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回 隱逸樓勝英盜金印 九龍山五子救三俠(三)
您道,二位姑娘是怎麼來由呢?皆因為在孟傢寨銀鳳吐血,紅玉受瞭毒藥箭。正在危急之時,幸虧蠻子在勝宅偷瞭道爺兩粒百草轉陽丹,故此救瞭二位姑娘。不論什麼病,服下百草轉陽丹,十八天就能復原。二位姑娘病好瞭之後,遂商議回江蘇打聽眾位老人傢的事情。姑娘都夠瞭歲數啦,在勝宅之時紅玉與銀鳳為的是借房子就親。茂隆與銀龍趁著勝奎娶媳婦,也打算辦喜事。因為淫賊鏢打屠小姐,火焚勝宅,遂把此事耽擱瞭。姑娘們又請二俠孟凱歸孟傢寨,也為的是婚姻事。不想好事多磨,姑娘們又受瞭一回傷。小弟兄們又有杭州之行,到現在是九月中旬,火燒孟傢寨,是七月間的事。事隔兩月,茂隆與銀龍不知下落。二位姑娘不言而喻,都是一樣心思。互相商議,要到江蘇探視眾位老人傢的下落。明著是探望老人傢,暗著卻都是不放心自己的未婚丈夫。姐兒倆議好此事,遂通知瞭孟氏老太太。孟氏老太太也不能攔阻,於是打發一個年老的婆子,一個年老的管傢,同三位姑娘由孟傢寨起身,徑奔江蘇省。到十三省總鏢局子打聽眾位老人傢的下落,才知道都在菊花村王宅呢。因此三位姑娘又到菊花村,在菊花村王宅住瞭兩三天的工夫。今天偏偏又趕上姐兒三位與王傢小奶奶正圍戰杜氏娘子。勝三爺叫道:“眾位姑娘別傷他的性命。”要沒有勝老英雄的這句話,今天杜氏娘子休想活命。慢說是四女戰杜氏娘子,就是一個人也足可與杜氏娘子戰幾十個回合的。四女因為有勝爺之命,故雞爪鐮將柳葉刀捋住,杜氏娘子正抽刀的時候,銀鳳一抖飛爪將杜氏娘子肩頭抓住,杜氏娘子擲瞭柳葉刀躺在塵埃。銀鳳過來就勢用飛爪的絨繩,將杜氏娘子倒捆瞭二臂,又要捆杜氏娘子的腿,勝三爺說道:“姑娘不必捆她的腿啦,將她推過來吧。”此時杜氏娘子青絲散亂,狼狽之極。推到勝爺的面前,有女仆搬過一條板凳來,放在月亮門之內,勝三爺在當中落座。上垂首是屠大爺,下垂首是於豐恒,三小站在三老的背後。金鳳、銀鳳二人攙著杜氏娘子站立在勝三爺的面前,婆子打著燈籠照著。銀鳳說道:“小老婆,你也敢到這裡放火?快跪下吧!”勝三爺擺手叫道:“別難為姑娘。”杜氏娘子低頭不語。勝爺捻銀髯一看,杜氏娘子不像下流之女,遂說道:“大娘子,我勝英與大娘子素不相識,又無仇無恨,你為何來到我的朋友傢裡放火呢?”杜氏娘子說道:“你就是十三省總鏢頭勝老達官嗎?”勝三爺答道:“不錯,正是老夫勝英。”杜氏娘子說道:“勝老達官你不必多問啦,良善之傢的娘子還能黑夜給人傢放火嗎?殺剮任之,速求一死。”勝三爺是何等人物,一看這個婦人,早知是好人傢之女,其中必有隱情。勝三爺說道:“大娘子,我在前院拿住行刺的張玉龍,他本是男子,我都不能加害,何況拿住你這女子反倒殺害呢?”杜氏娘子問道:“您是將前院行刺的放瞭嗎?”勝三爺說道:“大娘子,勝英不說妄言。”杜氏說道:“前院行刺的那是我的夫君,你將他放瞭,我速求一死。”好一個節烈的杜氏娘子,始終不提娘傢姓字,她要一提是金叉飛刀將杜雲杜子明的女兒,焉能捆著呢?那杜雲杜老鏢頭,乃是勝三爺聯盟的兄弟,無奈杜氏決不言娘傢姓氏。勝三爺說道:“前面那人我既放瞭,豈能不放你呢?我若將你殺瞭,使你夫婦半途分離,我於心何忍?你與你丈夫既然同來,必有聚會之處。”勝三爺語至此,叫道:“姑娘將杜氏娘子放瞭。”銀鳳那是多伶俐的人,當時口稱:“原來是張大嫂子,小妹不知,多有得罪。”銀風是蓮花湖的人,張玉龍在蓮花湖當過水八寨的寨主。銀鳳知道,每至年節各寨的寨主都與於豐恒拜年去。銀鳳也看見過張玉龍,故此銀鳳今天才送假人情啦。杜氏娘子說道:“小姐不要這麼稱呼,我是賊妻,你是金枝玉葉。”銀鳳給杜氏解開瞭綁繩說道:“嫂子你有所不知,我的天倫就是這位老頭。他老人傢在蓮花湖當過老寨主。你別提賊字,張玉龍在蓮花湖當過水八寨寨主,咱們都是一傢人。”杜氏這才明白。勝三爺說道:“娘子你去吧。”杜氏娘子跪倒身形,口稱:“老恩公,你這樣放我,我不能自己走,你賞給我一個臉面,打發人將我送到村外樹林子,我還要勸我丈夫改邪歸正。勝老恩公實告訴你吧,我的丈夫還有用處,要論能為他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皆因為忠良爺的黃金印,被林士佩擲在海島之中,林士佩的雙足已斷,焉能是他自己辦的事呢?擲印的時候,是我丈夫撐的船,將船撐至十海島。林士佩跪在船上,印用紅綢子包裹,他跪在船上將印拾起來往海眼裡擲的。我丈夫沒有別的用處,若有人下海眼去撈印,我丈夫能知道印落在哪個海眼之中。要不然縱有能人盜印,是十個海眼,他焉知落在哪一個海眼內?豈不是白費工夫嗎?若能勸降瞭我的丈夫,他能引到擲印的所在。還有一件大事,我丈夫也能辦得到。有一位能人可以下海泉,此人與我丈夫是磕頭弟兄,他能請此人出世幫著勝老恩公完案。那時節望求勝老恩公恩施格外,救我丈夫不死。賤妾雖死亦感勝老恩公大德矣!”語畢,潸然淚下。勝爺說道:“真是賢德的婦人。姑娘快攙起娘子講話。”銀鳳將杜氏娘子攙起來。杜氏娘子說道:“勝老恩公你預備一輛車,派人將我送到村外樹林,我還要借一身衣服,這樣實在不雅。”銀鳳說道:“張大嫂子跟我換衣服去吧。”勝三爺派人備一輛轎車,杜氏娘子整理完瞭發髻,換好瞭衣服,銀鳳與金鳳姐倆陪著出瞭王宅。上瞭轎車,杜氏坐在裡面,金鳳與銀鳳跨著車轅。此時有三更多天,直奔樹林子而來。勝三爺自尾於車後,前面是老傢人打著燈籠。
單說張玉龍被放,他是鹿伏鶴行跑到瞭樹林之內,在樹林中左等杜氏也不來,右等杜氏也不來。工夫一大,張玉龍坐在樹林中,不由的胡思亂想。心中暗想:我妻這幾天在九龍山神氣不好,我不該叫她同我前來行刺,這叫酒後無德。我要不喝酒,決不能叫自己的妻子出頭露面,此事大錯瞭。想至此處,又一反想,暗說不對不對,這個賤人不能回來啦,我別傻等著瞭。這幾天她在山內,口口聲聲綠林道無有下場,綠林道不得好結果,叫我同她歸杜傢莊享福,夫唱婦隨。她哪是一片好心,明明咒詛於我,為的是叫我同她出山,她是另有用意。這幾天鏢行人年青的常到山裡去,我見鏢行之人俊品人物不少。這兩天鏢行有人在內寨與這賤婢有什麼事也未可知?唉!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我走吧,別傻等著瞭。張玉龍剛要起身,就見有一個燈籠奔樹林而來,後面是雙套轎車。張玉龍復站在裡面觀看究竟,比及來到樹林切近,勝三爺繞到車前,張玉龍出樹林子一探頭,復又回去。勝三爺說道:“張玉龍你不必躲避,我與你送妻子來瞭。”張玉龍一聽太不像話啦,遂說道:“為何你與我送妻子來呢?”此時車已站住,金鳳、銀鳳下瞭車,張玉龍一看,認識是於老寨主之女,緊跟著自己妻子由車中出來。張玉龍一看,自己妻子換瞭衣服瞭,這個氣兒可就大啦。再往頭上一看,杜氏的頭也改瞭樣瞭,變成瞭一個發髻啦,張玉龍抹身往林中便走。杜氏說道:“夫君你還不止住腳步?為妻有良言相勸。你不要多疑,待我說與你聽。”張玉龍氣昂昂地說道:“你別裡勾外連,有話快說!”杜氏說道:“夫君你不要胡思亂想,你在前院被獲遭擒,我在後院放火,被於傢姐妹將我也捉住瞭。勝老恩公將我恩放,並叫於傢姐妹陪著我出王宅。勝老恩公在前院放瞭你,在後院放的我,可不是為妻我自誇,並不是為妻我貪生怕死,求饒惜命。於傢姐妹將我捉住之時,當時我就請求將我殺死。皆因為妻自知與夫君你往後沒有什麼好收緣,情願一死以瞭一生。無奈勝老恩公非放我不可,為妻我才要求於傢姐妹與勝老恩公,與為妻換衣服,到後院攏發挽髻。勝老恩公待你我夫妻是天高地厚之德。我勸夫君你萬不可執迷不悟,助紂為虐。為妻自幼除習女紅之外,略讀詩書,從未見有綠林道有得好結果的。