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以愛之名”——F城水災募捐晚會。
“看得出你們學校很有心思。”劉先生笑。胖主任點頭,“我們師生都致力慈善,也希望劉先生你能在這裡順利找到廣告代言人。”劉先生點頭,仔細打量大廳裡談笑的男孩女孩。片刻後他的視線停在人群正中,那裡眾星捧月一般圍著幾個女孩子。
“之瓊,主任旁邊的人是誰啊,他怎麼一直往這邊看。”大廳中央的圈子裡一個滿臉青春痘的男生問。“不知道,也許是新來的老師。”之瓊囁著果汁旁若無人地記最後一次歌詞。十年的芭蕾舞生涯塑造瞭她秀美的肩頸,像佇立的天鵝。一旁的天娜對著她手裡的歌詞打趣,“哎呦,已經排練瞭那麼多次,你的詞比我記得還順呢。”天娜交叉著兩條長腿慵懶地站著,對面忽然遞來杯白色熱飲,天娜抬眼微笑,“怕我會沒有東西喝?”
“是杏仁露,”清瘦男生一臉關懷,“對心臟好的。聽導師說我才知道你心臟有點問題。再趕論文可不要那麼辛苦。”天娜無所謂地一揚唇角,“偶爾早搏而已。導師有說起我的論文?”
“是啊,”男生笑,“他說想不到你會對量子物理有興趣,而且那些例子實在是精彩,你從哪裡找來的?”
“呃,還不是我列的那些參考資料裡。”天娜含糊地彎起嘴角,卻發現餘光裡有人一直看自己,隻見一個臉色異樣的女生。
“蘇荷,”天娜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剛剛不是有一大群師妹向你請教考研的事嗎?這麼快就說完瞭呀。”蘇荷長得嚴肅刻板,長睫毛在臉上投下冷冷的陰影。“去後臺準備瞭,她們表演完就輪到我們的合唱。”氣氛意外地僵冷,蘇荷盯著天娜正想開口,卻聽一旁的人們帶著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的聲音說個不停。
“來,過去看看。”天娜拉著蘇荷走過去,似乎松瞭口氣。
二
之瓊已收起歌詞,正看著張報紙,望見兩個好友便把上面的一則新聞指給二人。“F市郊一廢宅發現五具女屍?”天娜掃瞭一眼新聞所附的照片,一幢外墻破敗的二層舊屋。青春痘男生插嘴,“據說那五個人,可是死狀各異。”蘇荷皺眉,“什麼意思?難道她們死前的經歷都不一樣?”
“哪裡有那麼邪。”一隻白皙的手把報紙抽瞭過去,手的主人一襲紅色長裙。“喂,思邇,我還沒看完呢。”天娜把報紙拉過一半。之瓊望瞭望思邇。“倩妮剛才還和你在一起,都快候場瞭,她呢?”
“我也想知道,”思邇晃瞭晃腰肢,“我腰封上的花松線瞭,叫她找人去縫。”蘇荷開口,“我之前給你檢查過,隻是有個線頭露出來瞭。”
“一點點瑕疵都不可以有,”思邇挑著柳眉道,“你們不知道吧,今天有人來這裡選廣告代言人,我要以最好的狀態入選。”幾個人正說著,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嬌小的倩妮氣喘籲籲地把金色腰封遞給思邇,“花加固好瞭。”
“你也太慢瞭,要是趕不上出場怎麼辦?”思邇瞥她一眼,小心地給自己束好腰封。倩妮瓜子臉寫滿歉意,大眼睛對天娜手上的報紙眨瞭眨,“咦,這是F城的新聞啊,又出事瞭?”
“是啊,”招風耳男生聳肩,“這位富傢小姐還說我騙人。”思邇斜睨他一眼,“說得好像多離奇似的,這種死亡事件全世界每天起碼有幾萬宗。”
“喏,我寢室的人又傳來一份報紙。”青春痘男生從外圈擠進來,拿給眾人看。
同一則新聞上居然附上瞭死者的照片。五具女屍雖在面上打瞭馬賽克,但是那透過報紙而滲出的詭異氣息卻令人們驀地生出陣寒意。招風耳男生趁機湊上前,“那幢宅子原本就是所‘兇宅’,因為從前就有過在老宅裡講故事而離奇死亡的傳說。”天娜把報紙拍在招風耳男生身上,“無聊。”說著她望向好友們,竟發現大傢的臉色都變得很差。
“小合唱,”司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過來,“你們五個該去後臺候場瞭。”
五個女生點頭,親昵地挽起彼此的手臂,優雅地向後臺走去。
三
候場化妝間。
思邇對著鏡子走瞭幾個來回還是不滿意,轉向倩妮道,“花是不是歪瞭?”倩妮認真檢查瞭一番,“沒有啊。”
