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佗傳、杜夔傳、朱建平傳、周宣傳、管輅傳)
華佗傳,(附吳普、樊阿傳)華佗,字元化,沛國譙縣人。又叫甫方。在徐土求學,精通幾部經書。
沛國相陳王圭推薦他作瞭孝廉。太尉黃琬征召他作官,但他沒有去。他通曉養生之術。當時人們認為他年齡已接近百歲,但容貌仍很健朗。又精通各種藥方,治病時,配藥隻要幾種就行。也十分熟悉劑量,一抓即得,不必再稱。煮熟飲用,交待一下註意事項,病人吃完藥就感到好多瞭。如需灸,不過灼一、二處穴位,每一處不過七八次,病也就好瞭。如需要針,也不過一、二處,下針時說:“紮針後那脹麻的感覺應當傳導到身體某處,如到,請說。”病人說:“已到。”華佗馬上拔針,病也馬上就好。如果腹內長腫瘤,針灸、藥物不能治,須動手術的,他便讓病人先喝麻沸散,很快病人就麻醉過去,於是,動刀破腹割取。如果腸子有毛病,便割開腸子清洗,然後敷上膏藥,縫好傷口,四五日就能見好,病人絲毫不覺痛苦,不知不覺一個月左右,就能痊愈瞭。
原甘陵相的夫人懷孕六個月,腹內痛得厲害。華佗診脈,說:“胎兒已死瞭。”又派人用手摸胎兒的位置,如在左邊則是男胎,在右邊則是女胎。那人說:“胎位在左。”於是讓孕婦吃打胎藥,果然打下一男胎。這位夫人腹痛也好瞭。縣裡的官吏尹世四肢不舒服,口中幹渴,不願意聽見人聲,小便困難。華佗說:“試著做些熱食吃,如能出汗,病就好瞭;如不出汗,三天後想就沒救瞭。”這人趕緊做熱食吃,可惜仍不出汗。華佗說:“五臟的生氣已斷,當哭泣而死。”結果真如華佗所料。府吏兒尋、李延一起找華佗看病,二人都是頭痛,身體發熱,病狀相同。華佗說:“兒尋應當通導,李延應當發汗。”有人不解為什麼兩人治法不同。華佗說:“兒尋是外熱,李延是內熱,所以治療方法不同。”隨即給二人開不同的藥,第二天兩人的病都好瞭。鹽瀆縣的嚴昕與幾個人一起等候華佗,華佗到瞭以後,對嚴昕說:“您身體感到不舒服嗎?”嚴昕說:“和平常一樣。”華佗說:“從您的面部上看,您得瞭急病,不要多喝。”嚴昕他們坐瞭一會告辭,走瞭幾裡遠,嚴昕突然頭暈,從車上摔下來。人們扶著他回到傢中,第二天便死瞭。督郵頓子獻得的病已差不多治好,找華佗診脈,華佗說:“身體還虛,沒有完全恢復,別太受累。如和妻子同房會發病而死的。臨死時會吐著舌有幾寸長。”妻子聽說頓子獻病好,從百裡之外來探視他,當夜留宿同房。
三天之後發病,結果完全像華佗預言的那樣。督郵徐毅得病,華佗前往探視,徐毅對華佗說:“昨天讓醫官劉租紮中脘穴,紮完後咳嗽得相當厲害,無法躺。”華佗說:“他未能紮中脘穴,誤傷中肝。您會飯量一天天減少,五天以後就沒救瞭。”後來果真如華佗所言。東陽縣陳叔山的小男孩兩歲時得病,腹瀉哭啼,日見消瘦無力。求華佗診病,華佗說:“他母親懷他的時候,陽氣內養,乳中虛冷。這孩子得瞭母寒,所以不容易好。”華佗開瞭四付女宛丸,十天就把病治好瞭。彭城夫人夜裡去廁所,被毒蟲咬傷,痛得厲害,沒法入睡。華佗讓她把手放在溫水中,終於可以使她入睡,旁人反復給她換水,使水保持溫度,第二天腫就消除瞭。軍吏梅平得病,回傢休養。他傢在廣陵,未走二百裡,到一個親戚傢借宿。過瞭一會,華佗偶然來到這裡,主人請求華佗給梅平診病,華佗對梅平說:“您要是早點找我看病,還不至於如此嚴重。今病情已重,趕緊回去和傢人相見,五天後就該有生命危險瞭。”梅平趕緊回到傢中,果真像華佗預計的那樣。華佗在路上行走,看見一人吃東西咽不下去。知道食管有毛病。他的傢屬正拉著他去找大夫。
