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李金鳳代父復仇 彭玉麟尋師問難
錢江瞧見洪宣嬌拔腳就走,似乎要去和她哥哥大鬧去的樣兒,趕忙追上攔瞭轉來,仍舊請她坐下。勸著她道:“蕭王妃,你本是一位女中豪俠,難道連那小不忍而亂大謀的一句古話,都忘瞭不成。現在天王面前,隻有你一個人還能說話;不要弄得生瞭意見,以後沒有緩沖之人,豈不誤瞭大事。況且此事我能料定天王,必定推說見逼楊氏,才有這個封王之舉。其實呢,天王自己早有此意的瞭。至於你也要軋進一份王位,似尚不難,容我去與天王說知可也。”
洪宣嬌本來還信服錢紅這人的。此時聽他這般說法,方始把氣消瞭下去。
李秀成又問錢江道:“開科取士,本是正理。但在這幾天百忙之中行之,似乎稍覺太早一點吧。”
錢江聽瞭一愣道:“怎麼說法,天王馬上就要開科取士瞭麼?”
李秀成點頭道:“開科之事,已命大全辦理去瞭。”
洪宣嬌接口道:“這件事情,我方才眼見天王交與大全哥哥去辦的。”
洪宣嬌還待再說,忽見她的隨身侍婢來請,說是大眾都已去向天王謝恩去瞭。王妃怎樣?
錢江、李秀成一齊說道:“這事我們也得前去應個景兒。”
洪宣嬌聽說,先回房去換她衣服。原來洪秀全最恨清朝服裝,又因軍務倥傯之際,沒有工夫,隻好殺到那裡,就把那裡戲子的行頭,拿來應用。大眾既穿戲子行頭,洪宣嬌便打扮得和那武旦一模一樣。此刻既去謝恩,須得去換宮妝,方成體統。這天天王很是高興,大排筵席,賜宴群臣。他一個人穿瞭一件龍袍,坐在上面,大有趙匡胤的那個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之概。楊秀清既封東王,也和那出洪羊洞劇中的八賢王一般裝束。各位王爺,都也相差無幾。還有甚麼天官丞相,地官丞相,甚麼遊擊將軍,甚麼巡查都使的名目,都是一班起義的老弟兄擔任。
席散之後,吉文元一個人去向天王獻殷勤道:“臣有一妹,名喚珠兒,尚有幾分姿首。因見天王身邊沒人侍奉,擬將臣妹獻上,以備房中使用。”
天王聽瞭大喜,立即召入,封為吉妃。這位吉妃,樣樣都好,隻有一雙天足不好。平時每在怨她那位亡母,怎麼幼小不將她好好的裹足,害她長大,不能步步生蓮之雅。豈知她的一雙天足,正合瞭天王的脾味。天王的對於婦女,雖然也重顏色,也卻有幾個特別條件,第一個條件是身長玉立,第二個條件是瘦削肩膀,第三個條件是遍體無瑕,第四個條件是一雙天足。這位吉妃珠兒,四樣都能占齊,因此寵幸無比。
別人見瞭,倒還不甚麼樣,獨有那位洪宣嬌看在眼中,不覺想起她那蕭王爺在日,何等情深伉儷,何等舉案齊眉。一旦中途分飛,害她獨守空房,好不淒楚。平時因在沖鋒陷陣,無暇及此。又有一句古話,叫做眼不見為凈。現在一見天王和吉妃珠兒兩個,同寢同食,同出同進,活像一對鴛鴦,她便不及等候錢江和她所說之話起來。忙去找著錢江問道:“軍師,你在湖南衡州時候,曾經與我咬著耳朵,所說的那句說話,現在可還記得瞭麼?”
錢江見問連搖其頭的答道:“決不忘。”
宣嬌微微地將臉一紅道:“我已不能再待。請問軍師,怎麼辦法呢?”
錢江聽瞭微微一笑道:“我從前本和你說過,原是兩種辦法:一種是再醮,一種是守節。再醮因有活著的天王,下世的西王,他們二位的關系,反而有些難辦。守節呢,誰來管你閑事。你也博通經史的,難道漢朝的那位陳阿嬌皇後之母,陳太主的故事都不知道的麼?”
