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班殺

尹碩第一眼就看到瞭那個被抬在架子上的男童。

那男童坐在上面,像是被施瞭咒語,渾身動彈不得。他的身上罩瞭件誇張的袍子,花花綠綠的,顯得格外刺眼;頭上戴著一頂小紅帽,嘴抹黑色塗料,兩腮上則抹瞭劣質的脂粉,像是從裡面開始腐爛的蘋果,外表的光澤已消失殆盡,十足一個小醜。

像是一支送葬的隊伍。前面的人同樣穿著怪異的衣服,頭上戴著一頂猩紅的帽子,臉上畫瞭奇怪的圖案。他們瘋狂扭動著肢體,高高地往上撒著幡紙,如同在進行一種盛大的儀式。後面的人全身裹著偌大的袍服,順從地跟在隊伍後面,像一具具有些僵硬的屍體。

尹碩將目光挪到隊伍的最後面,他看到瞭一男一女,他們穿的衣服和其他人略有不同,跟在隊伍的最後,不斷地啜泣著,眼淚順著兩頰流下來,弄花瞭那些詭異的圖案。那女人還會時不時地看坐在架子上的男童一眼,然後深深地低頭,復又陷入巨大的悲痛中。

尹碩將身子埋進草叢裡,兩隻眼睛卻絲毫不肯偏離,始終緊緊地盯著那些奇怪的人。他的心像是被註射瞭雞血,撲通撲通跳動得厲害。他從沒見過這麼怪異的情景,像是送葬,卻沒有死人和棺材,又像是某種儀式,卻有一支龐大的送葬隊伍。

突然,一道鋒利的目光朝這邊看過來,如同一柄尖刀,硬生生地紮進尹碩的胸腔。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脫光衣服的小偷,他又伏瞭伏身子,將頭埋得更低瞭,直到眼睛無法看到那些詭異的面孔。

整支隊伍緩慢地朝林子深處而去。尹碩確定周圍沒有人瞭,他才慢慢地站起身子,不過他仍能隱約聽到刺耳的嗩吶聲。他拎起自己的行李,循著聲音跟瞭過去,像是有一股魔力在吸引著他,然後便慢慢消失在瞭這片林子裡的薄霧之中。

尹碩最終也沒有找到那支奇怪的隊伍。他覺得很奇怪,自己明明已經急速追趕瞭,可是那隊人竟然神奇地消失瞭,連同那些聲音也徹底消失瞭。現在,這深深的林霧中,隻有他一個人。

他看瞭看時間,猛地拍瞭一下腦袋,不禁大叫:“媽呀,時間快到瞭,我不能誤瞭報到的時間!”他緊瞭緊肩上的行李,按原路返回瞭。

尹碩並不知道,就在他離去後,那些奇怪的人又慢慢地從霧氣的深處透出瞭影子。他們面無表情,像是被抽剝瞭靈魂,然後又一次消失。

村長將尹碩領進教室時,尹碩先是愣瞭一下,他沒想到這所學校的建築竟然這麼怪異。整座教室的外觀如同一個圓錐體,像是一頂尖尖的帽子。

尹碩跟在村長的後面,站到瞭講臺上。臺下密密麻麻地坐著很多孩子,他們虔誠地聽著村長講話。

村長朝尹碩笑瞭笑,然後操著一口奇怪的普通話說:“這位老師就是我們新來的任課老師。以後就由這位老師教大傢讀書寫字瞭,大傢鼓掌歡迎。”

尹碩有些幹澀地笑笑,然後示意掌聲停止,他站到講臺前面,清瞭清嗓子說:“大傢好,我是你們的新老師,我姓尹,大傢以後叫我尹老師就行。”

臺下的孩子立刻異口同聲地喊瞭一句:“尹老師好!”

