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毛天壽一跑,老員外就追。這個東夾道,往北道路甚窄,南北甚長,毛天壽在前,老員外在後,就見毛天壽一回身,颼的就是一鏢,老員外一閃,不料身後還有一人。皆因沙鳳仙見大傢一齊動手,蘭娘兒、秋葵十分猛勇,自己就躥出圈外,直奔車輛而來,見彈弓在車輛上綁著,顧不得去解,用刀把繩子一割,提著彈弓,往北飛跑,見天倫追趕毛天壽,自己就把彈子掏出來,在弦上穩好。忽然見毛天壽一轉身,總是鳳仙眼快,就知是暗器。自己用臂膊一拐老員外,鳳仙往東一歪身,舉拳對準毛天壽一撒手,吧的一聲,彈子正中毛天壽的太陽穴。毛天壽的鏢可沒打著沙龍老員外,就在一轉眼之間,毛天壽身歸那世去瞭。老員外見他已死,帶著鳳仙復又回來。到廳房外,把老員外嚇瞭一跳,回身一拉鳳仙,姑娘早已會意,一伸手,就把彈子仍然在弦上穩好,前拳對準,後手一撒,趴嚓一聲,惡賊往後一仰,栽倒在甘媽媽身背後,把甘媽媽也嚇瞭一跳。你道這是什麼緣故?皆因王虎兒始終不敢出那東房,他凈趴著往外瞧看,就見秋葵、蘭娘兒、孟凱、焦赤與薛昆、李霸交手,見沙老員外追趕毛天壽往後院去,又見甘媽媽拿著一條門閂在那階臺石上站著亂喊。原來甘媽媽沒有本事,王虎兒準知道施俊與金氏更沒有能耐瞭,暗中就提瞭一口刀,溜出房門,貼著東房墻,下臺階,輕輕的撲奔門口,走到甘媽媽身後,打算著一刀先把這老婆子殺死,然後再進屋中把金氏、施俊殺死,就算給主人報瞭仇瞭。主意雖好,天不隨人願。將一掄刀,叭嚓,後脖頸上就著瞭一彈子,自覺頭顱一暈,噗咚栽倒在地。甘媽媽這才回頭,嚇瞭一跳,就用手中門閂,叭嚓一聲,打將下去。鳳仙趕到,就是一刀,結果瞭王虎兒的性命。復又過來,圍上薛昆、李霸,二賊一見嚇瞭個膽裂魂飛。二人無心動手,就躥出圈外,颼颼的躥上房去。
這內中惟獨蘭娘兒會躥房躍脊,除她之外,誰也不會。蘭娘兒正要上前去追,沙老員外把她攔住說:“姑娘千萬不可追趕,饒這兩人去罷。”再看店中,還有十幾個夥計,打也不敢打瞭,跑也不敢跑瞭,一字排開,全在那裡跪著。這個說我是廚子,那個說我是幫案的,這個說我是今天來的,那個說我是方才到的。老員外說:“沒有你們的事情,可也不能把你們放瞭,用你們當官對對詞去,到瞭當官,你們就作為是今天才到,不知道他這裡是個賊店,不料未到晚上就出瞭這樣事情。再說這裡有蒙汗藥酒為證,絕不與你們相幹。你們看看,這是將軍之妻,這是護衛大人之妻,他要用蒙汗藥酒害死,該當什麼罪過?再者我問問你們,他素常所害之人都埋在什麼地方?”眾人異口同音:“素常這不是賊店。”老員外說:“你們還是向著他們。若要不是賊店,為何起心害我們大眾?再者有高來高去之賊,方才上房跑去的不是那兩個賊嗎?”眾人把王虎兒同薛昆、李霸怎麼哀告毛天壽給他們報仇的話說瞭一遍。老員外又問:“既然不是賊店,現有蒙汗藥酒是哪裡來的?”內中有一個嘴快的說:“除瞭我,別人不知道毛天壽的來歷,他先前在夾龍溝占山為王。他有個夥計,叫賽張飛蔣旺,那人被官拿去,姓毛的逃在這裡開店。今天遇見王虎兒,一求告他與東方明報仇,他有先前所剩下的蒙汗藥,就俱都拿出來瞭。”老員外一聽,也倒合乎情理,立刻叫焦孟二位出去,把此處地方找來。
不多一時,地方帶著幾個夥計進來,見瞭老員外行禮,問明姓氏,又問這些死人緣故。沙龍就把他們開賊店害人,現有蒙汗藥酒為證,自己帶著女兒回臥虎溝,住在此店險些被他們害死諸情由,告訴瞭地方一回。現在店中這幾個夥計,先教帶著他們去見本地面官回話。那些死屍,全用蘆席蓋上。又到南屋裡,把那些馱夫俱用涼水灌醒,地方帶領眾人去見官,夥計在此處守死屍。到次日,官府就來相驗,沙龍見本地面官,仍然照前言學說一遍。官府吩咐把死屍裝殮起來,店中東西入官,房子以作抄產,店中這幾個人開發,案後捉拿薛昆、李霸與玉虎兒兄弟王熊兒。老員外領女眷們上馱轎車輛。焦孟二人上馬,老員外也是乘跨坐騎,施俊可是坐車,大眾歸奔臥虎溝去瞭。單言艾虎同著霹靂鬼韓天錦二人,撲奔南陽府。這一路之上,險些把艾虎急壞瞭。皆因是小義士一生最是好酒,這一單走,無人管轄,每遇住店打尖之時,必要開懷暢飲。韓天錦則一味好睡,睡下去瞭,要叫他起來那可費事。頭天晚間住店,艾虎喝的大醉。
