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秦樂的面館已經關門,她現在的食客隻有陸林一個人。
“我知道,這碗米粉一定是‘第網潑’!對不對?”陸林看著秦樂把!面條端到自己面前,滿頭大汗地坐在自己對面。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身體變得虛弱瞭。
“呵呵……”對方笑瞭笑,抹瞭把汗水。“這是‘第四潑’,你記性真好。”
被誇的陸林也笑瞭笑。“我還是覺得之前的‘混’面好吃。不過,隻吃過三次,你就不做瞭。現任,連飯店也不開瞭。”他語氣裡有些遺憾,但突然又眼前一亮。“不如,你教我怎麼作‘混面’吧。”
“唉……”秦樂愣愣地看著他,又抹瞭把額頭的汗水,“其實,‘混面’就是甜昧調料的種類,你開始吃的‘一混’就是隻加瞭一種,‘兩混’是兩種……這個‘潑面’呢?就是加入的香辣調味劑的種類,‘一潑’多加瞭鹽;‘二潑’多加瞭辣椒;‘三潑’多加瞭花椒……”
“真的嗎?隻加=r鹽也這麼好吃?”陸林不可思議地問道。
“呵呵……是啊。”秦樂拉瞭拉她的頭發,臉上的笑容讓陸林覺得她說瞭慌。
第一周
陸林還記得,剛到西科大學報道時,載他到學校的公交車出瞭事故,滑下山崖,幸好他從車窗被甩瞭出來,隻受瞭點皮外傷。那晚,當他心有餘悸地走到校門口就看到秦樂開的這傢名叫“形影不離”的飯店。名字很怪,可店裡專門經營的面食倒是分外好吃。最主要的是,老板秦樂是個很驚艷的美女。她那漂亮的面龐,讓陸林有種似曾相識的熱悉感。
當初他對室友小金子說的時候,對方取笑道:“陸林,那樣的女人哪個男人見瞭都有那種熟悉感的。”
再一次進門,他依舊一眼就看到秦樂忙符收錢找錢。這是他第三次來這裡瞭,以往他每次要的都是香辣面條,但足這次——
“我要一碗甜面。”他看到墻上的菜單上多瞭一逍“甜面”。
“甜面?”秦樂看到他的時候,職業微笑著的臉突然愣瞭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對啊,甜……”她的眼神讓陸林有些不舒,他慌忙指瞭指貼在墻上的菜單,“這早不是寫著甜面嗎?”。
“呵呵……我不知道甜面是什麼東西,但我知道這裡沒有賣。”旁邊一個穿著時尚的男生插瞭一句進來,厭惡地看瞭一眼陸林的同時,順帶拋瞭一個媚眼給秦樂。他碗裡的湯故意濺瞭陸林一身。
陸林明白這是對方在故意找茬,剛轉身想走,愣在一旁的秦樂回過神來,“等等。甜面,有的!”