“你重新固定一下。”思邇把腰封拆下來丟給倩妮。天娜搖頭走過去,忽然托起思邇的手臂,“這是撞傷瞭嗎?”女生們圍上去,見思邇的手臂青瞭一整圈。“擦瞭不少粉遮它,可能剛才蹭掉瞭,”思邇說著拿出粉盒,一臉厭惡道,“遇上那女人,晦氣事特別多。”天娜在她身邊坐下,“她又去找你爸爸瞭?”思邇霎時陰下臉,“啪”一聲把粉盒摔到一邊。“年紀一大把學人傢做小三!我今天正好去找我爸,路過門口聽到他們談話才知道那女人居然有個年紀跟我一樣大的野種!”幾個女生一驚,之瓊望著思邇的淤青,“你不會是,跟那女人打起來瞭吧?”“她動我一根手指試試,”思邇不屑道,“我氣得當時就進去跟我爸鬧,那女人竟然典見著臉追上來要跟我談談,一路到樓梯邊我的手臂都被她抓得緊緊的,好容易掙脫開,手臂疼得不得瞭,我一氣之下就把她推下樓去瞭。”
倩妮的手一抖,別針把指尖戳出血來。天娜叫著起身,“你把她推下去瞭?!”思邇慢悠悠道,“是啊,怎麼不摔死她,看她下輩子還敢破壞別人傢庭。”天娜幹巴巴地朝思邇豎拇指。“你牛。”蘇荷顧自搖頭。目光一轉留意到臉色蒼白的倩妮,“你不舒服嗎?”倩妮緩緩抬起頭,“隻是快上臺瞭有點緊張。”思邇瞥她一眼,“小傢子氣。有什麼可緊張的。”此時大廳裡響起掌聲,五個女生知道臺上的節目已經謝幕,思邇拍拍倩妮,“好瞭沒有,趕緊給我。”
倩妮抬眼望著她,拿起腰封慢慢地道,“好瞭。我來給你戴上。”
五個女生合唱的是一首英文老歌:What A Wonderful World,歌聲悠然自舞臺向整個大廳蕩漾開去。劉先生走近舞臺贊嘆道,“最美的女孩們,最美的爵士樂。”一曲即到尾聲,排練時每個人都應變換走位,思邇已微笑著準備走向中間。之瓊在她旁邊,突然向後退瞭半步,一腳踩在思邇的裙擺上。隻聽“刺啦”一聲,腰封陡然崩裂,紅裙在舞臺正中倏地被扯掉。
大廳猛地湧起海潮般的叫聲和笑聲。思邇猝不及防又羞又氣,不慎腳下一滑,倒向蘇荷,連帶著最旁邊的天娜一起跌在地上。那金色腰封上有什麼東西牢牢鉤在裙子裡,這一撲一滑,思邇近乎全裸。蘇荷用身體擋住思邇,天娜急惱著站起身,向一個女生借來件外套立刻給思邇披上,跺著腳向後臺大喊,“趕緊謝幕啊!”之瓊像完全沒有註意到臺上的驟變,她大步走下臺階,徑直來到劉先生面前,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劉先生,歡迎你參加今晚的舞會,我叫董之瓊。”
四
臺上臺下的變化正讓劉先生錯愕不已,忽見面前翩然出現這樣一位笑靨如花的女生,他立即與其握瞭握手,“你好。”“我想向您毛遂自薦,”之瓊微笑,“目前災區的人們很需要陽光和積極的能量,我願意跟隨您公司的演出團隊去為F城慰問表演。”劉先生想瞭想,“你的幾位朋友是不是也……”之瓊彎瞭彎嘴角,“F城畢竟情況惡劣,她們不想去我也不會勉強。”
思邇看著之瓊這一系列舉動不由瞪大眼,披著外套站起來便飛跑過去。“劉先生,我們五個人都會去的,”思邇沖過來把之瓊撞瞭個踉蹌,“我知道明天下午就會去F城進行慈善演出。不需要你特別照顧,我們自己開車去,希望劉先生給我一次機會。”
劉先生心想一切都不用自己負責,可以少花一份時間和精力,而五個人的歌唱得又確實不錯,便道,“好,歡迎你們加入。等一下我給你份地址,明天下午前在F城見。不過記得。一定要註意安全,我可負擔不起。”
“好。”思邇興奮地答應,得意地向之瓊回轉目光。
第二天中年,思邇便驅車向鄰城駛去。之瓊在副駕駛,後排依次坐著天娜、倩妮和蘇荷。隨著車駛出市區,天漸漸暗瞭。又過瞭一段時間,天際忽然響起“轟隆”一聲悶雷,噼裡啪啦降下雨來。“好好的天怎麼說變就變。”思邇皺著眉頭打開雨刷。車裡悶得人透不過氣,女孩子們開始煩躁起來。之瓊不時看著表,“下去打車吧。”“這個天氣你能叫到車?還是去災區的?”思邇撇嘴。天色已變得像傍晚一樣,前路的能見度越來越差。車子駛進一片曠地,突然停瞭下來。思邇突然氣惱地一拍方向盤,無力地轉身,“拋錨瞭,還有我們迷路瞭,我根本辨別不出這是在哪兒。”之瓊黑著臉不說話。思邇不悅地瞪她一眼,“又不是我想困在這裡!”蘇荷拍拍二人,“還是看看周圍有什麼地方能躲雨,我快憋死瞭。”之瓊看她一眼,轉身按下車窗鍵望出去。剎時一驚,“搞什麼!”
