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光緒皇帝,自回鑾之後,仍軟禁在瀛臺。太後不許他再行親政。皇帝的身邊,隻有瑾妃一人伺候。光緒帝每於花晨月夕,就景傷心。又因瑾妃在旁,便想起珍妃的慘死,不免時常欷噓流涕。瑾妃見皇帝哭瞭,也掩面悲啼,他二人時時楚囚對泣,竟無一人去排解過瞭些時,已交冬令,北風凜冽,雪花亂飄,平地積雪,海子裡冰,已結得非常之厚皇帝見瞭,不覺大發奇想,要從冰上走過去,到對面遊玩一番。瑾妃忙對皇帝說道:“那冰尚未結實,皇帝不可冒險。”
光緒皇帝一定不肯聽,決意要踏冰渡過去。於是叫一個小太監扶持著,一步一步地,從冰上走過去,遊玩瞭一回,仍從冰上回來,瑾妃倒也非常的歡喜次日皇帝又要踏冰,仍叫小太監扶著。皇帝又從冰上走過去。那近岸的冰塊,果然結得很厚。但走瞭正中,水漸漸地深瞭,隻見有水,不見有冰。光緒皇帝心中疑惑,便不敢前走誰知那小太監一腳已陷到水裡去瞭。光緒帝顧不得那小太監,忙掉轉頭來,跑回瀛臺而去。後來想瞭半天,才知道大約是昨天踏冰,到對岸去遊玩,又被太後那裡有小太監看見,奏知太後,太後派人到海子裡,把正中的冰塊打碎瞭。因此光緒皇帝的交通,仍是與從前一般的繼絕。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瞬之間,又是幾年的歲月。這幾年之中,倒也茍且偷安,並無變故。那一年朝中的大臣,又紛紛地更動一番。把兩湖總督張之洞,調署軍機大臣。袁世凱調任直隸總督,總理大臣是慶親王奕匡。協辦大學士徐桐。又下諭旨禁止纏足,實行滿漢通婚。太後這年,很做瞭些事。到瞭五月中旬,安徽撫臺恩銘,忽然被刺。那刺客便是安徽候道徐錫麟,他本是日本留學士,年紀不到三十歲,胸中頗有大志,素負革命思想。在海外結識瞭許多同志,打算回國革命。他便想以做官為途徑,便有他的同學,名秋瑾的替他拿錢捐官。那秋瑾是一個女士,也是革命巨子。徐錫麟捐瞭一個候補道,分發到安徽,投在恩銘的門下。恩銘很賞識他,大有錄用之意,就委他為練兵委員。徐錫麟居然有瞭兵權,就約定同志們起義。這時恩銘又委徐錫麟為巡警學堂總辦。不但有權,而且有勢。徐錫麟便約天津的同志,趕快到安徽來,以便乘機舉事。誰知天津的同志,因事機不密,被官廳捕去,徐錫麟恐大事敗露,反為不美,不如先下手為強。就乘恩銘巡警學堂行畢業禮之際,出其不意,拔出手槍將恩銘擊死,徐錫麟欲逃不得,亦被擒住。他便慷慨而談,直供不諱。後奉旨凌遲處死,剖腹取心,祭奠那已死的恩銘。秋瑾在浙辦學堂,亦被紹興府知府捉住。那知府還是秋瑾的義父,反竟不惜殺瞭秋瑾以博功名。革命黨因徐錫麟、秋瑾二人失敗之後,更為奮進。這年秋天,安徽又有熊成基兵變之事。太後見革命黨這般的利害,就想設法補救大局。乃向日本政府交涉,驅逐孫文、黃興胡漢民等出日本國境。張之洞等奏請立悉,以順民心。太後也頗為贊成,便派載澤等赴海外各國,調查憲政。載澤等領旨,便乘專車出京,卻在正陽門外東車站上,又被吳越拋瞭一個炸彈。出洋的五大臣中,倒傷瞭兩個,隻得改日再行料理出洋。這一個炸彈,卻想起辦工巡局來瞭。巡官曰警巡,巡警曰巡捕。政部大臣為肅親王善耆,力主仿照西制,改為巡警。派侍郎毓朗赴日本考察警政。毓郎留日三月專研日文,歸來載書萬卷。皆與警政有關之典籍。聘日人川島,為巡警學堂監督,將所有巡捕,一律改編巡警。