然後,村長將尹碩帶到瞭教室後面的一排房子前,他把尹碩安排在瞭倒數第二間屋子裡,村長解釋說:“最裡面還住著一位老師,不過她不教課瞭,她現在負責學生們的後勤工作。”

“麻煩您瞭,村長。”尹碩客氣道。

“該說麻煩的是我們,你來我們村子支教,給我們村的娃娃造福。”村長客套瞭兩句之後便說,“你先在這住著,有什麼需要的再找我。”

尹碩點點頭,然後村長便匆匆忙忙地走開瞭,他站在那裡,突然感覺手裡粘粘的,然後攤開手心一瞧,手裡竟不知何時沾瞭一些油彩。

將房間收拾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瞭下來。尹碩拉開抽屜,取出兩袋方便面,準備燒一些開水,今晚就湊合吃這東西瞭。

他在燒水的時候,隨手翻開一本書,其中夾著一張畢業照,上面印滿瞭歡暢的笑臉。尹碩已於六月份順利畢業瞭,他畢業後的第一個願望就是來邊遠山區支教。

他從小就有一個夢想,希望長大後能做那些山區孩子的智慧燈塔,所以畢業後他通過相關部門聯系到瞭這個村落,準備開始他滿懷憧憬的支教生活。

“魯班村?”尹碩自言自語道,“還真是一個奇怪的名字。”聯想到白天在樹林裡見到的怪異情景,他又不由得顫抖瞭一下。燒水的水壺發出一陣哨鳴,水已經燒開瞭。他起身準備泡面時,突然傳來瞭一陣敲門聲。

尹碩急忙去開門。門口站著一個穿著樸素的女人,頭發隨意地紮著,她手裡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笑著說:“你是新來的老師吧。你好,我叫靈姑,就住在你隔壁。”

尹碩先是一愣,然後回道:“你好,我叫尹碩。”他說著便做瞭一個邀請的動作:“進來坐吧!”

從交談中,尹碩知道她是學校的後勤老師,平時就是負責學生的一些瑣事。但當尹碩問起她的其他情況時,她卻說:“都不記得瞭,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也不知道自己的任何情況,就連靈姑這,個名字也是村長給我起的,我不記得自己的真實姓名瞭。”

尹碩幹澀地笑笑,他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充滿瞭神秘感。

尹碩特意起瞭個大早,然後直接去瞭教室,他看到瞭早早來到教室打掃衛生的學生。接著,他便欣然地加入瞭他們之中。

不過,沒過一會兒,他便發現這些負責打掃衛生的學生會有意空出幾個位置不打掃,而那些桌子上已積滿瞭塵土。

尹碩湊瞭過去,不解地問:“為什麼要空出這些位置呢?”

其中一個男孩說:“報告老師,他們死瞭。”

“死瞭?”尹碩蹲瞭下來,他突然充滿瞭好奇,“是誰告訴你的?”

另外幾個男孩也湊瞭過來說:“是村長跟我們說的。因為王彤彤還欠我的遊戲卡沒還,但是他好久沒來上課瞭,所以我就去問村長,村長說他死瞭。”

“王彤彤之後呢,別的同學也跟著沒來瞭嗎?”尹碩故作隨意地問道。

“然後,”男孩子想瞭想說,“然後過瞭好久,柳二子也突然不來上課瞭。再然後,王山娃也不來瞭……每次我們去問村長,村長就會說他們死瞭。”

尹碩示意他們繼續打掃,他突然感到一股粘稠的不舒適感,像是有一串小蟲子附著在皮膚上面,濕漉漉的不懷好意。

今天上午的課主要是相互瞭解,彼此熟悉。臺下的學生一個個做著自我介紹,因為條件簡陋,這所學校就這麼一個班級,學生小的五六歲,大的十來歲,都坐在同一個教室裡學習。

尹碩事先將幾個“失蹤”學生的信息做瞭登記,接著他是邊聽邊記錄。突然,學生自我介紹的聲音停止瞭,尹碩抬頭一看,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他。他困惑地問瞭句:“輪到誰瞭?”

一個男孩站瞭起來,說:“老師,輪到李狗子瞭,不過他沒來。”

尹碩起身走瞭過去,問道:“李狗子同學這兩天來瞭嗎?”

