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風接到譚磊的電話,就知道那小哥倆又想蹭他的啤酒喝。但想想閑著也是閑著,所以還是換瞭身衣服,出門打車往學校方向去。
“愛吃不吃”小飯館就在學校邊上的一條小巷裡,招牌菜是啤酒鴨。林風趕到的時候,譚磊和王小川已經坐那兒吃開瞭。
譚磊和王小川都是學校裡的學生,林風是他們的老師。但實際上他們年齡隻相差幾歲,坐一堆兒,誰都會把他們當成那種成天膩在一塊兒的哥們兒。這小飯館他們常來,來瞭就賭啤酒,誰輸瞭誰買單。林風酒量淺,一喝臉就跟猴屁股似的,十回有八回是他掏錢。譚磊和王川都不是有錢人傢的少爺,兜裡一向沒什麼錢,現在有瞭這個提款機,所以不管有事沒事,隻要來這小飯館,總要電話林風。
林風戴副眼鏡,看著跟書呆子似的,但其實不傻,這倆小子的這點心思,早就看在眼裡。他上班這幾年,也沒交到什麼朋友,平時極度缺少娛樂。現在花不多的一點錢給自己解解悶,也挺高興,也願意跟這倆小子混在一塊兒。
這一天跟往常一樣,大傢喝的還是閑酒,沒啥具體的事。
酒過三巡,菜就那麼幾道,林風照例先憋不住瞭,去衛生間。譚磊和王小川就挺開心。賭啤酒的規矩是誰先憋不住誰就算輸,這一頓飯錢,又落在林風身上瞭。老這麼宰林風,譚磊和王小川也覺得過意不去,林風在衛生間的時候,倆人琢磨怎麼報答他一下。商量的結果就是打算給林風介紹個女朋友,現在的學生幾年下來,都能換好幾茬女朋友,而林風卻光棍瞭這麼些年,從沒見他身邊有過女孩子。
林風回來,倆人把這事一說,林風那臉更紅瞭,說:“我的事,你倆別問。”
譚磊說:“那哪成,我們都講義氣的人,哪能自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讓你一個人忍饑挨餓。放心吧,這事交給我們瞭。”
王小川也跟著起哄:“我們一定找朵最漂亮的花,往你身上插。”
林風沒再堅持說什麼,後來喝酒的時候情緒也有些低落,譚磊和王小川就猜到說中他的心事瞭。林風看著嫩,其實也二十六七瞭,眼瞅著同齡人誰身邊都有小姑娘,就自己單身一人,怎麼說都是件挺鬱悶的事。
這晚快到11點的時候,林風說不早瞭,得回去瞭。說話的時候,舌頭都有點大。借酒澆愁這理兒誰都懂,譚磊和王小川也不想他喝高,所以就沒攔他,緊著安慰他幾句後,等他結完賬,把他送出瞭門。
譚磊和王小川都是夜貓子,不喝到下半夜,肯定不想回去。
林風租住的房子,離學校好幾裡地,打車回去十多分鐘。林風今晚喝得有些高,但還沒到糊塗的地步,他想借走路散散酒氣兒,所以打算步行回去,正好路上也能想點兒心事。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酒氣忽然上湧,他趕緊蹲路邊幹嘔幾下,再抬頭的時候,看到街對面,有個穿黑衣服的人,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
林風起初沒當回事,趕緊擦擦嘴巴,快步離開。但當他拐到一條小街時,忽然隱約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下意識回頭,身後果真有條影子,而且,依然是那個在十字路口盯著他看的那黑衣人。
林風心裡“咯噔”一下,酒醒瞭一半,但想想也許是巧合,人傢碰巧跟自己同路。他趕緊加快腳步,豈料想,他這裡快,身後那條黑影也跟著快,倆人始終保持著十多米的距離。
林風腦門上汗出來瞭,心裡想自己不會碰上劫道的吧。出瞭小街,恰好一輛出租車經過,他趕緊招手攔下。上車,說一個地址,車開動。林風抹一把腦門上的汗,回頭,看到黑衣人正站在小街的路口,好像在目送他離開。