第二日早晨起身,就是叫不醒韓天錦,把他攙起來坐著,他仍然是呼聲震耳,還是不醒。艾虎一賭氣,叫店傢備酒,喝的大醉,他頭朝裡也睡瞭。韓天錦醒瞭一瞧,艾虎還在那裡睡覺。他也把店中夥計叫過來,教給他烙餅燉肉,飽餐一頓,他一吃飽,仍然又去睡著瞭。艾虎醒瞭一看,二哥仍然還睡,隻打量他是沒醒,往桌上一瞧,擺列許多盤碗,方才知道他吃飽瞭又睡。心中暗暗著急,似這樣走路,幾時方能到南陽?一賭氣,要瞭酒又喝。次日天交晌午,方才出店門走路。艾虎想出一個主意來,晚間不住店,連著走夜路,到瞭鎮甸地方,抄著小路就下去瞭。韓天錦問:“艾兄弟,怎麼還不住店呢?”艾虎說:“住店也得有店好住哇。”到底是冤傻子好冤,韓天錦也就氣哼哼跟著走。到瞭次日打尖,艾虎就買瞭一個皮酒葫蘆,裝滿瞭酒,烙瞭幾斤餅,買瞭些熟牛肉和咸菜。韓天錦飽餐一頓,剛要朦朧二目,艾虎說:“走走走!”又催著大傻小子起身,韓天錦就跟著走。到次日打完瞭早尖,仍然又買些餅和酒肉背著走。到次日晌午的時候,韓天錦實在走不上來瞭,說:“老兄弟,你行點好事,教我在這裡歇息歇息罷。”艾虎說:“你隻要睡著能醒,為什麼不教你睡覺呢?”韓天錦說:“我要是不醒,你就真打我,我身上作痛就醒瞭。”艾虎說:“我如何敢真打你,隻要你睡起一覺就走,還有不行的麼!”
韓天錦連連應承,別聽說的好,一躺下就是沉沉睡去。艾虎拿著酒葫蘆喝酒,喝得也覺著有八成瞭,又被冷風一吹,迷迷糊糊的沉沉睡去。剛剛睡熟,耳邊有人說:“呔;你們好大膽!全睡著瞭。”小義士睜眼一看,原來是四哥,立刻站起身來,連忙雙膝跪倒,說:“四哥一向可好?從何而至?”盧珍說:“由陷空島而來。”皆因他奉旨完姻,百花嶺成親之後,連妻子一同回陷空島去。到傢中,盧方老夫妻一瞧這房兒婦,喜之不盡。本來,小霞姑娘生得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容,見瞭公婆,又是一番穩重端莊。小夫妻雙雙行瞭禮,然後就在紫竹院那裡居住。後來又有茉花村丁兆蘭、丁兆蕙、丁大奶奶、丁二奶奶都來瞧看姑娘來瞭。論姑娘說是舅舅舅母,論婆傢就是叔叔嬸母,連盧傢親友都來瞧看。盧珍惦記上京的心切,不到一個月的光景,就要辭別父母。囑咐妻子在父母跟前多多盡孝。次日起身,也不帶人,也不乘跨坐騎,帶上盤費銀兩,離瞭陷空島,上瞭一趟百花嶺,到叔丈那裡看看。若要不上百花嶺,可就遇不著艾虎瞭。
這日盧珍正走,見韓天錦與艾虎在那裡睡覺,先把艾虎喚醒。艾虎過來行禮,彼此道瞭一回喜,這才問艾虎的來歷。艾虎就把始未根由說瞭一回。盧珍說:“很好,我們一路前往。”艾虎說:“這二哥實在是個累贅。”盧珍說:“有我不怕,教他走就走,教他站住就得站住。”艾虎說:“何不就試驗試驗。”盧珍一伸手,韓天錦大吼一聲“呀!”往起一躥。盧珍過去行禮。韓天錦說:“我算計是你,好哇小子。”盧珍說:“你又瘋瞭罷?”韓天錦說:“我犯瞭忌瞭,從此再不敢瞭。”盧珍說:“我們一同快走哇。”韓天錦說:“我怪困的,你不知道,好幾天沒睡覺呢。”盧珍說:“不行,這就起身。”艾虎就見他往腿那裡一伸手,韓天錦連忙的說:“我走我走。”艾虎說:“四哥,這是什麼招兒?”韓天錦說:“你可別告訴他。”盧珍說:“我起過誓,不能告訴別人。”艾虎也就不問瞭。再走路,全有盧珍,教走就走。一路無話,到瞭南陽府的管轄地面。
這日晚間,三人貪著多走幾裡,天有二鼓,前邊有一座廟,見有一個黑影兒,肩頭上背個包袱躥進廟去。盧珍說:“有個賊進瞭廟瞭,我看看去。”艾虎說:“我怎麼沒看見?”盧珍說:“你們在這裡等著。”自己進瞭西墻,奔到上房的臺階,忽見簾子一啟,出來一人,盧珍將要上前,一看原來是路素貞,她把迷魂帕一抖,盧珍噗咚摔倒在地。要問盧珍吉兇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