華佗聽見呻吟聲,停下來前去探視,對病者傢人說:“前邊道邊賣餅的人傢有醋泡蒜沫,買三升喝下去,病就好瞭。”病人傢屬按華佗說的去做,立即病人的嘴裡吐出一條蛇(一種寄生蟲)。他們把它懸掛在車邊,想前往拜訪華佗。華佗還未回來。孩子們在門前玩,迎面看見來人,相互說:“車邊掛著蛇的病人,想是遇見我們公公瞭。”那位病人進屋坐,見華佗的北墻上懸掛著十幾條這樣的蛇。又有一個郡守得病,華佗認為這個人必須發大怒才能去病,於是他接受他很多貨禮,卻不去給他治病,不久就離開他遠去,同時還留下一封信大罵郡守。這個郡守果然大怒,派人去殺華佗。紅潮網
郡守的兒子知道此中緣由,吩咐手下人不要去追。郡守憤怒已極,吐瞭幾升黑血,隨即病也就好瞭。又有一個士大夫感覺身體不大舒服,華佗說:“您病得深,得開腹治療。但是您的壽命也不過再有十年。您的病一時不會要您的命,忍病十年,您的壽命也該差不多瞭,不必特地剖腹瞭。”這個士大夫忍不住痛癢,一定要求華佗去除病謗。華佗於是給他動手術,隨即病就消失瞭。但十年後這人真的死瞭。廣陵太守陳登得病,心中煩懣,面色發紅,不思飲食。華佗診脈曰:“您的胃中有好幾升蟲子,已結成腫爛的毒瘡,是多吃瞭生魚造成的。”隨即制成瞭二升激發藥,先服一升,過一會全都喝盡。等瞭片刻,吐出三升多蟲子,紅頭,軀體會動,半身是生魚。
陳登的病馬上就好瞭。華佗說:“這種病三年後還會復發,遇上好的大夫才能治好。”三年後果然復發,可惜這時華佗不在,不治而死。曹操聽說後,征召華佗,經常在左右服侍,曹操患有頭風病,發病時,心中慌亂,眼冒金星,華佗紮膈俞穴,立刻就治好。李將軍妻子病得很厲害,求華佗診脈。華佗說:“你孕時傷著,但胎兒未墜。”將軍說:“聽說傷著孕婦,胎兒已下來瞭。”華佗說:“根據診脈,胎兒沒掉。”將軍不信華佗的話。華佗離去後,妻子的病漸漸好轉。但是百餘天後又復發瞭。隻得又把華佗召來。
華佗說:“診脈仍與前次一樣,腹中有胎,而且是雙胞胎。一胎兒先生,孕婦會出很多血。後一胎兒不會自生。孕婦也感覺不出來,旁人也意識不到,所以不再考慮接生瞭。所以這個胎兒沒有能生下來。胎兒已死,血脈不再營養胎兒,使胎兒枯死貼近母背。所以孕婦感到後背痛。今能開湯藥,再紮一針,這個胎兒一定能出來。”湯藥已喝,針也紮過,孕婦疼痛難忍,急於要把胎兒生出來。華佗說:“這個死胎早已枯萎,不會自己生出來,應當由旁人給予助產。”後來果然生下一男胎,手腳都全,但膚色發黑,長一尺左右。華佗的絕技,都像上面所說的。然而他本想作為士人,後來把行醫當作職業,常常後悔。曹操親自處理國傢大事,得瞭重病,讓華佗診治。華佗說:“這種病不是短時間能治好的,應長期治療,可以延壽。”華佗離開傢鄉已經很久瞭。思鄉心切,因此說:“剛才得到傢信,想要回傢看。”回到傢後,借口妻子病重,好幾次請假不願回來。