你還不就此降順瞭勝老恩公,幫助找印,將來你我夫妻白頭到老,享人間真正的幸福。”張玉龍未等杜氏將話說完,厲聲說道:“賤人、你這幾日在山裡,口口聲聲綠林道無有下場,臭賊該殺。我是臭賊!誰叫你跟的我?現在你不願與張玉龍為夫婦,也不為晚,你看著誰好,你就跟誰去!姓張的決不能找你!”杜氏說道:“夫君我並不是為我自己有瞭私心,我為的是丈夫你一世榮華。你要是奇男子大丈夫,趕緊說出你的朋友名姓,請出人傢來幫著得印,好贖你的大罪。不要執迷不悟瞭!你我夫妻恩愛三載,你從此改邪歸正,可以顯耀門庭。女子是墻上的泥皮,揭瞭一層又一層。”張玉龍說道:“好賤人,你說你沒有私心,有什麼憑據?你上瞭勝英的當瞭。咱們倆從此各自奔前程吧!”杜氏夫人說道:“為妻有確切憑據,你來看。”一提裙子由腰間提出犀牛皮軟皮殼,抽出瞭匕首刀橫於粉頸。銀鳳伸手拉住杜氏的手腕,叫道:“嫂嫂不可。”杜氏將匕首刀換於左手。金鳳、銀鳳在杜氏右邊,勝三爺在杜氏左邊,杜氏刀交左手,勝三爺過去一伸手,自己一反想,我勝英是什麼身份?焉能捋婦女的手腕,豈不失去瞭人格!思想至此,剛要叫姑娘快拉娘子,一句話尚未出口,就在一怔神之際,匕首刀已抹人粉頸,當時血流如註。杜氏娘子翻身倒於就地,立時殞命。金鳳、銀鳳傻呆呆的發怔,張玉龍不知所措。勝三爺叫道:“ 玉龍你太欺我勝英軟弱瞭,你不知我的苦心。你是擠得啞巴說瞭話瞭!你天倫金面韋馱張旺,被法蘭打得口吐鮮血,死於杭州擂臺之上。你蔣五叔打瞭法蘭與你天倫報仇,璧和僧又打瞭你五叔,你天倫當時昏絕過去。搭到賀宅,你天倫才緩醒過來,隻有呼吸之氣,將我叫到榻前,囑咐我以後見瞭你的時候,把你提出苦海。我因受過你天倫的重托,你行刺我不殺你,我打算跟下你來,欲問你當初投九龍山的隱情?不想你妻又在後院放火,我又將你妻送來。如今你逼死瞭賢德之婦,硬說你妻有瞭私心,你夠人格嗎?現在你受法蘭驅使。”張玉龍聽到此處,口中說道:“勝老伯父您有話為什麼不早說呢?”勝三爺說道:“你夫妻一見面就口角相爭,叫我何以答言?”張玉龍回頭看看杜氏,放聲痛哭。跪在勝三爺的面前認罪服說。勝三爺說道:“ 賢侄不要傷情,有話站起來講。”張玉龍站起身形說道:“勝三伯父,我不是哭她之死,悔我辜負她待我那一片好意。”勝三爺說道:“我必將這件事稟明瞭欽差大人,不能叫你賢妻白死。”勝三爺又叫二位姑娘:“你們姐倆坐車仍回菊花村告訴你的天倫,叫他給張氏拉一個壽木來。再派十位八位人來,來兩個女仆,先將杜氏成殮起來,暫歸菊花村停靈。”張玉龍說道:“劣侄沾瞭不孝不義之名,在我天倫面前少孝道,逼死我內人。劣侄我實罪該萬死!”勝三爺說道:“上天許人改過自新,你從此改邪歸正。多孝順你天倫尚不為遲,自能逢兇化吉。”張玉龍與勝爺說著話,就見由菊花村來瞭三十餘位男的,車上坐著是女仆,四個人搭著壽木,還有紙張。丫頭婆子把杜氏成殮起來。勝三爺率領鏢行老少英雄二十餘位,拜奠張氏,然後勝三爺叫將棺材抬至菊花村。張玉龍說道:“且慢,樹上還有兩個包裹呢,您叫人上樹去取將下來,此物我也不要,留與張氏發喪之用。”勝三爺叫人上樹取下包裹來,當著眾人之面打開,裡面俱都是金銀衣物等,約值五七百兩銀子。眾人看完瞭仍然包好,放在張氏的棺材上,抬回菊花村。進瞭王宅,將靈柩停在前院,眾人進瞭上房,吃茶談話。張玉龍換瞭衣服,與小弟兄們非常的親近。然後擺上酒席,酒至半酣,勝三爺唉聲嘆氣。張玉龍說道:“勝老伯父,此印小侄知道下落,並有我拜兄隱士羅文能下海泉。此人現在六合縣羅傢林居住,聘請此人必能盜印。我知道落在哪一個泉內,您要請不來此人,我給他跪下請他,必叫他前來幫助盜印。”眾人聞聽張玉龍之言?撫掌而笑,說道:“罷瞭,真是至誠的英雄。隱士羅文已有人請去瞭,今天去瞭兩天啦,大概明天必有信息。”張玉龍說道:“還有一事,勝三大爺您必知我父現在哪裡?我要見我父親一面。”勝三爺說道:“此是易事。你父現在我的鏢局子養病呢,大概已經好瞭。誰同他前去?”一粒灑金錢胡景春說道:“弟子願往。”於是星夜同著張玉龍奔十三省總鏢局而去。
來到鏢局子,天光已亮。胡景春將張玉龍領到後院上房屋中見瞭張旺。張旺尚在病榻,張玉龍看見天倫,放聲痛哭。張旺坐起身形問道:“汝因何至此?”張玉龍哭稟他的天倫,將白玉祥怎給他娶妻,直說至杜氏樹林勸夫,自刎而亡。張旺含淚道:“小冤傢,你將賢德的兒媳逼死,如今你可醒悟瞭?”張玉龍說道:“孩兒後悔已遲。”張旺說道:“皆因為你在傢我便出外,你在外我又回傢,勝三爺,前二十餘年救過為父之命,我卻未曾跟人提過。”張玉龍說道:“孩兒必報答我勝三大爺之恩,同我盟兄隱士羅文,去海泉盜印。”張旺說道:“吾兒附耳過來。”張玉龍低頭立在他父面前,張旺說道:“你白老伯父性情剛暴,又是武狀元出身,他必與你勝三大爺有一場血戰。你三大爺在場面上可不讓人,兩下裡要僵瞭火,動手的時候,人物對瞭人物,必然是摘解不開。勝三大爺有鏢行的人,你白大爺九龍山人多勢重,打得必然是攪海翻江,我有苦肉絕計。話可不許傳六耳,你可不許告訴別人。羅隱土來瞭,你去幫著盜印去。盜印出來你就算是我的好兒子,你去吧。我的言語,要牢牢謹記。”張玉龍不忍割舍。張旺說道:“你隻要改邪歸正,父子在一處之日甚多。何必學兒女之態?”張玉龍含淚奔前院客廳。此時鏢局子尚未開飯,便隨一粒灑金錢回菊花村。靜等隱士羅文。
話說勝三爺大眾正在談論杭州擂臺之事,有人回稟,鐵老鏢頭同隱士羅爺及先去請人的小弟兄們俱都到瞭村口。傢人報告未畢,鐵天勝已走人上房,口稱:“勝三哥,羅文到瞭。”勝三爺說道:“現在哪裡?”鐵天勝說道:“他們在後頭呢。”勝三爺說道:“眾位仁兄賢弟,這可不能以平常朋友待之,咱們大傢趕緊出莊迎接。”眾人個個離席,整理衣襟,勝三爺在前率領眾人,出瞭王宅奔村口而來。就見一匹白龍駒上端坐著蕭三俠,後面就是羅爺與眾位小弟兄。蕭三俠先甩鐙下馬,鐵天勝說道:“勝三哥,我給你引見引見,這是咱親戚羅文。”一指勝爺說道:“這就是勝三哥。”眾位英雄觀看驚天動地的英雄,原來是一位俊俏年青的人物。頭上戴青緞子壯帽,身穿青絹綢大氅,青緞色短靠。一巴掌寬青緞子英雄帶,細腰窄背。雙肩抱攏,五官清秀,面如冠玉,俊美之甚。勝三爺走上前去,提大氅,磕膝蓋點地,口中說道:“隱士光臨,未能遠迎,罪甚罪甚!”羅爺一看勝爺偌大的年紀,這樣的恭敬,趕緊還禮說道:“勝老明公過獎瞭,在下乃是村莊一農夫,何敢勞動俠劍客?羅文有何德能?老義土如此,使我羅文舉止不安瞭。”鐵天勝在旁說道:“羅賢弟不過套言。”羅爺又與老少英雄見禮,勝三爺與羅爺連袂進瞭菊花村。走進王宅大門,進瞭東跨院,尚有未迎接出來的,進瞭屋中再與見禮。勝三爺說道:“王大哥,這是隱士羅文。”羅文一看,王靈當時一怔。羅文說道:“勝老明公,您與王老伯父論弟兄,羅文我不敢與他老人傢論弟兄,這是我王老伯父。”語畢,羅爺跪倒身形,口稱:“伯父,小侄男羅文與伯父叩頭。”王靈伸手相攙。勝三爺又與眾少年介紹,都稱羅文叔父。到瞭張玉龍這兒,彼此臉兒一紅。羅文說道:“勝老明公,我們是同盟弟兄,咱們各論各人的輩份吧。”二人也見瞭禮。羅文向張玉龍問道:“賢弟你何以至此?”張玉龍打瞭一個唉聲,將夫妻雙行刺,杜氏自刎勸夫的話說瞭一遍。羅爺說道:“死瞭沒有?”張玉龍說:“死瞭。”羅爺聞聽,急得直跺腳,唉瞭一聲,就地方磚碎瞭一塊,塌下去有四五寸深。眾人莫不嘆羨羅爺之力大絕倫。羅文說道:“杜大哥真是命運不佳。二侄女被山大王搶去,用金釵刺目。大侄女自刎勸夫,雙烈出於一門。金叉飛刀將杜雲杜子明之女雖死不朽矣!”勝爺問道:“羅隱士你說何人?”羅文說道:“杜雲杜子明。”勝三爺說道:“張氏就是子明之女嗎?”羅文說道:“然也。”勝三爺長嘆一聲,幾乎淚下,口中說道:“杜老鏢頭真教子有方也。