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李萬青目識豪傑 馬成龍旅店結親

  詩曰:

  謀盡愚夫錯作人,莫將假合認成真。

  不務回光尋本體,癡癡何用苦貪嗔。

  馬成龍見從外面進來一人,年過半百,身高七尺,面如古月,四方臉,黑兩道眉毛,一雙俊目,白分明,土星豐滿,四方口,黑的胡須,漆黑透亮;身穿藍綢子一件衣衫,內襯藍綢子褲褂,駝色寧綢套褲,足下一雙灰摹本緞的鑲鞋;五官端方,相貌魁偉;手拿折扇,從外面笑嘻嘻的進來,說:“馬大人,某久仰大名,今幸相會,真乃是三生有幸!”馬成龍等三人全皆站起身來,迎接讓座。

  書中交待,這個人為什麼來拜那馬成龍呢?他見這三個人進店來,品貌不俗,又細問那跟隨人,才知道是身臨大敵永無懼色,勇冠三軍的馬成龍馬大人,同著那病二郎李慶龍、瘦馬馬夢太,這是穆將軍的前峰,上峨嵋山去。李萬青聞聽此言,心中說:“原來是馬大人。我常聽人傳言說此人在興順鏢店救過聖駕的,蘇州城智退三路大兵,大戰襄陽城,獨自退賊兵,威名遠震。我今要會會此人。”忙叫小二進上房通知一聲,說:“我們本店東要給眾位請安。”那李萬青隨著來到裡面,一見馬成龍,連忙施禮,說:“久仰大人之名,今幸相會,真乃是三生有幸也!特來請安。”馬成龍聞聽之下,心中明白:想必是認得他,“必有人走漏瞭消息,知道我本來面目,我也不必隱瞞。”他說:“店東人請坐,未領教貴姓尊名。”李萬青說:“愚下姓李,名萬青今知三位大人虎駕光臨,有失遠迎!馬成龍說:“豈敢,豈敢!”李萬青問道:“馬大人原籍是哪裡?府上都有什麼人?跟前幾位世兄?”馬成龍說:“我是山東登州府文登縣的人,傢中並無有人,我尚未成親,哪裡有兒子呢?”李萬青說:“馬大人貴庚?”馬成龍說:“我今年三十六歲。”正說著,白少將軍進來瞭,說:“馬大哥,你三位用什麼飯呢?”李萬青連忙讓座,白少將軍說:“這位姓什麼?”馬成龍笑嘻嘻的說:“白賢弟,你我在一處吃吧。我給你引見一人,這位是此店東主人李先生,這是白少將軍,你二位好說話。”李萬青說:“大將軍貴駕光臨,我這裡有禮瞭!”白少將軍說:“先生何必太謙,你我一見如故。”五人落座吃茶。

  少時,小二進來擦抹桌案,擺上幹鮮果品,各樣菜蔬。李萬青說:“生員聊備粗酌野芩,求大人賞臉。”馬成龍說:“既是閣下費心,我等就吃,不要作假。”那李萬青把盞,酒過三巡,他心中想:“這馬大人倒很豪爽,不知腹中才學如何,我試試他。”想罷說:“馬大人高才,某素知曉。今日相逢,乃是萬千之幸。”馬成龍說:“我粗知翰墨,在軍營之內也用不著。”李萬青說:“我們今日吃酒,都是文雅之人。我有一幅對聯,求眾位給成上這下聯。上聯是:‘因荷而得藕。’”馬成龍說:“這容易,我給對上‘有杏不須梅’,行不行?”李萬青說:“好一個‘有杏不須梅’!我還有一幅對聯,求大人指示。”說:“二艇並行,速不如帆快。”馬成龍說:“好,這是雙關語。‘速’作為是《三國志》上的魯肅;‘帆快’是為樊噲,這個人乃是奇才也。我是粗通翰墨之人,我胡說一個,不定對不對。”白勝祖說:“兄長,你說吧,何必太謙。”馬成龍說:“我對一個是‘八音同唱,笛清勝似簫合’。李萬清說:好!‘笛清’作‘狄青’用,‘簫合’作‘簫合’用。馬大人高才,吾真佩服!”馬成龍說:“李先生真是過於臺愛,粗野之談。”李萬青說:“還有一個對子,是‘小人言謊,行紅就綠,換面要充君子。’”馬成龍說:“這個容易。我說一個,你別笑話我。”李萬青說:“大人請講。”馬成龍說:“丈夫說話,如白染,改口不是英雄。”白勝祖、李慶龍、馬夢太、李萬青四人齊說:“好!”馬成龍說:“我有一個粗俗的對聯,也求李先生給評一評。”李萬青說:“大人請講。”馬成龍說:“筍竹無心,爆竹偏從心上起。”李萬青說:“好,清雅的很!我也胡亂接續,是“諸花畏火,燈花卻向火中生’。”馬成龍說:“好!你我不必說瞭,大傢吃飯吧,也該歇息歇息瞭。”眾人都說“是”。

  吃完晚飯,李萬青請馬夢太、白勝祖、李慶龍三人,到他櫃房去坐,有事相求。這三人也不知是怎麼一段情由,隨同來在那西配房落座,小二獻上茶來。李萬青說:“我有一小女,今年二十八歲,尚未許配人傢。奉懇三位作媒,我情願把小女給馬大人為妻。不知三位意下如何?”白勝祖說:“這件事我去給你說,行不行在為兩可。”李萬青說:“也好,就求你三位吧!”白少將軍說:“我去說,你三人等候,我就來。”那白勝祖立刻出去,不多時回來說:“李老先生,不成。我馬大哥說啦,他說正在從軍南征。妖人未滅,士馬未息,兵荒馬亂之年,身為武夫,一身許國,不敢定親。”李萬青說:“馬大人說的可對,無奈人生在世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安傢立業,所為的是繼世敦倫。我也不是叫他這就搬娶過門,無非是留下定禮就是瞭。”

