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VS紅玫瑰

一場秋雨過後,天氣漸漸轉涼瞭。

詩經有雲: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眼看著就要到瞭換秋裝的時候瞭,崔傢金沒來由鼻子一酸,尋思道:上大學的學費還都是傢裡東拼西湊,夥食費也是有數的,即使再勒緊褲腰帶,恐難省出一件秋裝錢。

不能怪崔傢金虛榮,現在的同學一個二個都戴著有色眼鏡看人,你沒錢大傢都不愛搭理,表面上虛與委蛇,骨子裡根本瞧不上眼。因此,開學一周來,崔傢金沒有交到一個朋友,甚至連同宿舍的五個同學也對崔傢金熟視無睹,當做空氣人一般。

一陣熟悉而又後怕的手機鈴聲響起,崔傢金從口袋中掏出那款早就磨掉瞭漆的諾基亞1010,低頭瞄瞭一眼,傢裡的電話,崔傢金急匆匆走到僻靜處,按下接聽鍵。

沒聊兩三句話,崔傢金以有作業要寫就匆匆掛斷瞭電話,做賊一般把手機放進兜裡,生怕被同學瞧見。

崔傢金不是不想與傢裡的父母多說幾句,但擔心被同學看到自己使用的是老款諾基亞手機,再次遭到同學的恥笑。或許與父母的溫情比起來,他那點可憐的虛榮心更加重要。

有時崔傢金會想,不奢求出生在富貴傢庭,哪怕是一般水平也好。然而他傢在那座偏僻的小山村中也是排到老末的破落戶。如果他沒有走出那個山清水秀的村莊,還生活在民風淳樸的村莊,或許他不會怨天尤人,不會討厭自己的出身。

人不可能改變的有三件東西,一是性別,二是星座,三是姓氏。姓氏代表著血統,既然生在貧困之傢,也隻能逆來順受。

然而崔傢金並不願意這樣想。他想改變自己的血統,他想擁有門第尊貴的傢世。顯然,這一切都是徒勞,崔傢金自尋煩惱而已。

當一個人開始對自己有所質疑的時候,往往就會碰見一些靈異的事件。這就叫鬼怪不敢招惹陽氣重的人。你整天自怨自艾,不積極向上,那些陰氣極重的鬼魂就會纏上你。

崔傢金那時整個人都很失落,甚至都想到去死,哪裡還會怕那些虛無縹緲的鬼魂呢!

其實,每個學校都有一塊禁地,那裡陰氣森森,是鬼魂喜歡晃蕩的天堂。不管各位讀者信不信,反正在崔傢金就讀的那所高校,就有那麼一個地方。

如果剔除陰森恐怖的傳聞,那裡可以說是景色宜人、適合情侶幽會的最佳去處。

學校西北角落有一座荒廢瞭二三十年的三層大樓,標準的歐式建築,本來是教師們的公寓。後來出現瞭那件事情之後,老師們都不敢再住在那裡,一個二個都搬瞭出去。人去樓空,倍顯淒涼。

那座大樓後院種植瞭一大片雪白色的玫瑰,花開的時候,一片連著一片,芬芳奪目,異常美麗。

然而不知何時校園裡傳起那是一片會“吃人”的玫瑰園,每年都會有人死在這片雪白的玫瑰花叢之中。

學校禁止不瞭傳聞,就把那片玫瑰花園給圈住,禁止學生入內。後來傳聞越來越厲害,學校已經準備把那座大樓和後院的玫瑰一起拆除,計劃建造一棟實驗樓。一旦教育局的批文下來,就會立即動工。

對於這樣的傳聞,學生們津津樂道,卻也沒有人敢刻意以身犯險,畢竟大部分人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崔傢金卻不以為然,什麼會“吃人”的玫瑰園,全都是學校唬人的謊言,說不定那裡還有美若西子的狐仙,不會吃人反而會救人。反正現在活得也不如意,不如趁著學校還沒有拆除,今夜就去一探究竟。

世界上敢做冒險的事情的人,除瞭膽子大的就是哀莫大於心死的人。崔傢金顯然屬於後者。

夜色清冷,有點滲人。昏暗的天空中,一輪圓月被烏雲蠶食的隻能望到一角。崔傢金今夜沒有回宿舍,他的舍友對於他的死活漠不關心,如果知道他要去玫瑰園裡探險,說不定還會鼓動。