賢德的侄女,始終不肯說出娘傢姓氏,恐失瞭其父的名望。自以為山大王之妻,面上無光。其實人分三六九等,有賢有愚。山大王與山大王不同,白老寨主出身是武狀元,論品第在你我之上,賢侄女死得實在可惜。伺後餘必報知欽差大人,使賢侄女含笑泉下。”眾人聞聽,莫不嘆息。羅文又將杜雲二女兒金釵刺目,青龍山救姑娘之事說瞭一遍。勝三爺派人預備酒席,工夫不大,將酒席擺好,羅文這才問九龍山中之事。勝三爺遂將十二道鋼鐵閘昨日大開之事說瞭一番。羅文說道:“我並不是長我義父的威風,九龍山好比天羅地網,我義父拉起鋼鐵閘,撤去把閘的嘍兵,那正是誘敵之意。鏢行不去人便罷,鏢行若要進去,十二道鋼鐵閘往下一落,想要出來勢比登天還難。”勝三爺說道:“此話誠然不假,有閑工夫的時候,我將他們少年探山之事,對羅隱士再為細講。”羅爺說道:“五位賢侄探山之事我也略知大概。哪天晚晌我與玉龍賢弟到九龍山前去探望探望。今天這半天不算,明天後天小弟若不回來,您就另請高賢。小弟我是以死相答。可有一宗,我有三件事,要在勝老明公面前要求。”勝爺說道:“羅隱士您把話講在當面,我可應者自無不應。若實有難題呢?咱們大傢再從長計議。請問這頭一件?”羅爺說道:“第一件事,我若將印盜得出來,咱們是盆不沾面,面不沾盆,公事上別提我羅文一個字兒。”勝三爺說道:“憑隱士之高明,要是求取功名,武狀元猶如探囊取物,這不是勝某當面誇獎,儀表人材武學,哪一樣兒都稱得起是狀元的資格。您既看功名富貴猶如浮雲,取出印來的時候,公事上絕不提您一字。這個事算不成問題啦。但不知第二件事?”羅爺說道:“我義父的秉性高傲,你們二位難免以武力解決。最後非有九龍山與鏢行一場混戰不可,到那時,殺得血染衣襟,我羅文概不能加入。頭可斷,志不可移。”勝三爺說道:“在下勝某決不能離間您義父子的感情。請問這第三件事?”羅文說道:“這第三件可得勝老明公您維力,如果破瞭九龍山之時,必得擔保我義父及義兄弟,不能打官司。”勝三爺說道:“羅隱士,王靈老哥在此。王老哥哥與白玉祥乃是磕頭弟兄,屠大爺與白爺又是兒女親傢。別說羅隱士您要求此事,就是不要求,我勝英決不能叫白老寨主去打官司。不但我一人擔保不叫白爺打官司,孟二俠、蕭三俠與我勝英,我們三個人擔全部責任,寧可斷我三人之頭,不能叫白老寨主父子打官司。這三件事勝英敢擔負完全責任。”羅爺說道:“既然把話說明啦,今晚我便起身,有印有羅文,無印亦無羅文瞭。”勝三爺提起酒壺滿滿斟瞭三盅,口中說道:“這三盅酒我給羅隱士您助興,但是您為國事的忠良前去盜印,上天必能保佑。亦不可太固執瞭,亦不可焦躁,茫茫海泉,深不可測,豈是易事呢?探泉時千萬多加慎重。”羅爺說道:“小弟謹記在心。”語畢,端起酒盅一飲而盡。三盅酒是盅盅盡盞盞幹。勝三爺又斟三盅向玉龍說道:“賢侄你飲這三盅,愚伯助你馬到成功。還有一件,你可要多多保重,量力而為,倘有差錯,你有年邁天倫,何人侍奉?再說你那節烈的賢妻為你而死,你從此必要洗心向善。”張玉龍說道:“謹遵三大爺之命,不勞三大爺多囑。”張玉龍連飲瞭三盅。大眾吃完瞭飯,談瞭會兒閑話,天色將晚。張玉龍帶好瞭兵刃暗器,羅爺也收拾利便,帶好瞭零碎,二人告辭起身。羅文說道:“勝老明公您可不要遠送,咱們辦的是事,九龍山踩盤子的甚多,如被探去,大有不便。”說完瞭話,羅、張二人站起身形往外便走。勝三爺站起身軀,大眾在後跟隨,送到宅的大門,勝爺又說道:“羅隱士與玉龍賢侄,二位務要保重些!”羅爺說道:“不勞掛念。”遂各抱拳而別。羅、張離瞭王宅,直奔九龍山去瞭。單言勝爺大眾等,第二日派蕭銀龍、葉乘龍前去打探。前半日去打探,至後半日才回來。報與勝三爺:“九龍山的十二道鋼鐵閘大開,把山的嘍卒一概皆無,九龍山仍不見有何動作。”此時有王宅的傢人回稟勝老達官爺,外面有一穿灰色衣服之人,前來拜訪老達官爺,還要拜見少俠客蕭鏢頭,此人自稱是青龍山的,姓方。”蕭銀龍站起身形說道:“小侄男前日也跟您提過啦,此人是青龍山的大寨主玉面小白龍方俊仁。此人雖是綠林道,品行甚佳,大有用處。小侄男親眼看見,跟羅爺戰幾十個回合,他兄弟搶去杜宅的姑娘,此人並未在山內,因他兄弟方俊義已死,實有棄暗投明之心,趁此機會不收留等待何時?”勝三爺說道:“很好很好,就此迎接此人便瞭。”語畢,勝三爺率領三太、銀龍等一幹小弟兄迎接出來,來到大門外,勝三爺恭恭敬敬,剛要與方俊仁敘談,蕭銀龍說道:“有話請裡面再談吧。”勝三爺遂向裡相讓,將方俊仁讓進上房。玉面小白龍說道:“勝老明公休要嫌我是綠林中的賊寇,我情願與明公牽馬墜鐙。”語畢,提大氅就要下跪。勝三爺趕緊伸手相攙,口中說道:“豈敢豈敢?方義士願在鏢局子,你我在一處,願意當官差,府縣衙門中,我也可以給你舉薦事作。”方俊仁說道:“勝老明公,我願跟你老在一處作事,一世之願足矣!您不憎我出身賤薄,我跟您在鏢局子內幫助作一份生意,我從此改邪歸正,棄暗投明。您要有用在下之時,馬上步下短打長拳水面之事,在下不敢說有本事,我必能盡其愚力。”勝三爺說道:“就是如此。水面上如有大事,必然拜懇閣下。”勝三爺遂吩咐:“擺酒,給方義士接風。”酒席擺好,讓之再三,方俊仁與勝三爺分賓主落座。老少英雄俱都見禮已畢。飲酒之際大眾觀看,方俊仁儀表人材,有一派正氣。惟有聾啞仙師細看玉面小白龍的五官微挑劍眉,惟獨距離太近,相連不到一指。諸葛道爺看罷,並未對別人言說。回頭與蔣伯芳說話。蔣伯芳低聲叫道:“道兄,三番五次請這位姓羅的,我看他並不是項長三頭肩生六臂之士。有蔣伯芳在場,何必請羅文呢?”聾啞仙師低聲叫道:“兄弟,你老是這樣眼空似海目中無人。你為何在擂臺上,叫人傢破瞭你的金鐘罩呢?羅隱士他能下海擒蛟龍,六尺深的水就將你淹死。”蔣五爺吃瞭一個碰,低頭不語。聾啞仙師又說道:“往後切不要如此。”蔣五爺這才點頭無語。眾人吃完瞭飯,散席之後各自安歇。一夜無書。
第二日太陽過午時,不見羅文與張玉龍回歸,勝三爺唉聲嘆氣,口中說道:“三番五次聘請高賢,人傢歲數正在年青,可嘆張玉龍啊,他的賢妻自刎,勸夫改邪歸正,我一人送瞭他二人的性命。我想萬丈海泉,水勢奇險,我勝英明知危險,使人前往送命,我勝英何以為人?何以生於世上!眾位仁兄賢弟老少賓朋,哪一位阻我勝英,我誓不欲生。今天我要探一探萬丈海泉,看看他二人如何?”老少英雄聞聽勝三爺之言,面面相覷。惟有聾啞仙師打稽首,口念“無量佛”,叫道:“勝施主,你今天要探海泉,貧道決不能攔阻。適才貧道袖占一卦,前進者吉,後退者兇。你舍命交友,隻管前去,人多瞭也不便。叫孟金龍與鐵飛龍和咱師弟海底撈月葉乘龍及高俊龍、蕭銀龍,護隨你前去。”勝爺點頭說道:“甚好。”五龍齊聲說道:“我等願隨前往,死而無怨。”五龍剛要收拾水靠等物,玉面小白龍方俊仁說道:“勝老明公且慢。趁您未走,我就此告辭。”勝三爺說道:“方義士,勝英款待朋友不周之處,容日請罪,為何辭去?”方俊仁說道:“勝老明公,昨天我與您提說水面若有用人之處,我是萬死不辭,為何今天探海泉,您同五龍前往,不談我方俊仁一宇?”勝三爺說道:“方義士乃是初次到此,因此勝英不敢派遣。”聾啞仙師說道:“方施主不要多想,並不是貧道不派,九龍山水勢險惡,貧道不敢奉求方義士。”方俊仁說道:“道爺,我與勝老明公有言在先,萬死不辭,何懼水性險惡呢?”聾啞仙師一樂說道:“方施主果願前往,求之不得瞭。”方俊仁這才同著五龍收拾零碎並水衣水靠,六龍一老與大眾告辭,出離王宅,直奔九龍山而去。七位走後,聾啞仙師說道:“列位施主,此去九龍山必然有一場血戰,君子防患於未然。河沿現在停著咱們鏢行六七十隻船呢,容他們七位走遠瞭,咱們大眾一齊前往,作為接應,無事更好,有事咱們是休戚與共。”大眾俱各答言說道:“道爺言之有理,正合我等之意,我們情願前往。”
