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制藥廠的辦公室裡,何飛一邊看著桌上那份關於溫玉青的詳細檔案,裡面還有一份體檢報告,一邊問身邊的張經理:“她怎麼說?”張經理忙說:“她似乎很高興,但什麼也沒說。”
何飛又不放心地問:“你確定她沒有男朋友嗎?”張經理點頭:“您就放心吧,這份資料是我雇瞭私傢偵探弄來的,因為她一向大大咧咧的缺心眼,加上傢裡有個久病的父親去世前丟下的巨額債務,男孩早就都嚇跑瞭……”
何飛略一思忖,對張經理說:“馬上幫我訂一枚戒指,就說我要向她求婚。你告訴她,我會幫她還清債務,另外給她母親買套大房子,並找專人去服侍……條件就是請她嫁給我!”張經理聽完他這句話,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瞭,但他又不敢問什麼,隻得照辦瞭。
張經理在西平最貧窮的貧民窟找到溫玉青時,她正在街邊幫她母親刷馬桶,手上濕淋淋的。張經理隻得遠遠地站著,生怕地上的臟水弄濕瞭自己的皮鞋。
張經理一邊皺眉一邊向她說明來意,並從口袋裡掏出瞭一個精致的絲絨小盒子,向她展示瞭裡面一個亮晃晃的鉆戒。溫玉青看瞭一眼,終於放下手裡的馬桶,站直瞭身子,笑嘻嘻地對他說:“我要何二少親自向我求婚!”
張經理呆住瞭,半晌,搖著頭離開瞭,人們也都笑溫玉青癡心妄想:二少爺肯娶你已經很不錯瞭,你還擺什麼譜?溫玉青隻是笑,她麻利地將馬桶全部刷完,並從人傢手裡接過少許的零錢。
誰知兩天後,何飛真的來瞭,當他單膝跪在溫玉青面前時,溫玉青笑出瞭眼淚,她使勁地點瞭點頭,同意嫁給他。在張經理的帶領下,全場立刻響起瞭一片掌聲。
當何傢二少爺將要迎娶一個貧苦丫頭溫玉青的消息傳遍西平時,整個西平都沸騰起來瞭。
要知道何傢可是西平知名的紡織大腕,而年輕有為的何傢二少爺何飛就是全西平待嫁的富傢小姐們的夢中情人啊,誰知他竟然看上瞭這個其貌不揚的貧窮丫頭!
金秋十月,溫玉青在人們的議論聲中,披上瞭潔白的婚紗,和何飛一起步入瞭婚姻的殿堂,她從灰姑娘一躍成為白天鵝,開始慢慢適應豪門生活。
其實何傢的人口並不多,除瞭他們小兩口,還有何老爺和他一個五歲的侄兒,他大哥和大嫂在孩子出生後不久就雙雙離世,丟下一個孤兒,其餘便是下人瞭,其中最難對付的人就數李伯。
李伯是何老爺的親信,他整天跟何老爺形影不離,還常會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溫玉青的身後,向她傳達何老爺的指令:不許傻笑。但他越是這樣,溫玉青越是覺得好笑。
何飛婚後總是很忙,蜜月中也常常到深夜才回來,這讓溫玉青倍感冷落。這天,溫玉青一個人溜出去逛瞭一天街,到深夜才悄悄地回到瞭傢,因為怕被大夥批評,她燈都沒敢開,連澡也沒洗就囫圇躺下瞭。不一會兒,她聽到外面汽車響,知道是何飛回來瞭,她幹脆躲進瞭衣櫃,想嚇一嚇他。何飛很快進瞭屋,他進屋後先打開瞭燈,沉默瞭片刻,忽然溫柔地說:“親愛的,想我瞭吧?”