那男孩脫口而出:“從昨天開始,他就沒來瞭。”

尹碩示意他坐下,然後提前下課瞭。下課的時候,他找那個男孩要瞭李狗子傢的地址。

他準備去探個究竟。

走瞭很長一段山路,他終於找到瞭李狗子傢。尹碩小心地敲瞭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她面容姣好,不過卻掛滿愁容。

“請問,你是李狗子的媽媽嗎?”尹碩和氣地問。

對方點點頭。

“你好,我是村小學新來的任課老師,我姓尹。”尹碩做瞭簡要的介紹,“我聽同學們反映,李狗子同學已經兩天沒去上課瞭。”

沒等女人回答,一個粗啞的男人聲音傳來瞭出來,他光著上身,劈頭蓋臉地問怎麼回事?女人說是來問狗子情況的。

“他死瞭!”男人扔下一句話,然後兇狠地關上瞭門。尹碩顯然被嚇瞭一跳,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這天晚上,尹碩做瞭很多奇怪的夢,當他又一次被怪異的夢驚醒,伸手擰開臺燈時,看瞭看時間,已經凌晨四點瞭。

一時間,他沒瞭睡意,起身披瞭件衣服準備出屋坐一會兒,或許清涼的空氣能夠緩解他的頭昏腦脹。就在他拉開木門的瞬間,他發現門縫處塞著一張紙條。

他疑惑地彎腰撿瞭起來,拆開一瞧,不禁愣瞭一下,紙條上隻有六個字,沒有稱謂,也沒有落款,僅寫著:“此地不宜久留。”

“此地不宜久留?”尹碩顧自地念道。他朝外面看瞭看,黑漆漆的沒有任何光亮,隔壁靈姑的房間也是一片漆黑。

會是誰塞的紙條?他關上門,回到臺燈下面。這紙條上的字寫得歪七扭八,像一條條不安分的蟲子。

尹碩猜測瞭很多天,都沒有弄明白這張紙條上提示的含義。這些日子,他過得平平淡淡,慢慢適應瞭這艱苦而清貧的生活,和隔壁靈姑的關系也密切起來。看靈姑的樣子也就二十五六歲。

尹碩的爺爺原來是一個中醫,所以他也略通一些醫術,他記得爺爺曾經說過一些治療失憶癥的方法,然後他跟靈姑說瞭一種,找好藥材,熬好湯,每天按時喝。

這樣過瞭不久,尹碩就碰到瞭新的問題,因為又有一個學生失蹤瞭。

這次失蹤的學生名叫張大飛。

張大飛是一個聰明的男孩,在班上的這些孩子裡,尹碩最喜歡張大飛。他不僅勤奮好學,和其他夥伴的關系也很好,並且樂於助人,每天放學之後都會檢查一遍教室再回傢。

課間的時候,張大飛總是喜歡問尹碩外面世界的樣子,然後尹碩就耐心地給他講大山外面的生活。說到高興的時候,張大飛甚至都會興奮得手舞足蹈。

尹碩明白,對於這些一輩子註定長在大山裡面的孩子,外面的東西都是一種想象。

不過,現在他卻離奇地失蹤瞭。

下午的課,尹碩讓靈姑帶著孩子們做遊戲,他直接去瞭張大飛傢。

開門的同樣是一個女人,跟上次去李狗子傢一樣,開門的女人臉上顯得很憔悴,像是剛經歷瞭一場巨大的悲痛。

“你好,我是張大飛的老師,我叫尹碩。”

女人一聽來人是孩子的老師,就客氣地將他請瞭進去,這倒是出乎尹碩的意料。

屋子裡還坐著一個男人,是張大飛的爸爸。

“我來是想詢問一下,張大飛的情況,他已經兩天沒有上課去瞭。”

男人嘆瞭口氣,然後使勁抽瞭一口煙,沉重地說:“他死瞭。”

死瞭?!尹碩愣瞭一下,脫口而出道:“死瞭,怎麼死的?”

男人哼瞭一聲,說:“死都死瞭,還問什麼怎麼死的,有啥子意思!”

