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劉鎮乘機圍公府 賽妃護駕往饒城
且說公府千歲在內堂之中,思念黌角、大街兩處,交鋒如何消息,忽有旗軍匆忙奔入內堂跪稟曰:“啟千歲,黌角、大街兩路軍馬將兵,俱皆失利陣亡,僅存於將軍一人逃回公府。”公爺聽報,驚得魂飛海外三千裡,魄繞巫山十二峰,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片時方省,於國璉逃回公府,進入內堂跪稟,將俺旗軍人馬交鋒如何大敗之事,奉陳一番。公爺淚如泉湧,隨起身進入內府,見嫂嫂與媽媽言知敗軍之事。嫂嫂同媽媽聽得兩淚交流,驚得面面相覷,做聲不出。王姑尚束英道:“如今怎生是好?”話說未完,聽見炮聲不絕,金鼓齊鳴,叫殺連天,軍聲鬧鬧。 公爺與王姑大驚曰:“外間必有潮軍殺來。”傢將已慌忙入府內,見千歲跪稟曰:“啟上千歲得知,劉鎮領軍將把公府團團圍住。”公爺聽報,眼淚如雨下一般,叫聲:“嫂嫂,如今之計,如何主張?”王姑曰:“叔叔,你可出府門親見劉親翁,問他帶領軍將圍困我公府,卻是何因?姑姑是媳婦,兼之少年弱體,恐怕驚害姑姑,可勸劉鎮收軍回歸。”公爺聽瞭沒奈何,隻得步出府大門前,見劉鎮拱上一手曰:“劉親翁請瞭。未知親翁領軍兵將我公府圍困,是何緣故?”劉鎮挺身進前曰:“本帥甲胄在身,不能全禮。”立在馬上打瞭一拱:“千歲請瞭。啟千歲,非是本帥領軍敢圍住公府,皆因鄧、於二賊虐害人民,故此起動幹戈,欲除殺鄧、於二賊,如今鄧光明已死,於國璉逃歸公府,故敢將公府圍困者,欲擒捉於國璉也。”公爺曰:“告知親翁,我姊系女流之輩,深閨弱體,自幼未聞軍聲。今聽軍聲鼓鬧,恐畏驚害,我姊望親翁看我姊面上,收回軍馬。”劉鎮曰:“啟千歲,今欲我收回軍,須依我等三件事,方肯收軍回轉。”公爺曰:“為甚三事?請親翁說明。”劉鎮曰:“啟千歲:一者,潮州人民所恨者鄧、於二賊,鄧光明已死,於國璉現存,人民之恨未消,千歲肯將於國璉送至本鎮帥府定罪,可安人民百姓之心。”公爺曰:“這個本公依從。未知二者何事?煩為說明。”劉鎮曰:“二者,我等兩軍交鋒,將潮城之內,以南北為戰場,致使人民遭其戰亂之苦,不能生理事業,窮民受盡饑餓,千歲可將府內庫銀打出多少,分發城中貧民。”公爺曰:“這一件本公亦依得。未知三者何事?”劉鎮曰:“三者,千歲令姊姊與我小兒結婚,就系本鎮媳婦,今已及笄,本鎮擇吉迎過帥府,命人送回府中,與兒子完婚。”公爺曰:“這是正理之事,本公當從安排送我姊過帥府,請親翁收回軍馬。”劉鎮見公爺已依三事,即時傳令將軍馬收回帥府。楊先生等出帥府,迎接入內府,敘說三事依允,劉鎮命人設席與眾將慶賀,大吹大擂,開懷暢飲,飲畢各安營署。不提。
