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破連環馬

東昌、寇州二處官員聞知宋江殺瞭高廉,破瞭高唐州,慌忙派人飛報朝廷。次日早朝,高俅上殿奏道:“濟州梁山泊賊首晁蓋、宋江,聚集兇徒惡黨,先在濟州殺官軍,鬧瞭江州、無為軍,今又把高唐州官民盡數殺戮,府庫搶掠一空。如此心腹大患,若不早日剿除,以後恐難制伏。”天子大驚,傳旨命高俅挑兵選將,前去掃清水泊。高俅說:“如此草寇,臣保一人,可去收復。此人是開國元勛、河東名將呼延贊的子孫,單名灼,使兩條鋼鞭,有萬夫不當之勇,現為汝寧郡都統制,臣保此人為兵馬指揮使,很快就會掃清梁山泊。”天子準奏,派欽差前往汝寧宣呼延灼。

不多幾日,呼延灼便趕到東京,來見高太尉。高俅忙命傳見,給瞭賞賜。次日早朝,高俅領呼延灼面君。天子見呼延灼生得一表非俗,龍心大悅,禦賜踢雪烏騅馬一匹。此馬生得渾身如墨,四蹄如雪,能日行千裡。呼延灼謝瞭恩,隨高俅來到殿帥府,說:“小將看梁山泊兵多將廣,不可輕敵,保舉二人為前部先鋒。一個是陳州團練使,名叫韓滔,使一條棗木槊,人稱百勝將軍,可為正先鋒;另一個是潁州團練使,名叫彭,使一口三尖兩刃刀,人稱天目將軍,可為副先鋒。”高太尉就發出兩道公文,調韓滔、彭火速來京。不幾天,二將也來到東京,見瞭高俅、呼延灼。次日,高俅先到校場,看瞭三人演武,又會同樞密院童貫,商討瞭如何進兵。高俅讓三人各回本州,挑選一萬人馬,又讓他們到京師甲仗庫,任意挑選衣甲兵器。呼延灼就到甲仗庫,領出鐵甲三千副,頭盔三千頂,熟皮馬甲五千副,良槍兩千支,滾刀一千把,弓箭無數,火炮五百餘門。出京之日,高俅又撥出戰馬三千匹,賞瞭三個將軍金銀綢緞,開瞭三軍糧餉。三人立下必勝軍令狀,分頭提調人馬。

不上半月,三路人馬聚齊,呼延灼分發瞭衣甲兵器。兵分三路,前路韓滔開路,呼延灼自領中軍,彭斷後,浩浩蕩蕩殺奔梁山泊。

梁山頭領聞報,在聚義廳商議怎樣迎敵。吳用說:“呼延灼武藝精熟,能征慣戰,必須先以力敵,後以智取。”李逵說:“我去捉這傢夥!”宋江說:“用不著你。可請秦明打頭陣,林沖打二陣,花榮打第三陣,扈三娘打第四陣,孫立打第五陣;水路請李俊、張橫、張順、三阮駕船接應,李逵與楊林各領一隊步兵,埋伏救應。”宋江安排罷,各帶人馬下山,排列陣勢,嚴陣以待。等瞭一天,官軍開到,先鋒韓滔紮下營寨,雙方因天晚俱未挑戰。