靈姑給尹碩熬瞭一碗安神湯。自從張大飛死瞭後,他的精神總是提不起來,就連上課也是蔫蔫的,好幾次,他上著上著就抑鬱起來,然後叫靈姑來代課。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或許是張大飛的死給他造成瞭巨大的打擊。

他總感覺張大飛沒有死,他似乎就藏在自己身邊,在和他玩一場捉迷藏。或許是太喜歡那個孩子瞭,所以現在尹碩每天所思所想都是有關張大飛的。

他的笑,他的純真,他所具有的堅韌,這一切就像是一部倒放的電影,反反復復重現在尹碩面前。

每天放學之後,尹碩總會在張大飛的位置上坐坐,靈姑試圖勸慰他,不過他總是幹澀地說沒事沒事。

這兩天,尹碩將備課的地點從寢室搬到瞭教室。靈姑會適時地給他做上一碗湯面,然後熬上一碗薑湯。

尹碩感覺隻有這樣機械的工作才能夠暫且壓制那種壞情緒,因為他現在一閉上眼,就會看到張大飛。

備完課起身時,他不小心打碎瞭擺在課桌旁邊的湯碗。整碗湯汁直接灑到瞭地上,他正準備蹲下清理,卻發現瞭一個奇怪的現象,一大片湯汁竟然迅速消失瞭。

他確定那不是蒸發,而是順著某個縫隙滲到瞭地下。

這間教室是泥磚地,平常孩子們並不用灑水掃地,所以尹碩從沒有註意到這種奇異的現象。

難不成這教室的下面會有什麼縫隙,或者是密道也說不定?

尹碩一下子來瞭興致,他起身找瞭一把泥瓦刀,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始撬動滲水的磚塊,不過這磚塊被封得實在太牢固瞭,他試瞭七八次才勉強撬開一點縫隙。

直到凌晨三點的時候,他才將其它幾塊泥磚搬開,然後一個詭異的黑色洞口展現在瞭眼前。

“沒想到在這教室的下面竟然有一條密道。”尹碩突然感覺自己仿佛陷入瞭一個未知的區域。他朝這條密道裡扔瞭一塊石頭,然後石頭滾動的聲音慢慢消失直至無聲。

尹碩關上瞭教室的門,然後打著手電,一點一點地順著傾斜的密道探瞭下去,光線慢慢撐開一塊黑暗,然後光線朝下面伸瞭下去。

這密道下面會有什麼?他不知道……

尹碩漸漸地消失在瞭這黑暗裡。

尹碩沒想到電筒第一個照亮的地方竟然是一幅恐怖的壁畫,他的心猛地一顫,像是安瞭一臺強力馬達。

隨著光線的四處巡查,尹碩慢慢發覺這應該是一間墓室,好在這個墓室並不是很大,所以所有的一切還在他的觀察范圍之內。

整間墓室應該就在教室的下面,可能是長久沒人來過瞭,輕輕動一下,就會灰塵飛揚,甚至連呼吸起來都有些困難。尹碩盡量降低自己的呼吸頻率,然後光線開始有目的地巡回。

這墓室四周的墻壁上都被人雕刻瞭奇怪的壁畫,上面畫瞭一些穿著怪異的人,雖然不是很清晰,但是尹碩能夠判斷出那些壁畫上的人臉上塗滿瞭某種油彩,他們成群結隊,似乎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儀式。

緊接著他在另外一幅壁畫上看到瞭熟悉的情景。這張畫上面有一個男童,他穿著怪異的衣服,坐在一個高高的架子上面,然後被這些怪人擁擠著。

這竟然和尹碩剛來這個村子報到時的途中,在林子裡所見的詭異景象一模一樣。他又簡略地觀察瞭周圍的幾幅壁畫,不過似乎是年代太久,其它壁畫的腐蝕剝落得比較嚴重。

尹碩將觀察的重點從墻上的壁畫轉向瞭墓室的中間,那裡穩穩當當地排放著幾具棺材。他小心翼翼地湊瞭過去,棺材上面積滿瞭塵土,他試著推其中一具棺材的蓋子。才剛剛開瞭一條縫,一股濃重的臭氣便透瞭出來,他急忙將棺材蓋合上。