且說明日公府之中,公爺欲將於國璉送過帥府還劉鎮定罪,於代子流淚跪下曰:“啟千歲,小將想前年跟千歲出京之時,有二名都統、四名具山、八名防禦,十二名參領,十六名代子、三千披掛、五百名馬軍,如今俱亡喪於潮州。茲僅存小將一人,望千歲往劉府懇保小將免死,奉侍千歲。”說畢兩眼睜睜,看定王姑。王姑曰:“叔叔,國璉說得有理,叔叔往見劉親翁懇說。”公爺曰:“嫂嫂之言,有所不知。昨日說他肯收軍馬者,第一必欲於國璉還他定罪。尊嫂你想,去歲鄧、於二奴將劉進義打死,系劉鎮之弟,冤仇無報,如今安肯輕饒此事?叔叔不敢往說。”王姑曰:“於國璉死得可傷。”言罷,流下淚來。於國璉沒奈何,隻得依從捆至帥府。劉鎮聞說公府送還於代子,即傳令吊來,左右一聲領令,將國璉一拖一丟,一搶三步,拖做一步,來到階下,雙膝跪下,口稱:“劉元帥,小人於國璉叩頭拜見。”劉鎮曰:“於國璉,你這敗害紀綱虐害人民的奸賊,今日有何理說?”於國璉曰:“啟劉元帥,小人一時淺見,肉眼無珠,冒犯虎威,罪該萬死!今望元帥海量,舍其殘生蟻命,感激不淺。”劉帥曰:“本帥有好生之德,見你如此哀求,欲饒你性命,但你是潮州人民的仇人,恐百姓心中離怨,故此難以輕饒。”於國璉曰:“啟劉元帥,小人隨千歲來潮三年,亦有仁心,見人民悲慘者,亦有恩澤施及。”劉鎮曰:“既然如此,於國璉,潮州人民若有受你恩澤者,本帥聽你所說,將你遊解潮城七門,不論軍民人等,有受你之恩澤者,許他來至本帥帳前,保你一聲,就饒你性命。”於國璉領命,這明知現死,圖其賒死。劉進忠命張暢開領解七門,將於國璉捆縛,背上插一支黃紙旗,寫“旗奴於國璉”五字。張暢開手執兩支大鐵錘,領五十名小軍,押於國璉出帥府大門,往各門頭叫喚。一門叫過一門,不想叫到下水門。張暢開到此,火性不能忍耐,大叫一聲:“你等眾人民聽說:我大人欲將於國璉萬刀碎刈,賞他虐害人民之罪。於國璉說,他來潮三年之久,見人民困苦者,常施恩澤,周濟你等。我大人體好生之德,不忍殺害,將他遊解七城門,叫喚你等,不論軍民人等,若有受過於國璉之恩澤者,準你到大人帳前保他一聲,即饒他性命;如若虐害你等,何不將石子照顧他。”言語未畢,眾人民聽瞭,無論老小,各執石子一塊在手,望於國璉頭身擲去。片時之間,眾人民將於國璉用石頭打成肉餅,嗚呼死矣!可見於國璉之虐民,死於亂石之下。張暢開見於代子已死,心中大喜,回報劉鎮。這且不表。 再說公府千歲,傳海陽縣顧仕存到公府。顧知縣聞召,即來進見千歲。言曰:“未知千歲召卑職到來,有何吩咐?”公爺曰:“本公欲濟急城中貧民,你出示曉諭,貧民到你衙署中,先報戶名,抄填明白,繳來本公閱看,本公欲每戶濟他紋銀五兩,須當查檢明白,萬不可差錯混亂。”顧知縣領命,回至本署,飭書役出示:凡城中貧戶聞知,各到縣簡報名造冊,送過公府,乞千歲一閱,職戶名分給不少。這且不表。
再說劉鎮命人請汪道臺過府,道臺汪德平見劉鎮有請,即至帥府,來見劉鎮。劉鎮向汪道臺言曰:“啟憲臺,前日公俯王姑,與我子定玉結婚,荷蒙憲臺為媒,而今本鎮擇定明朝吉日,安排花轎迎接過府,請憲臺車駕過公府說知。”汪道臺曰:“既是這事,本道依命。”起身往見沈千歲言曰:“啟千歲得知,劉鎮擇定明朝吉日,備辦花轎,迎接王姑過瞭帥府,先命本道稟知。”公節曰:“這個正理自當安排,送我姊過府。”汪道領命回復。這且未表。
聽我再說明日,劉鎮安排花轎一頂,小轎八頂,女婢八名,珠燈四對,執事馬匹齊備,把總陳文禺、楊興寧、詹兆奇、李雲貴四將同花轎至公府,迎接王姑。四將領命,直至公府,參謁千歲。公爺即入內,請出姊姊,王姑沈鸞花頭戴珠冠,身披霞背錦,繡步出閨閣,與嫂嫂兄弟灑淚而別。八名女婢,扶上花轎,執事皆在前,八名女婢,上瞭小轎。王姑嫂嫂尚束英送至暖閣後,公爺親自送出大門前。全副王侯儀仗送行,總鎮府執事齊出迎接。潮城內外人民看者,壓肩迭背,何止五、七千人,好不熱鬧,紛紛挨塞者,不離公府之中。
