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顧煥章誤入於傢務 譚逢春巧得美多姣

  《遊世歌》:這身心,要安泰,無懮無慮無罣礙。粗衣淡飯不妄求,竹籬茅舍權遮蓋。閑時誦讀書,適意湖山景一派。不攀援,不借債,不去追隨有何害?親朋疏失為傢微,禮數不周因懶怠。交結往來平等友,彼此清涼彼此快。安分守己樂逍遙,自在自在真自在。話說張寶正在船艙之內看書,見從外面進來一人,手舉寶劍,照他就剁。靜江太歲張寶急抬頭,瞧見此人,認得他是顧煥章。這且不言。

  書中交待,那顧煥章自從在大江之中與群賊交手,見賊兵眾多,寡不敵眾,擺太阿劍殺死無數的賊兵。顧煥章見賊稍散,急翻身冒出水來,睜眼一瞧,不見那隻兵船,見賊人大隊人馬順大江一直往正南去瞭。顧煥章料想這些朋友定是被賊人捉去,有心要追趕去,又怕賊人勢大,自己一人無精打彩的往下浮著水,走瞭有七八裡路,進瞭路東的一座山口。走瞭不遠,靠南邊山坡之下有一隻小舟。顧煥章想要到小船上歇息歇息,來至臨近,一扶船頭躥上船去。見船上有兩個夥計,說:“朋友,你上我們船做什麼?”顧煥章說:“吾浮水浮的力盡筋乏,借此舟暫時歇息歇息。”那個夥計說:“你姓什麼?你從哪裡來?”顧煥章說:“我乃無名氏,從雙寶鎮來。”隻見從艙內出來一人,年有三旬以外,身穿月白佈褲褂,一雙草鞋;容長臉面,兩道箭眉,一雙圓眼,尖鼻子,菱角口,兩耳扇風;上船來拿眼上下瞧瞭瞧顧煥章幾眼,說:“這位朋友從哪裡來呀?在大江之中,會這麼大水性!到我們小山莊歇息歇息去吧,此處怕有風暴。”顧煥章聽這個人說話很和氣,說:“管船的,你把我帶到你們山莊去,不知離此有多遠路?”那人用手一指,說:“你跟我下船,順山坡往南不遠,就是我們的山莊。”

  顧煥章想要到山莊去歇息歇息,緩過這口氣來,再上大竹子山,找賊人替朋友報仇,那個人帶顧煥章走瞭兩個山彎,見眼前樹木森森,有一所墻院。及至臨近一看,是坐北向南的大門,裡面畫閣雕梁,斜棱轉角。這人到瞭大門首,說:“你在此少待,我去回稟我傢主人去。”顧煥章在門口站不多時,隻見使船的那個小夥計出來,說:“你跟我進來吧。”顧煥章同他進瞭大門,往北走瞭不遠,一直往西,由西邊往北一拐,進瞭二道重門。但則見裡面上房五間,東西配房各三間。顧煥章心中說:“大江山島之中也有這樣的人傢。”裡面房屋甚是寬大。小童兒手打簾櫳,顧煥章進到上房屋中一看,靠北墻是條案,條案前是一張八仙桌子,兩旁各有椅子。顧煥章在東邊椅兒上落座。小童兒獻上茶來。顧煥章喝瞭兩杯茶,問:“你傢主人姓什麼?叫什麼?怎麼還不出來?”小童兒說:“我傢主人上瞭點年歲,耳又聾,眼又花,不能辦事。客人在此少待,我傢主人這就出來。”不多時,給顧煥章擺上酒席,說:“你自己吃吧,我傢主人午眠未醒,不能奉陪。”顧煥章喝瞭幾杯酒,一瞧菜蔬,都是大江中鮮魚,倒是全都可吃。顧煥章自斟自飲,喝瞭有十幾杯酒,覺得頭昏眼暈,迷迷離離,心中明白,想是中瞭人傢蒙汗藥酒啦,如醉似癡,身不由自主。忽見簾攏一起,進來一人,笑嘻嘻的用手一指,說:“顧煥章,你也有今日!”顧煥章仔細一瞧,此人原來是先前作過淮陽道的任永春,他是對頭仇人。二人一見面,顧煥章想要站起身來與他動手,奈四肢無力,不能動轉。見任永春在他眼前用手點指,說:“顧煥章,我把你解到大竹子山那裡慶功。來人哪!把他給我捆上!”進來瞭七八個人,把顧煥章牢拴二臂。任永春吩咐:“把殘席撤去!”又把傢人德福叫上來說:“這件功勞是你立的。你把顧煥章帶進來的,賞你五十兩紋銀。”德福說:“我在船上瞧他就像顧煥章。想當初我跟著會總爺打黃河之時,我就見過他。今日把他拿住,送到大竹子山,也算是一件大功。”任永春說:“我有兩個侄子,全喪在大清營敵人之手,一個是白面太歲任鳳春,一個是太平會總任鳳姣。我這兩個侄兒都是頗慣敵戰的英雄,我這兩個侄兒死的甚是可惜!今日我拿住顧煥章,替我兩個侄兒報仇雪恨!”德福說:“會總爺別在這裡殺他,還是送在大竹子山殺他為是。”任永春正在猶疑不定之際,忽見從外面進來一人,說:“任伯父一向可好!小侄譚逢春來也。”任永春一瞧,原來是玉面郎君神偷譚逢春,說:“你打哪裡來?”譚逢春說:“我與你老人傢借幾間房子住。我帶瞭一個人來,是我未過門之妻鄧蕓娘,他全傢被害,無處投奔,特意跟我前來暫住幾日,再為打算。”