曹操反復寫信,又派官吏催促,華佗仍不上路,他覺得自己有專長,厭惡為人役使。曹操大怒,又派人前去探視,如果華佗的妻子確實有病,賜給小豆四十斛,並放寬假日;如果華佗撒謊,就把他抓起來。結果華佗被關押起來,讓他認罪。荀彧為華佗求情說:“華佗身懷絕技,能解救人命,應當寬容他。”曹操說:“不怕。難道像華佗之輩,天下會沒有嗎?”竟將華佗拷打至死。華佗臨死時,拿出一卷書遞給看管監獄的人,說:“這書教你怎麼救活人。”獄吏害怕受牽連,不敢接受。華佗也不勉強,一把火把書燒瞭。華佗死後,曹操頭痛病沒法除去。曹操說:“隻有華佗能治好我的病。那小子想要憑借給我治病的機會抬高自己。就是我不殺瞭他,他也不會給我除去病謗的。”後來他愛子倉舒病重,曹操感嘆說:“我後悔殺瞭華佗,結果害得我兒子也死瞭。”起初,軍中小吏李成咳嗽厲害,以至於無法入眠,不時吐膿血。他求華佗診斷。華佗說:“您的毛病是腸中腐爛,已成毒瘡。您咳吐出來的東西,不是出自肺部。給您開兩錢散劑,將吐出二升膿血,其後趕緊調養,一個月就見效,然後小心保重,一年就可以恢復健康。十八年後會小有復發,服用此藥,就會好轉的。如果不吃此藥,便會有生命危險,”於是又給李成兩錢散劑。過瞭五六年,親戚中有人得瞭與李成相同的病,對李成說:“你現在還很健康,我快要死瞭。你怎能忍心收藏你的藥,眼見我去死呢?先借給我,等我病好瞭。為你再到華佗那兒去要。”李成把藥交給瞭他。後因事到譙縣,正值華佗被抓起來,他也沒有忍心去求藥。到瞭第十八年,李成果然發病,無藥可服,結果病死。
廣陵縣吳普、彭城縣樊阿都追隨華佗學醫。吳普遵照華佗的辦法治病,效果很好。華佗對吳普說:“人體需要不斷地運動,但一定不能過度。人體運動,食物中的養分能得到消化,血脈通暢,所以不會得病,就好像門總是開關,門樞不會腐爛。因此古代長壽的人以導引的方法健身,摹仿熊攀枝懸掛的動作。摹仿鴟鳥回顧的樣子。牽引肢體,使各個關節得以運動,從而保持青春不老。我有一套養生之術,叫五禽之戲,一叫虎,二叫鹿,三叫熊,四叫猿,五叫鳥,也可以除病,使動作敏捷。如身體感到不適,可以做一禽之戲,全身會微微出汗,再敷上粉,身體就會感到輕便,食欲也大增。”吳普認真練習,活到九十歲,還耳聰目明,牙齒完整堅利。樊阿擅長紮針。凡懂得醫道的人都說後背和前胸不能亂下針,即使下針也不過四分,而樊阿下針後背,可深入一二寸,而在肚臍沿腹線上至劍突處的任脈經穴,也竟可以下針五六寸,病者都能痊愈。樊阿向華佗詢求可以食用的有利健康的方子,華佗給瞭他一方漆葉青黏散。漆葉末一升,青黏末十四兩,說堅持服用可以去掉三種體內寄生蟲,對五臟有利,使身體輕健,頭發烏黑。樊阿聽從華佗的話,活瞭百餘歲。漆葉到處都有,青黏生長在豐縣、許縣、彭城、朝歌等地。
杜夔傳,杜夔,字公良,河南人,因為懂得音律,當瞭雅樂郎官。