躲在衣櫃裡的溫玉青不由一陣眩暈——天,這可是他第一次這麼溫柔地跟她說話。溫玉青正要走出來,卻聽何飛又說道:“才剛剛分開就想我瞭?你要乖乖聽話啊,不準調皮。”這,這也太溫柔瞭吧?一時間,她所有的怨恨都跑到九霄雲外去瞭。
她正在考慮要不要主動走出來,卻聽何飛又說道:“我想好瞭,為瞭讓你放心,我決定把祖母傳下來的翡翠玉鐲送給你,因為在我心裡,你才是我們何傢真正的兒媳婦!我為瞭給你驚喜,今天悄悄地把它藏在你房間瞭,你可要好好找啊……”溫玉青不禁喜上眉梢,再也忍不住瞭,突然從衣櫃裡鉆瞭出來,嚇瞭何飛一跳,慌忙將手中的電話掛斷瞭。
“你在打電話嗎?”溫玉青呆住瞭。何飛略有些慌亂,不過馬上定瞭定神,笑瞭笑:“不是,我是看電話沒掛好。”溫玉青“咯咯”地笑瞭:“嚇我一跳!那你給我的翡翠手鐲放在哪兒瞭?”何飛一愣,不過馬上又說:“我把它藏起來瞭,你可要好好地找哦。”
幾天後,溫玉青在傢裡四處尋覓,可是都沒有看見手鐲的影子,她不禁有些失望,懷疑何飛是哄自己的,便追問何飛。何飛告訴她,讓她慢慢找,肯定會有驚喜的。他還告訴她,前天去朋友傢吃到朋友夫人親手做的菜,真叫人刮目相看呢,溫玉青聽後,也決定學做菜。
這天,溫玉青在廚房跟老媽子學做菜。何飛早上並沒有出去工作,倒是悠閑地在傢看書澆花,這感覺讓溫玉青心裡特別踏實。
忽然間,溫玉青覺得氣氛不對勁,老媽子們都丟下她一個人跑去客廳巴結一位剛來的客人去瞭。
這個客人叫肖楠,聽說是何飛最好的朋友,常常陪著何飛出去談業務,是個標準的大美人。常常有人奇怪何飛為什麼放著肖楠這樣的大美人不娶,偏偏娶瞭普通的溫玉青,就連溫玉青自己也覺得奇怪。
這個肖楠在何傢心中的分量顯然不輕,她一來就像個女主人一樣,吩咐誰誰應該去買菜,誰誰該去洗車,誰誰該去伺候老爺吃藥。出於禮貌,溫玉青迎上前跟她打招呼,誰知她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溫玉青為瞭盡女主人之職,忙去泡瞭一杯最好的茶小心翼翼地端瞭過來。沒想到肖楠突然間一轉身,碰倒瞭茶杯,一杯熱乎乎的茶全部倒在瞭她倆的身上,燙得兩人同時大叫起來。
當時何飛就站在兩人的身邊,隻見他連忙握住瞭肖楠的手,輕輕地幫她吹瞭吹,赫然間,溫玉青看到瞭肖楠右手腕上戴著一隻碧綠的翡翠手鐲。那手鐲用黃金鑲接瞭一小截,鏤空的花紋,碧玉加上黃金,看上去十分氣派。
那一瞬間,有一種東西輕輕地扯痛瞭溫玉青的神經,她忽然想起那晚何飛在電話裡提起的祖傳手鐲,憑直覺,她知道這準是何飛祖母傳下來的玉手鐲。現在回想,那晚他可能就是在給肖楠打電話,被發現後,用謊言欺騙瞭她。
想到這裡,溫玉青的臉色變瞭變,然而並沒有等她說話,肖楠就指著她的鼻尖大聲質問:“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何飛也充滿疑問地看瞭溫玉青一眼。
溫玉青連忙搖頭,心裡充滿瞭委屈,她低下頭去不說話。何飛看瞭她一眼,走過來拉起她的手:“你還好吧?”溫玉青正要說什麼,肖楠也過來瞭,像變瞭個人一樣親熱地挽起溫玉青,說要參觀她的新房,請她帶路。一向大大咧咧的溫玉青也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忙帶著肖楠去瞭樓上臥室。
誰知兩人剛一上樓,肖楠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瞭,她冷冷地對溫玉青說:“你不過是何飛花錢請來的替死鬼,你要知道自己的分量!我警告你——何飛是我的,沒事的時候你少在他身邊蹦躂!你看看,他連祖傳的玉鐲都送給瞭我!你還不信嗎?”
