂臺,還有女的呢,他們是帶著傢眷。魯清說:“瞧哪裡可以分出來呀?”蔣兆熊說:“您看那臺簾,上紅下綠,這就是男紅女綠,那是帶著傢眷的意思。再往軍刃架子上看,棍棒刀槍,戟鉞杈環鐺,長傢夥後頭,有十八樣小軍刃。帶鉤的、帶尖的、帶刺的、帶圈的、帶環的,這在上垂首,那下垂首是鞭鏡人錘抓,拐劍勾鐮斧。這是九樣短軍刃。後邊也是十八樣小軍刃,帶簧的帶膽的,帶繩帶練的,帶綢子條兒,前頭有在數的十八般兵刃,後頭這三十六樣,全是出門以外,有能人練武的研究出來的。武聖時常下凡,好有一比,那麼就好像說,有這麼一個人,他學會瞭武藝,出外惹出事來啦。那官府之中,不找本人,他先找他師父。徒弟有欺師之情,那就不好辦啦。因此人傢留下兩三招,不肯全傳瞭出去。臨到他傳徒弟,又留兩招。傳來傳去,可就傳不開瞭。所以說,文的越研究越寬,這個武術,可是越傳越窄。因此武聖人時常下凡,來渡化那有緣之人。而今人傢臺上的軍刃,滿全用筷子粗的鎖練纏繞,恐怕擦拳輸瞭,一怒再抄起軍刃來,那是容易出人命。”魯清他們再看上垂首,那個軟簾,是藍緞色走水。南繡的海水江牙,每個水浪之內,出來一個獨角蛟龍。那個蛟龍探出頭來,往後瞧著。那下垂首的綠緞色軟簾,紅緞子走水,簾上繡著一道大山,山上往下跑來一斑斕猛虎。攬著虎尾,三足踏山梁,舉著一雙斑斕虎爪。橫著有一條紫緞色圍屏,上面繡著一個大人熊。旁邊有棵大盤松,熊爪抓住松樹,松樹上邊,有一隻大鷹,左爪著,張開瞭翅膀,低頭往下瞧。再往松樹左右看,是兩行小字,是上下的對聯。上首寫的是:‘蛟龍出水無人擋。’下聯是:‘猛虎離山誰敢攔。’盤松上邊寫的四個小字:‘英雄鬥志’。魯清說:“列位,咱們下山崗,可以圍著擂臺來個彎兒,看一看後邊有院子沒有。”眾人一聽很對,這才一齊下瞭山崗,來到後邊。看見用竹竿紮好瞭轉子,裡面是栽好瞭的樁子,上拴繩,一直兜到南頭。坐北向南一個籬笆門,那門內人傢窩棚兩個。
書中暗表,若是來瞭登臺打擂的,有坐騎,好拴馬,在籬笆圈的東邊,有一個土圍子,足有九尺多高,一個土墻,南面有門兒。在門的東邊,有一張報條,上面註寫著:黃六黃三,領縣太爺的堂諭,帶領官軍四十名,彈壓臺場。有擾亂擂臺之人,立時繩縛二背,堂前回話,有不遵臺主之情者,一定究辦。回漢兩教,僧道兩門,諸子百傢,男女老少,到棚掛號,通報名姓。有壓臺銀五兩贏五兩,十兩贏十兩。若有練武之人,盤費短少,沒有此項壓臺銀,來到號棚掛號,二場後準其無銀之人。上臺打擂,立擂臺的臺主,為西川吳振山。當時眾人看明白啦,那一方有彈壓的官軍四十名,全在四十上下歲。滿全是藍佈的底衣,藍佈號衣,後背上有一個月光,光中寫的是正北盧和縣。魯清一看,這一撥人是官軍,另外有一撥年長的,年少的,全是月白褲褂,白襪青鞋,花佈手絹罩頭,撮打拱手,藍佈的背心,紅月光,上寫:南門外十八村的首戶。那些人在那裡是談話議論。天到正午,開臺打擂,今天好日子。大傢看人傢雖是西川人,而今老天爺全都助力他,有個好天。在宋朝的時候,不少人都可以說,您就別說是西川人,您一說是西川人哪,您跟他共甚麼事,人傢也不贊成。