十二名傢將扶送花轎,來至總鎮府。此時汪道臺、吳知府眾官員,先到帥府迎接,王姑花轎到來。這潮城內外人民百姓,為劉大人張燈掛彩者,不計其數。當日眾官員與劉鎮慶賀,設席宴飲,大吹大擂,飲至定更時候,各告別歸衙。這且按下。且說劉鎮請楊先生、蔡賜平、鄒可玉、徐光進內堂議事。諸位聞召,齊至內堂相見。劉鎮言曰:“諸位明公在上,本帥思念公府之中,旗奴今已掃凈,惟沈瑞一人,現存。本帥欲殺沈瑞,未知公等意中如何主張?”蔡賜平言曰:“啟告大人,沈瑞一人,大人安能除得?”劉鎮曰:“明公,如旗奴何等驍勇異常,且得掃盡;況沈瑞如今羽翼已無,如何一人除他不得?”賜平曰:“於、鄧與眾旗奴,在潮虐害人民百姓,致使人民百姓飲恨人骨,如今大人除之,人心欣快,百姓和暢。公爺年輕,未有虐害百姓,大人若除斬沈瑞,恐人民不服,有生離怨之心。我等有一美事勸大人為之。”劉鎮曰:“明公有何金石之言,請乞指教。”賜平對曰:“啟大人,如今於、鄧二賊既除,旗奴兇橫斬盡,潮州人民安息,百姓清閑,共樂堯舜之天,勸大人可盡節全義。為民起見,潮州人民感恩戴德,大人可與周、王二公,共立廟字,萬代香火不絕,名垂竹帛,勸大人為之。”
劉鎮曰:“明公之言差矣!本帥出身系明朝武舉,如今反清事明,倘蒙皇天報應,同鄭千歲若能克復大明江山,封妻蔭子,芳名萬世,豈不美哉?”蔡賜平曰:“非也!大明氣數已盡,而今清朝初始,一統未易,卻復舊業,煩大人三思之。千古難逢這個機會,望大人為之。”劉鎮曰:“明公休得多言,本帥怎肯如此?本帥立意欲除沈瑞,掃清旗種,以安潮州人民,未知公等何如?”楊把總見劉鎮立意,便接言曰:“啟大人,欲除沈瑞,小把總有一計策,將公府全眷並旗巷眾韃女婦,一概掃清。”劉鎮曰:“先生,有何良策,望速指示。”楊飛熊曰:“我大人可修書一封,命人送至公府,限沈瑞公府人等,明日起行離於潮州。我等全軍將往外面埋伏,假為響馬,將沈瑞人等,一概斬除掃盡,此乃是調虎離山之計,滅瞭大王之名,有何不可?”劉鎮聽說不錯,大喜曰:“此計甚妙,依策而行。”請徐光修書一封命人送入公府。公爺見劉鎮有書到,將書拆閱,心中明白,入見嫂嫂曰:“告知尊嫂,劉鎮有書信到來,限定我等一切明日出城,離於潮州。”尚束英曰:“叔叔,如今怎意計教?” 公爺曰:“嫂嫂,這是出乎不得已,依他所行,安敢拒抗?”王姑侍妾柳賽妃聞言大驚,說曰:“千歲此事不好瞭,小婢今番觀劉鎮之意,定是欲殺我等公府之人,恐畏潮州人民百姓人心怨離,故激我等主仆離於潮州,外面定有埋伏軍兵,截殺我等主仆,此乃名為調虎離山之計也。望千歲須當準備提防,不可茍且,以中奸賊之計。”公爺聽著此言,魂飛天外魄送九宵,良久方言曰:“賽妃,今日有何解救?”柳賽妃曰:“啟千歲,當初我等在京起程之時,老千歲命傢將餘世堯到饒平縣為遊擊,以防潮州不測之虞,潮城若有風吹草動之時,急須到饒平縣,召餘世堯前來保守王眷,如今請千歲修書一封,命傢將火速奔至,速召餘世堯起軍救援,保平王眷免中奸賊詭計。”公爺聽賽妃之言,命傢將二名,星夜齎書至饒平營討救。不在話下。