五
“怎麼瞭?”四個女孩湊過去,見不遠處有一棟破舊不堪的廢宅,二樓有幾扇空洞洞的窗戶,陰森駭人。天空驀地一道閃電,嚇得女孩們猛地尖叫出聲。天娜搖著頭道,“這不就是報紙上死過人的那所房子?”思邇想瞭想,攤手道,“我們暫時先去那裡等著,給劉先生打電話。讓他找人來接我們。”
“也好,”一直沒有說話的倩妮直起身,“我想上次隻是意外,而且現在我們也沒別處可去。”蘇荷吐瞭口氣,“好吧,隻能這樣。”
思邇拔下鑰匙。蘇荷、天娜和倩妮也拿起手提包準備下車,隻有之瓊咬著嘴唇似乎不想動。思邇看著她挑眉而笑,“膽小的人就在車上待著吧。”之瓊皺眉斜思邇一眼,率先拎著包打開車門。五個女生用包擋在頭上,一路飛跑向老宅。
“不是吧。怎麼屋簷這麼淺!”衣服被風雨打濕,天娜扭過頭,“幹脆我們進去吧。”大傢看著破敗的大門,上面因之前的女屍事件而貼上瞭兩道封條。思邇的裙子濕漉漉地黏在腿上,她惱怒地跺腳,伸手一把撕下封條,推開門走瞭進去。
沒有盡頭的黑暗鋪天蓋地襲來,吞噬一切。眾人盡管害怕,卻還是一一跑進來,蘇荷在最後轉身關好門。房子裡的寒意逐漸入侵,緩緩在後背蔓延開來。伸手不見五指,大傢急著按開手機屏幕照亮四周,沒人敢向深處繼續走。思邇掛掉電話,“劉先生說一個小時後來接我們。”天娜舒瞭口氣,“總不能就傻站著啊。我們玩點什麼吧。”
“玩?”之瓊斜睨她一眼,“這裡什麼都看不見,可以玩什麼?”
“可以坐在一起講故事嘍,”思邇挑釁地望著之瓊,“講鬼故事。你不是不敢吧?”之瓊抱起手臂,把目光移向其餘人。蘇荷向裡面走瞭幾步,用屏幕照照地面。從手袋裡抽瞭本書墊著坐下來,“我沒意見,你們隨便。”倩妮照亮路,隔開蘇荷一些距離也抱膝坐下。“我覺得很好,”天娜聳肩走過去,“多刺激。”思邇笑笑,一直走到最深處的位置坐下,一邊擰著裙子上的水。大傢一齊看著之瓊,女孩撇下嘴角,隻好也走過去。
五個人圍成一個大圈,誰也碰不到旁邊的人,當所有人都熄滅光亮時,任你如何用手機屏幕照向四周,都會以為在整片黑暗裡,隻有你一個人。思邇照亮自己的臉,“為瞭更有氣氛,隻有講故事的人用手機照亮自己。”
“好。”之瓊無所謂地看著她。思邇揚起嘴角,“那麼就由我先開始,按照位置依次是天娜、倩妮、蘇荷,之瓊最後。”眾人贊同,一起收起手機。
空蕩的房子裡,便隻有思邇的一張臉被黑暗包裹著浮在半空,伴著詭異的光線開始瞭第一個故事。
六
“從前有一個荒婬無道的國王,有一天他出巡時正遇上一個窮人推著一爐剛烤好的糖餅去集市賣,國王從沒有見過窮苦人吃的糖餅,他便派人攔住窮人,拿兩塊給自己嘗嘗。由於味道非常好,國王高興地一連吃瞭好幾塊,並且扣下瞭整爐糖餅吩咐人運進皇宮。窮人見狀苦著臉說,‘陛下,我傢裡人等著這些糖餅賣出的錢過聖誕節呢,我們很多年都沒有好好過一次節,孩子們的襪子裡從來都沒有裝過禮物。’國王不耐煩地說,‘那好,明天你來皇宮拿錢吧,我保證多得裝滿你的襪子。’窮人高興地答應瞭,第二天一早就去找國王,卻被護衛給趕瞭出來。還挨瞭一頓打。可憐的窮人回到傢裡。告訴妻子和兒女今年又不能過個豐盛的聖誕節瞭,然而傢人沒有表示遺憾,像往常一樣圍在一起說笑,聖誕夜還是過得很愉快。臨睡前大傢許願,兒子想要一雙鞋子,女兒想要一個洋娃娃,妻子想要一個新烤箱。傢人們催促窮人也快許願,‘唉,’窮人嘆瞭口氣道,‘我還想要什麼呢?我隻想祈求聖誕老人讓國王裝滿我的襪子。'
第二天早上,兒子興奮的尖叫吵醒瞭所有人,他的腳上有一雙新鞋子,妻子和女兒也分別查看自己的襪子,裡面分別是洋娃娃和烤箱。窮人開心極瞭,他連忙奔到後院去看自己掛在那裡的襪子。還沒走過去便已經有一個金色的東西骨碌碌滾到他腳下,窮人拾起來一看,竟然是國王的王冠。窮人來到後院大吃一驚,由於極度恐懼他昏瞭過去。隻見他那隻打著補丁的長筒襪裡面,正是國王的頭……”
天娜搓搓胳膊,“前面好像童話故事,後面好疹人。”之瓊打瞭個冷戰,卻做出一副感到無聊的樣子,“這也叫鬼故事,我都快聽睡著瞭。”思邇向天娜揚揚眉毛,“到你瞭。”