不言大眾預備起身之事,單言勝爺與六龍。七位由王宅起身,到瞭九龍山,已掌燈之時,一隻小船遂奔閘口而來,一看鋼鐵閘大開,閘口閘坡上清寂寂,靜落落,一人皆無。小船到瞭閘口前,水手說道:“老達官爺,我們這船進閘口嗎?”勝三爺說道:“船不用進閘。”七位在船上遂各換瞭水靠,然後下瞭小船。三龍在前,三龍在後,蕭銀龍帶路,葉乘龍次之,勝三爺居中。金龍說道:“三大爺您要鳧不瞭,您就揪著我的分水韜,我能帶你出二百裡地去。”勝三爺一笑說道:“二百裡地幹什麼去?賢侄不要大呼小叫的。”進瞭十二道鋼鐵閘仍然不見一人,往南去水中的攔江鎖、混江輪俱都撤去。再往南去水中的竹城也是大開,並無一嘍卒與一傢寨主。離山坡不遠,往西去,到瞭西北角,由水面再往南去。書中代言,六龍在水裡要走幾十裡地,就如同兒戲一般。勝三爺累瞭就揪著金龍的分水韜,鳧出有十餘裡地去。蕭銀龍回頭叫道:“勝三伯父,這位張玉龍哥哥,做事大為嚴密,這兩天我問他印在哪個泉眼之中。他言說恍惚。我說你要恍惚,請來羅隱士之時,怎樣前去呢?他說大概是當中那個泉裡,咱們奔當中的海泉去吧。”由東,北方的泉東面繞著走,就聽見這股水往上翻的聲音,恰似萬馬奔騰一般,令人毛發悚然。走到第二泉又繞過去,再到第三泉的東面。蕭銀龍說道:“勝三大爺,你在泉東邊借著月光看著我們往泉裡闖一回。”勝三爺點頭。銀龍說道:“金龍哥哥你在前面為頭,飛龍第二,葉叔父第三,高恒賢弟你第四,我陪著方爺在最後。” 列位,蕭銀龍平時不知是誰的水性好,今夜離著泉一近瞭,可就看出來瞭,還是金龍的水性,真有破水浪的力量,故此他將金龍派在前面。要論六龍的水性可都不小,相形之下,金龍略見優勝。六龍往泉前面鳧,勝三爺踩水觀看,離海泉翻白花處有兩丈餘遠時,頭一個金龍被水沖下來瞭,在水中翻瞭好幾個筋鬥。第二個飛龍也被水沖下來瞭,金龍叫道:“勝三大爺,這水真涼,頂不進去。”金龍說著話,面上變顏變色。其餘眾人有未鳧至海泉近處,便被水沖將下來的。銀龍說道:“咱們順著水的漩渦往裡紮猛子鳧,隨水力轉著彎走。”大眾齊說:“有理。”遂順著水流往泉近處紮著猛子鳧,鳧到距泉一丈有餘,仍被水力攪下來。勝三爺一看蕭銀龍與玉面小白龍,二人的臉面變成瞭青臉啦,孟金龍鐵飛龍顏色更變。勝三爺說道:“你們六人歇息歇息,我往寒泉走一遭。”蕭銀龍說道:“勝三伯父,您老人傢這大年歲,焉能受得瞭涼水浸犯呢?連我們年青的都不行。”正在此時,大眾觀看海泉西北露出一物,身上仿佛鱗甲相似,手擎一物,看著黃澄澄的,一露面又被水流攪將下去。大眾甚為納悶,工夫不大又翻將上來,較比先前離著海泉稍遠,露出半截來,看出是人的模樣瞭,又被水力攪將下去。當時再翻將上來離有丈餘遠瞭,鳧出瞭海泉,還是手托著黃澄澄一物,直奔勝三爺而來,說道:“勝三哥,此乃天幸之喜。”一手分水,一手托著印,與勝三爺觀看。口中說道:“黃金寶印得出。”
書中代言,由羅爺來時計算,此時已是三天三夜瞭。羅爺跟張玉龍來時,由菊花村起身,二位在九龍山東河坡雇瞭一隻小船。言的是遊江,離九龍山閘口三五裡地,有一片大葦塘,靠著葦塘將船打住。羅爺對船傢說道:“我們二人是九龍山的寨主,外來的船不許奔閘口,你在此處等侯,不許遠離。”船傢答應,哥倆遂換瞭水靠,羅爺開發瞭船錢,除去船價之外多給瞭二兩銀子。船傢問道:“你大概得何時回來呢?”羅爺說道:“明天要是不回來,你就走你的。”二位下船鳧水奔閘口而去,離閘口相隔不遠一看,十二道鋼鐵閘大開,並無嘍兵把守。張玉龍叫道:“羅大哥,這是韓秀與老爺子師生之計。”羅爺說道:“不錯,別看明著沒有人,暗中的人更多。咱們哥倆別打水面走,紮著猛子走。”羅爺在前,張玉龍在後,二人遂往閘口裡面紮著猛子而去。張玉龍是本山水八寨的寨主,山中水面哪裡有卡子,他全都知道。進瞭十二道鋼鐵閘,張玉龍與羅文並肩而鳧,繞著卡子走。進瞭竹城,繞西山坡奔上山梯。張玉龍說道:“你盜印,我在上山梯把守,凡山中人下水必由上山梯而來,我先將你陪到那個海泉去。”二人說著話,由東北往西南,此時在掌燈之後。由兩個泉眼東邊繞過去,到瞭第三個泉,張玉龍雖水性過人,離泉有三五丈就不能往前鳧瞭。羅爺也不往泉中鳧,同著張玉龍鳧到上山梯。由身上取下一個包裹,打開瞭包裹,取出七塊分水擋。這就叫未治其事,先治其物。羅爺平時水性過人,也下不去此泉。皆因為九龍山十海島有這十座海泉,才有十海島之名。這十個泉眼有五個泉眼的水往上翻,有五個泉眼的水往下翻。每個泉眼方圓占二十來丈遠。往上翻的泉眼在九龍山東北,往下翻的泉眼在西南,也是二十來丈方圓。要往翻水泉裡面擲一塊石頭,必得往上冒三次才能沉下去。水源由泉眼裡冒上來,待水往上冒的力量止住時,則水力再向下翻,那石頭才能順著水流沉將下去。因為水由泉眼中來時,其激力最大,水往上翻的力量,就如螺形相似。那五個往下翻的水源,是由上面往下卷,二十來丈的水轉著彎往裡走。無論多大的物件,一近漩渦時便漩人裡面。無論多大水性的人,也不敢近前。林士佩擲印的時候,張玉龍給他撐著小船。隻可進往上翻的泉,臨流切近便不能前行。泉眼的水流方圓二十餘丈,小船離泉有二十五六丈遠,便不能再向前進瞭。並且不能久停,林士佩的雙足被勝三爺剁去,傷尚未愈,不過紮掙著辦的事,張玉龍隻能顧撐船,不能顧擲印。林士佩跪船頭上,用紅綾子將印纏好,留出一個頭來提著,拎將起來往海眼中拋去。雖然林士佩力大絕倫,因為有傷的關系,究竟力量差些,把印擲出去隻有十七八丈遠,未能落在正海眼中。你道這也是忠良爺的命大,邪不能侵正。要真擲到海眼中,慢說是一個羅文,就是十個羅文,真要下海眼,那是決辦不到!林士佩擲印之時,因為印上有紅綾子,被石縫將紅綾子夾住。要沒有紅綾子,茫茫海泉,小小的一顆印落在石堆裡,羅爺縱能下泉,也找不著此印。這就是活該羅爺露臉,忠良大人的洪福,勝三爺老哥兒三位的造化。羅爺將寶印得著順著水流轉將上來,頭一次往東北一看,見有五六個人,羅爺就知是勝三爺等到瞭。剛要說話氣力不支,又翻將下去。再上來之時,雖離泉稍遠,仍然又翻將下去。如此三次,才由水中冒出來,手托著寶印交與勝三爺。蕭銀龍、孟金龍等,俱都伸手向勝三爺要印觀看。金龍從勝三爺手中接過印來,自己一歡喜,大聲喊喝:“九龍山的小子,印盜出來瞭!”羅爺說道:“孟爺別喊啦,身在九龍山呢。”正在此時,由南往北破浪來瞭兩個人。為首這個人,口中喊道:“將寶印與我們留下。”此人與孟金龍撞在一處,金龍一看此人,連鬢絡腮紅胡須,大牙齜於唇外,右手的護手鉤一分水,亮出左手的護手鉤,孟金龍伸手就抓護手鉤。勝三爺看著此人眼熟,不敢相認,說道:“二位別動手,勝英在此。金龍不可造次。”此人聽勝爺報瞭自己的姓名,當時就撤回護手鉤,面對勝三爺說道:“老師,弟子在水中不能與你老磕頭,我這裡給你行禮瞭。”語畢,向勝三爺點瞭點頭。勝三爺說道:“這位壯士不要認錯瞭人。”此人說道:“我是你記名的徒弟,我叫混江龍於藍。前三年三月你在蓮花湖打虎,周濟我母子銀子。五月間銀龍在蓮花湖被困,我母親叫我給你送信。六月間二打蓮花湖你又周濟我銀子,我將我娘背出蓮花湖。在江寧府西門外,我開瞭一個小買賣,前面是門面,後面是住傢,我母親死啦。我也沒有娘啦,我才到鏢局子裡找你。聽說你在這兒盜印呢,我想你是我師父,我應當替你盜印。我就來到九龍山,十二道閘都開著呢,我來到竹城遇見一個小孩,我以為他是九龍山的賊,他以為我是九龍山的賊,我們兩個人就動上手啦。他問我是幹什麼的?我說我是盜印的。他遂說咱們一傢人,他也是盜印的。”師徒正在這兒說著話,後面這位少年,由勝三爺的身後繞過來,叫道:“勝三伯父,小侄男有禮瞭。”勝三爺一看這位少年,身穿荷花色的水靠,面似敷粉,原來是小兒童。勝三爺說道:“在下眼拙,一時不識英雄瞭。”少年說道:“勝三大爺你不認識我瞭?我父親是小霸王童林。”勝三爺說道:“原來是賢侄。你多大歲數瞭?”少年說道:“小侄男十五歲瞭。”勝三爺說道:“賢侄你叫何名?”少年說道:“小侄叫千裡追風仙童華龍。”勝三爺一笑說道:“真是一輩新人換故人,後生可畏!十餘年不見童賢弟之面,他竟有瞭這樣的好後人。”