洪宣嬌聽到此地,愈加緋紅瞭臉的答道:“這個辦法,我豈不知。我此刻來請教軍師的意思,隻怕因此輿論不好,天王未必饒恕,如何辦法。”
錢江又答道:“你隻要對於國傢大事,放出本領去替天王出力,閨房之事,我能包他不來幹涉。”
洪宣嬌聽說,方始欣然而去。
又過幾天,開科之事,業已完畢。大總裁就是放的宜王洪大全;考取的狀元,名叫劉繼盛,字贊震;榜眼名叫袁鎔,字蓋石;還是清朝的一個老舉子;探花彌,字子都,非但年僅一十六歲,而且才貌雙全。瓊林宴的那一天,三鼎甲,一樣的披紅結彩,騎瞭高頭大馬,鼓樂鳴齊的遊街。
哪知那位少年探花彌 ,竟被蕭王妃洪宣嬌瞧上。即於次日,宣嬌特地打發心腹侍婢,將他請至,明為教習文學,暗則作瞭面首。從此以後,宣嬌既有閨房之樂,對於國傢大事,真的更加出力起來。
有一天,宣嬌正和彌探花二人,相對飲酒,十分有趣的當口,忽見她的侍婢大驚小怪匆匆地奔來報知道:“婢子聽說,清朝業已把胡林翼放瞭此地的藩司,署理巡撫;湖廣總督,已由雲貴總督吳文鎔調補;江忠源也放瞭此地的臬司。還有那個死難的李聲鑒李臬臺之子李孟群,同他胞妹李金鳳兩個,口稱要報父仇,已向河南撫臺那裡,借兵五千,殺奔前來。⋯⋯大傢都在氣不過東王,甚麼叫做假節鉞專征伐。⋯⋯天王命他率同林鳳翔、李開芳、吉文元、陳玉成四人,前去討伐向張江三路人馬,又任那個道士吳吉士為冬官丞相,率兵三萬,專敵李孟群、李金鳳兄妹二人。”
那個侍婢一口氣說到此地,又將宣嬌望瞭一眼接說道:“王妃也封瞭甚麼艷王,兼女兵總指揮使,督同陳素鵑、陳小鵑兩個,接應各軍。”
洪宣嬌聽畢,把頭點瞭兩點答聲我已知道,你們從速預備我的營裝就是。
侍婢退出,宣嬌便對彌探花笑上一笑道:“你莫替我害嚇,我本是一個打仗的祖師。不過這場大戰,不知殺到幾時才能瞭結,此刻不能預定。你若膽小怕事,那末不用說它;你若想升官,或是發財,你就快去拜托錢軍師保你一本,弄個我們軍中的秘書監玩玩也好。”
彌探花聽說,急去滿斟瞭一大杯酒,遞與宣嬌去喝道:“我先祝贊你一聲,此去一定馬到成功。”
宣嬌笑著喝幹,回敬瞭彌探花一杯道:“你倒底敢去不敢去?快說一聲。”
彌探花疾忙把酒咕嘟的一聲喝下之後,忽將他的衣袖一勒,裝著要去打仗的樣兒道:“上馬殺賊寇,下馬作露佈。這等盛事,男兒漢,大丈夫,誰不願幹?你放心,我立刻去托錢軍師去。”
彌探花說完,正待出房,宣嬌又對他說道:“倘若錢軍師見你文縐縐的樣兒,不肯保你,你就老實對他說出,是我教你去找他的。”
彌探花聽瞭一愣道:“怎麼,此話可以對他講的麼?”