“好吧。”天娜換瞭個坐姿,講述第二個故事。
“在舊上海的一間舞廳裡,有個歌女已經做瞭十幾年的臺柱。她的歌聲繞梁三日,舞姿曼妙動人,數不清的客人甘做她的裙下之臣。可俗話說’花無百日紅‘,有一天班主帶來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孩,當晚一登臺便艷驚四座。漸漸的,再也沒有客人來給歌女送花、請她吃飯看戲,歌女在舞廳的地位越來越低,她已經不再年輕瞭,濃妝艷抹也比不過女孩年輕水嫩的臉。歌女不甘心,她要奪回她的地位,要永葆青春美麗。她聽說附近的小鎮上住著一個會蠱術的老太太,便悄悄去拜訪她。’法子倒是有一個。一勞永逸,‘老太太對歌女說,’就怕你不敢。‘歌女保證隻要可以永遠年輕,她什麼都不怕。老太太看著歌女道,’殺瞭那個女孩子,把她的臉吃下去。‘歌女大驚失色,但是逐漸平靜瞭下來。
歌女找瞭個機會,在無人的地方殺瞭女孩。女孩死前掙紮著,大喊道,’我死也不放過你!‘歌女割下她的臉,一邊吃一邊滿不在乎地說道,’你活著我都不怕,死瞭反倒要怕瞭嗎?‘
此後一段時日,歌女果真一天比一天年輕漂亮,她重新以臺柱的身份站在舞臺上,時刻容光煥發。歌女的名聲越來越響,不老美人,艷冠十裡洋場。
在一次最盛大的演出上,人們全都為一睹歌女的風姿而來。歌女從後臺娉婷而出,臺下的掌聲響徹整個大廳。正當歌女才開口唱出第一句歌詞,舞臺上方突然掉下一大塊鋒利的鋼片,電光火石之間便劃破瞭她的脖子。眾人驚得四散,離合最近的人們後來回憶起,在銀色鋼片上出現瞭一張臉,是那年輕女孩的臉。”
七
蘇荷用屏幕照亮自己,“那個會蠱術的老太太不收錢嗎?”“你怎麼總是對邊邊角角感興趣,”天娜一擺手,“好瞭,該第三個故事瞭。”“哦。”聽到倩妮柔弱的聲音響起,大傢再次熄滅屏幕的光。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在上世紀二十年代,有一部德國的吸血鬼電影叫做《諾斯費拉圖》,盡管這是部默片,可是後來同題材的電影無人能出其右,人們忘不瞭那種仿佛滋生細菌一般,悄然而迅速地襲遍全身的毛骨悚然。吸血鬼的扮演者夏瑞克先生,他在電影中的表現簡直令人嘆服,形容枯槁,行動僵直。說他已死去,可他分明睜著那雙鬼魅般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你;說他還活著,可他渾身散發著塵封已久的黴味,像是早應在黑暗時代裡隕滅一般。
然而大傢熱愛的夏瑞克先生,就像憑空冒出的一個人,沒有背景和任何新聞。這時詭異的謠言傳來,這位夏瑞克先生,他是一個真正的吸血鬼。所以整部電影都選在夜間拍攝,而導演與他定下一個契約,他的片酬,便是女演員們的脖子。於是在電影結束後,所有的女演員全都不見瞭。在其他影迷們隻能唏噓地將謠言越說越懸時,有一個少女決定去拜訪夏瑞克先生。少女的親人在一戰時死光瞭,少女很孤獨,她覺得夏瑞克先生也同自己一樣。他一定沒有親戚朋友,深居簡出,所以人們才找不到關於他的任何消息。
’夏瑞克先生實在是一位很可憐的老人傢。‘少女這樣想著,買瞭一束漂亮的鮮花,帶著一大塊蛋糕啟程瞭。傳說夏瑞克先生就住在拍攝電影的那座古堡裡,少女一路詢問瞭很多人,終於在夜裡找到瞭古堡。她興奮地叩響瞭古堡的門,真的見到瞭夏瑞克先生。’您好,我是您的影迷,特地來拜訪您。‘少女這樣說,並把鮮花和蛋糕遞上去。夏瑞克先生隻是古怪地笑瞭笑,請她晚上在這裡留宿。
然後少女再也沒有回去。第二天一早人們在古堡旁邊發現她的屍體,她的頭被一大根釘子穿透,全身的血都被吸幹瞭。’哦,又是夏瑞克先生,‘人們一笑,’他討厭年輕姑娘,因為她們多數都沒腦子。所以他總把她們的腦子穿過釘子,像我們在廚房裡把那些日用品掛在鉤子上那樣。‘”
倩妮有些尷尬地開口,“是不是我說的這個故事不好啊?”