那天晚上,溫玉青失眠瞭,她在想:難道是何飛在騙人?肖楠戴的手鐲真的是他送的嗎?再一看何飛,他似乎也滿腹心事,在一旁翻來覆去的。想來想去,溫玉青忍不住氣呼呼地推瞭推身邊的人:“何飛,你愛我嗎?”何飛遲疑瞭片刻,說:“當然。”溫玉青一下子坐起身,大聲說:“你騙人!你愛的人是肖楠!你既然愛她,又為什麼要娶我?還把祖傳的手鐲送給瞭她!”
何飛說:“怎麼會?何傢的手鐲向來隻傳給原配夫人,連第二次婚姻娶的女人都無權佩戴,我怎麼會把手鐲送給一個外人呢?”溫玉青不相信:“可是我看到肖楠的手鐲瞭!”何飛眼睛一轉,笑瞭:“小醋壇子,原來吃這個醋!難道我傢有瞭手鐲,別人傢就不能有瞭嗎?我把咱們的手鐲藏在傢裡的某個角落裡,你可要好好找啊,還不能驚動別人,要自己悄悄地找。”
“可是……可是我還是覺得我們比別的新婚夫婦少點什麼,比如你從來不肯叫我‘老婆’,每次親熱都像在演戲,還有公公和李伯,我總覺得他們怪怪的,似乎有事瞞著我……”溫玉青還想再說些什麼,何飛突然吻住瞭她的嘴,小聲說:“親愛的老婆,夜已深瞭,我們應該休息瞭……”這一吻,把溫玉青所有的疑問堵在瞭嘴裡,她很快被眼前的幸福包圍瞭。
幾天後,在何飛的提示下,她真的在床的隔層裡找到瞭一隻翡翠手鐲,和肖楠所戴的那隻一模一樣。這件事雖然有疑點,但她卻不願意再深究下去。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春去秋來,溫玉青嫁到何傢還差幾天就一年整瞭,這一年來,她覺得何飛的心像秋天的雲一樣令人捉摸不定,何飛有時對她很好,有時卻又滿懷心事的樣子。但她還是那個快樂又簡單的小女人。
“你身體還好吧?沒什麼異樣吧?”這兩天傢裡所有人見到她都會問這句話,大傢背著她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何飛這兩天也特別關心她,就算他人在外面,也會不時打電話回來詢問。一回來就摸摸她的額頭,握緊她的手,臉上還總掛著一種歉疚的表情,搞得溫玉青也禁不住懷疑他有事瞞著自己。
這天早晨,溫玉青起床後不見傢裡其他人,隻有李伯一個人在花園裡發呆,李伯七十出頭,單名易,聽說他從小就在何傢做工,終身未娶,平日眼裡隻有主人何老爺一人。溫玉青走過去跟他打瞭招呼,李伯一見她,問道:“你最近身體怎麼樣?”溫玉青答道:“我?我很好啊,真奇怪,為什麼大傢都要問同一個問題啊?”