於是,兩人就這麼認識瞭。
秦樂因為他身上的油湯,免費請他吃瞭第一碗混面。
“想不到,你真的喜歡吃這種甜味的面條。”秦樂就坐在陸林對面,奇怪地看著他。
“對啊。”陸林不好意思地笑瞭笑,
“我知道這種吃法有個性,但我就是覺得甜的面條好吃啊。”
“我也喜歡。”陸林看到秦樂眼中那種終於找到知音瞭的興臺。“這樣吧,你以後每個星期都過來,我免費給你做。”
“嘿嘿……好啊!”陸林玩笑式的笑瞭兩聲,答應瞭下來。
從秦樂的飯館回來時已經是傍晚瞭,陸林一個人開心地往宿舍走。樓道裡,明亮的路燈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但他走著走著突然愣瞭下,他看到自己雙腳的投影外居然還有一雙小腿模糊的影子。心裡一震,自己怎麼會有兩個不同的影子呢?多個路燈照射的效果?不可能啊,路燈怎麼照那影子也不可能單單多一雙小腿出來啊。
第二周
陸林第二次踏進“形影不離”時,秦樂呆呆地坐在上次的座位上,看到他後突然來瞭精神。“我還以為你不來瞭呢?”她似乎在等他。
陸林故意調侃,“美女老板請吃飯,能不賞臉?”氣氛得到緩和的同時,第二碗面擺在瞭他面前。
白白的面條上包裹著一層薄薄的紅色透叫的糖汁,看著就讓陸林流口水。他忍不住吃瞭口,味道和上次的有很大不同,但依然很美味。面條滑潤,一吃到嘴裡就感覺滑到瞭身體裡。
“你加瞭什麼佐料,怎麼這麼好吃?”他一陣狼吞虎咽後,忍不住問瞭句。
而秦樂隻是靜靜地欣賞著他的吃相,笑而不語。
“哦,獨傢秘方?”陸林突然反應過來,“不方便透露就算瞭。”
“呵呵……以後你會知道的。”秦樂甜美地笑瞭笑,站起來招呼新來的顧客。一句話把這碗面說得神神秘秘的。
陸林這才註意到,和上次相比,今天的秦樂看起來似乎怪怪的。好像——矮瞭一大截?對!就是矮瞭一大截,剛剛兩人都坐著他沒註意到,現在她站起來,一眼就被他看出來瞭。接著陸林立馬又肯定瞭自己的猜測,因為他有印象,上次秦樂上面條時,頭的位置和菜單上的“油潑面”平齊,而現在,卻隻和那差不多35厘米以下的“甜面”平齊瞭。一個人正常人,再怎麼也不可能一下子矮瞭這麼多吧?
那天陸林依然是在傍晚回宿舍的,走到樓道口的時候他突然想起瞭影子。他往腳的投影看時,忍不住嚇瞭一大跳,這次不僅多瞭小腿,地上還多瞭大腿的影子。他故意晃瞭晃腳,地上突兀的兩隻腿的影子也隨之晃動。自己身體沒多長腿,影子卻多長瞭,他身上突然泛起一身冷汗,一口氣跑上瞭5樓的宿舍裡。
第三周
陸林第三次吃到秦樂的面條是在兩個星期後。秦樂看到他先是愣瞭愣,然後露出瞭很欣慰的笑容。“我以為你不會來瞭呢?”
“上周末隻是有點事而已。”陸林隨意地答道,這才註意到,今天的飯店似乎有些異於平常。他掃視飯館,以往,每次他來都是人員滿座的,今天卻隻稀稀落落地坐著幾個人。當他視線落到秦樂身上時——
“你的腿怎麼瞭?”他被嚇瞭一跳,秦樂居然坐上瞭輪椅。
“上次被車撞瞭。不過不嚴重,休養一下就好瞭。”對方隨意回答的同時,那碗叫做“第三筷”的面條也擺到瞭陸林面前。
這次的面條色澤油亮,覆蓋在表面的那層紅色透明的糖汁上白色和黑色的芝麻均勻地鑲嵌期間。一股奇異的香味直往陸林的鼻子裡鉆,蠱惑著他饑餓的胃。他拿起筷子,一股氣吃瞭個精光。
他吃下最後一口才愣瞭下,剛剛嘴裡的味道,好像有種說不出來的甜腥味兒,他的腦袋裡突然覺得剛剛吃下去的不是糖汁,而是血液。他抬起頭來,看到依然甜美笑著的秦樂,除瞭面色有些蒼白,沒其他的不妥。陸林愣瞭愣,責怪自己過於敏感。“今天怎麼沒人瞭呢?”他故意岔開瞭話題。
“這店不開瞭!”秦樂答道,臉上的笑容居然更燦爛瞭。
“為什麼啊?”陸林有些驚訝。“那我下周不就……”
“下周開始,專門給你做我最拿手的各種‘油潑面’!”