林風重重地喘粗氣,慶幸終於擺脫開瞭這個人。
到瞭傢,掏出鑰匙開門,林風忽然怔住瞭——門是那種深藍色的防盜門,現在,上面不知被誰用白色粉筆畫得亂七八糟的。這時候,好像有些東西在林風的腦子裡跳,但卻一下子想不出那是什麼。林風頭有點疼,猶豫瞭一下,還是開門進去,一頭紮床上去。好一會兒,他驀然坐起來,打電話給譚磊。
譚磊說還有兩瓶酒,喝完就回去睡覺。
林風說我被人跟蹤瞭,門上還被人畫得亂七八糟的。
譚磊說別疑神疑鬼的,現在還沒到下半夜,街上肯定有人,你又不是美女,誰跟蹤你呀。至於門上被人畫瞭東西,那肯定是小朋友幹的事。
林風還是覺得不對勁,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掛上電話,關瞭燈,但眼睛在黑暗裡還睜著——他隱約覺得有些事情不對瞭。
二
第二天一早,學校裡來瞭幾個警察,四處轉悠一圈後,就把林風跟王小川叫到瞭一間辦公室裡。
“昨晚,是你們倆跟譚磊一塊兒在小酒館裡喝的酒吧?”那個叫秦歌的警察問。
林風跟王小川茫然地點頭。
秦歌說:“譚磊死瞭,被火燒死瞭。”
林風和王小川驚呆瞭。
接下來警察又問瞭他們好些問題,無非是幾點離開的小酒館,分手後各自去瞭哪裡。林風這才知道,昨晚譚磊跟王小川離開小飯館,本來打算回宿舍睡覺,但忽然接到瞭一個女朋友的電話,就一個人走瞭。沒想到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來瞭。
“譚磊女朋友挺多的,想知道昨晚誰電話他,查一下記錄就知道瞭。”王小川說。
接下來秦歌又問瞭些別的,譚磊在學校裡跟什麼人結過怨,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表現等等,這些都跟電影電視裡警察問的一樣,林風和王小川也都據實回答。最後,林風猶豫瞭一下,問:“譚磊究竟是在哪兒被燒死的?”
秦歌的回答出乎他們的意料:“馬路上。”
“馬路上怎麼能燒死人?”王小川不解地道。
秦歌想瞭想,說:“反正這也不是什麼保密的事,我們對現場進行瞭斟查,初步確定瞭兇手的作案手法。其實很簡單,用一個裝瞭汽油的玻璃瓶做成燃燒彈,點著後,對著受害人丟過去。瓶子碎,汽油濺到受害人身上,火就在受害人身上燒起來。”
林風和王小川瞠目結舌,面上都露出極度驚懼的神情。
“這誰跟譚磊這麼大的仇啊,下這種狠手。”王小川哭喪著臉,眼淚都快掉出來瞭。
那邊的林風猶豫瞭一下,還是把自己昨晚被人跟蹤的事說瞭。警察秦歌精神一振,讓他說得詳細點,特別是那個黑衣人的長相。林風使勁想,隻能說黑衣人塊頭跟自己差不多,但腦袋被上衣的兜帽卡住,根本看不清他的長相。
倆人離開的時候,秦歌讓他們想起來什麼,隨時跟他聯系。
到外面,王小川終於哭瞭,眼淚不住落下來,哽咽著說:“哥們你怎麼就死瞭呢,兇手也太變態瞭,想人死的招兒多瞭,幹嗎要用火呀。”
林風身子忽然僵硬瞭,停下腳步,王小川哭哭啼啼走出好幾步才回頭,奇怪地盯著他看。林風沒說話,卻忽然間疾躥出去,像被狗攆瞭一樣。王小川不明就裡,隻能跟在他後頭。
倆人出瞭學校,打瞭輛車,很快就到瞭林風租住的房子。
防盜門上,白色粉筆畫的痕跡還在。倆人盯著看,都很出神。過瞭好一會兒,林風問:“王小川你看出什麼來瞭沒有?”
王小川茫然地搖搖頭。
林風說:“我看著像是火。”
王小川哆嗦瞭一下,奇怪地道:“火?”
林風說:“這些筆畫亂七八糟的,看起來沒有一點章法,但是,仔細看,它們的弧線,像不像正在燃燒的火焰?”
王小川又帶上瞭哭音:“像,你這一說,還真像。”
林風又指著一個地方說:“你看這裡,像不像隻小鳥?”