宣嬌把眼一瞟道:“我教你去說,你隻管大膽去說就是,誰來害你不成。”
彌探花生怕宣嬌動氣,連聲應著我去我去,大踏步的走瞭。宣嬌一等彌探花走後,立即去見天王。及她走到,隻見天王,正據探子飛報,說是吳吉士丞相,已被敵人李金鳳用瞭妖術,殺得似要敗陣的樣子。天王一見宣嬌,連連忙不迭的揮手,命她快去接應。宣嬌見瞭,不好再管彌探花之事,隻好返身退出。拿瞭兵器,飛身上馬,殺出城去。
剛剛出城,兜頭就遇見那個獬面抱頭鼠竄的飛奔而來。宣嬌忙將馬韁勒住問道:“你為甚麼這般狼狽,你可知道吳吉士吳丞相,現在戰得怎樣的瞭。”
那個獬面,見是蕭王妃洪宣嬌,隻好連忙站定答道:“我已中瞭那個李金鳳妖婦的邪術瞭。吳丞相的法術,也非其敵。王妃若去接應,須得小心一二。”獬面說完,匆匆自去。
洪宣嬌卻不懼怕,隻把她手上的馬韁一緊,率領她的女兵,一腳沖至陣中。抬頭一看,果見那個吳吉士,已被那個李金鳳,口吐一團火焰,逼得正待敗退。她也不去再和那個李金鳳打話,掄著一柄大刀,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向火焰之上拼命劈去。說也奇怪,洪宣嬌這人,並無甚麼法術,倒說那時她的一柄大刀,仿佛有瞭神助一般,隻要劈到那裡,那團火焰,就會熄到那裡。莫說那個李金鳳一時不知來歷,不免大吃一驚;就連宣嬌本人,也覺不懂起來。
此時的吳吉士,也當宣嬌能用法術。頓時膽子一大,又將他的大口一張,吐出一團火球,直向李金鳳的面前撲去。原來吳吉士在洪宣嬌未到之先,業經吐過火球,因非李金鳳的敵手,故而趕忙收回。此刻因見洪宣嬌的大刀,能夠劈熄,所以重又吐出,以助宣嬌。當下李金鳳一見吳吉士又吐火球撲她,隻得也把她的那火焰重行吐出。誰知這個火焰,一遇著洪宣嬌的大刀劈著,竟同鬥敗的蟋蟀一般,依然無力可施,熄瞭下去。李金鳳的本身,總算還有法術可以自己防身。可憐她手下的一班兵士,無不燒得一個個的焦頭爛額。正待潰散之際,幸虧左有江忠源殺入,右有張國梁殺入,始將一班兵士,穩住陣腳。起先李孟群也被吳吉士的火球,傷瞭坐馬,此刻方始換馬殺至。於是雙方又混戰一陣,不分勝負,大傢隻好各自收兵。吳吉士、洪宣嬌兩個,一同回進城內,忙去見著天王稟知道:“敵方的那個李金鳳,確有邪術。我們今天這仗,雖然未嘗打敗,以後各軍出戰,須得千萬小心。”
天王聽說,立刻下令諭知眾將去後,忽見東王楊秀清領著一個非常美貌的女子進來,天王便問東王,此是何人。
東王先命那個女子朝見天王之後,方才答道:“她的老子就是前任的漢陽縣知縣桂越石。她的名字,叫做桂子秋。自幼就有一位仙人傳授法術。因見她的老子,藏過關帝廟前掘出的那塊石碣,氣憤不過。直到前幾天,方將那塊石碣尋著,特地攜來貢獻。並願棄邪歸正,投效我們。”
天王聽瞭大喜,先將桂子秋這人獎勵幾句,命她呈上那塊石碣。桂子秋即命從人抬上,天王下座,細細一瞧,果見石碣上面,鐫有“辰火天明、金鐵爭鳴,越王過漢,東國太平”的十六個大字。便對大眾說道:“如此說來,真是天父顯靈的瞭。我們國號,準定就取太平天國四字,才合天意人心。”
大眾附和一陣,天王便命衛士,把那石碣,抬入上房,交與吉妃,連同那塊天生太平天國四字的寶石,一起收藏,衛士抬入。
天王又問桂子秋道:“你能甚麼法術,可與我們這位冬官丞相吳吉士一比。”