天明後,兩軍對陣。梁山軍中秦明橫棍出馬,與韓滔對照一陣,放馬交鋒。兩個鬥瞭二十合,韓滔力怯,眼看要敗,呼延灼恰好趕到,不及安營,拍馬舞鞭,來戰秦明。林沖趕到,替下秦明,挺矛來戰呼延灼。兩個鬥瞭五十多回合,不分上下,花榮又趕到。林沖撥馬就走,呼延灼也勒馬少歇。官軍後隊也趕到,彭揮舞三尖兩刃刀來戰花榮。鬥有二十回合,彭漸漸不敵,呼延灼趕來替下他。鬥不三合,扈三娘趕來,花榮撥馬走瞭,彭再次上陣,力戰扈三娘。兩個鬥瞭二十多回合,扈三娘回馬就走,彭縱馬趕來。扈三娘收瞭刀,取出上縛二十四個鐵鉤的紅錦套索,扭身撒出,正抓住彭,拖下馬來。眾嘍囉一陣吶喊,生擒瞭彭。呼延灼拍馬來救,扈三娘回馬迎敵。呼延灼恨不得一口吞瞭扈三娘,越鬥越勇。鬥到十多合,呼延灼放雙刀砍進來,雙鞭劈頭打下。扈三娘眼明手快,疾改招式,舉刀招架,鞭刀相交,錚的一聲響,火花直迸。扈三娘自知不敵,回馬就走。呼延灼揮鞭迎敵,孫立見對手使雙鞭,收住槍,取出單鞭迎上去。二人都是鐵盔鐵甲黑戰袍,騎的烏騅馬,如同兩片烏雲,在戰場上殺做一團,鬥瞭三十餘回合,不分勝敗。

韓滔見彭被擒,便點起馬軍,沖上前來。官軍的馬隊馬帶馬甲,人披鐵鎧,馬隻露四蹄,人隻露雙眼。宋江忙命放箭,那箭射上,叮叮當當,如同敲鑼。而馬軍射出箭來,梁山軍馬無法抵擋。宋江忙命鳴金收兵,呼延灼也命退後二十裡下寨。

宋江回到山西寨中,親手解去彭綁縛,好言撫慰。彭感謝不殺之恩,情願入夥。宋江便讓人把他送上山,與晁蓋相見。

次日,呼延灼命馬軍把戰馬每三十匹用鐵鏈連成一串,叫做連環馬,迎戰宋江兵馬。連環馬放開來,如同排山倒海,從三面沖殺過來,遠者箭射,近者槍挑,勢不可擋。宋江兵馬無法抵敵,四散逃命。李逵、楊林伏兵殺出,拼死攔截,方保宋江等頭領逃至水邊,李俊等水軍忙用戰船接應。連環馬趕到,亂箭射來。水軍立起船邊遮箭牌,擋住箭雨,逃至鴨嘴灘水寨。宋江查點人馬,損失過半,所幸眾頭領都在,隻林沖、雷橫、李逵、石秀、孫新、黃信六人中箭。晁蓋、吳用、公孫勝下山來慰問。吳用說:“勝敗乃兵傢常事,再設良策,可破連環馬。”晁蓋便傳令牢守寨柵船隻,守住灘頭,又請宋江上山。宋江不肯,就在鴨嘴灘駐守,隻讓帶傷者上山醫治。

呼延灼大獲全勝,殺死梁山兵馬數千,生擒五百多人,戰馬三百餘匹,便差人赴東京報捷。高俅得到捷報,奏明天子,賞禦酒十瓶,錦袍一領,錢十萬貫,派出欽差,前去勞軍。呼延灼領瞭賞,向欽差說:“賊軍退回水泊,不敢出戰,我軍若想取勝,請派轟天雷凌振來軍前。此人善會造炮、用炮,能轟擊十多裡遠,可隔水炮轟賊兵山寨。”欽差回到東京,將此事告知高俅,高俅調凌振前來,委以行軍統領官。凌振備齊大炮、火yao,帶幾十名軍漢,押送車仗,趕到梁山泊。呼延灼見過凌振,便命他安排炮火,轟擊山寨。

探子報到鴨嘴灘寨中,說是官軍調來炮手凌振,要炮轟山寨。吳用就讓宋江拔寨上山,以防炮火。眾人正商議如何對付,隻聽三聲炮響,兩炮打到水裡,一炮落在鴨嘴灘寨中。眾頭領大驚失色。吳用卻說:“隻要逼得近瞭,炮火就失去威力,可用計誘擒凌振。”便說出計策。晁蓋就命李俊、張橫、張順、三阮六員水軍將領依計行事,派朱仝、雷橫接應。

