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裡的不速之客

距離我不到一米的阿寧滿頭冷汗地望著我,他的目光裡充滿瞭恐懼,還有希望——他大概以為我能幫到他。

此刻,在這間24小時營業的咖啡館中,我無奈地微笑起來。我本來是打算回傢的,結果剛下課走出校門就接到瞭阿寧的電話,但誰知道他約我來這裡竟然是為瞭跟我說這些無聊的事情。

盡管我不相信阿寧的話,但是看他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我還是安慰道:“別著急,慢慢說。”

一個月前,我在網吧玩到瞭深夜,回寢室的時候已經是午夜瞭。那晚,操場上的路燈不知為什麼變得很昏暗,冷風一陣陣地往我脖子裡灌。我心裡突然有點兒發毛,就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宿舍樓跑去,好不容易見到咱們的宿舍樓,我才松瞭一口氣。

我顧不得擦掉頭上的冷汗,急忙推開瞭宿舍樓的大門。可是,在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我的心一下子提瞭起來:

一樓大廳變得非常破舊,到處粘著蛛網。大廳中央擺著一張破舊的木桌,桌子上放著一個相框,相框裡是一張黑白照片——這分明就是一張遺像啊!這哪裡是咱們的宿舍樓,這明明是一座靈堂才對。

我大喊一聲退瞭出來,因為驚慌還摔倒瞭。就在我摔倒的那一瞬間,看到照片上的人嘴角突然扯瞭一下,它沖我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我連滾帶爬地沖出瞭那棟宿舍樓,接著就瘋瞭一樣地跑瞭起來。冷汗已經爬滿我的全身,我像無頭蒼蠅一般瞎撞起來。平時閉著眼睛都不會迷路的校園,此刻競像一個龐大的迷宮一般。

突然,我又看到一座和這棟鬼樓一模一樣的宿舍樓一它就在鬼樓後面。

我以為是自己眼花瞭,揉瞭揉眼睛,就遲疑地向那棟樓走去。當時已經很晚瞭,我又不知道在外面還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就咬瞭咬牙,推開宿舍樓的大門。大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我終於松瞭口氣一這才是咱們的宿舍樓!

我跌跌撞撞地跑瞭上去,一頭紮進寢室,就躺在瞭床上。我拽開棉被蒙住瞭頭,可即使這樣,我的牙齒還是因為恐懼而相互撞擊著。一整夜我都是在驚懼和不安中度過的。

“後來呢?”我問道。因為我知道這件事發生在一個月前,如果不是之後還發生瞭什麼事情,阿寧是不會在一個月之後才找到我的。

“後來……”阿寧的表情又變得遲疑起來,過瞭好一會兒才驚恐地說, “之後我就不敢再在那麼晚回寢室瞭——你也知道我的膽子本來就不大。之後我再也沒遇到什麼事情,也就慢慢淡忘瞭,甚至懷疑是自己的幻覺。直到昨天,因為學校有活動,我回來得很晚,結果……我又遇到瞭相同的事情。我一推開宿舍樓的大門就看到那張木質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相框……唯一不同的是照片上的人笑得更詭異瞭!它的嘴角撇向~邊,沖我露出瞭慘白慘白的牙……”

看著阿寧驚慌的表情,我終於相信瞭他的話,也因此有些緊張起來。

這時我突然想到瞭什麼,急忙問道: “你說照片上的人沖你笑瞭一下,照片上的那個人是誰,你認不認識?”

阿寧驚恐地抬起頭,目光閃爍地看著我,突然顫抖著說出瞭一個字: “你!”

本來這是一件和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的事情,但是聽到阿寧說遺像上的人就是我之後,我終於坐不住瞭,而且也終於知道阿寧為什麼會把我約出來、告訴我這件事瞭。

走錯教室、寢室甚至是走錯教學樓、宿舍樓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也有過很多次這樣的經歷。

但為什麼阿寧的經歷會這麼詭異呢?