“這種……”陸林指瞭指手中幹凈的碗,“這種甜味的不是挺好吃嗎?”他有些受寵若驚。
聽他這麼一說,秦樂居然笑得更歡瞭,“這個我知道啊。不過……現在甜而的配料沒瞭,你看我這腿又……”
“哦,那好吧。”
又是傍晚,陸林再次進樓道時下意識地頓瞭頓。他猶豫瞭一下,還是摸瞭下墻上的觸摸式開關。燈亮瞭,他慢慢把視線滑到腳下,空空蕩蕩的樓道地板上,{有他一個人的影子。
陸林松瞭口氣,責怪自己過於敏感。可等他剛輕松地踏瞭兩節臺階,便又停瞭下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層次的恐懼感。他看到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變形瞭,黑色的陰影裡探出瞭一隻手,然後是另一隻,接下來是一隻腿,另一隻腿。陸林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的發生,緊張得一步電不能動彈,額頭上不斷地滲出汗珠。接下來,最恐怖的一幕發生瞭:那雙多出來的手影突然折瞭過來,將他抱住,然後從他頭的影子上慢慢分離出另一個女人頭。陸林突然感覺呼吸困難,
他的身邊沒有人,而地上的影子卻還在變化。他驚恐地張著眼睛,看到女人的頭慢慢地轉到他耳邊,他的脖子上有什麼東西掃過,柔柔軟軟的,像是頭發。“我終於等到你瞭……”陸林的心突然震瞭下,一個女人的聲音,幽幽暗暗地回蕩在樓道裡,又似乎隻在他耳邊。
“你是誰?你要幹什麼?”他動彈不得地對著空樓道喊道。
一股冷氣吹進他的耳朵裡:“我要我們永不分離。”
“你……你說什麼?”
“陸林。”背後突然有人叫瞭他一聲,他這才緩過神來。幾個室友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在樓門口一臉疑惑地看著他。“你對著樓道叫什麼呢?”蕭皓似乎發現瞭他的異樣,輕輕地問瞭句。
“我……”地板上那個多出來的影子被他們這麼一打斷,瞬間就縮瞭回去。“我……我沒事。”
“沒什麼事兒?那你在這裡自言自語啥?”幾個室友莫名其妙地對望瞭幾眼,嘀咕著一起上樓。
陸林雖然一進宿舍門就躺到瞭床上,但他一夜未眠。他在說服自己,眼花瞭,幻聽瞭。他甚至不敢上廁所,他怕在燈光的照射下,自己在地上的影子又出什麼差錯。
終於,在半夜的時候他憋不住瞭。剛下床,對面的小金子就翻瞭個身。“哎呀,陸林你也大號啊。你總是跟我搶廁所,快點啊,我急。”
“哦,我小號。”開始他還以為對方在說夢話,但看到小金子眼睛是睜開的,於是輕輕地答瞭句。
“誒?你怎麼在背後背瞭個女人啊?”小金子突然加高瞭語調。
背瞭個女人!?陸林突然感覺後背冷冷地,剛放松的神經又緊張瞭起來。“你剛說什麼?”
但小金子沒回答他,隻是翻瞭個身,打起瞭響亮的呼嚕。陸林又緩瞭口氣,原來的確在說夢話。
但,這真的隻是夢話嗎?
第四周
“喲。”陸林一進店門就被秦樂上下不停地打量,“瞧你這模樣,好像生活得很頹廢啊?”