這時,華龍、於蘭俱各通瞭姓名。原來,他倆暗奔十海島,但不知印在哪摩海眼裡啦,趁夜間亂找一回,兩個人誰也進不去泉,隻好回來。兩人正在山坡樹木交雜之處休息,就聽孟金龍喊道:“九龍山的小子,黃金印盜出來瞭。”混江龍於藍與華龍過來搶印,與勝三爺相見,勝三爺一看是整夠十龍。加上自己是十一位,這才叫十龍探海泉,羅隱士、張玉龍,他們二人是前三天來的。同著來的是六龍,混海金鰲孟金龍,渾勇金鋼鐵飛龍,海底撈月葉乘龍,魚眼高恒高俊龍,塞北觀音蕭銀龍,玉面小白龍方俊仁。後到記名徒弟混江龍於藍,千裡追風仙童華龍,這十龍出死人生盜出黃金印。羅爺說道:“勝老義士,快出九龍山為妙。”於是五龍在前,五龍在後,魚貫而行。其行甚快,剛到竹城,忽然間驚天動地。山上三聲號炮,借著山音,就能聽出二三十裡地去,往東北一看,滿山紅繡球搖擺,七座連營,人喊馬嘶,地動山搖。黑夜之間,看著就像螻蟻滿山一般。眾英雄往東一看,東山坡上十三層圍子,都是滾木、灰瓶炮子,硬弩長箭,七股魚叉,後面削刀撓鉤,闊斧單刀花槍鬼頭刀。眾嘍卒齊聲吶喊:“拿住瞭探山的,老寨主有重賞!”羅文說道:“勝老義士,我義父平生善用兵,這座七星營不易破。如將咱困到天亮,我義父有十二顆月牙鏢,一鏢一個,鏢不空發,你我插翅也不能出此山,乘此黑夜,人人奮勇,還可以殺出去。”蕭銀龍說道:“咱們現在水中,非搶上山去,不能與敵人打仗,金龍與飛龍二位哥哥俱都有橫練功夫,你們二人紮猛子到山根,偷著爬到山上,打開頭層圍子手,打出一條道路來,我們好隨後爬上山去。” 二龍遂紮猛子往山坡而來,到瞭山根底下,偷著往上爬,爬到十幾丈去,就被灰瓶石子打將下來,仍然跳於水中。再往西鳧,蕭銀龍與二龍說道:“你們倆再往閘口由南面悄悄往上爬。”二人仍然紮猛子至南閘口,又被弩箭射回。金龍叫道:“勝三大爺,石頭砸得骨頭疼。”羅爺說道:“天光一亮更出不瞭九龍山瞭,我義父的月牙鏢專破金鐘罩鐵佈衫,到那時小弟隻好束手被擒。” 勝三爺聞聽,長嘆一聲說道:“黃金印黃金印,要你何用?”說話時手托著黃金印,又叫道:“羅隱士,勝英累及您啦!您是逍遙自在之人,應勝英之請來到這裡被困;可慘張玉龍之妻,自刎勸夫。十龍之中,過三十歲的才有一二人,俱都是青春年少之人。”語畢復又仰面長嘆。就在此時,忽聽閘口上一陣大亂,由閘口往南十三層圍子手,俱都往南抱頭而逃,自行踐踏,來回亂躥。有一人在西山坡上站著喊道:“勝三哥,飛天玉虎蔣伯芳來也,眾位打這邊上山坡吧。”勝三爺聞聽,率十龍搶上山坡。羅爺臨上山坡之時,由油佈口袋之中,取出一個包兒,裡面是鍋煙子,用右手托著鍋煙子往臉上一抹,抹瞭一個黑臉。張玉龍說道:“羅大哥您方便方便吧,我也抹點。”張玉龍也抹瞭一個黑臉,十龍一老,搶上山坡。孟金龍亮出降魔寶杵,鐵飛龍亮喪門螺絲棍,玉面小白龍亮雙鐧,蕭銀龍亮判官雙筆,魚眼高恒亮劈水刀,混江龍於藍亮護手雙鉤,童華龍亮日月龍鳳筆,海底撈月葉乘龍亮寶劍,勝三爺亮魚鱗紫金刀。惟有羅文與張玉龍二人尾於眾人之後,並不亮兵刃。蔣伯芳叫道:“勝三哥隨我來,小弟開路。”
您道,蔣伯芳怎麼來由呢?皆因勝三爺與六龍前來探山,聾啞仙師劃策,眾人前來打接應。勝三爺與六龍進閘工夫不大,十二道鋼鐵閘就落下來瞭,大眾甚為驚惶。忽然聽山中人聲吶喊,亮出七星營,鏢行人將船聚在一處,不能進山解救。石門已填死瞭,老王靈亦沒咒念啦。老劍客夏侯商元說道:“有不怕死的隨我來!”楊六爺說:“我去。”賈七爺說道:“我也去。”蔣五爺說:“我也去。”此時,蔣五爺的馬與棍,早有人由杭州取來瞭。蔣五爺說道:“就憑我這條棍,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就怕咱們進不去山,我是見水就眼暈。”楊六爺說道:“我能爬山。”四位遂坐小船往南而來。閘口前面的吶喊聲音,為的要虛張聲勢。老劍客是夜行眼,看見鵝頭峰一帶短石墻,墻上並無嘍卒。楊六爺仍用七星釘,爬上山去,石頭城墻一丈多高,仍是用飛抓抓住石墻。楊六爺這回可留上神啦,因為上回被人抓住過。抓上瞭石墻,由上面系下彈繩,底下的人揪著繩子上山。四位過瞭石墻,走進樹林子,正往前走,忽由樹上跳下一人,四位一怔,蔣五爺拿棍要打。此人說道:“且慢動手,來者何人?”蔣五爺說道:“飛天玉虎蔣伯芳。你是何人?”此人說道:“某傢二少寨主白俊是也。你們四位從此往西北繞,走鵝頭峰。到瞭七星營附近,有穿藍衣裳的,大襟上有白牌子,那是傳信的嘍卒,可以隨便穿營。你們見著他們把他們衣服脫下,穿在你們身上。白牌掛在大襟上,便無人阻攔。七星營中營是我父親,北面三座營是我韓傢弟兄。南面三座營是我盟叔曹傢父子,由鵝頭峰繞至七星營後,靠著東面十三層圍子走過去,再路過曹傢的父子營後,盡北頭就是閘裡面的嘍卒。每道閘上三十名嘍卒,兩頭每道閘上是一百名嘍卒,十二道閘上共合是五百名嘍卒。由當中往西打,可以直打到勝老者被困的所在,然後再合在一處。再從閘上由西往東攻打,便可救出裡面的人。可有一宗,眾位千萬少傷我九龍山的嘍卒。”蔣五爺說道:“不勞囑咐。”白俊說畢,搖身一晃,蹤跡不見。
原來這一帶山最矮,白二少寨主帶領一百餘名嘍卒把守此山,因為這地方最要緊。白俊來到這裡,聞聽裡面亮瞭七星營,遂把那一百多名嘍卒及寨主,都打發到別處去瞭。白俊自己在這裡,就知第7回隱逸樓勝英盜金印九龍山五子救三俠道鏢行準有人由這裡上山,故此遇見蔣五爺,白俊告訴完瞭而去。賈七爺說道:“誰去擒報事的嘍卒,摘白牌子扒脫衣服?”老劍客說:“我去。你們在此略等片時。”語畢,老劍客直奔西北而去,果然看見穿藍衣裳的嘍卒,大襟上掛著白牌子,老劍客直奔嘍卒而去。來到嘍卒跟前,一把揪住說道:“你要一嚷,我就要瞭你的命。”老劍客是筋骨如鐵,平常的嘍卒,被他一抓就暈啦,哪裡還顧得嚷呢?嘍卒實實被老劍客夾在腋下,約有喝一碗熱茶的時候,老劍客把此嘍卒夾到賈七爺三位面前,賈七爺一看這個嘍卒有二十多歲,白臉膛兒。嘍卒跪下就央求,賈七爺說道:“我決不傷你,借你點東西,把你這身衣服脫下來。”將嘍卒捆在樹上堵瞭口,這身衣服別位穿著都大。賈七爺與老劍客及楊六爺三位都是矮子,惟有蔣五爺穿正合適。蔣五爺把這身衣服穿在身上,老劍客說道:“你把鞋襪子換瞭。”蔣五爺說道:“黑夜之間,誰看得那麼真。”老劍客說道:“你別逞能,趁早將鞋襪換瞭。”蔣五爺無法,隻得把鞋襪也換瞭。蔣五爺說道:“ 此鞋稍微緊點。”老劍客說道:“ 緊更利便,蔣五爺把牌子可帶好瞭?”蔣五爺說道:“帶好啦。”老劍客說道:“老五你可別把腳力放足瞭,報事的嘍卒沒有那麼快的腿,別叫人傢看破瞭。你要切記,貼著東面白老寨主的後營走。”蔣五爺答應一聲,遂奔北方韓傢的營寨走去。走到韓傢的營寨,韓秀早已望見,打發嘍卒,看看是什麼人?嘍卒看罷,遂稟報是傳信的白牌嘍卒,奔老寨主的營寨去瞭。韓秀不疑,皆因為九龍山老寨主有令,各營各守己地,不準亂動,亂動者斬。故此誰也不敢離開己地。蔣五爺由白玉祥的營寨東面,十三層圍子手的西邊過去,就是老二虎頭曹傢父子的營寨。白玉祥方才也見有人過去,其行甚快,問嘍卒道:“是傳言嘍卒過去嗎?”嘍卒說道:“是報信的嘍卒,奔曹二老寨主的營寨去瞭。”蔣五爺到瞭十二道閘,進瞭閘口,冷不防舉起亮銀盤龍棍往西便打,一棍就是五六個,打得嘍卒紛紛亂躥,蔣五爺本打算不傷人,無奈猶如箭在弦上,不發不行瞭。不打開眾人焉能救得出勝三爺?