“我隻是在想象那位先生的樣子,”蘇荷笑笑,“到我講第四個故事瞭。”
“有一個富商傢的小姐與一個書生相愛瞭,書生去小姐傢提親,富商大感荒謬,一口回絕。書生與之斡旋半日,說自己這次一定會金榜題名,請求富商答應這門婚事。富商見書生態度誠懇,於是表示一切等書生結束科舉後再議。兩個年輕人高興極瞭,小姐歡喜地送書生出城,約定他歸來時在城門口不見不散。
豈料當晚變故橫生,有一夥山賊趁夜沖進城來,燒殺搶掠,富商傢也不能幸免。賊人們一邊往懷裡猛揣珠寶錢銀,另一邊手起刀落,一時間哀鴻遍野。眼見傢人一一橫死,小姐悲恐萬分,山賊們殺紅瞭眼,撕下旁邊的佈簾擰成股繩子一把套在小姐的脖子上,系瞭死結拋上屋頂的橫梁。小姐在半空中痛苦地踢著雙腿,雙手抓著脖子上的繩子,卻隻是徒勞。賊人們圍在一起,指著小姐掙紮的樣子拍手獰笑。過瞭一會兒,小姐便這樣活活吊死瞭。
天明。山賊們大搖大擺滿載而歸。幸存的百姓們走出傢門,卻赫然看到小姐的屍體詭異地掛在城樓上。善良的百姓們不忍屍體暴曬在眾目睽睽之下,於是動手將其埋葬。然而第二天,屍體竟然再次出現在城門前,在往來的人們頭頂緩緩搖動著。眾人大驚,慌忙再次把屍體埋進土裡。第三天屍體又一次出現,其後大傢每天埋葬,次日屍體照舊飄搖在城門口。眾人惶惶不安,道是屍變,無人再敢碰小姐的屍體。
終於有一天,高中狀元的書生衣錦還鄉。走進城門,人們的表情怪異,紛紛以恐慌的眼神望向書生身後。書生回身,赫然望見城門上方衣裙隨風而動的小姐,像是知道書生在看著她,屍體仿佛露出微笑。書生肝腸寸斷,瞭解始末後誓要將山賊~網打盡。數月後兇徒們伏法,百姓們拍手稱快。書生卻一個人向城樓走去,他把繩子系好套住自己的脖子,縱身躍下城門。書生拉著小姐的手,面對面懸掛在城門上,除瞭對方,什麼也不看。”
八
之瓊的臉第一個出現在黑暗裡,“想不到你會講這麼浪漫的故事。”蘇荷幹幹地笑,之後便不再做聲。“我看劉先生也快叫人來瞭,”之瓊抱著膝蓋,“我說完最後一個咱們就該走瞭。”
“故事發生在一個守舊的小村鎮。傳說從山裡來瞭一個專殺少女的妖怪,這妖怪有六隻角,渾身上下長滿瞭尖利的鉤刺,隔壁鎮已經死瞭好幾個年輕姑娘。鎮長被人們煩得頭疼,終於想出一個辦法:三天之內,全鎮的姑娘都要嫁出去。
有一個心氣最高的姑娘,她瞧不起世上的一切,包括她生活的地方,和她作為一個鎮上女人的宿命。於是姑娘殺掉瞭她癱在床上的癆病丈夫,向人們宣稱是那妖怪來瞭,見人就殺。鎮上再次湧起恐慌,姑娘想趁著全鎮大亂偷溜出城。此時鎮長從山上的寺裡帶回一個白衣和尚,據說是前來捉妖的。姑娘鄙夷地笑,在人群裡正走著,猝不及防地與和尚打瞭個照面。這一眼便再也忘不掉,姑娘對和尚一見鐘情,和尚自然是清澈俊秀的,而重要的是那纖塵不染的身影,與姑娘一度向往的光明未來如此契合。姑娘知道自己很美,於是開始一步一步引誘和尚。她要和自己的未來一起離開這個地方,再也不回來。她向和尚坦白瞭癆病男人是自己殺死的,’那麼你可以救贖我嗎?‘和尚微笑著點頭,永遠一副淡然平和的樣子。
說來也怪,那些沒有如期出閣的少女,居然真的接二連三死掉瞭。鎮民們又驚恐又憤怒,和尚的到來對妖怪絲毫不起作用,反而愈演愈烈。姑娘倒是很高興,尤其聽說又有一個少女死去。她就更加開心。因為她的處境越危險,與和尚的距離便越近。’我很怕我會是下一個,‘姑娘對和尚說,暗自狡黠地笑,’而你一定不會見死不救。‘’是想沖破這現有的一切嗎々‘和尚隻是這樣說,’你要徹底洗滌靈魂,以超越生死之間的方式。‘姑娘深深凝望著他,她找到瞭一把剪刀。毫不猶豫地刺穿瞭自己的心臟,’就像這樣,對嗎?‘和尚低頭一笑,他的樣子似乎漸漸變瞭。姑娘的眼皮越來越沉,在合上之前,她看到和尚變成瞭一個渾身長滿鉤刺的六角妖怪。”
沒人做聲。
之瓊尷尬地喊,“喂你們倒是把屏幕打開呀!”突然齊齊響起“哇”的一聲,天娜、倩妮和蘇荷的臉笑著出現在黑暗裡。“真無聊!”之瓊被嚇瞭一跳,皺著眉拍胸口,“我的故事怎麼樣?”天娜笑笑,“死法很精彩。”
“自殺有那麼精彩嗎?”之瓊奇怪地看向她。“自殺?”天娜支吾地笑。之瓊聳肩,“咱們收拾收拾出去吧,人傢又不知道咱們在這裡。”
“好啊。”三個女生一口應承。
之瓊正想起身,突然意識到什麼,慢慢轉過臉看向旁邊。加上自己,隻有四團微弱的光。
“喂,思邇,趕緊按亮燈啊。”之瓊向黑暗裡喊著,很久也沒人回應。氣氛突然僵住。沒人再發笑。“思邇?”之瓊沉下臉,“鄺思邇!”