因為西川沒有正門正戶的人,有也不多。那西川人太野,全都不大正道。魯清大傢聽眾人說,臺官快到啦。忽然聽見東南角上一陣大亂,看熱鬧的主兒一見,往兩旁一閃,眾人往那邊一看,原來進來一大群人。前頭是一排四個人,全都是一個樣,見此人身高九尺開外,胸前厚,膀背寬,精神飽滿。粗脖挺大腦袋,面如重棗,粗眉闊目,鼻直口寬,大耳相襯。頭戴紫緞色壯士巾,窄綾條載帽口,鬢邊斜插茨菇葉,頂頭一朵紅絨珠,顫顫巍巍。紫緞色靠襖,藍緞色護領。黃絨繩,十字絆,雙垂燈籠穗,一巴掌寬藍絲鶯帶緊腰,雙結蝴蝶扣,大紡綢底衣。大葉搬尖灑鞋,藍襪子花巾裹腿,外罩紫緞色通氅,上繡萬福雲,飄帶未結淡青綢子裡,肋下配定一口坡刀。黑沙魚皮鞘,青銅飾件,黃銅吞口,藍綢子的挽手。前邊這四個人的穿章、打扮、骨格、相貌、年歲,全是一個樣,不差一點。第二撥四個人,全是面白如玉,穿藍掛翠,肋下全配著軋把摺鐵鋼刀。第三撥人,全是面皮微黑,穿青掛皂,每人全是肋下配帶坡刀一口。一來是分人的臉譜,二來是眾人的穿章打扮,分出青黃赤白黑,澹黃紫綠藍,個個全是耀武揚威。來到棚欄切近,早有人給開瞭門,放他們進來,又將那棚門緊閉。此時魯清他們一看,上場門簾一起,雜樣上來二十個人。下垂首那個門也上來瞭二十個人,來到臺上,左邊的人,在兵刃架子後頭,靠近左房山俱都站立一行,背北向南。下垂首那些個人,也在南邊一站。又從後邊上來兩個人,鎖開瞭,從箱子內取出一個包袱來,打開之後,大傢一看,原來是一條圍桌。鵝黃緞子作底,四面繡出萬字不到頭,裡頭有雙龍鬥寶,下邊繡著海水江牙,海牙裡面又繡出雲龍九獻。又從那箱子裡拿出一桿旗子來,是個斜尖杏黃的旗子,紅火沿。青緞子足出來的字,上寫‘不準蓮花黨之人上臺打擂,回漢兩教,僧道兩門,隻要是蓮花黨之人,全不可以上臺打擂。”當時將此旗子掛在當場,眾人等一陣喧嘩,大聲說道:“臺主到啦。”
魯清眾人往東一看,見四匹馬,馬上端坐一人,悠然自得。馬後頭有兩輛花軲轤車,頭一匹是紫馬,頭至尾一丈,蹄至背八尺,細七寸,大蹄腕,螳螂脖,龜屁股蛋,錐子把的耳朵,鞍鮮明。在馬上有一位老達官,此人身高九尺開外,胸前厚,膀背寬。面如重棗,臉上皺紋堆壘,滲白寶劍眉,斜插天蒼。大環眼努於眶外,獅子鼻,翻鼻孔。一把白鼻須,出於孔外,火盆口,唇不包齒,四個虎牙,支出唇外。連鬢落腮的花白胡須,白的多,黑的少。頭戴紫緞色鴨尾巾,鵝黃飄帶,紫緞貼身靠襖,青綢護領。大紅緞子登山鞋,青襪子,打著半截花佈裹腿,青抄包煞腰,緊襯俐落。身穿一件青緞色大氅,掐金邊走金線,群邊是萬字不到頭。在後邊繡著獅子滾繡球,飄帶未結,杏黃綢子裡。在左肋下配定一口金背砍山刀,分量體沉,刀的尺碼放大。瞧那第二匹,乃是白馬。馬身上長出來一身梅花,馬上騎著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眉似初月,唇似櫻桃,鼻如懸膽,牙排碎玉,雙耳垂金環。粉紅絹帕罩頭,前後撮打拱手。身穿鸚哥綠靠襖,淡青絨繩十字絆,有大姆指粗細。藍燈籠穗飄灑,翠藍汁巾煞腰,緊襯俐落,蔥心綠的底衣,窄小金蓮,紅緞色鬥蓬。面色忠正,印堂一顆守節砂。年長約在二十上下。那第三匹也是白馬,也是鞍鮮明,馬上騎著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太太,臉上皺紋很多。鬢發皆白,青手絹罩頭,青緞的一件鬥蓬。