蔣五爺由十二道鋼鐵閘,直打到西山坡,打亂十三層圍子手,拿棍站在山坡之上,口中喊道:“勝三哥在哪裡?小弟蔣伯芳在此。”勝三爺聞聽,不啻半空中下瞭一道赦旨一般,順著竹城直奔坡,老少十一位上瞭九龍山,孟金龍、鐵飛龍在蔣五爺身後,往東面而來。此時早有傳信的嘍卒,報告老二虎頭曹世彪,有蔣伯芳同十數人殺上山來。曹世彪說道:“再探。”報信的嘍卒走後,老二虎頭哈哈大笑道:“什麼蔣伯芳,蔣伯圓也不成,籠中之鳥,釜中之魚。他還過得去老夫我的營寨嗎?”老二虎頭正在耀武揚威之際,又來瞭報事的嘍卒,口中說道:“現在蔣伯芳已奔營寨來瞭。”老二虎頭說道:“真會飛嗎?待老夫捉他。”語畢,抄起那對擂鼓點金錘,帶領著五百飛虎軍與兩傢寨主,正往西北走著,由東面過來一人,其行如飛,對曹世彪說道:“來人休往前進,老朽在此。”老二虎頭掄錘就砸,老劍客一面動手,一面大聲喊道:“老五,你保護你勝三哥往東去,有我在此抵擋。”曹世彪聞聽,吩咐手下的寨主:“別叫鏢行的人走瞭,擋住他們的去路!”這兩傢寨主,本是曹世彪得意的徒弟,俱都是手使長傢夥,一個手使亮金槍在前,一個使鑌鐵戟桿在後,一齊迎著蔣五爺而來。頭前提亮金槍的說道:“來者何人?”蔣五爺說道:“提起我的姓名,嚇破瞭你的苦膽,我乃飛天玉虎蔣伯芳。”賊人聞聽一怔,提槍分心便刺。蔣五爺拿著盤龍棍往外就崩,將賊人的槍崩出去三丈多遠,再一棍奔腦袋打去,打得賊人腦髓皆流。可憐金槍將徐勇,隻一個照面,命喪戰場。第二個寨主拿鑌鐵戟桿,對著蔣五爺便挑,五爺閃身形說道:“來者何人,通名受死?”蔣五爺見這敵人的戰桿粗如胳膊一般,比蔣五爺的棍粗著一半兒,蔣五爺故此急問他的姓名。此人答道:“我乃旱八寨的寨主鐵戟將賈生是也。”語畢,又一抖戟桿奔五爺面門刺來,五爺不敢直接,用棍斜著摸賊人的傢夥,恐怕不敵賊人的氣力。五爺閃身形,容賊人的戟紮空,偏掃著用棍一找賊人的鑌鐵戟,就聽叭的一聲,賊人的戟彎瞭。蔣五爺一笑,一棍奔賊人的頭上打來,就聽叭啦一聲,腦漿進裂。孟金龍說道:“嚇瞭我一跳,錯非是蔣五叔,要是別人,還叫這小子給嚇跑瞭呢,原來這條戟是肉餡的。”此時老劍客絆住瞭曹世彪,蔣五爺在前,十龍一老在後,往東南而去,所有曹營的嘍卒寨主,一聞蔣五爺之名,不戰而退,膽戰心驚。蔣五爺來到東山坡十三層圍子手切近,厲聲喊道:“吾乃飛天玉虎蔣伯芳是也,眾位與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擋我者死,避我者生!”勝三爺在後面叫道:“兄弟,棍下留情!九龍山的嘍卒都是有傢眷的好人。”羅爺在後面聞聽勝三爺之言,真是仁人之言。在此危急之時,仍存慈愛之念,無怪乎婦孺都知勝三爺之善也。蔣五爺在前,眾人在後,闖過瞭東面十三層圍子手,來到東山坡。羅文叫道:“五義士大概不會水吧?”蔣五爺說道:“我見水眼暈。”羅爺說道:“我先下去。您將棍先擲下來,然後您再跳入水中,自有我接著您。”羅爺語畢,雙手護襠先跳下水去瞭。蔣五爺把棍照定羅文擲去,羅文閃身形接住盤龍棍。蔣五爺也雙手護襠躍入水中,鼻子一發辣喝瞭兩口水,羅爺伸手揪住蔣五爺,蔣五爺揪著羅爺的胳膊,由水面逃走。此時孟金龍等也都跳下,惟有勝三爺不走。老劍客棄瞭曹世彪,趕奔勝爺而來,老劍客說:“勝三弟你還不走,等待何時?”勝三爺說道:“曹老二隨後追來瞭,我戰他一場,看看他有多大的能為?”老劍客說道:“勝老三你太不知足瞭。蔣老五打死九龍山上的人,不計其數,黃金印也到得手中,咱們不但沒傷人,僅添瞭人啦。走時比來時還多瞭兩位呢!你真不知足?你看水中的船都到瞭。” 勝三爺往水中一看,老劍客一把將勝爺推下山坡,口中說道:“勝老三別忘瞭護襠。”勝三爺舉手護住瞭襠,落於水內。此時曹世彪已然趕到,老劍客說道:“曹老二你別追啦,黃金印已到手,就剩瞭破九龍山啦。你摸摸你的腦袋。”曹世彪趕到跟前時,老劍客已跳入水中,曹世彪隻氣得哇呀怪叫。老劍客由水面趕上眾人,楊六爺與賈七爺已在小船上迎接下來瞭。楊六爺與賈七爺站在高阜處,望見蔣五爺大功已成,老哥倆遂由原路而歸,臨下山之時,賈七爺將被擒傳信的嘍卒由樹上解下來。老劍客見瞭楊六爺、賈七爺,說道:“你們倆這回太安靜瞭。老五將九龍山的嘍卒打死不計其數,雖取回黃金印,但是此次傷人太多,心實不安。”老劍客與楊六爺、賈七爺說話的工夫,聾啞仙師迎接勝三爺與十龍的船俱都趕到。勝三爺又與童華龍、於藍二人向羅爺介紹。童華龍問道:“羅爺,您臨上山時,由身上解下來的魚分水一般,那是何物呢?”羅爺一看童華龍這份精神,非常愛惜。眾人棄舟登岸奔菊花村,進瞭王宅。
勝三爺取出前次所盜的印匣,將黃金印裝入印匣,在王宅書房之中供奉。跟著又把酒席擺好,眾人都與三俠道喜,遂猜拳行令,直飲到午時已過。正在暢飲之際,聾啞仙師說道:“列位施主,我攔你們眾位的高興,這不是喝酒的日子,不可樂而忘憂。你們大眾隻顧一時歡樂,九龍山這次死瞭多少人,白寨主乃奇才異能之人,他要帶隊下九龍山,這菊花村彈丸之地,何異泰山壓卵?菊花村之民恐不能生矣。”勝三爺說道:“道兄有何良策?請就此言來。”道爺說道:“別無良策,咱們要是走,就給菊花村百姓惹下禍啦!再說也沒有走的道理,事情尚且未完,印有啦,正兇尚未捉獲,豈能完案?最好咱派人沿路埋伏,每人相隔二十來丈遠,由菊花村直至江沿,見九龍山有什麼動作時,互相傳遞信息,咱們好帶領全村民人,一方面逃走,一方面去抵敵。”勝三爺說道:“道兄之言是也。”於是撤去殘席,派人沿路埋伏傳達消息。菊花村之事暫且不表。單提九龍山上,白玉祥聞報鏢行之人俱已脫逃,九龍山死亡甚多,遂將曹世彪叫到中營,問曹爺捉住鏢行多少人?曹老二兩手一拍說道:“一個也沒擒著。”白玉祥又傳五百飛虎軍的寨主問道:“ 弓箭弩箭發瞭多少?”飛虎軍的寨主說道:“曹老寨主追敵,我們在曹老寨主後面,因此未敢放箭。我們若放箭,曹老寨主必然受傷,況且鏢行隻有十數人,闖進我們營寨的時候,曹老寨主便跑在飛虎軍前面去瞭。”白玉祥聞聽,拍案叫道:“二弟,你要不是我的盟弟,我非治你的罪不可!你可害瞭我的嘍卒瞭。”正在此時曹傢的營中前來報告:“共死傷嘍卒三百餘名,旱八寨的寨主二名。”白玉祥聞聽拍案大叫,伸手往菊花村一指,口中說道:“老勝英,若不將菊花村踏成齏粉,我非白玉祥也!”語畢,傳令調全山嘍卒十分之六,飛虎舟、飛豹舟、飛龍舟,共是三百隻。殺奔菊花村。不問老少男女,見著就殺,雞犬也不留,然後放火焚村。韓秀守住九龍山,不許擅離。韓秀聞聽老寨主之言,遂叫道:“恩師不可,門生有言奉告。”白玉祥說道:“你有何言?快快講來。”韓秀說道:“鏢行十餘人,就打出瞭九龍山。九龍山如此險固,鏢行的人出入猶如平地一般,徒兒莫明其妙。再者,焉知鏢行不施詭計?倘我兵出發時,鏢局反入九龍山,徒兒人單勢薄,九龍山數百餘裡,鏢行的人若放起火來,何以當之?再說菊花村的百姓何辜?我兵到時必至掃平菊花村,鏢行人在山中都未被擒住,在菊花村更不能矣。望恩師勿失素常愛護鄉民之志!”白老寨主聽至此處,長嘆一聲說道:“真是邪不侵正也。”當時止住號令,並不追趕,菊花村才得安然無事。白玉祥雖未追趕,道爺料事並非不中。單說菊花村中並不見賊人來,勝三爺心中稍安。遂問:“何人可以送印?先將黃金印送回院衙,以安忠臣之心。”勝三爺連問五七次,無人答言。聾啞仙師遂說道:“這樣重任,誰也不擔,貧道我指派一人前往。”勝三爺問道:“何人可去?”道爺說道:“舍伯芳之外別無他人。”蔣五爺說道:“小弟願往。但是院衙中,小弟並無相識之人。”道爺說道:“貧道早料到九龍山必有別的動作,不想菊花村安然無事,院衙中貧道早派一人保護大人去瞭。你們看看咱們的人短哪位?”銀龍一笑說道:“諸葛大爺,我知道,咱們由九龍山回來之時,侯華璧未進村,由打半路上便去江寧府瞭。”