李伯怪怪地看瞭她一眼,說:“那是因為大傢在擔心你……”溫玉青見他似乎話裡有話,忙追問道:“李伯,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李伯嘆瞭口氣,欲言又止。
溫玉青急壞瞭,再三哀求他告訴自己。李伯被她磨得受不瞭,就湊在她耳邊悄悄地說:“這跟一個詛咒有關,你知道嗎?何傢所有男人的原配妻子都活不過一年……二少爺的祖母、母親,還有他的大嫂,她們都死於一個可怕的詛咒……二少爺也是因為舍不得讓肖楠送死,所以才先娶瞭你,隻等一年後你死瞭,他就會迎娶肖楠。”
李伯見溫玉青半信半疑的,索性把她帶到一間小黑屋裡,在那裡,她看到瞭幾個女人的靈位,分別是何飛的祖母、母親和大嫂,更恐怖的是一旁還有一些準備好的黑紗和溫玉青的一張巨幅的黑白照片,看來是為她準備的。“這裡的都是何傢橫死的女人,換句話說,也就是何傢男人的原配……”李伯的話透出一絲恐怖,溫玉青聽瞭忽然感到腦袋裡面嗡嗡作響。
李伯的話同時也讓她心中的所有疑問都有瞭答案,所有的幸福原來都是泡影。這個打擊超出瞭她的承受范圍,隱隱地,她仿佛覺得鼻子前飄來一股奇香,意識不由漸漸模糊起來……
也不知過瞭多久,溫玉青才漸漸地醒來,睜開眼,她看到何飛正焦急地守在她的病床邊。她馬上又想起瞭李伯跟她說的那些事,不由黯然:他根本就不喜歡我,一切隻是為瞭演戲,想到這裡,她的眼角不由滾出兩行熱淚,這是她第一次在何飛面前哭。
何飛蹲在一邊憂鬱地看著她,溫玉青忍不住說:“等我死瞭,你打算過多久再娶肖楠?”何飛吃瞭一驚,他想解釋什麼,卻最終沒有張開嘴。
溫玉青病好後,收拾瞭自己的行李回瞭娘傢,她不想做一個替身老婆。何飛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不但沒有阻止她,還主動備瞭不少禮品送她回傢。在路上,何飛終於向她坦白,自己當初不應該騙她,其實那個祖傳的手鐲早就被他送給肖楠瞭,因為他當時認定肖楠才是自己最愛的女人,跟溫玉青結婚是不得已,為瞭補償肖楠,他才將手鐲送給瞭她。
溫玉青幽幽地問:“那我手上戴的這個是哪兒來的?”
何飛說:“本來打算哄哄你,可你當真瞭,不得已我隻好找人做瞭一個一模一樣的……”
溫玉青剛要發作,何飛突然緊緊地抱住瞭她,並用低沉的嗓音告訴她,在這一年跟她的相處中,他已經不知不覺地愛上瞭她,雖然溫玉青各方面都不出眾,但她的快樂平實讓人感到踏實,反而讓他對肖楠的感覺漸漸淡瞭。現在他也希望溫玉青能暫時避開一下,因為他根本舍不得她死。
何飛的一番話讓溫玉青既幸福又難過,一路哭泣,肝腸寸斷。
倒是母親看到他們回來很高興,忙著給他們端茶倒水,把女婿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看著母親忙碌的身影,溫玉青的鼻子不由又一陣陣酸,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她覺得何飛對自己是有恩的,母親過去身體長年有病,連起床都困難,是何飛出錢治好瞭母親的頑癥,現在也是靠每天高消費補養,她的身體才會變得這麼好。
母親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矛盾,一吃過飯,她就催促女兒快跟女婿回去,並暗示他們應該要個孩子,她想抱孫子瞭。溫玉青不想讓母親擔心,隻得又跟著何飛回到瞭何傢,再說,她才不相信什麼“詛咒”一說,她覺得一定是哪個環節出瞭問題,如果可能的話,她希望自己能解開這個謎。
回到何傢之後,溫玉青把自己的想法跟何飛說瞭,何飛也認為其中有蹊蹺,要知道事情的始末,隻有找何老爺瞭。何老爺知道他們的來意後,當著李伯的面,長嘆瞭一口氣,說:“事實上,這個詛咒和我的父親有關……”
何飛的祖父在結婚前,是個一擲千金的闊少爺,人稱何少,他當時曾迷戀上瞭一個叫小月的女戲子,並承諾會娶她。理所當然地,他遭到瞭傢裡的竭力反對。後來,傢裡硬逼著他娶瞭一位門當戶對的夫人,但他一直忘不瞭小月,於是他不顧傢人反對,納瞭小月為妾。何少這樣做,讓剛剛新婚的大夫人大失顏面,她每天都趁著何少不在傢時虐待小月。
一次,大夫人故意將一隻祖上傳下來的玉鐲摔碎,反誣小月,說是她故意破壞的。小月在何傢沒有地位,沒有人敢幫她,她百口莫辯。何少回來後,竟也相信瞭大夫人的話,將小月毒打瞭一頓!小月傷心不已,感到所托非人,一時想不開,當晚就服毒自殺瞭。臨死前,她特地穿瞭一身紅衣,並在死前發出瞭一聲淒厲的慘叫,詛咒道:“我恨原配夫人,我詛咒何傢所有原配夫人都活不過一年!”