書中暗表,她穿深緞色的上身,藍綢子底衣,半大纏足,慈眉善目的一位老太太。再看第四匹,乃是黑馬。大傢見此馬龍性不小。馬上一人,正是少臺主。面如烏金紙,大抹子眉,豹環眼,黑眼珠太大,光華灼灼,真是大耳相襯,壓耳毫毛不亞如倒豎抓筆一般。頭戴一頂田瓜色青綢頭巾,身著青緞色靠襖,一巴掌寬的護領,核桃粗細的藍絲鶯帶煞腰。雙摺蝴蝶扣,外繡大梅花。肋下佩戴一口短把鬼頭刀。此人是雄壯魁梧。四匹馬已過,看見頭一輛花車上,有兩個姑娘,第二輛車上,是兩個婆子。車馬來到擂臺的南邊,早有人把棚欄門開開啦。車輛馬匹,一齊進到裡邊。關瞭站,眾人下瞭馬,順著擂臺往上走。上場門上來父子爺倆,下場門上來是母女娘倆。後邊隨著兩個婆子,兩個姑娘。魯清大傢在土坡上,往這裡正瞧,看見那兩個姑娘,面色忠正,印堂全有守節砂,兩個人一樣的打扮。那個身量高的姑娘,臉似桃花初放蕊,柳葉雙眉杏核眼。鼻如懸膽,櫻桃小口,牙排碎玉,雙耳墜金環,水紅手絹蒙頭。撮打拱手,大紅色的靠襖,紫絨繩十字絆。鸚哥綠的汗巾煞腰,蔥心綠的底衣,腿上結著寬帶。足下窄小金蓮,藍緞的鬥蓬。這兩個女子,一個樣的穿章,站在瞭那騎馬的姑娘左右。那兩個婆子,年歲全在四十上下的樣子。慈眉善目,耳掛排環,天藍色上身,青色底衣,半大纏足,在那老太太左右一站。魯清說:“劉大哥,您可認識那位臺主嗎?”劉榮說:“我到看他面熟。”魯清說:“哪麼您說他是那門那戶的呢?”劉榮說:“各門各戶太多,我想他人不起。”杜林在旁說道:“劉大叔,不用說啦,據我一想,此人也許是西川銀花溝普鐸的親友,明著在此設擺擂臺,暗中敵擋咱們大傢。”魯清說:“杜林啊,你可不知道,那西川路上可也有保鏢的,並不能說是西川人,就不是好人。劉大哥,您下過轉牌,大一半的人應當認識。”劉榮說:“大小六十四門的人,我一時那能記得清呢?再者說,皇傢不丟國寶,那時不能下轉牌。西川路我就去過兩次,與他在傢不在傢,轉牌一到,他們有門長接牌,到不到的有他們門長。”魯清當下往左右一看,就是蔣兆熊、杜林、何斌、焦雄、劉榮,六個人在一塊,其餘的人,分在各處,那就不知道他們上哪裡去啦。
此時臺上的老英雄說道:“兒呀,你趕緊把武聖人大門的鎖頭開開。”當下小金刀霍全,先脫瞭他身上的大衣,然後正好衣冠,趕奔上前,單腿打阡,將紅綠的綢子條全解瞭下來,雙膝就跪下啦,雙手舉起,先向東再向南,向北向西,四面全舉到瞭。然後站瞭起來,金雞獨立式一站,腳尖一使勁轉瞭一個彎,少臺官說道:“讓過諸位師父。”說完便將綢子條搭在箱子上。蔣兆熊、魯清等大傢,在下面往上觀看,魯清問道:“老哥哥,這五條綢子條,所為何用?”蔣兆熊說:“那是表示五路保鏢的達官。”