李俊、張橫帶數十名水軍從蘆葦叢中駕船悄悄過去,張順、三阮帶四十餘隻小船隨後接應。李俊等摸到官軍炮兵陣地,突然登岸,發一聲喊,把大炮推翻。凌振聞報大怒,提槍上馬,領瞭千餘人趕去。李俊等回身就走,上瞭張順等人停在岸邊的船。凌振追到水邊,向船上殺去,船上的水軍吶喊一聲,都跳到水裡。凌振將四十餘條船如數奪下,隻見對面灘頭上朱仝、雷橫正領人擂鼓吶喊。凌振更怒,命軍卒都上船,殺向對岸。船行到湖水深處,朱仝、雷橫又命人鳴鑼。水底下鉆出幾十個水軍,拔去船尾銷子,水湧入船中。水軍就勢扳翻船,官軍下餃子般落入水中。凌振正要回船,也被扳翻,被阮小二一把抱住,拖到岸邊,一條索子綁瞭,押上山寨。官軍大半淹死,二百餘人被俘,隻有少數人逃回去。待呼延灼聞訊趕來,隻恨得咬碎鋼牙,卻又無可奈何。

凌振被押上山,宋江親自松綁,請他上山入夥。凌振無話可說,隻是怕連累傢中老小。宋江讓他們放心,說很快就可派人把他們的傢眷接上山,他才安下心來。

第二天,眾頭領商議破連環馬的辦法。金錢豹子湯隆站出來說:“要破連環馬,必須用鉤鐮槍。我傢祖傳打造軍器,可我隻會打,不會用。天下隻我的一個姑舅表哥會用,但他傢世代隻傳子孫,不收徒弟。”林沖問:“是不是金槍班教師金槍手徐寧?”湯隆說:“正是他。”林沖說:“在東京時,我倆也有交情,他的金 槍 法 、鉤 鐮 槍 法,果然獨一無二。隻是如何能請他來?”湯隆說:“徐寧有一件傳傢之寶,天下無雙,當年我到東京走訪親戚曾見過,是一副雁翎黃金鎖子甲,名叫賽唐猊,又輕又軟,刀槍不入,輕易不讓人看。 他 把 甲用皮匣子盛瞭,掛在臥房的梁上。要是能得到他這副甲,不由他不來。”吳用說:“這有什麼難處,現放著高手兄弟,時遷可去走一趟。”時遷說:“除非沒有這東西,隻要有,我就有法盜來。”湯隆說:“隻要你能盜來甲,我就能把他騙上山。”他附在宋江耳邊,悄聲說出計策。宋江說:“此計很好。”吳用說:“再用三個人同上東京,一個買火yao,兩個接凌統領的傢眷,另派人到潁州接彭團練的傢眷。”就點瞭楊林去潁州,薛永買火yao,李雲取凌振的傢眷,樂和與湯隆賺徐寧,讓時遷先行下山。次日,湯隆打瞭一把鉤鐮槍做樣子,讓雷橫監督鐵匠依樣打造。隨後,幾人就下瞭山。宋江又派戴宗下山,往來探聽、傳遞消息。

時遷來到東京,在城外找一傢客店。他先到班門裡,看瞭前門,又轉到後門,見高墻裡是一座小巧的樓房,旁邊立瞭一根戧柱。他又問街坊:“徐教師在傢嗎?”那人說:“徐教師每天五更就要到皇宮大內值班,晚上才回來。”時遷謝瞭那人,回到客店,取出行竊的行頭,黃昏時進瞭城,買飯吃瞭,來到徐寧傢門旁,攀上一棵柏樹,騎在枝杈上靜等。時值寒冬,又是月黑天,無人知覺。等不多久,見一個軍官回來,進瞭徐寧傢門,料是徐寧。不一會兒,班裡出來兩個人,提燈照看一遍,鎖瞭班門,各自回傢。初更時分,時遷下瞭樹,來到後門,悄悄越墻而過,躲在防風板旁,在窗紙上捅一個小洞,往裡看時,徐寧正在烤火,娘子坐在對面,懷中有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往梁上看時,果然掛個羊皮匣子。徐寧叫來丫鬟給他收拾衣裳,說:“明天天子駕幸龍符宮,五更我就要去伺候。”娘子就吩咐丫鬟:“明日你們四更起來燒洗臉水,做點心。”