就在我沉思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一個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我抬起頭,看到鄰桌的一個男生正在看著我們,顯然我和阿寧的談話都被他聽到瞭。

看那男生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突然有一種奇怪的預感,於是邀請男生過來和我們一起坐。

那男生推辭瞭一番就坐瞭過來,自我介紹說他叫陳曦,是和我們同一所學校的學生。接著他又露出瞭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片刻之後,他像鼓起很大的勇氣一般,說道: “我剛才聽瞭你們的談話,本來我以為就我一個人遇到瞭這種事,沒想到竟然有人和我有一樣的遭遇。”

這下輪到我和阿寧目瞪口呆瞭!

大約兩個星期前的一個晚上,睡夢中的我被一陣尿意憋醒。我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去上衛生間,因為床頭放著我的手機,便下意識地看瞭一眼時間,當時正是午夜十二點。

我們學校的衛生間和洗漱間是合在一起的,都在走廊的盡頭。我搖搖頭清醒瞭一下,就穿上拖鞋打開瞭寢室的門。

由於我當時非常困,所以這整個過程中我的思維都很不清晰。

之後我從衛生間出來,就打開瞭我們的寢室門。

男生說到這裡,神色顯得非常痛苦。我知道這是由於巨大的恐懼所造成的。

難道他遇到的情況和阿寧一樣,他的寢室也變成瞭一間靈堂?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但還是拍瞭拍他的肩膀,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我摸索著爬上瞭床,可就在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突然驚醒瞭:我的周身像被一塊巨大的寒冰包裹著一樣。月光下,我遲疑地拿起被子看瞭看。由於被褥都是學校統一發的,所以這條被子和我的一模一樣。可我的被子是白色的,而眼前的這條被子,卻由於長時間的搓洗和使用而嚴重泛黃。接著我聞到瞭一股發黴的味道——這不是我的床鋪!

這時我還以為隻是走錯瞭寢室,睡到瞭某一位同學的床上。可是當我跳下床環顧四周的時候,被嚇得差點兒喊出聲來,這不是我們學校寢室的佈局!

四張床都圍著白色的蚊帳,不知是哪裡吹來的風吹動瞭它們,我隱約聽到裡面傳出瞭一陣陣竊笑……

我嚇得張大瞭嘴巴,跌跌撞撞地跑瞭出來,然後朝走廊的另一面跑去。

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瞭,這裡的每一間寢室都沒有門牌!

我像無頭蒼蠅一般亂撞起來,不停地在空曠的樓道裡奔跑。我知道你們要問我為什麼不下樓,因為我根本沒找到樓梯,整條樓道就像一個密封的容器!

慢慢地,恐懼開始減退瞭,絕望一點點兒地包圍瞭我。我的冷汗沿著鼻尖滴到瞭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睡衣也貼在瞭後背上。終於,我絕望地坐瞭下來,恐懼讓我的身體不停地顫抖。這時我下意識地抬頭看瞭一眼-401寢室。

這個寢室的門上竟然有門牌!我轉頭環顧四周,才發現整條走廊都已經恢復瞭正常。

我小心翼翼地推開瞭門,確定這就是我的寢室後,戰戰兢兢地走瞭進去。接著,我借著月光摸索到瞭我的床鋪邊,卻突然摸到一個冰冷的東西。我嚇得不敢抬頭看,膽戰心驚地用手觸摸著那樣東西。接著,我瞪大瞭雙眼——那是一條胳膊!

聽到這裡,我和阿寧也開始害怕起來:半夜裡突然發現自己床上有一條胳膊,這的確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不,這還不算完。我鼓起勇氣抬頭看瞭一眼,就看到我床上躺著一個人!這個人正沖著我笑,月光下,我看到瞭他那顆慘白慘白的牙。”

聽到這裡,冷汗再次爬滿瞭我的全身,我驚恐地看著他。

“沒錯,那個人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此時,我感到瞭徹骨的恐懼,身份也從局外人徹底變成瞭當事人。

“在那人詭異的微笑下,我昏瞭過去。第二天早晨我的室友發現我躺在地上,才把我叫醒,但是沒有人相信我說的話……”

陳曦說完,我們三人都驚恐地望著對方。我疑惑不解:為什麼這一切都會與我扯上關系?