道爺一笑說道:“老五你還愁沒有熟人嗎?”勝三爺由囊中取出黃金印交與五爺,口中說道:“千斤擔子都在你一人的身上,此去江寧府有百裡之遙,沿路無論遇見何事,切不可開口。”五爺說道:“小弟遵命。”語畢,接過黃金印,用包袱包好,紮在腰間,抄起亮銀盤龍棍就要起身。道爺說道:“蔣五爺的傢夥,還沒帶全呢!”蔣五爺說道:“我還有什麼傢夥?”道爺說道:“你二次又與恩師學瞭六顆鏢,為何不將鏢囊帶在身上?”蔣五爺說道:“那有何用?吾拳起處風雲吼,腳到處神鬼驚。”道爺說道:“老五你現在是黑人,你知道嗎?杭州府你搶白龍駒,棍打焦公子,引起杭州擂臺,如今官司還未結案呢。你三哥是事都完瞭,惟你這場官司不定怎麼樣呢?今天叫你送印,一來你的武學好,叫我們放心,二來留作你將來輸官司的時候,求忠良將功折罪,你好得自由。你到那裡少說話,多磕頭,忠良爺問則答之,不問不可多說。”蔣五爺點頭。道爺又說道:“你到那裡就不用回來瞭,你幫助侯華璧保護大人。我們這兒如有用你之時,必會去人喚你。如無我們這兒的信,不準你回菊花村。”蔣五爺連聲答應,又帶瞭兩身衣服,打瞭一個小包袱,用棍挑著包袱出瞭王宅。勝三爺、弼昆和尚、諸葛道爺三人相送。出瞭菊花村三裡餘地,臨別時,道爺又囑咐道:“老五你出恭、喝水都要留神。”蔣五爺連連答應。弟兄們分手,老哥兒三位這才回歸菊花村,暫且不表。
一路之上,施展夜行術的功夫,一百餘裡之遙,由午後起身,至太陽平西之時,蔣五爺已到江寧府西門外。就覺著口幹舌燥,進瞭一傢茶館,坐下吃茶,心中想著印,手摸著印。正在喝茶的時候,忽見有官兵前來,百姓們避道。燈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晝,就見喝茶的人交頭接耳,俱都秘談。蔣五爺對著的是一位出傢人,蔣五爺湊到和尚面前低聲問道:“老當傢的,官兵這是往哪裡?”和尚說道:“這是往院衙去的。”蔣五爺說道:“為何方才買賣傢都上門呢?”和尚說道:“出傢人按說不談國事,皆因為這回的事情,出傢人看著生氣,院衙之中出瞭行刺的啦,這兩個行刺的,一個是和尚,一個是老道,你說多令人可恨?賊僧賊道,與官人打天剛一黑就動手,直打到掌燈,現在還打著呢!這些官兵是擒賊僧賊道去的。”蔣五爺說道:“可知這兩個出傢人是哪廟的嗎?”僧人答道,“老道叫諸葛山真,和尚叫紅蓮羅漢什麼昆?這個和尚之名,我記不詳細瞭。誰不知道,這兩個出傢人給忠良爺送印來啦?都轟動啦,原來是行刺,並不是真送印。”蔣五爺聽到這裡,一把揪住僧人說道:“你是滿嘴胡說!”這個僧人說道:“你別著急,我說的不對,你不會去問別人麼?”蔣五爺自知失禮,當時賠禮說道:“老當傢的,你別怪我。我是一時情急,紅蓮羅漢弼昆,諸葛山真,那是有道的僧人,不作不法之事。所以在下冒犯瞭老當傢的,老當傢的多要原諒。”和尚口頌“阿彌陀佛”,說道:“出傢人酒色財氣都拋盡瞭,不計較壯士。”蔣五爺與和尚賠完瞭禮,給瞭茶錢,出瞭茶館,尾於官兵之後,也奔府衙門而來。隻見各處的官人,圍繞著院衙門,吶喊拿賊:“別叫他跑瞭。”蔣五爺說道:“眾位閃閃,我送印來瞭。”眾官人聞聽,口中說道:“剛才也是送印的,到裡面實行他那行刺的工作瞭,別叫他進去,拿住他!”蔣五爺真急瞭,從眾人頭上縱將過去,進瞭院衙門。一看東北角上聲音喊成一片,有人圍繞著賊人動手。蔣五爺縱上西廂房觀看。千裡獨行俠侯華壁,血染半邊身軀。又一少婦絹帕繃頭,汗巾束腰,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手使一把單刀,一位四十多歲的大漢,手使金背樸刀,圍住僧道動手,和尚、老道都在六七十歲。五爺認識:和尚正是法蘭,老道正是八寶真人李士寬。侯華璧此時身帶重傷,少婦金蓮窄小,身形亂晃。大漢直喘,年青的汗珠直流,男女四人堪堪不能抵敵。一看欽差大人在廊簷下端坐著觀戰,蔣五爺在房上一聲吶喊:“忠良大人不要擔驚,小民蔣伯芳來也。和尚並非是弼昆長老,巷道亦非諸葛山真,僧道乃是冒名元兇,小民拿住僧道再見大人。”蔣五爺語畢,縱下房來,打開雪青紗,亮出亮銀盤龍棍。列位,蔣五爺到此,乃是第三次救駕。您道刺客是怎麼來的呢?皆因九龍山白老寨主欲想攻打菊花村,被韓秀阻住。隻聞山中哭聲震山,九龍山的嘍卒十之八九都有傢眷,妻哭夫,子哭父,父哭子,白老寨主異常傷感。韓秀多方解勸說道:“老寨主您辛苦一夜啦,再這樣悲傷,豈不損耗精神?”老寨主怒氣稍息。韓秀吩咐擺酒,酒至三杯,老寨主說道:“眾位,九龍山遭此慘辜,乃白某失信於勝英,將印掛在隱逸樓。都是你李士寬、法蘭二位出傢人用假印換真印引起。你們將真印倒是交與我呀!不應將寶印交與林士佩,林士佩也太狠毒,將寶印擲在萬丈海泉,害多少人?天不絕他人,勝英手下有高明人,將寶印從海泉撈出。他們傷瞭吾九龍山三百餘人,害得骨肉分離,這都是你們二位師父所為。”老道與和尚二人羞得面上變顏變色,站起身形說道:“吾二人就此出九龍山將印盜回,如不能盜印,必把比印大的東西盜來,如果盜來,老寨主可能收留?”白爺說道:“我破出一身剮,敢把皇帝打,你們二位取來聖上人頭,我也敢接受。”和尚與老道這才告辭起身。和尚與老道坐著小船商議,和尚說道:“這次盜印決不容易,他們得回寶印必然賀喜。不能即時送印,咱們倆你冒充老道諸葛山真,我冒充紅蓮羅漢弼昆,奔江寧府偽稱送印,贓官必然迎接,出其不意殺瞭贓官。將人頭送回九龍山,白玉祥收與不收,沒有問題,事後必然捉拿諸葛山真與紅蓮羅漢弼昆長老,將他二人千刀萬剮,豈不是報仇雪恨?”老道點頭稱善。僧、道二人到瞭江岸下船,奔江寧府,來到西門外上瞭一傢酒樓,天也就在太陽平西的時候,和尚老道喝著酒商議。等到掌燈之時,再奔院衙行刺。
列位,憑和尚、老道的本事,要去行刺,那真得說手到擒來。二人吃完瞭酒飯,先進瞭城找一片清雅的所在,老道把六顆短劍背在背後,披上道服,和尚用一件衣服疊好瞭,用包袱包上,假充印匣。二人收拾齊整,打聽明白道路,夠奔院衙門而來。到瞭院衙門,值日的問二位出傢人何事?老道說道:“無量佛,出傢人不宣言姓名,我叫諸葛山真,後面我師弟,紅蓮羅漢弼昆長老,在千佛山真武頂出傢,我們哥倆奉勝施主之命,前來送印,望求差官老爺回稟一聲。”值日的也有個耳聞,當時將和尚老道讓進瞭差官房。差官說道:“您將印獻出來吧。”和尚說道:“勝施主有話,非見忠良大人不能獻寶印。”此時早有人到裡邊給侯爺報信,大人吩咐有請,在書房接見。和尚老道聞聽,提起小包袱往裡就走。差官說道:“您將印匣露出來。”和尚老道並不答言,仍然往裡而走。眾人以為出傢人是高人,也不好伸手阻攔,隻好在後跟隨。進瞭東院角門,侯華璧正迎出來,口中喊道:“老道不是諸葛山真,和尚也不是弼昆!”僧、道聞聽,甩大氅,打開瞭小包裹,亮出傢夥,和尚手使梅花奪,老道手使雙劍。侯爺甩大氅,亮九節練子槍,與僧、道動手。侯爺的武學,連老道都抵不住,哪能力戰兩人呢?侯爺惟有盡力迎敵。早有差人到後院書房:“報告大人,請忠良回避。”大人說道:“ 我命由天,避者何為?”工夫不大,又有當差的請大人回避,並說:“侯義士敗下來瞭,退到書房外院瞭。”大人說道:“我為國為民,豈畏死乎?”並不躲避。又有當差的,到院衙附近各千把遊都守處送信,此時官人已齊隊進發院衙門幫助侯爺動手。和尚與老道見官人圍上來瞭,閃砍劈剁立刻傷瞭四名官人。侯爺說道:“眾位老爺後退吧,和尚、老道乃是飛賊,你們老爺們不能。趕緊保護大人要緊!”此時忠良爺由書房中出來,叫差人搬瞭一把椅子,坐在廊簷下,觀看侯爺與賊人動手。侯爺正在急難之間,就聽西房上有一人吶喊:“眾位老爺莫要驚慌,大人虎駕萬安!小民保鏢攜眷由此經過,民子乃是九江府鎮九江屠粲三十六門的大弟子,金刀無敵將趙秉臣,前來捉拿兇憎惡道。