中平五年(188),因病辭職,州郡、司徒禮聘他,因為天下太亂,他奔赴荊州。荊州牧劉表下令讓他和孟曜主持創作帝王郊廟朝會所用的雅樂。音樂準備好以後,劉表想在宮庭內欣賞,杜夔勸誡道:“今將軍名義上是為皇帝準備雅樂,而在宮庭內欣賞,恐怕不可以吧!”劉表聽瞭杜夔的話,就不再要求在宮庭賞樂瞭。後來,劉表的兒子劉琮向曹操投降,曹操讓杜夔任軍謀祭酒,在太樂手下任職,並命令杜夔創作雅樂。杜夔精通音樂,聰明過人,各種樂器無所不能,隻有唱歌跳舞,不是他的特長。當時散郎鄧靜、尹齊擅長唱雅樂,歌師尹胡也能唱宗廟郊祀的樂曲,舞師馮肅、服養知曉以前和當時各種舞蹈。杜夔主管此事,深入研究。對前代經書所載,知道很多,近代掌故也多方收集,教授弟子,制作樂器,恢復、繼承前代的古樂,這些事都是從杜夔開始的。
黃初年間(220~226),杜夔任太樂令、協律都尉。漢鑄鐘的工匠柴玉手很靈巧,很多樂器都是他制造的,當時的達官貴人都很看中他。杜夔命令柴玉鑄銅鐘,聲韻清濁,與古法不合,杜夔命令他反復制作。柴玉感到厭煩,說杜夔任意指揮,所以也常常反駁不聽杜夔的意見。兩人的官司打到曹操那兒。曹操把各個鐘取來,讓敲試,得知杜夔確實精通,而柴玉多誤,於是懲罰柴玉和他的兒子們,讓他們養馬去。魏文帝曹丕很喜歡柴玉,又下令杜夔和左馬真等當著各賓客吹笙彈琴,杜夔很不願意。因此,曹丕也感到不滿。後來因為其他事而把杜夔拘囚起來,讓左馬真等人去跟杜夔學習。杜夔自恃所學都是雅樂,這是作官的資本,心中還是表示不滿。杜夔於是被罷免,死去。杜夔的弟子有河南邵登、張泰、桑馥,他們都官至太樂丞。下邳縣陳頏任司律中郎將。自漢代左延年始,他們雖然擅長音樂,但大都喜歡鄭國的俗樂,真正能保存繼承古樂的人,推杜夔為天下第一。
朱建平傳,朱建平,沛國人,擅長相面術,在民間多所驗證。魏太祖曹操為魏公時,召任朱建平作郎官。魏文帝曹丕任五官將時,一次,召集三十多位賓客相面。朱建平說:“將軍能活八十歲。四十歲時會有小小的危險,請好好保重。”又對夏侯威說:“您四十九歲時能作一州之長,但會有危險。如能躲過這個危險,可以活到七十,而且能成為宰輔。”又對應璩說:“您六十二歲能任常伯,但也會遇危險。在您六十一歲時,您能見到一條白狗,而這條狗別人見不到。”又對曹彪說:“您據守藩國,五十七歲這年會被敵兵包圍,應有預防。”起初,潁川的荀攸、鐘繇與朱建平關系很好,荀攸先去世,孩子還很小。鐘繇幫助荀攸料理傢事。他想把荀攸的妾嫁出去,給人寫信說:“我和荀攸曾經讓朱建平相面,朱建平說:‘荀攸雖然年少,但是他的後事得托付給鐘君。’我當時不以為然,於是戲弄說:‘隻是把你的妾阿騖嫁出就是瞭。’沒想到荀攸真的早死,當時的戲言竟變成真的瞭!今天想把阿騖嫁出去,讓她找個好人傢。回想朱建平的神妙,令人驚嘆。就是古代相人名傢唐舉、許負也不能與之相比。”
黃初七年(226),魏文帝曹丕四十歲,身患重病,對左右親信的傢人說:“朱建平說我能活八十,是指晝夜加起來計算的。我的命數該到盡頭瞭。”果真不久就死瞭。夏侯威任兗州刺史,四十九歲這年的十二月上旬,得瞭重病,想到朱建平的預言,自覺得必死無疑。於是預先立下遺書,並預備瞭一些後事,都很簡單。到該月下旬病情好轉,後竟快要痊愈。三十日傍晚,請府吏準備酒食,說:“我的災難就要平復瞭。明天雞鳴,我就該五十歲瞭。朱建平的預言說我四十九歲有災厄,看來就要躲過去瞭。”夏侯威在酒席散瞭之後,突然發病,半夜死去。應璩六十一歲任侍中,到官府,看見一條白狗。他問別人,都說沒看見。於是應璩趕緊與友人聚會,並四處遊玩,返回傢園,以度娛樂。超過瞭一年,六十三歲死去。曹彪被封為楚王。這一年五十七歲。因與王凌合謀反叛而被殺。類似這樣的預言,無不應驗。因為很多,不勝枚舉。隻能大概地記述幾件而已。隻有給司空王昶、征北將軍程喜、中領軍王肅相面略有誤。