徐寧一傢睡下,兩個丫鬟在外間睡瞭,不一會兒五人俱睡熟。時遷取出蘆管兒,伸進窗戶,對著燈一吹,把燈吹滅。四更天,徐寧起床,喚丫鬟。丫鬟說:“哎呀,燈滅瞭。”徐寧說:“快去借個火來。”丫鬟摸黑下瞭樓,開瞭房門,走出後門。時遷溜下戧柱,潛入廚房,鉆在廚桌下。丫鬟借瞭火回來,一個在灶前忙活,一個升著火盆端上樓。待到水熱,徐寧洗瞭臉,點心也好瞭。徐寧吃飽,讓跟班也吃瞭,提瞭金槍出門去。丫鬟端燈送到門外。時遷趁機摸上樓,上瞭梁。丫鬟回來,又脫衣睡熟。時遷再用蘆管吹滅燈,就解捆匣子的繩。娘子聽見動靜,驚醒過來,問:“什麼響?”時遷唧唧喳喳學老鼠叫。丫鬟迷迷糊糊地說:“老鼠在梁上打架呢。”娘子放下心,又睡瞭。時遷溜下來,下瞭樓,開門溜出去。此時城門已開,趁機出瞭城。

時遷走瞭四十裡,到一個飯店吃飯,戴宗走進來,見時遷已得手,就把甲取出來,先送回山寨。時遷吃瞭飯,把空皮匣子拴在擔子上,挑著往東走。走瞭二十裡,碰到湯隆。二人進瞭酒店,湯隆說:“你順此路往東行,見飯店、酒店、客店墻上畫瞭白粉圈兒的,就進去吃飯、歇息。”

天亮後,徐寧傢丫鬟起來,見樓門、院門大開,慌忙告知娘子。三人查看一遍也沒見少什麼,再看梁上,皮匣子不見瞭。娘子慌瞭,命丫鬟趕快請鄰居告訴徐寧,讓徐寧快回來。連請三四起人,回來都說徐寧進大內瞭,外面把守的禦林軍不準傳話,娘子與丫鬟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慌做一團,一天湯水未進。直到天黑,徐寧才回來。一進門,丫鬟就說:“官人五更出去,被賊溜瞭進來,什麼也沒偷,單單把梁上的皮匣子盜走瞭。”徐寧急得直跺腳,說:“這副寶甲,花兒王太尉出三萬貫錢我都沒賣,為的是怕日後上陣,好自己護身。外人要看都不讓看,才拴到臥房梁上。這事要是傳出去,枉惹人恥笑。”徐寧一夜沒睡,心疼得直嘟囔。娘子說:“想來是有人想買你不賣,就請個高手賊人來偷。你可請人慢慢查訪,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天明起來,徐寧越想越煩,不知怎麼辦才好。早飯時分,聽得有人叩門,卻是湯隆來瞭。湯隆拜見瞭徐寧,二人坐下,說瞭些久別思念的話,徐寧就安排酒飯款待湯隆。飲酒間,湯隆說:“哥哥為什麼愁眉不展?”徐寧說出昨夜寶甲被盜之事。湯隆問:“我也見過那甲,先父稱贊說天下無雙。放在哪兒被盜的?”徐寧說:“放在一個紅羊皮匣子裡,拴在梁上。”湯隆故作吃驚說:“是不是用白線繡著綠雲頭如意、中間有獅子滾繡球的?”徐寧忙說:“你在哪裡見到?”湯隆說:“昨天在離城四十裡的一個酒店裡,我正吃酒,見個亮眼睛黑瘦漢子,擔著那羊皮匣子。我問:‘你這皮匣子裝什麼的?’他說:‘原是盛甲的,現在放衣裳。’定是他瞭。我看他像閃瞭腿,走路一拐一拐的,我們追趕他去。”徐寧說:“要能趕上,那真是老天專讓你見到他。”