陳曦嘆瞭一口氣說道: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在晚上走出寢室,實在要去衛生間時也是叫上室友一起去,可這樣下去終歸不是辦法。今天是周末,幾個室友都回傢瞭,我就隻能來這裡瞭。”

這傢24小時營業的咖啡廳是學校附近唯一的休閑場所。原來他是不敢一個人待在寢室裡,才打算在這裡對付一夜的。

這時,我突然想起以前聽過的一段話:每個人都遇到過走錯房間的事兒,白天還沒什麼關系,可如果是夜晚,你走入的很可能就是鬼魂的世界,因為夜晚是不屬於活人的。

哪怕記憶中這就是你生活的地方,但實際上你也是走人瞭另外一個世界。你就相當於一個誤闖瞭別人世界的不速之客。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瞭他們。陳曦聽完臉色猛地變白瞭: “怪不得他的床上會躺著一個人,原來是他先占據瞭別人的床鋪!”

可是鬼魂迷惑人一般是為瞭讓那個人的魂魄代替自己,為什麼他們兩個都能有驚無險,而那個躺在他床上的人又為什麼會是我?

我確定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而且雖然我之前與阿寧是室友,但是我早就從寢室裡搬出來住瞭。

說到我搬出來的原因,還要追溯到幾個月前。

幾個月前,我生瞭病,後來還住瞭院。病愈之後,我嫌寢室裡不夠安靜,就開始每天坐公交上學,放學之後回傢住。

難道這和我之前得的那場病有關?

這時阿寧突然慘笑一聲,說道: “我明白瞭,你想想之前你得的是什麼病?”

我的神色突然痛苦起來,這痛苦中還夾雜著恐懼:幾個月前,我突然患上瞭夢遊癥,不僅我們寢室的人知道這件事,甚至我們整個樓層的人都知道瞭。

最開始是我的室友說我晚上獨自一人出去過,我並不信,還以為他是在和我開玩笑。直到有一天,我夜晚出門的過程被另一個室友用手機錄瞭下來,我才相信這是真的。大驚之餘,我開始詢問起相鄰寢室與我關系比較好的同學。那同學剛開始還支支吾吾,後來才告訴我,在最近這一周裡我每天晚上都會敲他們寢室的門。打開門後,我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誰問我話我也不回答,過一會兒就會轉身走掉。

剛開始大傢都覺得很怪異,但因為我並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為,所以慢慢地大傢都習慣瞭。

這讓我感到很奇怪,於是就去醫院檢查瞭一下,可是並沒有什麼結果。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一直戴在身上的護身符丟瞭,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個護身符是我從小帶到大的,一定是我在夢遊過程中扔掉瞭它。這讓我大驚失色,連忙去找我的一位鄰居。

這個護身符是這位鄰居給我的。我到他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瞭,他神色怪異地看瞭我一會兒就嚴肅地叮囑我千萬不要回學校。

他說: “你最近是不是得瞭夢遊癥?我們通常認為夢遊癥隻是一種病,其實並不是這樣的。人有三魂七魄,夢遊時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你的魂魄做的。因為有我給你的護身符,所以你的魂魄才能回到你的身體,你才能夠在第二天醒來。這種護身符隻能給你一次,現在護身符沒有瞭,你的魂魄很可能會回不來。最好的辦法就是你暫時不要回學校瞭。”過瞭一會兒,他又問道, “像你這種突然患上夢遊癥的人,一般都是鬼魂在作怪,但是鬼魂不會無緣無故地找上一個人——你是不是最近遇到瞭什麼事情?”

聽完他的話,我的冷汗冒瞭出來。

一周前,我很晚才回寢室。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突然有一個男生向我走來。他臉色蒼白、滿頭大汗,見到我就像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請問你知不知道一號宿舍樓怎麼走?”

一號宿舍樓,難道和我是一個宿舍樓的?我疑惑地抬頭看瞭看眼前的宿舍樓,確定那男生是在開玩笑:宿舍樓就在眼前,他為什麼還要問我?