大傢擎著手機過去照,天娜對著那個位置摸索瞭半天,語調不自然地開口,“思邇不見瞭。”之瓊倒吸瞭口冷氣,哆嗦著開口,“她是不是從第二個故事開始,就再也沒亮過屏幕?”
九
滴管,滴答。空曠的室內,忽然傳來清晰的滴水聲。四個人脊背發涼。“你們聽見瞭嗎?”之瓊試探著問。倩妮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好像是從二樓傳來的。”“我們要去看嗎?”天娜吞瞭下口水,“也許,也許思邇在開玩笑,她可能就在樓上等著我們呢。”蘇荷開口,“大傢把光亮聚到一起,然後我們互相拉著走。”女孩們彼此挽著,循著滴水聲漸漸來到房間盡頭。“是樓梯,”蘇荷低頭照向腳下,“應該就是從這兒上去瞭。”屏幕的光一起對準階梯,大傢摸索著走上去。
“啊!”天娜突然大叫。眾人被嚇瞭一跳,之瓊不悅地瞪她一眼,“你喊什麼?”天娜驚恐地捂住嘴,指瞭指斜後方。女孩們望過去,血液幾乎凝結。二樓的一間屋子裡,竟然發出微弱的黃光。倩妮壯著膽子拉拉大傢,“就是思邇呢。她總喜歡惡作劇,帶瞭手電筒還不拿出來。”眾人向房間走去,水聲便是從裡面傳來。四個女孩走進去,猝不及防地尖叫,突如其來的恐懼仿佛看不見的手死死拖住她們的雙腿。
房間正中央懸著一隻碩大的聖誕長筒襪,襪子裡鼓鼓囊囊地裝著瞪大雙眼、已無血色的思邇,鮮血汩汩而出,溢滿瞭又滲下,像永遠都流不完一樣。
隻見他那隻破舊、打著補丁的長筒襪裡裝著的正是國王的頭……
還未等靠近,之瓊又一聲尖叫,慌不擇路地飛跑出去。三個女孩對視瞭一下,轉身對著之瓊離開的方向也尖叫起來,直到那沖下樓的噼裡啪啦聲逐漸遠瞭。“她下去瞭。”天娜擰亮手電筒快速向下方大廳照瞭照。
“呼。”長筒襪裡的思邇突然吐瞭口氣,抹抹臉上的白粉道,“快點放我下去歇歇,我多怕頭頂吊著的鐵絲斷瞭。”
“大門都鎖好瞭,除瞭咱們四個人誰也打不開。”蘇荷走過去調整瞭下手電筒,“不過這麼做會不會太過分瞭?”
“過分?”思邇瞪起眼睛,“她讓我在大庭廣眾出那麼大的醜,就這麼嚇一嚇我還覺得便宜她瞭呢。”見三個人都不說話,思邇又道,“可不要在這時反悔,當初你們也同意的!我就不信你們不討厭她。”
每一步都在計劃中。思邇昨晚原想打給劉先生寒暄,誰料正好得知由於天氣原因演出改期的消息。而後這麼巧下起暴雨,思邇假推車子故障到這房子裡稍作等待,打電話固然是做做樣子,因為這個下午根本沒人會來。
講完第一個故事後思邇便上樓佈置死亡現場,每結束一個故事,說故事的人都會開始為自己的“假死”做準備,四個人鞋上都系著一副毛氈底,可以保證起身離開和上下樓時無聲無息。於是輪到之瓊講故事時,在她身邊沒有一個人。
倩妮從角落裡走上前,對天娜和蘇荷道,“你們去佈置自己的地方吧,我留在這兒就行瞭。”二人點頭,倩妮在她們身後緩緩關上門。沒人註意到她的臉上劃過一絲異樣。
十
“你之前給我綁的這是什麼東西啊,勒死人瞭,”思邇看著自己身上縱橫交錯的細金屬絲,不耐煩地皺起臉,“都說做做樣子,還綁那麼緊。”倩妮隻是直直看著她。“我在跟你說話!”思邇擰眉。突然想起瞭件事,“對瞭,昨天我不是讓你給我弄好腰封嗎?怎麼還會掉?如果腰封沒有壞,之瓊踩我的裙角也不會連帶整條裙子都扯下來!”
“因為我是故意的。”倩妮像變瞭一個人,冷冷地道。思邇一怔,費解地眨眼,“你說什麼?為什麼是故意的?”倩妮在長筒襪上找到耷拉著的細金屬絲的一端,牢牢握在手裡,一步一步向後退。“你到底怎麼瞭?”思邇不禁渾身發冷,她感到細絲越來越緊,似乎像要慢慢嵌進皮膚裡一樣,“喂太緊瞭,快點松手!”