王肅六十二歲這年得病很重,很多醫生看瞭都認為無法醫治。王肅的夫人問王肅有什麼遺言,王肅說:“朱建平給我相面,說我能活過七十,位至三公,而今都未兌現,有什麼憂慮的呢?”但王肅卻真的死瞭。朱建平還善於相馬。魏文帝曹丕要外出,取餅一匹馬來騎。朱建平在道上看見說:“看這匹馬的樣子,今天定死無疑。”曹丕正要上馬,馬討厭衣服上的香氣,驚恐地咬曹丕的膝蓋。曹丕大怒,當即把馬殺死。
朱建平在黃初年間(220~226)去世。
周宣傳,周宣,字孔和,樂安人,在郡裡做官。太守楊沛作夢,有人對他說:“八月一日曹公會來,授與你儀仗,給你藥酒喝。”楊沛叫周宣占卜。這時黃巾起義開始瞭。周宣說:“儀杖是為病弱文人預備的,藥也是為人治病的。八月一日,叛賊一定被擊敗。”到這一天,黃巾軍果然被打敗。後來,東平的劉楨夢見一蛇有四隻腳,在門中打洞而居。他讓周宣占卜,周宣說:“這是為國傢作夢,不關你一人一傢的事,應當殺死那些作瞭賊的女子。”不久,果然有女子鄭、薑等人因為參與反叛而被殺。這是因為蛇象征著女子。而腳不應是蛇所具有,所以這些反叛女子被殺。魏文帝曹丕問周宣:“我夢見宮殿上兩片瓦掉下來,化為雙鴛鴦。這是什麼征兆呢?”周宣說:“後宮恐怕會有人突然死去。”曹丕說:“我如果是欺騙你呢?”周宣說:“作夢這件事,是意念中的事,如果能形之於言,便可以占卜兇吉。”話還未說完,黃門令來報告說,後宮發生內訌,彼此殘殺。過瞭不久,曹丕又問周宣:“我昨天夢見一股青煙拔地升天。”周宣說:“天下恐怕會有一個高貴女子冤死。”當時,曹丕已派人賜給甄皇後詔書,欲令其死,聽瞭周宣的話很是後悔,又派人去追趕使者,可惜來不及瞭。曹丕又問周宣:“我作夢摩娑銅錢花紋,想叫它們磨滅。但是越磨越亮。這是為什麼?”周宣感到悵然,沒有作答。曹丕一再追問,周宣說:“這是您傢庭內部的事。
您意有所為,但是皇太後不願意。這就是紋絡越磨越亮的緣故。”當時,曹丕想給曹植判罪,但是皇太後堅決不同意,所以隻是給曹植貶爵。曹丕任命周宣作中郎,為太史屬下。有人問周宣:“我昨夜夢見一隻小狽,這是什麼征兆?”周宣說:“您要得到美味佳肴瞭。”不久,他出去辦事,果然遇上一頓美餐。後來他又問周宣:“我昨夜又夢見小狽,是什麼意思?”周宣說:“您恐怕要從車上掉下來,折斷腳脖子,應當小心。”不久,果然應驗。後來這人又問周宣:“我昨夜又夢見小狽,是什麼原因?”周宣說:“您傢要失火,應小心保護。”不久果然著火。後來這人對周宣說:“我三四天所說的夢,都不是夢,不過想試試您的占術,為什麼都靈驗瞭呢?”周宣說:“這是有神靈在督促您講話,所以和真夢差不多。”他又問周宣:“我說三次夢見小狽,為什麼每次占卜不同?”周宣說:“狗是祭神之物,所以您第一次夢見它,會得到好吃的。祭祀完瞭以後,小狽要被車軋死,所以您會從車上掉下來摔斷腳。小狽被輾死後,一定用柳條筐裝起來,所以您最後一個夢與失火有關。”周宣占夢,大都像這樣,十有八九都能言中。當時人們把他和朱建平的相面術相提並論。他去世於魏明帝末年。