  白勝祖說:“我去說說,看是如何。”站起身來,到瞭那屋中,說:“馬大哥,你別呈啦,我來勸你,這件事你應允瞭吧。”馬成龍說:“賢弟,你說的也是。我要定下親事,等到何年月才能搬娶過門呢?”馬夢太說:“奏凱回都之時,再辦喜事也不晚哪。”馬成龍是個爽快人,說:“賢弟,你就定去吧,我聽你一句話。”馬夢太就寫瞭年庚給他,送在西房中。李萬青也就寫瞭年庚對換瞭。馬成龍拜瞭嶽父老泰山,李成青謝瞭三人。

  王天寵這屋中,正同朱天飛、侯化泰、張大虎、高傑,薑玉這六個人在一處吃酒,忽聽見外面叩打店門說:“呔!開門來,今日是住店的,全給我趕出去,我一個人包瞭這座店,不叫別人住!”王天寵聽見外面這話,不由一陣冷笑,說:“好鼠輩,焉敢這樣無禮!你看這店中住的是什麼人?”正在生氣之際,隻見小二送菜進來,王天寵問道:“外邊這個打店之人,是作什麼的?”小二說:“你老人傢別生氣,這個人是我們此處地面千總的兄弟,名叫李奎武,依仗他兄長,他無所不為,在外面招搖撞騙。今日看見我們這座店住的人多,他就前來說打公館,遇兵差,說穆將軍不久必到。我們送他一兩二兩的,他自己就走瞭,就不能在此打攪。”

  許未說完,不想那南屋中住著一人,那個人名叫羅如虎,惱瞭說:“好一個不要臉的鼠輩!爺爺我來拿你!跳至院中。王天寵說:“好俊一條英雄,真乃是奇男子!”這羅如虎他本是粗人,過去要抓李奎武,李奎武身體靈便,往後一閃躲開,他一抬腿照定那羅如虎就是一腳。羅如虎往後一仰,他趁勢一跟步,隻聽“噗通”、“哎喲”一聲,倒於就地。那李奎武跳過去,揮拳就打。王天寵說:“好一個無知的匹夫,休要欺壓人,我來也!”那王天寵本是行俠作義之人,到處專打路間不平,故此今日躥至外面,一看那李奎武正揮拳要打羅如虎、被王天寵一腳,踢倒在地,說:“呔!好一個無知的匹夫,你有多大能為,敢來和我這店中人打架?”那李奎武起來,又撲奔王天寵來要打,被王天寵用手一晃,又踢瞭一個跟頭,說:“匹夫,休要逞能!”那李奎武說:“你是什麼人?可留下名姓。”王天寵鼓掌大笑,說:“我姓王,名勇,字天寵,綽號人稱小白龍。我把瞎眼的奴才,你可知道瞭?”李奎武一聽,嚇的亡魂皆銷,站起來就跑。

  那羅如虎說:“這位王大叔,你老人傢是我救命的恩人,我這裡有禮瞭!”那王天寵問瞭他的名姓,把他帶到屋中,給眾人見見。大傢皆知道他是個粗人,說:“羅如虎,我給你引見幾個人。這位姓侯,是你侯大爺”羅如虎一瞧,侯化泰身軀矮小,又是一禿子,他說:“不行,這個是我孫子。”王天寵說:“胡說!”羅如虎說:“你老人傢別生氣,我二人比比,誰的身量高誰是大爺。”王天寵說:“不論身量,見見你朱大爺。”那朱天飛說:“我站在桌兒上和他比比,看是我二人誰高?”羅如虎說:“這是朱大爺,不用比瞭。”連眾人都給他引見引見。那羅如虎一言不發,他回自己屋中去瞭。高傑說:“侯禿子,你這個人是走背運呢,連這個姓羅的來,都是瞧不起你。”侯化泰說:“高大老爺,別耍笑瞭。你是走鴻運的人,我也知道,這年月不論年歲、武藝,隻要大就占便宜。駱駝那個夠多大,你看真能馱!”侯化泰這幾句話,說的那高傑默默無言,擺瞭半晌,他說:“侯化泰,你也不用說論能為啦、論年歲啦,我看你有多大的能為,敢這樣狂言,藐視英雄?來,咱們兩個比試比試,你敢來麼?”那侯化泰說:“高傑,你別不知時務!別說是你,就是那峨嵋山妖道吳恩,不亞如鐵壁銅墻、天羅地網,我出入如無人之境,何況是你!”那高傑就要與他比試較量。朱天飛說:“你二人不可!侯賢弟,我看你太無大量之才。他年輕,你又跟張廣太有交情,你和他要一變目翻臉,那可就不好瞭。”王天寵說:“侯大哥,你老人傢是作兄長的,總得有容人之量。”

  侯化泰被他二人說的閉口無言,一生氣站起來,出瞭上房,叫:“小二,單給我找一間房。”小二領至後院北上房一間,坐下自己想:“我何必與他們這些個人在此生氣?”叫:“小二,單給我要酒。”小二點上瞭燈光,立刻去,不多時,隻見那小二手托著一個木頭托盤送上來,往桌兒上一放。小二一看,說:“呀!不好瞭,我這菜全被人偷瞭去啦!”侯化泰一聞此言,又驚又氣。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永慶升平後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