他沒回答,隻是苦笑瞭一下。他相信,現在無論是誰看到他這面色萎靡,雙目無神,頭發蓬松的模樣都會以為他是瘋子的。但這也不能怪他,自從上周末被那麼一嚇,他看到燈光就怕。去上課,去吃飯,他也都刻意地走在樹蔭下,他怕他投影在地上的影子又出什麼狀況。
“吃吧!油——潑——面,本店招牌哦。”不知什麼時候,秦樂已經把面條端瞭上來。
“誒,你的腿……”陸林這才註意到,她的身體已經完全好瞭,沒有任何異樣。“上星期不是還坐著輪椅嗎?”他有些驚訝也有幾分驚喜。
“怎麼?不希望我好起來啊。”對方埋怨式地白瞭他一眼,“快吃啊,我犧牲瞭很多東西才做出來的。”
“犧牲瞭很多東西?”陸林邊嘀咕著邊用筷子在碗裡攪瞭攪。碗裡白白的,隻有面條,沒有一絲其他的配菜。雖然這樣,但從裡面散發出來的味道卻有一種特別的蠱惑香味。他躍躍欲試地夾起一根,剛放到嘴裡,面條就一滑,鉆到瞭他的身體裡。那股奇異的香味兒卻殘留在他的嘴裡,讓人意猶未盡。“你加瞭什麼?做得這麼好吃。”他抬起頭,嘀咕著問道。
“哎呀……好吃你就多吃點!問這麼多幹嘛?你遲早會知道的。”顯然,陸林這樣的表現讓秦樂非常滿意,這讓她臉上的笑容裡多瞭一絲迫不及待。
這次陸林回宿舍時故意沒有開燈。他踏上臺階時心有餘悸地愣瞭愣,確定沒有不妥之後摸索著朝宿舍走去。周末傍晚的宿舍樓依舊空蕩蕩的,隻有他的腳步聲寂寞地回蕩著。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瞭。”陸林敏感的神經突然間一愣,聲音幽幽暗暗,在漆黑的長廊裡顯得格外突兀。
聽錯瞭?等他想再次確認的時候,腦袋突然間剌痛瞭一下。“還有三次,準備好瞭嗎?”他的耳朵沒有聽見什麼聲音,但他的心聽見瞭。仿佛說話的人就在他的身體裡面。
第五周
這個周末,506宿舍的人集體出遊。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瞭,當陸林看到“形影不離”的招牌時,才想起來,秦樂還在等自己呢?這時候再去吃面是不可能的瞭,他拿出手機正準備打個電話解釋下時,對方先打瞭過來。
“不好意思我……”陸林正要解釋。“我看到你瞭,面條我打瞭包,來拿吧。”對方直接打斷瞭他。
他看到夜幕下的“形影不離”門口,秦樂拿著手機對他搖瞭搖。他看到她,心裡莫名其妙一陣欣喜,立馬跑瞭過去。
“不好意思。”他站在她面前,不好意思地笑瞭笑。“玩瞭一天,居然忘記……”
“記得要吃!我犧牲瞭很多東西才做出來的。”對方再次打斷他。
“好,好的。”他有些勉強地接過食盒。秦樂依舊微笑著,隻是這次她的面色看起來有些蒼白,講話都有些吃力。
秦樂站在他面前,又是那種幾分柔情裡夾雜著幾分期盼地對他笑瞭笑,然後迅速跑回瞭店裡。
當陸林走到樓道口的時候,他愣瞭愣。然後一鼓作氣,抱著手裡的食盒跑到瞭宿舍裡。
一進門,小金子就一臉不懷好意地湊瞭過來,“你剛剛去哪兒瞭?是不是瞞著我們哥兒幾個在外面有……”
“你說什麼呢。”陸林揚瞭揚手中的食盒,“隻是去拿秦樂準備的面條。”
“有吃的啊?早說嘛。”剛從廁所出來的蕭皓不由分說,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食盒,“今天你們烤的內我一塊都沒吃到。”還沒等陸林反應過來,對方就嘩啦嘩啦地吃瞭起來。
陸林沒在意,躺上床就沉沉地睡瞭下去。因為蕭皓和他的床是相對的,半夜的時候,陸林聽到他在不停地小聲嘟囔著。
“哦,你要回到他身邊?”
“哦,那是你的魂魄?”
“哦,隻差最後的三個步驟瞭?”