且說楊把總是夜定更後,密遣許文憲、許文忠、陳大巴、陳十三四將領軍兵三百名,假響馬往汀福鋪埋伏,截殺公府人等,不可違令。又說次日,公爺先命眾韃婦先行。又命柳賽妃保護王嫂嫂,車駕出城,賽妃全身披掛,手執兵器,保著軍馬,眾韃婦即收拾細軟物件,打作一包袱,自背步出潮城自平民出城,行至當午,方到司馬橋之處。城中文武眾官員,各備香案筵席,在東京伺候,與千歲餞行。劉鎮亦備筵席,擺在橋頭寧波寺前餞行。公爺車馬出廣濟橋門,過湘子浮橋至寧波寺前,劉鎮進前迎接,參見畢,親自把盞言曰:“千歲,當初本鎮意欲與千歲共享天下太平之福,誰料鄧、於虐害人民,致使本鎮欲除鄧、於,以安人民,因此起動軍馬,今請千歲車駕回京者,以遮掩百姓之耳目故耳!使本鎮哪裡放心得落?”言罷放聲大哭。公爺曰:“親翁大人,皆因本公年輕識淺,誤聽於、鄧二人之言,以致親翁起動幹戈,除卻奸奴。這是民事,此系本公之過,非親翁之罪也。本公回京,自當陳奏天子。”劉進忠言曰:“全仗千歲鼎力,足感大恩。”言畢,千歲的車駕起行前面,汪道臺、吳知府眾官員,各各與千歲把盞餞行。按下不表。再說續順公車駕起身,至午後到澄福鋪。鑼聲一響,走出數百個強人,為首四員賊將,當先截住路口,大叱一聲:過路者可留下買路銀兩,方有過去。”公爺並王姑人人驚得戰戰兢兢,柳賽妃喚一聲:“千歲,不負奴婢所料,千歲莫憂,待奴婢殺退賊人,保護車仗過去。”此時賽妃手執兩口利劍,一支重七斤,共二支計重十四斤,勒馬舞劍殺來。四將舉兵器敵住,戰鼓如雷,叫殺連天。賽妃使出平生武藝,與四將交鋒。陳大巴等拼力大戰,三百嘍羅嘶叫殺來。三千旗婆死亡者不計其數,一半奔潰逃生;後面車仗幸有傢將保護,柳賽妃雖然英勇,被許文忠等四將,共攻拼殺,籲籲喘氣,隻有招架之功,並無還劍之力。正在危急之際,聽見戰鼓如雷,叫聲大震,山後轉出一彪人馬殺來。賽妃大驚,叫聲:“千歲,我等全眷性命休矣!”王姑在車中,魂不附體。
那一彪軍兵,暫暫近前來,賽妃眼角一觀,見是饒平旗號,賽妃大喜曰:“千歲放心,前面是饒平餘世堯的軍馬來瞭。”這餘世堯領本營四百名軍兵,同千總張朝臣、朱起鳳,把總餘大江、呂武德來到,觀見賊人截住車駕,餘世堯手舉二十一斤大刀,一馬當先殺來,張朝城等四將,引軍望賊兵沖殺,潮軍殺死者甚多,殺得許文忠兄弟喘急不息,叫聲:“哥哥!快走,系饒平官軍,餘世堯大刀利害。”是以兄弟拼力架開餘世堯大刀,一齊逃生,追至數裡,收軍回見主帥。賽妃引餘世堯參見千歲,言曰:“我等起軍來遲,致使千歲受驚,伏望恕罪恕罪。”公爺曰:“本公若無你等前來救護,全眷盡亡於此,如今這等,本公怎麼回歸廣東?”世堯曰:“請千歲車駕暫到饒平歇馬,再作商議。”公爺允依,餘世堯等保護車駕,一行人望饒平縣前進。不在話下。
且說許文忠等四將敗歸潮城,僅存六十餘人。至帥府稟知前事。劉鎮聞說,遂命小軍打探沈瑞與旗婦消息,一面命人請楊先生、蔡賜平、鄒可玉、徐光等進內堂議事。
欲知劉鎮所議何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