“我一直都在努力修復我們的關系,我考進你的大學,我很成功地接近你做你的好朋友,我唯唯諾諾地討好你,隻是為瞭事實揭穿的那一天,你可以因為我們之間的這些情分,善待我媽媽。”倩妮的眉頭緊蹙,仿佛現在的神情才是她本來的樣子。冷漠而決絕,似從未柔弱過,“不過似乎沒用。一切都沒用,你的狠毒是天生的,沒人可以改變。”
思邇驚恐地看著她,正要沖口說出什麼,借妮已經將細絲繞到瞭戴著手套的右手上,眼帶笑意地退向屋角狠狠一拉,“今天以後,爸爸隻有我一個女兒。”
樓梯頂端左右是兩條回廊,兩個女生順著回廊走進對面的房間,蘇荷帶著一條繩子,她看瞭看天娜給自己準備的一塊表面凹凸不平的紅色塑料,“你就準備把這東西扣在臉上做’毀容妝?‘?太粗制濫造瞭吧。”
“思邇的樣子嚇都嚇死她瞭,輪到我哪敢上前仔細看。你說她不會現在突然上來吧?”天娜走過去看一眼一樓,又立刻縮回來。之瓊意識到三個女生不見瞭,正發瞭瘋似的喊著她們的名字。
蘇荷看她一眼,突將話鋒一轉,“聽說師兄和導師都對你的一篇論文贊不絕口,有關量子物理?你不是一直沒興趣麼?”天娜故作輕松地笑,“接觸到就很喜歡啊,所以就試著……”
“你怎麼還能若無其事地撒謊?”蘇荷凌厲地盯住她,“那篇論文是我的對不對?”天娜硬著頭皮與她對視瞭一陣,終於妥協,“是你那篇。”蘇荷憤怒道,“如果不是你偷瞭我的論文,被保研的應該是我!”
“你對那篇論文沒信心,可以怪我嗎?”天娜的眼神遊到別處,“再說你完全可以憑自己的努力考研,結果一樣沒變。”蘇荷的怒氣越來越重,她大幅度搖著頭。倏地掏出一大塊刀片。天娜甚至還沒看清發生什麼事,就突覺自己的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劇痛,“你,你幹什麼瞭?!”
十一
“你以為我同意思邇的計劃來到這裡,真的就是為瞭戲弄之瓊?”蘇荷把手電筒的光調亮瞭一些,輕巧地照向手裡一整塊血淋淋的面皮,上面有一雙柳眉、眼睛和嘴巴的窟窿,以及削去一半的鼻子,“都說你的道具粗制濫造瞭,跟真的比就更不堪瞭是不是?”
天娜伸手捂住心臟,怦怦似要跳出喉嚨。蘇荷將面皮像卷春餅一樣卷起來,在天娜驚愕的註視下送進嘴裡,牙齒與皮肉摩擦著,發出悶悶的咯吱聲。“我把你的臉吃瞭,就會變成你,”蘇荷一笑,露出被血染紅的牙齒,“你除瞭有張漂亮的臉,還有什麼?”
……
歌女找瞭個機會,在無人的地方殺瞭女孩。女孩死前掙紮著,大喊道,“我死也不放過你!”歌女割下她的臉,一邊吃一邊滿不在乎地說道,“你活著我都不怕,死瞭反倒要怕瞭嗎?”
天娜呼吸困難,她不要再看瞭,掙紮著要走出去。“不想看看你沒有臉的樣子嗎?”蘇荷掏出一面鏡子,一把拉住她,按著她的頭看向鏡子。鏡子裡住著一個噩夢,一整堆剁得很爛的肉,黏膩地彼此黏結著,拉出細密的紅絲。天娜尖叫,噩夢也尖叫。天娜的瞳孔倏地放大,她捂著心臟摸索著向門框跌跌撞撞地轉身,卻瞎地一頭栽倒在地。蘇荷滿意地看著她倒下,視線放遠時突然看到站在門口的倩妮。
“你來多久瞭?”蘇荷慌亂地向外走,“這是意外。她是被自己嚇死的,你知道她心臟一向不好……”
“我知道,但你能不能別走過來?”倩妮看著蘇荷走出來,不住地向後退。“我隻是在她臉上抹瞭一層辣椒醬,加瞭碎豆腐的,”蘇荷急急地指向地上的天娜,“抹在刀片一側。隻是作勢要切她的臉。人皮是假的,不信你過來看。”倩妮的臉色有些僵,不住點著頭,“我信你,我什麼都沒看到。”蘇荷仍朝著她繼續走,一邊焦急地解釋著先前的一切。倩妮急促地呼吸著,她已經退到樓梯平臺上,手一軟把握著的道具大釘子掉在地上,咚咚滾出好遠,卡在地板縫中才停下來,利尖詭異地向上。
蘇荷聞聲不禁望過去,倩妮趁機跑出她的視線,豈料鞋子的毛氈底一滑,一個趔趄摔下樓梯,便再沒瞭聲響。“倩妮?”蘇荷登時背後一涼,打開手電筒後陡然僵住。倩妮躺在樓梯口,尖利的釘子穿過她的後腦,從眉心而出。柔軟的頭發向上浮動瞭一下,而後濃稠的鮮血從發問湧出,向各處一點一點蔓延開來。
第二天一早人們在古堡旁邊發現她的屍體,她的頭被一大根釘子穿透,全身的血都被吸幹瞭。“’哦,又是夏瑞克先生,‘人們一笑,’他討厭年輕姑娘,因為她們多數都沒腦子。所以他總把她們的腦子穿過釘子,像我們在廚房裡把那些日用品掛在鉤子上那樣。‘”
十二
蘇荷恐懼地叫起來,胸前破敗的扶欄一震,“嘩”地折斷向前塌去。手電筒嘭地落地,蘇荷驚得在黑暗裡拼命向回爬,身上的繩子被她胡亂抓出來吊在欄桿上,纏結到一起。蘇荷大叫著,頭發被一旁的繩子鉤住,繼而套住她的脖子。突然一整行扶欄“轟”地落下,蘇荷被繩子吊在欄柱上動彈不得,她痛苦地蹬著雙腿,不停抓著頸上的繩子,隻留下一道道血印。
小姐在半空中痛苦地踢著雙腿,雙手抓著脖子上的繩子,卻隻是徒勞。賊人們圍在一起,指著小姐掙紮的樣子拍手獰笑。過瞭一會兒,小姐便這樣活活吊死瞭。
接連一陣“砰嘭”響聲,仿佛整個世界都崩塌瞭。前一刻餘聲尚在回蕩,此時卻已重歸死一般的寂靜。
又過瞭很久,之瓊才從大廳的角落站起來,先前她跑著想開大門離開,卻仍舊隻得困在這裡。“喂!”之瓊顫抖地發問。“出什麼事瞭?我在一樓這裡,你們說句話啊!”