“……”
陸林聽著這前言不搭後語的夢語,忍不住笑瞭笑。下床的小金子翻瞭個身,“吵什麼吵?”喃喃瞭幾聲後又睡瞭下去。
突然,陸林覺得床劇烈地震動瞭一下,他起身,看到“嘭”的一聲,蕭皓猛然坐瞭起來。“你是說……說我不該吃那碗面條?!”他的聲音大得出奇,裡面夾雜著滿滿的恐懼。
“媽的!蕭皓你想死啊。”小金子再次在下床放話。
陸林開始以為蕭皓隻是做瞭噩夢,剛躺下來就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從顫抖著的蕭皓身上站瞭起來。他頭皮一麻,瞬間清醒瞭。但接著,更火的恐懼席卷瞭他,那個輪廓朝他這邊移瞭過來。雖然宿舍裡一片漆黑,但他還是看得很清楚,那是個女人的輪廓。
他躺在床上,喘著粗氣,身體卻怎麼也不能動彈。他瞪大眼睛,看著那個女人的輪廓撲到自己的身上。然後,全身一陣清涼流淌而過後,他的身體能動瞭,而那個女人的影子也不見瞭。
“終於回來瞭!”他的耳邊又傳來瞭那個聲音,那個每次都出現在樓道裡的女聲。
第六周
“不好吃?”秦樂看著陸林一臉的心事,問道。
陸林搖搖頭,“不是。”他夾起面條剛送到嘴邊,又放瞭下來。
“對於你的那個室友……你也不要太……”秦樂小聲地安慰,說著說著就低下瞭頭。“我們誰也不想這樣。”
被她這麼一說,上周末早晨發生的那一幕義閃現在陸林腦子裡。
7點40分,小金子先起瞭床,“各位,8點有課,速度起床。”其他4個人都耷拉著頭,不情不願地掀開被子下瞭床。陸林穿好瞭衣服也不見蕭皓有什麼動靜,“喂!要遲到瞭。”蕭皓的臉被被子蓋著,陸林下床時順手推瞭推他的腳。然後陸林愣瞭愣,因為蕭皓的被子是冷的。陸林想起昨晚的經歷,一個瘋狂的念頭閃現在腦子裡。
床下的幾個人忙得風風火火,陸林站在下床的梯子上,呆呆地瞪人瞭眼睛。他慢慢地伸出顫抖的手,掀開蕭皓被子的瞬間,他的瞳孔猛然問收縮瞭一下後,整個人直接從梯子上砸瞭下去。
“怎麼瞭?”小金子慌忙地問他。
“蕭皓死瞭!”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但陸林看到面前碗裡一根根紅色的面條,就想起蕭皓死後的身體:全身上下的血管都顯現瞭出來,像一條條血紅的蚯蚓也裹在他身上,不停地吞噬著他的身體。他的頭突然問刺痛瞭一下,看到碗裡的面條似乎有生命般的蠕動瞭下。陸林瞇瞭瞇眼晴,沒有其他異樣。
“怎麼瞭?”秦樂再次關切地問道。
“還好。”他抬起頭,莫名其妙的,隻要看到秦樂的臉就會覺得身體有舒適感。他心中突然萌發瞭一陣對眼前食物的渴望,毫不猶豫地將碗中的面條全吃進瞭肚子裡以後,似乎心中那不安的感受才得到安撫。隻是,陸林也註意到今天的秦樂和以往也有些不同,“你的臉怎麼瞭?”她的面色更加蒼白瞭,說話也顯得有些吃力。
“最近感覺有些不舒服。”對方很隨意地搪塞瞭過去。“陸林,你知道我為什麼在第一次見過你之後就決定請你吃我最用心做的面條嗎?”秦樂話鋒一轉,突然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陸林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女孩,不知該怎麼回答。“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對啊,他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每次都隻是吃她煮的面條,看到她的微笑就什麼都忘瞭。