要知道穿紅自殺是最不吉利的,所以小月的死觸動瞭何傢整個傢族的怒火,她死後,大夫人派人把她的屍體扔在瞭亂墳崗,還請道士上門破瞭法。
事後,大夫人讓下人把摔壞的玉鐲拿去城裡有名的金鋪修補,金匠給手鐲鑲接瞭一個金圈,讓它變得更貴氣瞭,大夫人看著十分喜歡,天天把它戴在腕上。然而,誰也沒想到到瞭一年後的小月忌日,大夫人竟然平白無故地在自己床上一覺睡死瞭!
這時,人們回想起小月的詛咒,不禁都開始害怕瞭。不久,何少又娶瞭一位小妾,所幸小妾不是原配夫人,沒受到詛咒的侵害,她為何傢開瞭枝散瞭葉。
但沒想到的是,到瞭何老爺夫人這一代,依然沒能幸免!何老爺和夫人結婚後不久,何夫人就懷瞭身孕,在她生下何飛和他的雙胞胎哥哥不久,也於同一個日子無疾離開瞭人世。
數年後,何飛的哥哥結婚瞭,為防萬一,他倆從結婚那天開始,就一直沒敢住在傢裡,改住郊外的莊園裡。何飛的嫂子結婚的時候,已經有喜,身子比較弱,後來產下瞭一個男孩,本來以為躲在外面能躲過一劫,可是沒想到那一天,她也死瞭!何飛的哥哥是個重感情之人,痛失愛妻後不久也因為傷心過度,酒後出車禍死瞭……
何飛的哥哥臨死前曾提醒何飛——如果你愛一個女人,就不要娶她,所以何飛才決定娶一個不愛、甚至不熟悉的女人,這才向溫玉青求瞭婚……說完這些,何老爺這時候已經泣不成聲。
溫玉青感到瞭心碎裂的聲音,原來那種比等死還讓人害怕的恐懼,才是何飛當時娶自己的動機。
不過,公公的悲傷讓她很快忘瞭自己的不幸,她勉強擠出一點笑容,試圖上前安慰公公,不過李伯已經搶先一步扶住瞭何老爺,一副拒她於千裡之外的樣子。
溫玉青又氣又怒,倒在床上狠狠地哭瞭一場,何飛為瞭讓她心裡好過些,罰李伯在雨裡跪瞭一夜,並囑咐下人一定要瞞著何老爺。
淋瞭一夜雨,第二天一早李伯就病倒瞭,畢竟年紀大瞭,他這一病不輕,連續發瞭三天高燒,昏迷不醒。
溫玉青又後悔不該讓何飛罰他,又見老媽子們欺侮李伯在何傢無依無靠,對他的照顧也不盡心,她幹脆親自照料李伯,為他請醫熬藥、端茶送水,喂吃喂喝,一周後,李伯康復瞭,她倒瘦瞭一圈。
康復後的李伯話更少瞭,也沒對溫玉青說聲謝謝,隻是一直默默地看著她,眼神裡有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到瞭何飛和溫玉青的結婚紀念日,一年期限的最後一天,這也是那個何傢女人懼怕的、詛咒應驗的日子。這一夜,何傢所有的人都沒睡,大傢一直緊張地守著溫玉青,何飛也用患得患失的眼神看著她,這樣一來,弄得溫玉青也緊張起來,今晚會是個平安夜嗎?