聲音迅速被房間吸收瞭,像蜃張瞭大口吞食避雨的行人,慘絕之處,是連粒渣滓都不剩。
“天娜,蘇荷!”之瓊叫著好友們的名字,聲音已變瞭調,“倩妮?!”沒人回應。她原地轉著。始終覺得周圍有不止一雙眼睛正在窺視著自己。“骨碌”一聲,鞋子好像踢到什麼東西。之瓊戰戰兢兢用屏幕蹲下去照,發現是一隻手電筒,一推開關,居然還好用。有瞭更好的照明工具,她立刻覺得安全瞭許多,於是抬起頭,執著手電筒慢慢地走,一邊再次喚著三個女孩的名字。
照到二樓房間時,突見一個人躺在房門口,頭頂正對著她。
“天,天娜?”之瓊看到她亮閃閃的發飾,手電換瞭個角度,之瓊猛地尖叫。一側剝瞭皮的怪異臉孔不由分說映進她眼中。
之瓊腿一軟跌倒,她哆嗦著爬起來,不經意向著手電的光望過去,再次嘶喊著癱軟在地。倩妮的一雙眼睛斜斜地盯著她,釘子突兀地立在眉心,血流遍野。之瓊大口喘著氣,鼓足勇氣站起身,頭頂突然撞到一物。她閉著眼把電筒的光移過去,蘇荷的屍體直挺挺地吊在正中。當之瓊睜開眼時,五官瞬間因恐懼而扭曲。她捂住嘴一陣暈眩,幾乎沒有力氣站穩,喃喃地拿出手機,“不是有人會來嗎?打電話……”當她撥出一個號碼時,陡然發現,這裡根本沒有信號。之瓊直直地瞪大眼睛。如果沒有信號,那先前思邇的電話是怎麼撥出去的?!
腦海中“轟”一陣巨響,之瓊終於崩潰瞭,她發狂地沖到門口,拼盡全力搖著無論如何都打不開的大門,撕心裂肺喊叫著,大哭起來,“下一個一定是我、一定是我……”房子裡幽靜無聲,她面向墻壁,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每一聲撞擊在墻上之後有弱得幾乎聽不到的咚、咚的回響。意外整齊的呼氣聲,就像室內有很多躲在黑暗裡的未知生物,跟隨著她呼吸的節奏,一起在輕輕喘息一樣。手電筒的光柱在這不見一物、又似乎吞噬瞭一切的黑暗裡錯亂晃動,照出許多光怪陸離的影子,天花板在向整個空間膨脹,左面角落的在扭曲變形,正前方的像是正在悄然移動著。之瓊看著眼前明滅的光線愈加驚恐萬狀,分明有四張臉在向她逐漸靠近,再一閃,又不見瞭。之瓊不敢眨眼,用力盯著,喉嚨似被扼住,咽不下唾液,啜泣著囁喏嘴唇,“碎屍,割臉,穿透腦子,吊死……到我的是用剪刀……”她正想著,伸向地面的指尖忽然有冰涼的觸覺。她用手電照亮這冰涼的東西,赫然是一把銹跡斑斑的尖剪刀!
“用剪刀……自盡。”
之瓊的意識轟然瓦解,她湮沒在黑暗之中,她看見有無數團巨大的影子,似帶著深沉嘶啞的喉聲,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我很怕我會是下一個,”姑娘對和尚說,暗自狡黠地笑,“而你一定不會見死不救。”“是想沖破這現有的一切嗎?”和尚隻是這樣說,“你要徹底洗滌靈魂,以超越生死之間的方式。”
姑娘深深凝望著他,她找到瞭一把剪刀,毫不猶豫地刺穿瞭自己的心臟,’就像這樣,對嗎?‘
之瓊拾起剪刀,對準自己的心口直直刺瞭進去。就像揉進瞭一塊冰,寒冷的感覺自心臟傳遍全身。終於不用再對著那整片黑暗。故事也終於不必再繼續。之瓊緩緩閉上瞭眼,“就像這樣,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