徐寧急忙換上麻鞋,挎瞭腰刀,提瞭樸刀,跟湯隆出瞭東門,望東追去。走瞭數十裡,前面酒店墻上有個白圈兒,湯隆就拉徐寧進去買酒吃,問店主:“請問,你見過一個亮眼睛黑瘦漢子,挑個紅羊皮匣子嗎?”店主說:“昨晚來過這麼一個人,一拐一拐地望東走瞭。”二人出瞭店,又往東趕。前面客店墻上有個白圈兒,湯隆說:“哥哥,我走不動瞭,歇下吧。”徐寧有些擔心,說:“我要是點名不到,上司要責罰。”湯隆說:“嫂子自會想辦法找個借口。”二人進瞭店,問小二,小二也說昨夜住過這麼個人,直睡到小晌午,打聽瞭山東的路程才走。次日二人四更就起來,離瞭客店就趕。隻要見到墻上有白粉圈兒的,二人就去吃酒飯,各處都說見過那人。一直趕到黃昏,二人趕到一座古廟前,見時遷坐在廟前樹下,擔兒就放在旁邊。徐寧一步搶上去,揪起時遷,喝道:“你小子好大膽,為什麼盜我的甲?”時遷說:“你叫個什麼?是我盜瞭你的甲,你能怎麼著?”徐寧喝罵:“畜生好無禮,反問我怎麼著!”時遷說:“你看看裡面有甲沒有?”湯隆打開匣子,卻是空的。徐寧問:“你把甲放哪兒瞭?”時遷說:“我叫張一,泰安人氏。本州有個財主,要結識老種經略相公,知道你有副寶甲,又不肯賣,就讓我和李三來盜,許俺一萬貫錢。我從你傢的柱子上跌下來,扭瞭腳筋,就讓李三拿瞭甲先走瞭。你要想收拾我,到官府我認死不會招一個字。要不經官府,我倒願陪你去找。”徐寧猶豫不決,湯隆說:“不怕他飛瞭,跟他去要甲,要不到再把他送官治罪。”徐寧拿定主意,上山東要回甲。三人走瞭幾裡,找個客店歇下。

次日,三人繼續趕路。時遷一拐一拐走不快,徐寧心中越來越急。這時,一輛馬車趕上來,車上的客人見瞭湯隆,忙下車打招呼。湯隆問:“你從哪裡來?”那人說:“到鄭州做瞭買賣,回泰安。”湯隆說:“正好,我們三人搭個便車。”那人說:“別說三人,有幾個上幾個。”湯隆就讓他和徐寧相見瞭,說:“這是我在泰山燒香時結識的兄弟,姓李名榮,最講義氣。”四人上瞭車,徐寧逼問時遷:“那財主叫什麼?”時遷說:“他是泰安有名的郭大官人。”徐寧問李榮:“泰安有個郭大官人嗎?”李榮說:“郭大官人是上戶財主,專好和官府來往,養瞭不少閑漢。”徐寧的疑心才徹底打消。

又走瞭幾天,李榮讓車把式拿葫蘆去打酒,再買些肉來,就在車上吃。不一會兒,車把式打來酒,李榮先倒一瓢,敬給徐寧。徐寧吃下,片刻間口角流涎,栽倒在車上。那李榮正是鐵叫子樂和。車把式把車趕得飛快,直來到朱貴酒店裡。眾人把徐寧抬上船,渡到金沙灘,徐寧的麻藥也醒瞭。徐寧睜眼一看,駭然大驚,問:“兄弟,你怎麼把我騙到這裡?”湯隆說出事情經過。宋江、林沖等已迎下山,連賠不是。徐寧說:“我來這裡,必然要連累妻小吃官司。”宋江說:“請放心,不出幾天就把寶眷接來。”

晁蓋等頭領安排筵席,為徐寧接風。徐寧讓挑選身材高大的嘍囉,學使鉤鐮槍。戴宗和湯隆再次下山,搬取徐寧的傢眷。不出半月,彭、凌振的傢眷已接上山,李雲也買來五車火yao。又過幾天,徐寧的妻兒也接來瞭。湯隆說:“我再給哥哥說件事,接出嫂嫂後,出瞭東京不遠,我穿瞭哥哥的甲,搽黑瞭臉,報出哥哥的姓名,劫瞭一夥客人。這時開封府的文書已下來,四處捉拿哥哥瞭。”徐寧見退路徹底斷瞭,隻好安心入夥。