拿住僧道,再參拜大人的虎駕。”又喊道:“ 傢裡的(傢裡的即指他妻),盟弟,快來吧!”有一少婦由東房上縱下來,又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也由房上縱下來。趙炳臣的妻子心中暗想,你太沒羞瞭,又上院衙嚇人來啦?一舉柳葉刀奔和尚而來。年青的也持刀縱人圈子內,三人圍戰和尚。侯爺一人戰老道,老道一個敗式,往東南而逃。侯爺打算露個全臉,用練子槍纏倒賊道,隨後便趕,哪知上瞭老道的當啦!練子槍剛伸出去,老道一翻身,早將右手劍交於左手,取背後的飛劍,照定侯爺胸口劈來,飛劍傷人是百發百中,侯爺一閃身,劈在胳膊之上,當時血就流出來。趙爺也氣力不敵,婦人身形亂晃,就仗著小孩這口刀抵擋兇僧。正在危急之時,就聽房上一聲喊嚷:“好大膽的兇憎惡道!竟敢冒名謀害忠良?小民蔣伯芳來也!先殺賊人後獻印。”語畢,亮棍縱下房來。趙炳臣叫道:“五叔你快來吧,這個小媳婦是你侄媳婦。”但有一件,蔣五爺不能男女混雜著拿惡道,口中說道:“你們大傢去拿惡道,我先捉和尚。”眾人棄瞭和尚,俱都奔老道,蔣五爺獨戰法蘭僧。舉棍照定和尚便打。和尚亮銀梅花奪接架相還,二人俱各施展平生所學,仇殺惡戰。蔣五爺亮銀棍是達摩傳八棍,舉火燒天八棍,前八棍雷風震動,後八棍鬥轉身還,盤龍棍珍珠點地,抱月棍老君坐禪,護身棍隨體亂轉,得勝棍妙法無邊。法蘭僧學業也真高,蔣五爺六十四棍沒贏瞭和尚。蔣五爺一飄棍,改換門路,用的是行者棒的招數,三百八十四棍。銀蛇亂躥玉蟒翻身,真把棍使活啦。此時大人用手分開瞭當差的說道:“你們別擋著我啦,本督院看看。”你道忠良爺雖是文官,一看蔣五爺的武功神妙,和尚鬥轉身還,躥高縱矮,蔣五爺仍不能勝和尚。大人看到此處,痰嗽一聲說道:“蔣義士,和尚是飛賊,活的不好拿,死的亦可。”五爺聞聽,心中暗想,大人若早說這句話不就行啦,大人這一句話助起五爺之興,和尚一走神,梅花奪被棍磕飛兩丈有餘,五爺用的力太猛啦,把和尚的虎口震破瞭!和尚轉身形剛要走,五爺裹手一棍,就聽叭一聲,真是出傢人,養得精髓足,腦子濺出兩三丈遠去,倒在塵埃。可惜出傢之人,年已古稀,隻為一念之差,初時誤聽野雞溜子王七的蠱惑,前去鎮擂,自己的金鐘罩也破瞭,若不是恩師還許死於非命。白蓮寺之後就當洗心向善,改過自新,哪知他執迷不悟,又聽惡道李士寬之言,投到九龍山。他換掉真正的黃金印,暗交林士佩,又來刺殺大人,迷途不返,所以有今日之下場也。
蔣五爺打瞭和尚,口中叫道:“你等後退,待我活捉惡道!”眾人俱都跳出圈外,蔣五爺與老道動手,仍用行者棒的招數,老道此時又是著急,又聽院衙外殺聲震耳,隻急得熱汗直流。惡道左手劍被蔣五爺用棍磕飛,八寶真人變成瞭六寶真人啦!短劍劈瞭侯老美一口,長劍被五爺磕飛一口,老道見五爺勇猛異常,不敢戀戰,紮掙著又戰瞭兩個回合,老道虛點一招,遂奔東房。老道縱上房去,斜著身軀站在房簷上,註視蔣五爺不走。蔣五爺心中暗想,臨來道爺囑咐我事要三思,我若是一性急,當時跟著他往房上縱,這一下必得劈上我,我又沒有金鐘罩,豈不受他暗算嗎?思想至此,假意要縱的架式,一下腰登出一隻鏢來,由右胳膊下面向上打去,正中在老道的臀部,這鏢打在肉厚的地方。老道一聲“無量佛”,還沒念完,拔下鏢來擲於地上,躥房越脊就跑瞭。蔣五爺說道:“大傢別動,我拿惡道!”蔣五爺縱上房去追到後院,高聲吶喊道:“行刺的惡道,你往哪裡跑?”老道揭房上的瓦打官兵。官兵一亂,蔣五爺說道:“你們不用攔他啦!別被他傷瞭你們。”老道由院墻縱出。蔣五爺隨後追將下來。惡道走得非常之快。蔣五爺追到西北角,離城相近,前面黑壓壓一片葦塘。老道紮進葦塘,蔣五爺用棍分著葦子追。前面白汪汪一片大水,老道冷笑一聲,縱入水內。蔣五爺眼看著老道由水中逃走,心中暗想,不該我露全臉,我若不帶著黃金寶印,我不會水也要試試多深。蔣五爺仍回院衙,叫馬步隊速圍西北角葦塘,馬步隊再到西北角圍葦塘時,老道已越過城墻去瞭。蔣五爺仍躥房越脊回歸院衙門,站在東廂房上往下觀看,趙炳臣累得還喘呢,趙炳臣的妻子與盟弟俱都圍繞著忠良爺。有官人給侯爺敷刀傷藥。蔣五爺看罷,由東廂房縱下,由腰間取出黃金印,跪在大人面前,雙手舉著,說道:“大人,小民罪該萬死!老道由葦塘遁走,塘中有水,小民身帶寶印,不敢入水追賊。”大人一笑說道:“蔣義士何罪之有?蔣義士有救本院之功,本院必奏聞聖上,保奏蔣義士居官。”五爺說道:“小民福小命薄,擔當不起。”忠良爺說道:“你們行俠作義之人,不願居官,本都院必有相當的報酬。”說著話,由五爺手中接過瞭黃金印,並不打開觀看,遂遞與差人。大人說道:“五義士暫且別走,在本院衙多住幾日。”五爺說道:“我恩兄有言,叫我在本院多住幾日,幫助侯華璧保護大人。”大人點頭說道:“很好很好,五義士休息去吧。”五爺謝瞭恩,退下去瞭。趙炳臣之妻與他盟弟,這才跪在大人面前,婦人說道:“民婦劉翠霞與弟劉其昌,拜見大人。”趙炳臣也跪倒身形,口稱:“大人,小民求大人賞碗飯吃。”大人說道:“趙鏢頭也有救本院之功,容本院奏聞聖上,必保趙鏢頭作官。”趙炳臣磕頭謝恩,退將下來。此時劉翠霞姊弟也退將下來,趙炳臣帶領妻弟在院衙門外店中暫為居住,事後大人專折上奏,保趙炳臣為把總之職,此是後話。
勝三爺派人再探九龍山,早晨去探,下午回來。九龍山十二道鋼鐵閘緊閉,閘口與山坡之上,嘍卒如同螻蟻一般,把守甚嚴,不能夠進山。連探兩天俱是如此,勝三爺心中異常焦躁,雖然得瞭寶印,不能捉住賊人,焉能完得瞭官司?第三日清晨有老傢人跑到東跨院,口稱:“勝三爺,大門外來瞭一位老者,黑臉鋼髯,背著一個青綢子包袱,進瞭大門道,問明白瞭你在本宅居住,提著你的名字,叫你獻出蔣五爺,他說你要不獻蔣伯芳,他亮傢夥殺進王宅,雞犬不留。”勝三爺道:“可曾問他的姓名?”老傢人說道:“他自稱是九龍山的曹二老寨主爺。”眾英雄聞聽俱都一怔。勝三爺說道:“眾位別慌,高明者莫過道兄,此事應當怎樣辦理呢?”聾啞仙師說道:“此人心直性爽,不問可知,蔣伯芳在九龍山上由他的營寨打出,白玉祥埋怨他幾句,他面上不掛,故此來找蔣伯芳。可有一宗,此人對咱有好處,勝施主你在九龍山林士佩要害你,被他攔住,這是他一點好處。打發一個能言之人出去對他言說:‘你一個人來,我們不能跟你動手。你回到九龍山與白玉祥相商,咱們定一個日子,擇地交戰。’用好言勸說。”勝三爺問道:“誰人可去?”道爺說道:“銀龍可去,三太亦可去。”勝三爺遂命他二人前去。二人來到大門道,一看曹世彪高仰著臉,兩手插著腰,高聲吶喊:“勝英,蔣伯芳若心懷恐懼,我打進宅院,必殺個幹幹凈凈。”三太一看大不悅乎。蕭銀龍是和顏悅色,拱背躬身,叫道:“二老寨主,請瞭。”老二虎頭一低頭說道:“蕭銀龍你來作甚?叫蔣伯芳來見我!”銀龍說道:“我們這是借朋友的房子寄居,蔣伯芳回鏢局子去瞭。”曹世彪說道:“你這是胡說!明明他在這裡,為何你說不在?快快叫他出來受死。”黃三太惱怒,銀龍以手拉三太,二人回瞭跨院。銀龍對勝三爺說道:“這位老二虎頭滿不聽。”勝三爺說道:“道兄,此事又當怎樣辦理?”道爺以目視勝三爺背後三個矮子:一位震三山夏侯商元,一位賈七爺,一位是登山豹子楊義臣。道爺看這三個人說道:“此老有金鐘罩鐵佈衫,兩膀一提有千斤的膂力,別人莫能敵,急去人請蔣老五去,要整曹世彪非老五不可。”老劍客大腦袋一晃說道:“諸葛二弟你且住口,你把蔣五爺捧得人瞭雲啦?我看看曹老二去。”語畢,站起身形,破棉袍、破草鞋,踢哩塌啦,往外就走,口中說道:“我要打不敗老二虎頭,我不叫夏侯商元,誰要同我出去,誰就是小看老朽,他來一個人,我也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