“因為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喜歡你。”秦樂把臉湊到他面前。
“這個……”他從未處理過如此直接的表白,“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啊?”他故意笑箋,想緩解氣氛。
“從第一眼看到你,就想和你永遠在一起。”但秦樂並沒有說話,還是保持著他一貫的笑容。隻是陸林的腦袋卻聽到這個聲音,幽幽遠遠的,似乎從前世傳來。
他腦袋的刺痛感突然間又加重瞭,眼前的秦樂突然間模糊下去。在他意識停頓之前,他看到秦樂蒼白的臉笑得更歡喜瞭,“隻差最後兩次瞭。”
陸林病瞭。他不記得那天暈倒後是怎麼回到宿舍的,隻知道現在隻要他閉上眼睛,腦袋裡就有人在不停地說話。身體裡也總是熱烘烘的,但他自己做的體溫檢測卻是正常的。腦袋的刺痛就更不用說瞭,大把大把的頭痛藥根本就不管用。在宿舍睡瞭兩天之後,他還是去瞭醫院。
“醫生,這到底是什麼癥狀啊?”在一系列的檢查後,他看到醫生拿著他的檢驗報告綠著臉,忍不住問瞭句。
“這個……我門從來沒見過你這種心臟透視光片。”醫生猶豫瞭一下,還是說瞭出來。
“我的透視光片怎麼瞭?”他慌忙地問道。
“透視結果是——你的胸腔內一共有四個心房,四個心室。”對方驚恐地看瞭他一眼,冷冷地說。
“這……這是什麼意思?”他被嚇倒瞭。
“就是你身體裡有兩顆跳動的心臟。”對方剛說完,陸林覺得腦袋裡“轟”的響瞭一聲——天塌瞭。
第七周
陸林覺得自己要死瞭,宿舍裡自從蕭皓死後就是死一般的沉寂。他又渾渾噩噩地躺瞭幾天過後,周末又到瞭。他覺得秦樂一定會被自己現在的這幅模樣嚇倒的。但他心裡有種莫名的沖動,那種想見到秦樂的強烈渴望。他知道,自己的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愛上瞭她。於是,下午的時候,他拖著迷迷糊糊的腦袋走進瞭秦樂的小店。
“你病瞭?”秦樂看到他先愣瞭一下,但立馬又恍然大悟般明白瞭過來,“你等等。”說著她跑進瞭裡間。
陸林就這麼安靜地坐著,目光一直追隨著秦樂。隻有這樣,他才會感覺自己的腦袋會清醒一點。
不一會兒秦樂就端出個食盒出來,手裡還多瞭張黃紙。“看你樣子是中邪瞭。”她一臉心疼地展來黃紙,咬破手指在上面寫瞭個“影”字。不過,字並不是紅的,而是黑的。
“你也用血寫一個。”她把黃紙翻瞭個面,“在這裡寫個‘形’字。”
陸林被秦樂女巫式的動作嚇倒瞭,但他還是心甘情願地照著她的話做瞭。然後秦樂把紙片疊瞭起來,放在杯子裡燒成瞭灰燼。再在杯子裡加瞭點白酒,“喝下去。”她把杯子遞給瞭陸林。陸林似乎沒瞭意識,機械地接過杯子,將裡面的水一口喝瞭下去。在那瞬間,他的全身傳來一陣清涼。被那酒氣一沖,頭腦一陣輕松。
“好瞭。”秦樂深吸瞭一口氣,把食盒推給他。“今天就這樣吧,我有些累瞭。”說著,她吃力地朝他露出一個欣慰的笑臉,朝裡間走去。
“那你好好休……”陸林“息”字還沒說出來,眼睛一眨,秦樂居然不見瞭。沒錯,剛剛還搖晃走著的秦樂不見瞭。“樂樂……樂樂?”這是他第一次感到這麼的害怕。“你……你怎麼瞭?”