我突然有瞭惡作劇的想法,便指著遠處一棟廢棄的教學樓說道: “那就是。”

男生竟然看瞭我一眼後,就飛奔而去。我本來想叫住他,告訴他剛才說的是一句玩笑話,但最終還是沒有阻止他。

誰知道第二天一早,我就聽說有一個男生昨晚猝死在那棟教學樓裡。

我不知道這件事和我有沒有關系,但聽完鄰居的話後我真的沒有回學校。別人問起我這段時間幹什麼去瞭,我就說是在住院治療,實際上是在傢待瞭幾個月。

幾個月後,我的夢遊癥竟然不治而愈。於是這件事我就沒放在心上,以為不過是一個巧合。

這時,我突然想起那位鄰居對我說的一番話:有的人夜晚走錯路隻是單純的走錯,但那些體質弱的人明明走的是自己記憶中的路卻還是會走錯,那就是鬼魂在作怪的緣故。在鬼魂的迷惑下,人往往會看到一些幻象。人很難從幻象中走出來,他們的魂魄會永遠留在那個地方,直到找到下一個替代者。

但是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不大,因為有這種體質的人很少。

難道是因為他們體質弱的原因?想到這裡我終於放下心來。

把以上這些串聯起來,我終於得到一個合理的推測:問我路的男生和阿寧他們具備相同的體質,所以他們才會在特定的情況下發生這樣離奇的事情:而我因為有護身符,隻是患瞭輕微的夢遊癥。

找到原因問題就很容易解決瞭,我隻要帶他們去我鄰居那裡求一個護身符就可以瞭。想到這裡,我把我的結論告訴瞭他們,並安慰他們不必害怕。

看到這兩個人露出瞭放心的微笑,我心裡的石頭也落瞭地。我看瞭看表,發現已經是午夜瞭。現在回傢已經不太可能,畢竟九點之後就沒有公交車瞭。學校在郊區,打車也很不好打。

“還是去我那裡睡一夜吧”阿寧說道。這樣也好,我收拾瞭一下東西就和阿寧回到瞭寢室。

到寢室後,阿寧拿著洗漱用品去瞭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我頭腦中還有一個謎團沒有解開,那就是為什麼阿寧看到遺像上的人是我,而陳曦床上躺的人也是我?

突然,我打瞭個冷戰,我想我終於明白這件事的經過瞭。

確實有某一些特殊體質的人會在走錯路後遇到這樣的事情,但阿寧和陳曦則不是這種情況:他們是正常人的那種體質,而且並沒有走錯路,隻是單純地被鬼魂迷惑瞭。真正走錯路、誤入鬼魂世界的是問我路的那個男生。

我一直很奇怪,那個男生為什麼會對我眼前的宿舍樓視而不見,那是因為在他的眼裡那裡根本什麼都沒有。

他被鬼魂迷惑,從而找不到住的地方。如果我把正確的路指給他,或者和他一起上樓,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瞭。

結果,我一時興起,競給他指瞭一條錯誤的路。我想他一定在那裡找瞭一個晚上,最後在絕望和恐懼的折磨下閉上瞭眼睛——我相當於在無意中殺瞭一個人!

原來他早就找到瞭我,但是因為我身上有護身符,所以它並不能把我怎麼樣,隻能迷惑我。雖然夢遊沒有對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是我在夢遊中丟掉瞭護身符。如果不是第二天發現後我就回瞭傢,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想到這裡,我又後怕又悔恨,但好在一切都過去瞭。想到這裡,我長長地舒瞭口氣,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不對!如果說一切都過去瞭,那它為什麼會找上阿寧?

我豎直瞭脊背,寒意再一次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我回傢之後夢遊癥不治而愈,是因為他到達那麼遠的地方,隻要我不回學校就不會有危險,可是今天我竟然回來瞭!

我終於明白阿寧他們為什麼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也明白瞭為什麼遺像上的人是我——這都是它使用的障眼法。

遺像上的人是我,阿寧一定會找到我:床上躺的人是我,陳曦一定會在見到我之後感到好奇和恐懼。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能有驚無險的原因——那個男生的鬼魂要找的根本就不是他們。

我們在咖啡館裡聊瞭太久,以至於我錯過瞭回傢的公交車,那麼和阿寧回寢室住一晚,就成瞭我唯一的選擇。

想到這裡,我再也坐不住瞭,拿起外套就要沖出門外。

“咚咚咚”,門外響起瞭敲門聲,我知道阿寧回自己的寢室是不會敲門的。

那麼,是它來瞭!

想到這裡,我絕望地閉上瞭眼睛……

《高校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