  書中交等,譚逢春在隱善莊同鄧蕓娘打算要刺殺於占鰲,未得下手,同鄧蕓娘到瞭鄧傢莊,把他哥哥死屍成殮起來,同鄧蕓娘來至後院,有春蘭、春梅兩個丫頭伺候,說:“喲!姑娘你回來瞭?我們兩個人甚不放心!”鄧蕓娘一點手,把譚逢春拉到屋裡去,二人落座。譚逢春一瞧桌上兩個菜碟、兩個酒盅、兩雙筷子,桌上有幹鮮果品,冷葷熱炒等殘菜。譚逢春說:“妹妹,你與誰喝酒來著?”鄧蕓娘說:“我自己在這喝酒來著,有個丫頭陪著我。”譚逢春他本來心中就思念鄧蕓娘哪,今見鄧蕓娘讓他喝酒,他是心滿意足,在燈光之下偷瞧鄧蕓娘,真是千姣百媚,果然萬種風流,黑的頭發,白生生的臉膛,發亮如鏡,貌可充饑。這一部《永慶升平》婦人女子之中,就讓鄧蕓娘屬為第一,說他貌可充饑,言其它長的相貌真好,人要見瞭他一面,連飯都忘瞭吃哪。今日譚逢春在燈下兩眼發直,目不轉睛看那鄧蕓娘。這鄧蕓娘又慢閃秋波,呆斜杏眼,故意的賣弄張狂,引動於他。見譚逢春正是風流少年,人品俊秀,說:“譚二哥,你今年青春幾何?傢中嫂嫂長得可好?是比二哥年歲大?是比二哥小?”譚逢春說:“妹妹,我還沒有成傢呢。正想要說一個年歲相當的,老未得遇其佳人。”鄧蕓娘說:“二哥,你要什麼樣人才?待我去給你說去。”譚逢春微然一笑,說:“就像妹妹你這個樣的。”鄧蕓娘一聽此言,不禁一笑,臉微一發紅,斜瞧瞭譚逢春一眼,說:“你要不嫌棄我容顏甚醜,咱們兩個人作為天長地久的夫妻。按理可沒這說的。”譚逢春說:“妹妹,甚好。自從那一年我見你一面,我時時刻刻記念在心。今天蒙賢妹的美意,趁此今夜良宵,佳期美景,你我共入羅幃,成其那件好事。”鄧蕓娘吩咐丫頭把殘席撤去,收拾好瞭臥居。正是:攜手攬腕入羅幃,含羞帶笑把燈吹。

  金針刺破桃花蕊,不敢高聲暗皺眉。

  二人鸞顛鳳倒。一夜無話。

  次日天明,聽見小竹子山號炮驚天,殺聲震地。譚逢春說:“此處正沖行兵的大路,在此不能久呆,你我快些走吧。”鄧蕓娘把傢財散給眾下人,同譚逢春起身,打算要投奔安南莊鎮海蛟龍安天福,是譚逢春的師傅。安天福乃是天地會八卦教的頭目。走在半路之上,譚逢春一想:“要往那裡去,怕有不便。莫若我投奔青蓮島我任伯父那裡去。”想罷,與鄧蕓娘商議說:“賢妹,你同我到青蓮島,你意下如何?”鄧蕓娘說:“你上哪裡去,我跟你上哪裡去。”譚逢春主意已定,到瞭大江渡口,二人雇瞭一隻船,順大江,這一日到瞭青蓮島。船隻靠岸,鄧蕓娘同譚逢春二人下瞭船,來至任永春門首。傢人回稟進去,譚逢春到裡面,一見任會總正要把顧煥章結果性命。譚逢春說:“老伯父一向可好?小侄男特意前來拜訪。”任永春說:“先把顧煥章搭在空房之內,派傢人看守。”說:“譚賢侄,你從哪裡來?”譚逢春說:“小侄男從鄧傢莊來,前來拜望伯父,還求你借我幾間房子,我要在這裡寄居。”任永春說:“我這西院有的是閑房,你自己去看。”譚逢春出去把鄧蕓娘帶進來,拜見任永春。這任永春一見鄧蕓娘長的是千姣百媚,萬種風流,叫傢人把西院收拾幹凈,叫譚逢春在那裡居住。譚逢春出來道過謝。任永春吩咐擺酒與譚逢春接風撢塵。傢人擺上酒菜,二人落座吃酒。

  譚逢春問道:“伯父,方才拿住這個人是誰?”任永春說:“賢侄,你不知道,那就是大清營的顧煥章。此人武技高強,本領出眾。適才我用麻藥將他麻過去,方要結果他的性命,賢侄你來瞭,暫時饒他不死。”譚逢春說:“老伯父,你真是神機妙算,將他拿住。這顧煥章身上帶著一口太阿劍,伯父將他摘下來,伯父佩帶,也是一件防身之寶。”任永春說:“也好,我正缺一口寶劍,現時他在後面空房之內,有人看守。”二人喝到天有二鼓以後之時,撤去殘桌。譚逢春回到西院安歇。任永春叫傢人掌上燈籠,到瞭後院,要取那一口太阿劍。方走到後院西配房,見裡面燈光已滅,用燈籠一照,但則見看守的傢人死屍倒於地上,顧煥章蹤跡不見。不知是何人救去,且看下回分解。

《永慶升平後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