一切公文法令,由毓郎手訂。善耆每於嚴冬,親乘馬車,赴各巡警駐在地檢查,身著白羊皮袍,人幾不知其為天皇貴胄。毓朗佐之,規模大具。清銳等反對甚烈,毓朗遇事以去就爭。善耆復左袒之,故得培其基礎。善耆毓朗在當時,親貴之頑梗輩,皆自為二毛子。其時奕匡秉瞭大權,他的羽翼有鐵良、良弼、善耆、載洵等,都握著重權。奕匡為人隻知道銀子是好的,別的政事,他並不十分明白。太後又因拳匪之亂,他所私蓄的金洋錢有一千五百多萬。八國聯軍入京,太後倉皇出走,那些金洋錢,都被宮內的太監偷完瞭。太後回宮一查,見分文也不剩,很覺難受,所以常想恢復。奕匡便迎合老佛爺的意旨,乘機聚斂。後來更巧立許多名目,如江蘇北海道缺,是最肥美的,每年須貢銀十萬兩,叫做太後花粉費。各省督撫至藩臬,到任先繳五萬元,名為太後衣料金,諸如此類,不一而足,這樣一來,太後從前的損失不過一千五百萬元。到瞭此時,不便完全補足,而且還增加瞭二千多萬。那時宮內最得勢的太監,如李蓮英等,俱已老瞭。又有一個新得勢的太監,名叫小德張,前回書中,已略敘過。那小德張到底是一個小人,他受瞭太後的寵用,便無所不為,每日在宮中賭博。這賭風一開,宮廷之中,竟全賭起來瞭。太後本來愛賭,見小德張賭得高興,也就加入戰團,儼然做瞭領袖。有一天,小德張擺莊,搖起攤來。太後與許多福晉格格們,在一邊下註。太後正閉著眼,細細揣度骰路。小德張故意的高聲喊道:“開啦!開啦!”
太後怒目說道:“小德張,是誰教你喊這種下流的腔調呀?”
小德張忙叩頭奏:“奴才本不懂得,是去年有一個山西候補道徐子明,他教奴才這樣喊的,他說倘然押註的揣度骰路,就有輸無贏瞭。所以要這樣的喊,把押註的人弄得心慌瞭,自然便搶著押,沒有工夫再問骰路瞭。”
太後聞奏,笑瞭一陣,便不說別的話瞭。但是這個消息,傳到山西,那徐子明自稱為奉旨賭博,在山西公然設賭局。被山西知府陶景和將他捉去,他打瞭一個電報到京,給小德張。小德張接到徐子明的電報,便打一個電報給山西巡撫,竟將徐子明放瞭。你道這不是一場笑話嗎?按下太後這邊,暫不多敘回頭來,又說光緒帝。光緒帝這時心中十分煩悶,便以酒消遣。皇帝原想借酒消愁,誰知愈飲得多,愁悶愈甚。他每逢飲酒之際,必要敘述他以前的事實,滿口呼冤。瑾妃常勸他不必多言,須防隔墻有耳,皇帝仍是不聽。這一日,皇後從太後那邊過來,到瀛臺之中,來看皇帝。皇帝正在飲酒,一見皇後,想起從前的事,不由心中不快,就叫皇後坐下。皇後隻得默默地坐瞭一會。皇帝卻指東劃西的,問瞭許多的事。皇後都不能答。皇帝更找不出什麼事來,就叫瑾妃倒瞭一杯酒,給皇後喝,皇後不便推辭,就勉強喝瞭。皇帝又命再斟一杯,皇後本是不會飲酒的,便推托不飲。皇帝便作色道:“你的酒量很好,怎麼不喝呢?那年的太後萬壽筵上,你不是飲過百來盅嗎?”
皇後見皇帝怒容滿面的,知道皇帝有心找麻煩,便笑著說道:“那年的壽酒,也是宮眷們代飲的呀。”
皇帝冷笑道:“朕親見你飲的,你還賴嗎?”
說著便逼皇後飲下。豈知皇後先飲過一杯,早已頭昏眼花,身不由主,便順手將杯一推,那杯子跌在地下,把一隻碧玉杯跌得粉碎。光緒帝大怒道:“你不喝酒也罷,為什麼把酒杯也打碎,你可知道,這隻碧玉杯,是高宗純皇帝的遺物嗎?”
皇後見勢不佳,突然站瞭起來,就向外走。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