桂子秋奉命,她就同瞭吳吉士走出院外,立定身體,對著吳吉士拱手微笑道:“請問吳丞相,我們現在怎樣比法。”
吳吉士因為剛才業已吃過那個李金鳳的虧的,此時不敢大意,隻好也笑著答道:“此刻吳某,無非奉瞭天王之令,瞻仰桂小姐的法術罷瞭。如何比法,悉聽吩咐。”
桂子秋聽說,已知其意,便將她的纖指,忽向西北方的天空一指,跟著道瞭一聲疾、陡聞一聲霹靂,青天白日之中,竟會大雨起來。還不奇怪,她在大雨裡頭,這般淋著,身上竟沒一點水珠顆兒。大傢方才拍手叫好。及至再去看那個吳吉士,早已淋得像個落湯雞兒一般的瞭。
此時吳吉士生怕天王見罪,趕忙口吐一團火球,飛起空中,周繞一轉,仍舊落下,卻也並未被雨濯滅火光。
桂子秋見著,便把她的雙手合十,向著吳吉士拜瞭一拜道:“吳丞相的法術,果然不錯,勝我多瞭。”
吳吉士慌忙謙虛幾句,二人一齊收瞭法術,同到天王那兒銷差。
此時洪宣嬌因見桂子秋這人,既有法術,又是長得比她標致,便對天王含笑的說道:“臣妹願隨這位桂小姐學習法術,伏求天王允準。”
天王聽說,笑上一笑道:“我知法術之事,非得童身學習,方有效力,你現在恐怕不能瞭吧。”
洪宣嬌將臉一紅,正待答話,忽見吳吉士已將她刀劈火焰之事,一五一十的說知天王聽瞭。天王不待吳吉士說完,一面大喜,一面又稱怪事不已。
桂子秋接口道:“既是蕭王妃要學小女子的法術,小女子很願傳授。”
天王更是歡喜,即任桂子秋為女兵副指揮使,就在宣嬌一起辦事。
桂子秋謝恩之後,即同洪宣嬌兩個,手攜手的來到宣嬌室內,一同坐下。宣嬌百事不提,第一句說話,就問桂子秋道,“我的不懂法術,你該已經知道。今天我的刀劈那個火焰之事,倒底甚麼緣故?”
桂子秋見問,微笑瞭一笑道:“王妃請把脈息,讓我一按,或有分曉。”
洪宣嬌真個把她的一雙玉腕,放在桌上。桂子秋一按之後,笑著哦瞭一聲道:“原來王妃今天轉瞭癸,那個姓李的法術,是被王妃的穢污所破。”
宣嬌聽畢,立即傳令出去,隻要是她手下女兵,以後每逢出戰,必須各人身上,都藏一點穢血,違令者斬。
桂子秋道:“王妃應該也去稟知天王,不論兵將,凡遇妖法,都須帶著穢物,方保無虞。”
洪宣嬌聽瞭,一面命人稟知天王,一面便請桂子秋馬上傳授她的法術。
桂子秋道:“王妃現在隻能學法,不能學術。”
洪宣嬌不解,桂子秋又說道:“學法隻要暫忌房事。學術第一要緊先須養氣,一行房事,氣即難合,術無進功,永遠須避房事。所以法是外功,術是內功,不能混合而言。”
宣嬌一聽如此說法,連連說道:“這未請你快快幫我先取姓李的性命要緊;至於學習法術之事,我們往後,慢慢再說便瞭。”所以後來洪宣嬌,永不再提此事,因為不能避忌房事之故。
現在且將洪秀全這邊的事情,暫時按下,補敘湖南那邊。
且說曾國藩自從委瞭彭玉麟,充任那個水師指揮官之後,彭玉麟便將他的水軍之學,全行貢獻出來。沒有多天,已把水師一部份,辦得井井有條。再加那位左宗棠,已入張亮基的幕中。張亮基信任有加,一切軍務等事,全交他去辦理。這樣一來,長沙城池,竟同生鐵鑄就一般,無論洪軍如何兇猛,休想動得分毫。洪秀全隻好聽瞭錢江主張,放棄湖南,去攻湖北。照清廷方面說來,湖北雖然失守,湖南倒底保住。
咸豐皇帝聞知其事,即將胡林翼以佈政使署理湖北巡撫;又調雲貴總督吳文鎔,實授兩湖總督;又任旗人善琦為欽差大臣,督辦湖北軍務,限期收復城池;又命曾國藩大練水師,以作善琦的聲援。