管輅傳,管輅,字公明,平原人。面相粗陋,很醜,沒有一點威武儀容,好喝酒,好開玩笑,不論是誰都如此。因此當地人都很喜歡他,但並不尊重他。管輅的父親在利漕作官。當地居民郭恩兄弟三人都得辟足疾病,讓管輅算算命。管輅說:“卦中說您傢中有墳,其中有個女的是冤死鬼,不是您的伯母,而是叔母。從前生活困頓,有人想得到她的幾升米,將她推入井中。她入水後掙紮瞭一會。井上的人又推下一塊大石頭,把您叔母砸死,孤魂冤痛,向上天控訴。”聽瞭這些話,郭恩哭泣著認瞭罪。廣平劉奉林的妻子病得很厲害,已買好棺材準備後事。當時是正月,讓管輅算卦。管輅算完後說:“她的命數是八月辛卯日的中午才結束。”劉奉林不信,但他的妻子的病竟然漸漸好轉。到秋天發病而死。果然像管輅說的那樣。管輅去看望安平太守王基。王基叫他算卦,管輅說:“會有一卑賤的女人生下一個男孩,剛落地就能行走,走入鍋灶中自死。又床上會有一條大蛇,叼著筆,全傢人可去看望,很快就離走。又有鳥飛到屋內,與燕子咬鬥,燕子死鳥飛去。這是三件怪事。”王基大驚,忙問兇吉。管輅說:“隻因為您的傢住得遠,所以有鬼作怪。小男孩生下來會走,不是他自己能走,隻是無忌的妖魔驅使他走入灶中。大蛇叼筆,隻是老書佐。鳥燕相鬥,隻是老鈴墜下。今卦上隻有現象,沒說兇事,知道不是災難的象征,不必擔心。”後來果然沒事。當時信都縣令傢的女眷們無故恐懼,相繼得病,讓管輅算卦。管輅說:“您傢北屋西頭有兩個死男人,一個拿矛,一個拿弓箭,頭在壁內,腳在壁外。拿矛的人管刺頭,所以女眷頭痛抬不起來。拿弓箭的人管射胸腹部,所以女眷肚痛心痛吃不下飯。他們白天到處遊歷,晚上來給人搗亂,使女眷們驚恐。”於是縣令派人挖走屍骨,傢中女眷的病都好瞭。清河王經離開官府回傢,管輅去看他。王經說:“近來有一怪,很不討人喜歡,請你算卦。”算完卦,管輅說:“吉卦,不是怪物。在您傢的房前,晚上有一束流光,像燕子一樣飛入您懷中,還能發出小聲,您感到不安,解開衣服好像餘光還在,於是招呼妻子來看。”王經大哭說:“和你說得一模一樣。”管輅說:“吉祥,這是升官的征兆,會很快顯靈。”不久,王經升為江夏太守。
管輅又到郭恩傢,有個飛鳩在梁上悲鳴。管輅說:“會有一個老人從東方來,帶著一頭豬一壺酒,主人雖然歡喜,但會有小事故發生。”第二天果然有客人來,一如所占。郭恩叫客人少喝、少吃,小心防火。但射野鳩時,箭頭射中樹枝,反彈回來,傷著一個小孩子的手,流血,把小孩嚇得夠嗆。管輅去安德縣令劉長仁傢,有個喜鵲飛到他傢的屋頂,叫聲很急。管輅說:“喜鵲說,東北邊有個女人昨天晚上殺死丈夫,會牽連西鄰人傢。時間不會超過傍晚,就會有人告狀。”果然到黃昏時,東北部同村的人來告狀,鄰居的女子殺死丈夫,還聲稱不是她殺,而是西鄰有人和她丈夫不和,結果殺瞭她丈夫。管輅到列人縣典農王弘直傢,見有三尺多高的飄風,從天上飛下,在院中回轉。稍停又起,刮瞭好半天才停止。王弘直問管輅是什麼征兆。管輅說:“東方會有馬吏到來,作父親的要為兒子吊喪。”第二天膠東官吏到,王弘直的兒子死。王弘直問管輅是怎麼回事,管輅說:“這一天是乙卯日,是長子的征候。樹木在申時飄落,鬥建申,申破寅,這是死喪的征候。