“你快回去吧,我很累瞭。”是秦樂的聲音,卻聽不出是從哪裡傳出來的。他剛一起步就又停瞭下來,地板上,那個女人的影子又出現瞭。
陸林似乎明白瞭什麼,抱起食盒就跑出瞭店。他一口氣沖到瞭宿舍樓道口。急切地打開燈後,喘息地望著地板。但那裡沒有任何異常;他有些不相信,揉揉眼,依然沒有;他又試著走瞭兩步,還是沒有。
他搖搖頭,不對啊,每次這個時候,那個女人的影子都應該出束的啊。他又看到自己手中的面條,這是秦樂給他煮的第七碗油潑面瞭。他突然問想到瞭一件事,就是那個奇怪的影子都是在他從秦樂的店裡吃過東西回來才出現的。他想起來瞭,從進校遇到秦樂開始,隻有那個周末宿舍集體出遊沒有出現那個奇怪的影子以外,每次都……
陸林突然覺得手裡的面條變得沉重起來,這已經不可能是巧合瞭。那麼到底是哪裡出瞭問題?是這面條?是這樓遘?還是秦樂?他看著手中的食盒,正想扔進垃圾箱,眼前就浮現起秦樂漂亮的臉和燦爛的笑容。他搖搖頭,心想也許自己真的太敏感瞭,剛伸出的手又縮瞭回來。
陸林一進宿舍門,看到自己的床就感覺渾身沒力氣。一大號室發,無一例外都對著電腦瘋狂地pk著,他不知道宿舍什麼時候又恢復瞭往日的生機。陸林隻把食盒隨手放到桌上,就疲憊地躺上瞭床。沒錯,最近他確實太累瞭。
第八周
一覺醒來,宿舍裡依舊靜悄悄的。隻有小金子全身包裹著被子,蜷縮在床頭,一臉驚恐無助地盯著陸林。
“你怎麼瞭?”他伸瞭個懶腰,腦袋很久沒有這麼輕松過瞭,“不去上課嗎?”他疑惑地問道。
“陸林。”沒想到小金子一開口,聲音都已經沙啞掉瞭。“你一定知道是怎麼回事,你救救我。”說著,他拿掉瞭身上的被子。
“你……你這是……”陸林瞪大瞭眼睛,驚呆瞭。小金子全身上下,完全和蕭皓的情況一模一樣。一根根血管全顯現瞭出來,扭扭曲曲,像張血色的網牢牢地捆在他身上。
“你的面條,你的面條是哪兒來的啊?當初蕭皓吃瞭,就這麼奇怪地死瞭。你昨晚的那份被我吃瞭,然後我也這個樣子瞭。”小金子暴跳起來抓著他的手,“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面條?”陸林剛放下的心又突然緊瞭起來,秦樂給的那個食盒已經被洗得幹幹凈凈地放在桌子上。
“你說啊!面條哪兒來的?!”小金子一把提起陸林的衣領,“你每個周末都跑去那傢面館,可那裡早就關門瞭;還有那個老板秦樂,早在前幾個星期就出車禍死瞭,你去那裡幹什麼?”接著,狂暴的小金子眼睛突然一怔,雙手失去瞭力量。他恐懼地瞪著雙眼,全身都吱吱作響。突然間從他嘴裡吐出一口血,“陸林,不管怎麼樣,求你救救我……”他掙紮著,蜷縮在地上,身上暴露的血管全都在不停地扭曲,由紅變黑。
“你……你堅持住。”陸林卷起床上的被子,一把將小金子裹住,抱起來就沖瞭出去。
“秦樂,秦樂……”他沖進“形影不離”裡,打開所有的燈大叫著,可意外的是沒有看到秦樂。
“陸林,她真的死瞭……很多認識這老板的學生都目擊瞭那次車禍的。”小金子吃力地將頭從被子裡探出來,現在,暴露的血管已經蔓延到瞭他的臉上。說著,又從嘴裡吐出一口血。“救救我,陸林,救救我!”
醫院!?陸林這才反應過來,可轉身就又怔住瞭——地板上有影子!