前半夜相安無事,好不容易熬到瞭後半夜,極度的緊張使大傢都疲倦得很,但沒有人說要回房,這時,大傢忽然聞到一陣奇香,大傢再也撐不住,東倒西歪地睡著瞭。
這時,有個人影躡手躡腳地走進瞭溫玉青的房間,並且動手摘掉瞭她手腕上的玉鐲。就在那人摘走玉鐲的一瞬間,溫玉青忽然一翻身,並迅速地抓住瞭那人的手。這時,大傢也陸續“醒來”,吃驚地看著被抓住之人,想不到這人竟是李伯,此時此刻,他手裡正拿著溫玉青的那隻玉鐲。溫玉青笑著從鼻孔裡取出一塊濕棉花,她已經識破瞭剛才那一陣香氣其實是李伯點燃的昏睡香。
李伯面對突然的變故,一張老臉一時白一時紅,可他就是一言不發,而且怎麼也不肯放下那隻手鐲。後來,他不經意看瞭那手鐲一眼,頓時,他臉色大變:“怎麼回事?這怎麼不是何傢祖傳的玉鐲?那隻手鐲呢?”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望著何飛,何飛的神情立刻不自然起來。溫玉青立刻想到瞭肖楠手上的那隻玉手鐲,心中不由一涼。
這時,東方吐白瞭,當早晨第一縷陽光照進來的時候,大傢暫時忘瞭玉鐲的事,發出一陣歡呼:“詛咒失靈瞭!詛咒失靈瞭!”是啊,詛咒失靈瞭,溫玉青沒死!何飛不由激動萬分,他上前緊緊地抱住瞭溫玉青,原地轉起圈來,一時間,屋子裡充滿瞭歡笑聲,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何老爺也不禁微笑起來。
大傢笑著,跳著,連電話響瞭半天都沒人聽到,但那電話鈴聲十分頑強,一直響,直到有人接聽為止。電話是何飛接的,他先是沒聽清裡面的人說什麼,後來就大驚失色,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眾人知道一定出瞭什麼事,忙圍上來問他,何飛看瞭看大傢,顫聲說:“肖楠死瞭!”
今天早上,肖楠傢裡人見她遲遲不起床,就過去叫她,結果發現她已經死在瞭床上!她死時的癥狀和之前何傢的女人十分相似,肖傢人就懷疑她是死於何傢的詛咒。
大傢的情緒一落千丈,有人開始哭瞭,溫玉青也呆住瞭,她覺得李伯跟這件事一定有莫大的關系,但等她轉身去看李伯時,卻發現他已經不在這裡瞭,剛才他站的地方隻剩下瞭一隻手鐲,一定是他趁亂逃掉瞭。之前,他為什麼要冒險從自己手上偷走那隻手鐲,難道……
溫玉青猛然想起瞭什麼,她拉起何飛往外走去:“我想去看看肖楠。”
肖楠的傢人對於溫玉青的到來十分抵觸,溫玉青上前給躺在透明水晶棺裡的肖楠深深地鞠瞭一躬。隻見肖楠穿著一身華麗的無袖旗袍,披著一襲白裘皮披肩,安靜地躺在裡面,像個睡美人,那隻和溫玉青的手鐲相似的翡翠手鐲已不在她的手腕上,那原來戴手鐲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黑點,不註意很難發現,溫玉青四下一看,發現那隻翡翠手鐲此刻正用一塊紅佈托著,被供在肖楠的靈前。
溫玉青拿出自己那隻手鐲和它放在一起,兩相比較,這兩個手鐲何其相似!不仔細看,隻見它們一樣的翠綠玉鐲配著一樣的鑲金邊,但仔細一看,肖楠那隻玉鐲的背面刻著一個小小的“何”字,更為古舊、通透一些。