中午而起飛,是馬的征候。化成各種彩紋,是官吏的征候。申未為虎,虎為大人,是父親的征候。”有公野雞飛到王弘直傢的鈴柱頭上,王弘直感到很不安寧,叫管輅算卦。管輅說:“到五月一定升官。”當時是三月。到瞭五月,王弘直果然升為渤海太守。館陶縣令諸葛原升任新興太守,管輅前往送行。客人都到瞭。諸葛原親自取下燕子蛋、蜂窩和蜘蛛等物放在容器中,讓客人猜射。卦成,管輅說:“第一物,含氣就變,在房梁上居住,雌雄不同,翅膀舒展,這是燕子蛋。第二物,它的窩懸掛,門窗極多,收藏寶物但同時又有毒,秋天出液,這是蜂窩。第三物,長足吐絲,靠網捕捉獵物,在晚上最有利,這是蜘蛛。”在座的人無不驚嘆不止。管輅族兄孝國住在斥丘。管輅看他,正好有兩個客人在。
二人離開後,管輅對孝國說:“這兩個人的天庭和口耳之間有兇氣,要發生變故,他們的魂靈都不消停,要流泊海外,屍骨還傢。用不瞭多時兩人會一同死去。”後過瞭十來天,二人喝醉酒乘牛車回傢,牛受驚後轉翻入漳河中,都被淹死瞭。在那時,管輅的鄰裡,外門不關,沒有發生偷盜的。清河太守華表,召任管輅作文學掾。安平趙孔曜向冀州刺史裴徽推薦管輅說:“管輅性情寬厚,與世無爭。能仰觀天文,神妙如同甘公、石申一樣;能精通《周易》,與季主相同。而今您研究幽深的東西,探討微妙的道理,留心方術,應當讓管輅順應時代的需求,加以任用,以發揮其才幹。”裴徽召任管輅為文學從事,特別器重。後來政府遷至鉅鹿,管輅升任治中別駕。起初響應州裡的召聘,管輅和弟弟季儒同乘一車到武城西,自己算瞭一卦,以占卜兇吉。管輅對弟弟說:“我們會在城裡看見三隻狐貍。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會顯名。”他們剛到河西故城的墻腳,正好看見三隻狐貍蹲在城邊。兄弟二人非常高興。
正始九年(248)當上瞭秀才。十二月二十八日,吏部尚書何晏請管輅,當時鄧颺也在何晏傢作客。何晏對管輅說:“聽說您算卦神妙,請試卜一卦,看看我的官位會不會到三公。”又問:“近日連續幾次夢見十幾隻蒼蠅落在鼻子上,怎麼揮趕都不肯飛,這是什麼征候?”管輅說:“飛號鳥,是天下的賤鳥,它們在林間吃桑椹,則鳴唱懷念善人的好音,何況我心非草木,怎麼敢不盡忠言。從前有八元、八凱為虞舜效力,盡忠盡職,周公輔佐成王,常常夜以繼日,所以能平撫各地,舉國安寧。這些都是遵循正道,順應天意,不是卜筮所能宣明的。而今您掌握重權,身居高位,勢如雷電,但真正能感念您的德行的很少,很多人是懼怕您,除非您小心謹慎,多行仁義。鼻子,屬艮,這是天庭中的高山。若高而不危,才能長守富貴。而今青蠅臭惡都雲集其上瞭。位高之人,跌得也狠。不能不考慮物極必反,盛極必衰的道理。所以山在地上叫‘謙’,雷在天上叫‘壯’。謙,意味著聚斂多反覺其少;壯,意味著非禮之事不做。天下沒有損己利人而不得到眾人愛戴的事,也沒有為非作歹而不敗亡的事。願您追思文王六爻的意旨,想想孔子彖象的含義。這樣就可以做官到三公,青蠅也可以驅散瞭。”鄧颺說:“這是老生常談。”管輅回答說:“老書生看見不讀書的人,常談的人看見不談的人。”何晏說:“過瞭年要再見您。”管輅回到傢裡,把自己說過的話告訴給舅舅,舅舅責怪他說話太直。管輅說:“和死人說話,有什麼可怕的呢?”舅舅大為憤怒,咒罵管輅驕狂荒謬。這年朝會,西北起大風,塵土飛揚,遮天蔽日。十來天後,聽說何晏、鄧颺都被殺,舅舅這才服氣。管輅看望魏郡太守鐘毓,共討論《周易》。管輅說:“卜筮可以知道您的生死之日。”鐘毓讓他占卜生日,非常準確。鐘毓十分驚奇,說:“您太可怕瞭。我的死日托給天,可不敢托付給您。”於是不敢再算。