王小川腦袋湊上去,顫聲道:“像。”
倆人又盯著那圖案看瞭半天,忽然間面面相覷,顯然同時想到瞭什麼。林風這回聲音裡都帶上瞭顫音:“小鳥回來瞭?”
王小川已經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天啦,這事怎麼偏偏就讓咱哥們給碰上。”
三
每個高校裡,好像都會有一些恐怖的傳說,即使沒有,也有人會編出來。林風他們所在的學校,碰巧也有這麼一個傳說,隻是年代久遠,流傳已經不是那麼廣瞭。
話說不知道多少年前,這學校裡有兩名學生情侶,像所有初嘗jin果的年輕人一樣,愛得死去活來。男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成天跟女生膩在一起,一刻也不分開。而女生稍微理智點,有時背著男生,也會跟班裡的同學出去玩一回。有一次,女生班裡的一幫女生要去郊遊,女生跟男生說瞭,男生雖然沒有反對,但卻悶悶不樂。那次郊遊出瞭意外,不知因為什麼,女生跟同伴們失散瞭,在山裡一直轉悠到天黑也沒找到下山的路,。更不幸的是她還碰到瞭壞人。當女生衣衫襤褸滿身傷痕地回到學校,不用問,所有人都知道發生瞭什麼事。
警方介入調查,未果。女生閉門不出,整天以淚洗面。這時候,那男生卻消失瞭,直到一個星期後,才約瞭女生在一幢教學樓的天臺上見面。那晚,女生撲倒在男生懷裡,哭得很傷心,男生也是痛哭流涕。倆人哭差不多瞭,男生忽然把一瓶汽油倒在瞭女生身上,兩眼含淚地說他喜歡她,但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純潔無瑕的她瞭,她已經打碎瞭他心裡最美好的夢想,所以,現在他要親手結束這一切。女生大驚,想跑,但男生已經點燃瞭火機。女生退無可退,忘瞭自己身上滿是汽油,上前想奪下男生手中的火機,倆人撕扭在一處的時候,火著瞭起來。
火剛開始的時候,肯定是在女生身上燃燒,但女生在火起的剎那,死死抱住男生,因而等到有人發現趕到時,倆人都死瞭,燒焦的屍體抱在一塊兒,分都分不開。
數年後,學校裡隔上一段時間就要發生一起火災,每次都有人死去。於是那對情侶的故事又被提瞭出來。還有人說,火災發生之前,有人收到過奇怪的畫,畫裡面,是一隻飛在火焰中的小鳥。有人說,那死去的男生像火鳥一樣重生瞭,現在,他還在這城市裡遊蕩,希望能找到傷害那女生的壞人……
林風於是找上瞭警察秦歌,把自傢防盜門上的圖案和那個恐怖傳說告訴瞭他,秦歌自是不信,但是對於當事人林風來說,卻驚慌得很,畢竟譚磊被人燒死瞭,他的門上又被人畫瞭火焰和小鳥,這事擱誰身上都會怕的。兩人處的位置不同,語言少不瞭有些爭執,正說得有點尷尬的時候。
門外有人敲門,秦歌說聲“請進”,進來一個女孩,長頭發,皮膚白皙,長得挺秀氣。女孩進門後,沖著林風和秦歌發愣,猶豫瞭好一會兒,才囁嚅著說:“我找警察。”
秦歌趕緊往前走一步,說:“我就是,有啥事嗎?”