崔傢金借著幽暗的路燈燈光,繞著圍欄走瞭大半圈,找到一個缺口,貓著身子鉆瞭進去。他想:這或許是其他學生偷偷進來的入口。

等他把整個身子都探進去時,路燈突然一閃一閃,眼前一會亮,一會黑,就像有人特意知道他要進來一般。

崔傢金的背後一陣冷風,如千萬隻螞蟻在爬,腿也在不自覺打顫。他突然有點後怕,後悔自己意氣用事。但現在轉身回去,宿舍恐怕也進不去。

他暗暗給自己打氣,既然來瞭,就要好好探訪一番,大不瞭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映入他眼簾的卻是一叢叢昏暗、失去顏色的漸漸凋零的玫瑰,此時在幽暗的燈光下,就如猙獰的鬼怪一般,嚇得崔傢金一個激靈。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一點點在玫瑰花叢中移動,身後仿佛有人在跟著他的腳步,悉悉索索,敲打著他的心房,冷汗自他的腦門、後背成股成股流下····他不敢朝後面扭頭,生怕一扭頭就看到一張血淋淋面部全非的腦袋。

“你來瞭啊?”崔傢金心中驀然響起一陣軟糯糯的少女聲音。

“怎麼回事?”崔傢金扭頭看去,卻空無一人,隻有那有點衰敗的玫瑰花叢。

害怕?吃驚?陰冷?諸多感覺夾雜著在崔傢金腦波中沖撞,仿佛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又仿佛他隻是陷入瞭幻覺?

那些殘敗的玫瑰一下子有瞭生命力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花骨朵抽出,一隻隻雪白經營,散發出馥鬱幽香……往日的回憶也如一張打開的畫卷在崔傢金腦海中一一掠過。

她出現在瞭他面前,臉色慘白,一如白色的玫瑰,美麗的眼睛似乎剛被淚水清洗。

她徐徐開口說道:“你明明答應要來看我的?為何最終沒有來呢?”

崔傢金或者說隻是崔傢金的前生,變得激動起來,他雙目流淚,嘴唇顫抖抖地說道:“我……我……我去看你瞭,可是等我跑動醫院,你早就過世瞭。這是我一輩子的遺憾,未能親手把紅玫瑰送給你。”

“你還在騙我?這座學校根本就沒有種植紅玫瑰?你當時那麼窮,又哪裡有錢去買紅玫瑰?”她有點歇斯底裡喊道。

“你聽我解釋。”崔傢金擔心她氣壞瞭身體,恍然不知此時的她已經是鬼魂,“學校是沒有種植紅玫瑰,可這邊有一大片美麗的玫瑰。”

崔傢金走到盛開燦爛的白玫瑰前,摘下一朵開得最燦爛的白玫瑰,另一隻手則攥住瞭玫瑰枝條上凜冽的刺……一會兒鮮血從他的手中汩汩冒出,他小心翼翼地把鮮血澆灌在手中的白玫瑰上,一滴一滴····白玫瑰慢慢浸染瞭滾燙的鮮血,變成瞭一朵璀璨的紅玫瑰!

崔傢金低聲泣道:“我是一個窮小子,隻有這樣才能滿足你生前的最後一個願望,送你一朵象征愛情的紅玫瑰。”

此刻她懂瞭,原來有些愛很卑微,卻傾盡所有。隻是那一世她身患絕癥,躺在醫院,未來及見證這世間最真的愛情,還有那一朵最美麗的紅玫瑰。

“你真傻!”她幸福得有點心疼。

“隻要你開心就好。”崔傢金從他的身體中走瞭出來,抓住瞭她的柔荑,溫柔地說道,“現在我陪你一起去轉世吧!”

兩個人的身影慢慢在那繁盛雪白的玫瑰花叢中消散……

第二天,陽光灑到瞭崔傢金略顯瘦削的臉上,映照出別樣的風姿。崔傢金仿佛獲得瞭重生,飛快地從玫瑰叢中爬瞭出去。此時他挺起瞭胸膛,從口袋裡掏出瞭手機,撥瞭傢裡的號碼,鼻子有點發酸,對著那款沾著體溫的諾基亞老款手機,飽含真情地說道:“爸,天冷瞭,別忘記加件衣服。我在學校挺好,會好好努力的。”

崔傢金的淚還是禁不住流瞭下來。(完)

《周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