徐寧選出數百高大強壯的嘍囉,耐心傳授鉤鐮 槍 法,將馬上如何使,步下如何用,一一示范講明,又特意講授如何埋伏,如何鉤馬蹄、拽人腿。不到半月,嘍囉們俱學會使用。宋江大喜,準備出兵破敵。他安排凌振備好大炮,炮轟敵陣,又安排出戰時全用步兵,不用騎兵,鉤鐮槍手和撓鉤手相互配合埋伏。徐寧說:“鉤鐮槍配合撓鉤,正合兵法。”

宋江就派劉唐等頭領率十隊步兵誘敵,李俊等頭領率水軍挑戰,凌振、杜興放炮,徐寧、湯隆領鉤鐮槍手,宋江、吳用、公孫勝等坐鎮中軍指揮,其餘頭領守山寨。當夜三更,鉤鐮槍手先渡過湖,到蘆葦叢中埋伏。四更時十隊步兵渡過,凌振等在高岡處架上炮。

天明時分,宋江命中軍擂動戰鼓,搖旗吶喊。呼延灼聽得,一面命韓滔先去偵察敵情,一面鎖上連環馬,準備迎敵。他全副披掛,手持雙鞭,領軍出營。到瞭湖邊,隻見宋江等在對岸擺開許多人馬。這時,韓滔來報:“正西上一隊步兵,不知有多少。”呼延灼說:“別管他多少,用連環馬去沖!”韓滔帶瞭五百馬軍剛走,又見東南上殺來一隊步兵。呼延灼正想派人偵察,西南上又來瞭一隊步兵。韓滔又返回來,說:“四下裡都是梁山泊旗號。”呼延灼說:“這些傢夥多日不敢露頭,這次必有奸計。”話音未落,忽聽北面一聲炮響。呼延灼罵:“這是凌振放的,他投瞭賊。”向北看時,北面又過來三隊旗號。呼延灼說:“這是賊人奸計,我和你兵分兩路,我去殺北邊的,你去殺南邊的。”正欲分兵,西邊又殺來四隊人馬。呼延灼有些心慌,又聽得子母炮響,官軍不戰自亂。呼延灼急忙和韓滔分兵迎敵,步兵卻不戰自退。去戰東邊的,北邊的又從背後殺來,來來回回轉開瞭圈子。呼延灼怒火攻心,驅動連環馬,一直向北沖過去。那些步兵亂紛紛鉆進蘆葦叢中。連環馬跑開瞭,怎能收得住?呼隆隆也沖瞭進去。隻聽得一聲呼哨,鉤鐮槍手一齊動手,專鉤兩邊的馬蹄。兩邊的馬一倒,中間的也跑不成瞭。四下裡撓鉤如林,把栽下馬的軍兵一個個鉤瞭過去。呼延灼見中瞭計,撥馬回去找韓滔,風火炮又當頭打過來。好不容易找到韓滔,韓滔的連環馬也全部被殲。二人四處一看,到處是梁山的步兵追殺官兵。

二人收攏些殘兵,不知從何處突圍好,幾條路上,亂麻般插滿瞭梁山的旗號,隻西北方沒有,便投西北而去。走不五六裡,沖出兩個好漢,是穆弘、穆春,率幾百嘍囉攔住去路。呼延灼揮鞭殺過去,鬥不幾回合,穆弘、穆春跳到一邊,放呼延灼沖過去。呼延灼又走不遠,卻逢解珍、解寶攔路,鬥不幾回合,二人又讓開路。再走不到半裡,路兩旁伸出二十四把撓鉤,貼地卷過來。呼延灼忙撥轉馬頭,望東北便走,卻又碰上王英、扈三娘夫婦攔住去路。呼延灼仗著馬好,便沖過去,王英夫婦趕不上,隻好作罷。待沖出重圍,呼延灼已剩單人匹馬,連先鋒韓滔都不知去向。

《水滸傳白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