女孩慢慢從兜裡掏出一個信封,秦歌接過來,抽出裡面的紙,林風也湊過來看。
秦歌和林風看到紙上的內容,都怔住瞭,特別是林風,立刻抬頭盯著女孩看——那張白紙上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些凌亂的線條,乍一看就像小孩隨手塗鴉,但林風和秦歌,一眼就看出它跟林風門上的圖案一樣,畫的是火焰中藏著一隻小鳥。
這一刻,林風從那女孩的眼中,看到瞭那麼濃的恐慌和無助。
四
兩天之後,林風和那個女孩坐在“愛吃不吃”小飯館裡等王小川。女孩叫葉青,大四學生,兩天時間,明顯比林風初見到時憔悴瞭很多。
這兩天,警方調查沒有什麼進展,林風和葉青的日子也不好過。
那個傳說再度在校園內盛行,都說被燒死的男生再度回到瞭校園。林風和葉青收到火鳥圖案的事也傳瞭出去,大傢對他們都是敬而遠之,說白瞭,就是離他們遠遠的,免得引火燒身。
“我隻是個普通的女生,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被兇手選為目標。”葉青說。
林風苦笑:“我也一樣,除瞭跟譚磊王小川一塊兒到這小飯館裡喝點酒,我平時大多數時間都呆在傢裡,不要說跟人結怨,就連朋友都沒幾個。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我的門上會出現那幅圖案。”
葉青低下頭,眉宇間流露出那麼多的無奈。
林風盯著她看,有些呆瞭。這時候,他心底忽然滋生出些莫名的喜悅。面前的女孩恬靜單純,也許,是冥冥中的天意,把她和自己聯系到瞭一起。看著女孩的無助,他還有些沖動。如果真的會有災難發生,那麼,他寧願那些災難落在自己身上,而不要傷害面前的女孩。
似乎是感受到瞭林風的心意,葉青睫毛閃動瞭一下,目光與林風的眼神相遇,隨即又帶些怯意和羞澀,重新低垂下去。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照在他們身上,他們好長時間都不說話,但那一刻,他們心底竟是從來沒有過的平靜。
不知道什麼時候,林風的手握住瞭葉青的,他凝視著女孩,一字一頓地道:“隻要我們在一起,就沒有人能傷害得瞭你。”
語氣沉重在這裡顯示的是決心,葉青一定感覺到瞭,所以,這一刻,她才會在心底生出那麼多的感動。她想說什麼,嘴唇動瞭動,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是有兩滴淚水,緩緩溢出眼簾。
我們的生活常常會因為些偶然而改變,譬如林風和葉青。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倆人有時間就呆在一起,如果不是心頭還籠罩著恐怖傳說的陰影,那麼,這段時間,對他們而言,一定是非常快樂的。事實上,自從譚磊死後,傳說裡的男生似乎再次銷聲匿跡瞭,或者說,殺死譚磊的兇手停止瞭繼續作案。警方的調查還在繼續,但依然沒有任何突破性進展,那晚打電話約譚磊出去的女人,已經被證實,那晚根本沒有見到譚磊。除瞭對於死者還保留傷痛,其他一切好像又都回到瞭正常的軌道。不管是林風還是葉青,都希望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去,兇手播種恐怖,而他們卻收獲瞭愛情,這未嘗不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可是事情並沒有完,沒過多久王小川也被人燒死在學校外面一處挺偏僻的小樹林裡。王小川的死,讓林風和葉青感到無比的恐懼,原來兇手仍然伺伏在周圍,他們的噩夢仍然沒有結束。
走在校園裡,有認識他們倆的學生紛紛避讓,還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林風和葉青面無表情,身子僵硬,兩隻手下意識地在下面緊緊握住。
“警察說,兇手就在這學校裡。”葉青低聲道,下面的手顫栗瞭一下。
“我說瞭,隻要我們在一起,就沒有人能傷害得瞭我們。”林風的語氣透著沉重。
“可是,我還是害怕。學校裡人太多瞭。”葉青說。
林風無語,現在他的心裡,豈非也和葉青一樣的感受?
葉青突然停下,幹裂的嘴唇動瞭動,一字一頓吐出幾個字來:“帶我走吧。”
林風怔住:“我們能去哪兒?”