正說著,臺上老達官又說道:“霍全,快將武聖人大門開開。”那少臺官答應,上前單腿打阡,把白蠟桿子抽回,立在門柱的後頭。那位少達官,將壓尾巾摘下,來到臺口,向三面一抱拳,大聲說道:“回漢兩教,僧道兩門,男女老少人等,有那打過一拳的,踢過一腳的,練武的老師,如果要來比武,請先到南棚掛號。賭五兩贏五兩,賭十兩贏十兩,若無有銀錢,那在三場後,再上來比試。那位願意上來比武?就請前去掛號吧。”正說之間,從下面躥上來一人,細條條的身材,往面上一看,面皮微白,細眉毛圓眼睛,準頭端正,四字海口,雙耳招風。頭戴翠藍色壯士巾,窄綾條勒帽口,頂門撮打茨菇葉,寶藍色貼身靠襖,青緞色護領。黃絨繩十字絆,青抄包煞腰,緊襯俐落。青底衣寬大,薄底靴子,罩腰兜根,外穿一件定藍色通氅,上繡串枝蓮。到瞭臺上,雙手抱拳,說道:“達官。”臺官說:“武師父,您可在號棚掛瞭號啦?我臺上可沒見過您貴府的名單,您貴姓?”來人說:“我傢住山東青江,四大冷海,東海岸盤龍島,散座的寨主,姓侯名英,外號人稱趕浪無絲。”臺官說:“閣下壓臺銀可有?”侯英說:“我等著登程趕路回山島,因此一路之上未敢耽擱,恐怕違背山令,沖撞老大王的山規,我有性命之虞,皆因我囊內缺鈔,正趕上臺官有此立擂,比武得彩,看起來還是學文習武,隻落得我當賣衣服。我今上得臺來,還請您多多原諒才好。”臺官說:“侯壯士,您要是沒有壓臺根,還請您候等三場後,再來比試。”侯英說:“臺官,皆因我走的太猛,沒得帶瞭銀錢。”說著話便將大衣脫下,摘瞭頭巾,收拾俐落。臺官見這侯英,面有怒容,不由心中暗想,我要與他比武,看他的武藝一定不弱。遂說:“霍全,上前與這位師父接一接拳。可要多留神。”侯英往臺上一站,大聲說道:“這位臺官貴姓大名?”霍全說:“我姓吳,我叫吳正。”侯英一聞此言,上前提手一打來,黑虎掏心,右手打來。霍全往旁邊一閃身,這手就打空啦。當下兩個人打在一處,也就有十數個照面,霍全使瞭一個太歲壓山掌,劈頭打來。這侯英往下一矬身,用左胳膊肘一拐他肋,霍全忙一閃身,兩個人就錯過去瞭。侯英反臂一掌,霍全聽身後面帶著風聲打來,連忙向前緊行幾步。那侯英乘勢用腳一勾他腳脖子,當時霍全鬧瞭個大爬虎兒,倒在臺上。侯英是鼓掌大笑,遂說道:“老臺官,可以給我紋銀一封。”老臺官說:“且慢,你把我兒踢倒瞭,你又沒有壓臺銀。”侯英說:“依你之見。”老臺官說:“你要是把我贏瞭,我奉贈紋銀十封。”侯英說:“那你要不給呢?”臺官說:“我立的起擂,我就有這個銀子。男子一言,快馬一鞭。君子一言,如白染皂。我說瞭不算,如同粉頭一樣。”侯英說:“如此甚好,你我二人較量一番。”他心中暗想,我要把他再勝瞭,那些銀子就任我所拿啦。此時老臺官,摘頭巾,甩大氅,絹帕蒙頭,前後撮打拱手,勒絨繩緊絲帶,袖面高挽,將胡子分開,一撮兩根繩,往海下一結,一切收拾俐落,就要與侯英擦拳比武。到瞭下文書,何斌比武招親,四十六友詐西川,銀花溝刀劈二峰等等的熱鬧節目,盡在後文再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