曾國藩一奉旨意,忙將彭玉麟請至,和他商酌道:“現在湖北業已失守,洪軍之勢愈大。此地雖然添瞭一個左季高,卻少瞭一個胡潤芝。朝廷既是責成我練水師,這件事情,隻有請你來幫我一個大忙。”
彭玉麟連連客氣道:“隻是我們那位楊載福同事,也是一位水師好手。”
曾國藩微搖其頭道:“他是將材,你是帥材。你的責任,自然比他重得多瞭。”
彭玉麟聽瞭,方才答道:“既承這般知遇,標下雖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一切大事,仍求大人主持。”彭玉麟說到此地,忽又站瞭起來道:“標下讀書不多,閱歷又少,久欽大人的德望,事事可為標下之師。標下要想拜在門下,務求大人答應。”
曾國藩聽說,搖著手的問道:“你是嘉慶那年生的。”
彭玉麟答道:“標下是嘉慶二十年十二月生的。”
曾國藩聽到這句,忽然大笑起來道:“我僅此你大瞭四五歲,怎麼可以做你老師?”
彭玉麟又接口道:“學問之事,何在年齡。”說著,不待曾國藩答應,早已口稱老師,恭恭敬敬的拜瞭下去。
彭玉麟拜完,又命人去將曾貞幹請至,見過世叔。曾貞幹略談幾句去後,這天曾國藩便和彭玉麟二人,一壁對酌,一壁問他傢事。
彭玉麟一見問到他的傢中,忽皺著眉頭的答道:“門生生平,這樁最不解的事情,此刻先求老師解釋門生聽瞭,方敢述及傢事。”
曾國藩忙問:“哪樁事情,還不明白?”
彭玉麟道:“門生為人,素來抱定宗旨,無論何事,不肯欺人,誰知往往弄得不能不去欺人。難道門生前生作瞭惡事,要想做個好人,都不能夠的麼?”
曾國藩聽說,笑上一笑道:“前生之事,我最不信。這件事情,或是老弟的經歷不夠所致,弄得要好不能,也未可知。老弟且把事實說瞭出來,讓我解釋你聽。”
彭玉麟聽畢,果真老實對曾國藩說出道:“先慈刻苦成傢,始將門生撫養成人。門生所娶鄒氏,人尚賢淑。不知進門之日,怎麼一來,竟會不為先慈所喜。先慈每命門生將她大歸,門生因為憐她罪不至此,隻好常向先慈替她求情。
“有一次,先慈又發大怒,門生真的求不下來瞭。門生隻得將她私下寄住傢叔傢中,竟騙先慈,說是已把鄒氏大歸。此是第一次欺騙先慈。當時先慈隻知鄒氏大歸,且對人稱門生尚未娶過。門生對於親友面上,自然跟著先慈所說。此是第二次欺騙親友。後來先慈和亡荊次第逝世。
“門生困於經濟,不能立足,便到本縣的那座石鼓書院,前去混混。又與一個蕭滿其人,竟以假事扶亂欺人。及到此地,忽又無端的,遇見那座謙裕當鋪裡的女主宓夫人,因畫梅花的情感,竟要嫁與門生。門生仍舊不肯違背亡親之意,隻好騙她未娶。那時她正有病。她有一天,因見病已危殆,要教門生替她書寫遺囑,說是傢產全部歸與門生,等她死後,但要當她元配待遇。門生倘若依她,如何對我亡妻,倘不依她,似乎又作負心之人,所以直到她死,門生尚未允她。話雖如此,她的傢當,門生自然不要。她的遺囑,門生又怎麼辦法呢?”
曾國藩一直聽到此地,便去捻著他那新留的一點小須,連聲贊稱道:“老弟存心如此,仰能不愧於天,俯能不作於人,當然可敬。不過你方才所告訴我的,這些沒有法子的欺人之言,似乎要怪老弟沒有經歷。正是:世事洞明畢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不知曾國藩還有何話,且閱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