“隨便去哪兒,隻要能離開這裡,兇手就找不到我們瞭。”
林風沉默,眉峰皺得很緊。
“帶我走吧。”葉青好像忽然才醒悟過來,緊緊地抓住林風的手,“我們現在就走,就我們兩個人。在這裡,我覺得自己像個怪物,我一天都呆不下去瞭。”
“可是警察讓我們呆在學校裡。”林風說。
“破案那是警察的事,如果他們能抓到兇手,王小川也不會死瞭。”葉青眼淚流出來,“我不想死,更不想像譚磊和王小川那樣死。林風,帶我走吧,等到警察抓到兇手,我們再回來。”
林風還想說什麼,但看到葉青滿臉的淚水,終於重重地點頭。
林風跟著葉青回去收拾東西,自從葉青收到那幅圖案,她的室友都搬到瞭別處,本來擁擠喧鬧的房間裡,冷清極瞭。葉青的東西很簡單,隻裝瞭一個旅行包,她跟林風離開時,走廊兩邊的房間,探出很多腦袋來,目光裡都帶些畏縮與恐懼。
“我們去哪兒?”林風和葉青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邊問。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聽你的。”葉青說。
林風想瞭想,擁住葉青的肩膀:“那就回我的老傢吧,我也有好多年沒回去瞭。那是個你從來沒有去過的南方小城,雖然不大,但卻很美麗,我就是在那裡,度過瞭我記憶中最美好的童年。”
葉青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點頭,面上,已經生出些向往的神情。
五
秦歌非常惱火,因為林風和葉青不見瞭。
——他倆一定是因為害怕,離開瞭學校。
秦歌能理解他們此刻的恐懼,但他們這一走,破案就斷瞭線索,所以,不管怎麼樣,都要找到他們。
就在這時,他接到瞭林風的電話。
“我要帶葉青離開這裡瞭,車子馬上就要進站,我現在在洗手間裡打這個電話。”林風顯得心事重重,“我相信警方一定能抓住兇手,但是,我又不能冒險讓兇手傷害葉青。”
“我不管你要去哪裡,現在立刻回來。我們警方一定會保證你和葉青的安全。”
“我相信你的承諾,也不想因為我們阻礙你們警察破案。”那邊的林風似乎也很猶豫,“但是,我還是要帶葉青走。你也許不會明白,當你真心喜歡上一個人,你會為她去做任何事。”
秦歌還想再說什麼,但那邊的林風飛快地說瞭一個城市的名字:“那是我的傢鄉,我帶葉青回我的傢鄉瞭,等你們抓住兇手,我們一定會回來。”
電話掛斷,秦歌又氣又急,出門開瞭車,直奔車站而去。
在車上,秦歌電話隊裡的同事,讓他們查林風老傢的地址。快到車站的時候,他又接到同事的電話,傳來的消息讓他覺得震驚。
葉青收拾東西離開後,她的室友相繼回來,在她的床上,發現瞭幾張照片和一個ZIPPO打火機。室友覺得事有蹊蹺,就將東西送到瞭學校為警方專門騰出來的辦公室。
兩張照片上,是兩個被火團包圍——或者說正在燃燒的人。
——葉青就是兇手!
秦歌腦門上汗唰地出來瞭,他想到林風剛才電話裡的話,“愛上一個人,可以為她去做任何事”,一定是葉青要求林風帶她離開,林風才帶她回瞭自己的老傢。如果葉青確是兇手,那麼林風的處境豈非岌岌可危?
打趕緊給林風打電話,但語音提示那邊已經關機瞭。
車站裡,最近一班去往林風老傢所在城市的列車已經開走,秦歌一邊向隊裡匯報情況,一邊毫不猶豫地跳上瞭一班開往鄰近城市的列車。
現在,秦歌隻希望,能在葉青在對林風下毒手前,及時地阻止她。
六
這是一處老宅,在老街上。老街保存得還相對完好,隨處可見青磚碧瓦與參天的大樹。星月的光華落在老街上,老街寂靜得像是一幅畫。
風塵仆仆的林風和葉青後來站在古樸的兩扇門前,倆人都變得輕松起來。
“這就是你的老傢,真漂亮。”葉青柔聲道。
林風面色沉凝,輕輕擁著女孩:“許多年前,我跟爸爸媽媽快樂地生活在這裡。可是後來,爸爸出瞭車禍,媽媽辛苦地賺錢供我讀書。在我大學即將畢業那年,因為勞累過度患上重病,也離開瞭我。就從那時候起,我開始時刻都感覺到我是一個人,即使身邊的人再多,但他們都跟我沒有關系。直到那一天,我見到瞭你。”
葉青嘆息,偎在林風的懷裡:“以後,我們一定會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林風眉峰舒展,露出些笑意:“現在我隻希望我們擺脫瞭那個兇手,能夠平平安安地等到警察抓住兇手那一天。”
掏出鑰匙開門,裡面是個小小的院落,再開門,就進到瞭屋裡。
就在這時,身後的門忽然關上瞭,黑暗瞬間完全把倆人籠罩。黑暗裡,就聽到葉青和林風各自發出一聲驚叫,接著是“撲通”兩聲,有人跌倒在地。
黑暗中響起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我終於等到你們瞭。”
聲音過後,復歸沉寂,林風和葉青就像消失在這黑暗中瞭。
不知道過瞭多少時候,又一個男人出現在這道門邊,他就是輾轉趕來的警察秦歌。到這個城市,來不及與當地警方取得聯系,他便立刻打車去往林風傢老宅。時間在他這裡就等於生命,也許早一步趕到,就能阻止葉青殺死林風。
路上的秦歌仍然百思不解,他實在不敢相信葉青那樣單純文靜的女孩會是系列縱火殺人案的兇手。但這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麼奇妙,越是看著不可能的,往往才是最真實的。隻有找到林風,抓住葉青,才能弄明白葉青縱火殺人的動因。
站在林風傢老宅前,秦歌見裡面黑乎乎的,心裡悚然一驚。按時間推算,林風和葉青應該已經先他一步回到這裡,難道自己來晚瞭一步?