“秦……秦樂……”他試探性地問瞭句。這次他看清楚瞭,是秦樂,那個他天天都放在心頭的身影,此刻卻變成瞭他的噩夢。
陸林愣在原地沒有動,但地板上的影子卻慢慢地立瞭起來。和上次在樓道裡發生的那一幕一模一樣,慢慢伸出手、腳、頭……一個近乎透明的人影站在瞭他面前。
“不!秦樂,你到底做瞭什麼?快放過小金子,他們不該因為我而死。”陸林哀求道。
“沒救瞭。你不應該把屬於你的面條讓他吃到的。”這次陸林聽清楚瞭,秦樂的聲音是從他抱著的小金子嘴裡傳出來的。“三魂主體,七魄主靈……給你吃的每根面都是犧牲瞭我三魂七魄做出的。你這下知道瞭吧,為什麼你每次吃過面之後,你的影子就會多一部分出來。為什麼你的胸前透視片上,有兩顆心臟?那都是我的!他吃瞭那碗面,我的靈魂就會與他的身體發生排斥……”
沒錯,人的靈魂就是在燈光照射下的影子,所以為什麼蛻死人是沒有影子的。陸林想起來瞭。他的影子第一次隻多瞭腳,然後又多腿,然後多瞭整個身體……
小金子的臉猛然間痛苦地抽搐瞭一下,他已經沒有瞭意識,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順著那些恐怖的血管吱吱地開出瞭裂縫……
“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救活他。”陸林慢慢放下小金子,靜靜地看著秦樂。
“吃掉桌上那最後的一碗面。”對方命令道。
陸林回頭看著碗上那熟悉的花紋,聞著那碗裡熟悉的味道,慢慢地走過去,那些關於前世的記憶也慢慢出現在他的腦子裡。原來,秦樂的儀式早在她第一次見到陸林的時候就開始瞭,甜味的不是“混面”而是“魂面”,香辣的不是“油潑面”而是“幽魄面”。沒錯,自己還吞下瞭那張用兩人的J缸畫的“形”“影”符咒。三混七潑——三魂七魄,隻差這最後的一步瞭。隻要他吞下面前這碗面條,她的靈魂就會融合在他的身體裡,達到真正的形影不離。“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愛你,愛到可以把我的生命拿給你。你沒有註意到吧,其實你第一次進這店裡的時候是沒有影子的。你早在來學校報道時,就出車禍死啦l我愛你,第一眼看到你遊走的靈魂我就愛上瞭你,所以我決定傾盡我的所有來拯救你。”
“我在那場車禍裡就已經死啦?”陸林苦笑瞭出來,“你……你開什麼玩笑……”突然,他看到秦樂全身顫動瞭一下,跪倒在地。同時,桌子上的碗開始旋動起來。
“我已經沒時間瞭。”秦樂吃力地抬起頭看著陸林,“現在,我的魂魄隻剩下最後一縷瞭。我愛你,惟一的方式就是這樣,像影子一樣和你——永不分離!”接著秦樂突然站起來抱住他。
陸林隻覺得全身上下一片冰涼,慌忙地一回頭,剛好撞在從桌上飛起的碗上面,眼前瞬間一片漆黑。
第九周
陸林是在醫院醒來的,室友們七葷八素地圍在他身旁睡著瞭。他坐起來,摸瞭摸還有些疼痛的頭,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何會在醫院裡。
“陸……陸林!你終於醒瞭啊。”室友迷離的眼睛突然目出瞭光,一把抱住他,“我們好怕你會和蕭皓還有小金子那樣突然就……”說著,對方就哭瞭起來。
“沒事瞭,沒事瞭。”陸林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我這是怎麼瞭?”他回過神來,疑惑地看著眾人,為什麼什麼也想不起來瞭呢?
“沒事兒,醫生說你腦袋受到瞭很大的創擊,可能失……失去瞭部分記憶。”
“啊?”他被嚇得直接站瞭起來,“這怎麼可……”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愣住瞭,因為他看到瞭自己投在地板上的影子,那個影子不是他的,而居然是一個女人的輪廓。秦樂!他的腦袋裡突然間冒出這個莫名其妙的名字,同時他聽到自己心裡傳來一個幽幽暗暗的聲音:“如影子一般形影不離地愛你,我做到瞭,陸林!我們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