“現在可以說實話瞭吧,這鐲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溫玉青看瞭看何飛,一臉正色地問道。何飛眼色一暗,他承認自己當時欺騙瞭溫玉青,因為他當時還深愛著肖楠,卻要和溫玉青結婚,覺得很對不起肖楠,於是就從保管手鐲的李伯那裡騙來瞭祖傳的手鐲送給瞭肖楠。不巧的是,後來他跟肖楠的通話被溫玉青聽到,誤以為是要送手鐲給她,不得已,他隻得讓人在外面偽造瞭一隻一模一樣的手鐲送給瞭溫玉青,暫時穩住瞭她……
聽瞭何飛的話,溫玉青長嘆一聲,她認為問題很可能就出在這隻玉鐲上,而且這件事定與李伯有著莫大的關系。
玉鐲是何傢男人第一個妻子進門後的見面禮,已經傳瞭好些代瞭,近些年都是由李伯保管。何飛猛然醒悟,他突然將肖楠戴過的那隻手鐲拿在手裡,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隻聽“啪”的一聲響,那玉鐲頓時摔成瞭碎片,隻剩下那黃金的圈兒在地上轉動,轉瞭幾圈後,竟從裡面爬出一隻黑色的毒蛛來!
何飛沖上去,三兩下踩死瞭那隻毒蛛,大嚷道:“是李易!這件事一定跟他有關!”於是眾人怒氣沖沖地趕到何傢去找李伯,卻發現李伯已經在他的房間裡服毒自殺瞭,眾人在他的口袋裡發現瞭一封遺書,他說自己有罪,因為後兩次手鐲裡的毒蛛都是他放的。李伯說從他小時候起,他的父親就叫他潛伏在何傢,利用他們那隻祖傳的玉鐲給他的姑姑小月報仇,而他的父親就是當年那個替何夫人鑲接手鐲的那傢金鋪裡的金匠,是他在手鐲上留瞭機關。
他先將一隻毒幼蛛封在一個特制的蠟丸裡,再將蠟丸放進手鐲的黃金鑲接處,那蠟丸是由昆蟲和飛蛾的肉泥所制,隻留下瞭很小的透氣孔,而且肉泥也壓得很緊,幼蛛每天隻能咬到很少的肉泥,它要把肉泥全部吃完,需要一年的時間。這時,幼蛛也長大瞭,於是它就會爬出手鐲傷人,這也就是何傢的女人死於非命的原因。
一年前,何飛從李伯那裡取來的手鐲,同樣也被放進瞭毒蛛,李伯本打算讓他自己人生的最後一次復仇更加完美,就忍不住告訴瞭溫玉青關於詛咒的事,他是想讓這個小丫頭在驚恐中走完人生的最後道路。可是沒有想到,這時自己卻病瞭,而溫玉青竟像個親人一般地照顧他,這讓他很震撼,從而動搖瞭復仇的決心。其實昨夜,李伯迷昏所有人,是想取回手鐲,不讓毒蛛再害人瞭,沒想到陰差陽錯,此手鐲並非彼手鐲,一切都晚瞭……
肖楠死瞭,玉鐲碎瞭,“詛咒”之謎也已解開,溫玉青覺得自己的使命也算是完成瞭。她寫瞭一份離婚協議遞給何飛,對他說:“我們離婚吧,感謝你給瞭我一段美好的時光,盡管那是假的,可我很幸福。”
何飛想瞭想,還是簽瞭字,然後他把這份離婚協議交給溫玉青,說:“對不起,這次的婚姻是我欺騙瞭你,是我讓一個愛笑的姑娘變得憂鬱,還讓另一個如花的生命為此橫遭厄運……今天就讓我們結束這個錯誤——但是,等我們離婚後,請允許我重新追求你!我要真正地愛你,哪怕付出一生的時間,我也要幫你找回那丟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