伸手推門,門應聲而開,似乎更加驗證瞭秦歌的預感。
進入到院中,槍已經握在手裡,慢慢逼近正屋的房門。凝聽,裡面沒有絲毫動靜,試探性地伸手推門,門再次開瞭。此時,秦歌對林風與葉青來過已經再無疑慮。
屋裡黑漆漆的,但星月的光亮潑灑到屋裡,依稀還能看清些屋裡的情景。像許多老宅一樣,撲面而來的是些陳年腐朽的味道。屋裡四壁,還有些傢具的陰影。秦歌摸索著在門邊尋找開關,這時,他忽然聽到瞭些細微的響動。
秦歌警覺地雙手持槍,向著響動的方向,片刻後,確定沒有危險,這才再次去摸開關。燈光亮起,秦歌一眼就看到剛才發出響聲的,正是他此行要尋找的林風。
林風還活著,讓秦歌籲瞭口氣,但林風現在的狀態,卻讓他意識到,危險並沒有過去。林風仰面躺在地上,雙腳雙手都被縛住,口中還被塞瞭條毛巾,渾身濕漉漉的,還散發著一種怪味——那是汽油的味道。
秦歌趕緊上前,替林風拔去口中的毛巾,替他松綁。
林風劇烈地咳嗽,幹嘔瞭片刻,方才回過神來。
“葉青呢?她就是燒死譚磊和王小川的兇手!”秦歌重重地道。
林風疑惑地搖頭:“不可能,襲擊我們的是個男人。”
林風講述瞭自己和葉青進到這屋裡,驟然被襲的經過。當時黑暗來臨,他隻感到腦後遭到重重一擊,便倒地不醒。昏迷前最後聽到的,是葉青的驚叫和一個男人陌生的聲音。
“男人?”秦歌更加疑惑瞭,“你沒聽錯那男人說終於等到你們瞭?”
林風重重地點頭,隨即又變得焦急起來:“我們趕快去找葉青,現在,兇手抓住瞭她,她的處境一定很危險。”
秦歌稍一猶豫,便同意瞭。但這城市這麼大,誰知道兇手把葉青帶到瞭哪裡?
兇手在林風身上澆瞭汽油,一定不會就這麼放過他,一定會再次會來。想到這裡,秦歌精神一振,剛想告訴林風他們就在這裡守株待兔,忽然他的手機響。
電話是隊裡的同事打來的,聽完電話裡的內容,秦歌一顆心忽地一下懸瞭起來。他慢慢轉身,但等待他的,卻是重重一擊。
警察也是人,警察也會昏倒,秦歌倒地時,看到林風面目猙獰地一張臉。
秦歌知道自己錯瞭,真正的兇手不是葉青,而是林風。隻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機會彌補這個錯誤。
“沒錯,他們是你的朋友,你也不記得殺人的事情瞭。但是,剛才你要燒死我和葉青,卻是我們親眼目睹,這難道你也不記得瞭?”