鐘毓問管輅:“天下會太平嗎?”管輅說:“而今四九天飛,利見大人,神武升建,王道文明。怎麼能憂慮不平呢?”鐘毓並不理解管輅的話。不久,曹爽等被殺,鐘毓才醒悟過來。平原太守劉..把印囊和山雞毛裝在容器中讓管輅卜筮猜測,管輅說:“內方外圓,五色成文含寶守信,出則有章,這是印囊。高山險峻,有鳥紅身,羽翼黃色,鳴叫不錯過早晨,這是山雞毛。”劉..說:“這裡的官府,連日出怪,叫人恐懼憂怕,是什麼原因?”管輅說:“或許因為漢末大亂,兵馬不息,血流成河,浸染山陵,所以黃昏時出現許多怪形。您道德高尚,上天保佑,願安撫百姓,順應天意。”清河縣令徐季龍派人打獵,叫管輅算算能打到什麼獵物。管輅說:“會獲小獸,但不是吃的飛禽,雖有爪子,但並不尖利,雖皮毛有光彩,但並不鮮亮,不是虎,不是山雞,而是狐貍。”獵人晚上回來,果然如管輅所言。徐季龍把十三種東西裝在箱子裡,叫管輅猜。管輅說:“箱子裡裝瞭十三種東西。”然後先猜出雞子,又說出蠶蛹,後逐一道出。隻是把梳說成枇杷。管輅隨軍西行,路過毋丘儉墓,靠著樹哀嘆不已,情緒極為低沉。別人問是什麼原因,管輅說:“林木雖然繁茂,但不會長久;碑讠耒雖然很美,但是沒有後人看守。玄武藏頭,蒼龍無足,白虎銜屍,朱雀悲鳴,四種危害已經具備,按理當是國傢必亡無疑。不過兩年,就會應驗。”果真不出所料。後來休假,管輅看望清河倪太守。當時大旱,太守問管輅什麼時候下雨。管輅說:“今晚會下大雨。”當時正是烈日炎炎,看不出絲毫要下雨的痕跡,郡府官吏們都在場,誰也不相信管輅的話。到半夜,烏雲四起,風雨交加。於是倪太守宴請管輅,十分歡快。
正元二年(255),弟弟管辰對管輅說:“大將軍對你很好,你期望自己能富貴嗎?”管輅長嘆道:“我對自己有充分的瞭解。上天賜給我聰明才智,卻不讓我長壽。恐怕四十七八歲,看不見女兒出嫁、兒子娶媳婦就死瞭。如果能闖過來,想作洛陽縣令,一定會使當地風俗淳美,路途上看不見逃荒之人。但恐怕要到太山去治理鬼瞭,不會統治活的人。怎麼辦呢!”管辰請哥哥解釋原因,管輅說:“我額頭上無生骨,眼睛裡無守精,鼻子上無梁柱,腳下無根,背部無三甲,腹部無三壬。這些都是不能長壽的征兆。我的本命年是寅年,又在月食之夜出生。天命有自己的運動規律,不能回避,隻是多數人不知道其中道理罷瞭。我一生中給數百個快死的人占卜過,基本上沒有差錯。”這年八月,任少府丞。第二年二月死,享年四十八歲。
評:華佗的醫術,杜夔的聲樂,朱建平的相面術,周宣的占夢術,管輅的卜筮術,確實都玄妙巧極,非同尋常。從前司馬遷為扁鵲、倉公、日者作傳,為的是廣泛采錄異聞,以表彰奇事。所以這裡也存錄瞭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