林風張口結舌,目光恐慌地落到後面的葉青身上,似乎是想尋得她的援助,但葉青毫不猶豫地扭過頭去不看他。
林風顫栗著端詳自己的雙手,似乎在痛苦地回憶。
“現在,我已經知道瞭真相,其實,你也是個很可憐的人。”秦歌嘆息,“如果我沒有猜錯,當年你殺死父親之後,一定在精神病院裡呆過。你是個患有人格分裂的病人,在你的身體裡,還潛伏著另外一個你,是他燒死瞭譚磊和王小川。”
秦歌的話讓林風和葉青都怔住瞭。
“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你在即將燒死我的時候,忽然變瞭一個人。現在的你是學校裡的老師,是譚磊和王小川的朋友,是葉青的戀人,是個正常的人。”
“可是我真的看到過兇手,在譚磊死的那天晚上,他跟蹤瞭我。”林風說。
秦歌想一下道:“也許你真的看到過一個人,但我想,那人一定隻有你才能看到。看到他的,也許是現在的你,也許是你回傢看到門上的那幅畫,睡著後,另一個你才起身出去燒死瞭譚磊。”
林風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瞭。
“現在,我隻想知道你身體裡的另外一個人,為什麼要選擇譚磊和王小川作為下手目標,而且,還要將葉青這樣一個無辜的女孩也牽扯到這件事中。”秦歌說。
林風渾身都在顫抖,他目光落在葉青身上,滿眼都是痛苦:“葉青,你知道嗎,其實你大一剛到這個學校的時候,我就喜歡上瞭你。每天走在學校裡,我都在潛意識裡希望能看到你。我是個膽怯的人,我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走到你的身邊,直到有一天,在警察的辦公室裡,我看到你手裡拿著一個信封……”
現在,秦歌和葉青終於明白瞭整件事情的原委,誰能料到,兩起兇殘惡劣的縱火殺人案件,起因竟然會因為愛--潛伏在林風身體裡的另一個人,殺死譚磊王小川,留下兩幅火鳥的圖案,居然隻是為瞭讓人相信那個傳說真的存在,這樣,林風才能有一個機會,走到葉青的身邊。
有誰知道,愛的力量竟然會如此強大?當然,也許這一切,不過是潛伏在林風身體裡的另一個人的陰謀。幼年的林風遭受父親虐待,親眼見到父親打死母親後,強烈的刺激讓他人格產生分裂。另一個他殘忍邪惡,他又怎麼能看著葉青成為林風的全部?幫助林風得到葉青,也許隻是為瞭能有一個機會,釋放他的邪惡和殺戮。但不管怎麼說,現在真相已經大白,法律將如何制裁林風,那就是另外一個話題瞭。秦歌也如釋重負,現在,他隻要帶著林風和葉青離開這裡,趕到當地公安機關,這起連環縱火殺人案就算破瞭。
事情其實並沒有結束,就在三人離開房間走到外面院子裡時,前面的林風忽然轉身,飛快地勒住葉青的脖子,另一隻手,已經將火機點燃——秦歌竟然沒有發現他什麼時候,又將火機摸到瞭手裡。
秦歌舉槍與林風對峙,他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林風的身體,已經被另一個他所控制,這個人是邪惡兇殘的,是殺死瞭林風的父親並且隨時等待死者回來復仇的人。
點燃的火機離葉青越來越近,傳說中的一幕,即將變成現實。
林風的面孔猙獰可怖,喉嚨裡囁嚅著含混不清、如同野獸般的嘶叫。他似乎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經到來,因而變得愈發瘋狂。
葉青擋在林風身前,秦歌根本無法扣動扳機。
掙紮的葉青忽然停止瞭動作,她柔聲道:“還記得你曾經說過的話嗎,隻要我們在一起,就沒有人能傷害得瞭我。你忘瞭答應我的事嗎?”
那邊的秦歌一顆心已經懸到瞭喉邊,舉槍的手都有些顫栗。
林風怔瞭一下,隨即火機仍然不停,慢慢向著葉青逼近。這時候,對面的秦歌看到他的面孔劇烈顫動,身子也篩糠樣抖個不停。
然後是突然間,林風一把推開瞭懷裡的葉青,而火機卻仍然不停,觸到瞭自己的身體。火起的剎那,林風眼中流下淚來。
“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因為我是真的愛你。”這是林風活在這世界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火焰迅速在他的身體上蔓延,他張開雙臂,就像一隻火鳥揮動他的翅膀。
被秦歌攙扶住的葉青此時亦是淚流滿面,不知道為什麼,當這個差點要殺死的男人在火中掙紮的時候,她竟然會有心痛的感覺。
也許,她要在後來無數的日子裡回想,才會明白,原來,那都是因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