就在此時,他竟然發現這幾具棺材是可以活動的,他輕易地移動瞭其中一具,然後發現在這幾具棺材下面似乎還藏著什麼東西。尹碩將電筒咬在嘴巴上,接著一一推開瞭其它幾具棺材,終於在下面發現瞭一個小小的坑,坑上面還遮蓋著一塊破舊的席子。

尹碩突然感到一陣寒顫,他並不為這神奇墓室的存在而恐懼,也不為這墓室裡的壁畫以及神秘莫測的棺材而恐懼。

他唯一恐懼竟然是這張不起眼的小席子,他總覺得有一個恐怖的東西就藏在這席子的下面。會是一隻突然伸出來佈滿蛆蟲的骷髏手還是什麼都沒有

尹碩吞瞭一口唾沫,然後將手慢慢伸瞭過去,就在要觸碰的瞬間,他猶豫瞭一下,然後義無反顧地掀瞭起來。

他不由得張大瞭嘴巴,手臂猛地一顫,手電筒差點脫落出去,他駭然“啊”瞭一聲,頓時癱軟在瞭地上。

尹碩早上上課時,顯得非常疲倦。他不住地打哈欠,不得已他再次請來靈姑代課。他自己回寢室休息。

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但是身上還是不斷地朝外冒著冷汗。心中依然感到驚恐不已,他的雙腿現在還顯得綿軟無力。

他昨晚掀開瞭那塊席子,席子下面竟然是一具已經腐爛的男童屍體。那男童痛苦地躺在那裡,身上很多關節都出現瞭斷裂的現象。因為沒有專業的器具,所以無法判斷是生前還是死後造成的。

他的身體並未完全腐爛,可能是墓室封閉效果比較好,所以保存瞭一部分完整的部分:他的面部肌肉已經嚴重萎縮,甚至已經癟癟地貼住瞭頭骨,不過尹碩還是能夠判斷出那些幹澀的皮膚上面畫瞭某種東西。雖然屍體腐爛得無法辨別,但是他身上的衣服並沒有什麼變化。頭上帶著一頂怪異的帽子,身上的小袍子也是充滿詭秘,像是一種壽衣,腳上還套著兩隻精致的壽鞋。

這孩童的裝扮和初到時尹碩在霧林裡看到的男童裝扮一樣。難道這會和那些神秘的活動有某種聯系,或許就是那些神秘的活動也說不定,隻是自己不知道其中的細節而已。

先是無意中碰到的詭異隊伍,然後神秘消失,接著是這村子裡的男童接連失蹤死亡,其中還包括一張神秘的警告紙條。現在自己又在教室下面發現密道,然後就是封閉的墓室,墓室中的壁畫,神秘的棺材和壓在棺材下面的五名孩童……這一切糾纏的謎點到底應該如何解釋?

尹碩躺瞭整整一上午,精神倒是恢復瞭不少,下午照常去上課瞭。

唯一讓人欣慰的是靈姑的記憶力恢復得很快。她現在能夠零星地拼湊出很多記憶來瞭,她記起瞭自己的小學直到大學,不過她還是記不起是如何到瞭這裡。

尹碩告訴她可以把記起來的東西寫在一個本子上,這樣或許對於恢復記憶有幫助。

下午放學時,尹碩發現瞭呂牛兒身體不舒服,所以決定送他回傢。

或許是長期呆在學校的緣故,所以一出來,尹碩心情倒是好瞭不少。他送呂牛兒到傢時,呂牛兒的父母正焦急地等在外面,他們甚至沒有邀請尹碩進屋坐坐,就匆匆將孩子拉瞭進去。

尹碩無心顧及,便轉身回去瞭。走到半路上,他突然發現呂牛兒的作業本還在自己的手裡,想到這裡,便掉頭回去瞭。

他沒想到自己這次無意的返回竟然撞到瞭一個天大的秘密!

他再到呂牛兒傢裡時,天已經很晚瞭。剛剛準備拐彎過去,卻突然發現很多村民聚集在呂牛兒的傢周圍,他們像是在聚集商量什麼重大的事情,在那些人頭攢動的人群中,他看瞭村長。他們在用方言急切地交談著什麼。尹碩看見呂牛兒的父母則被冷落在一邊,像是兩個無關的看客。

然後那些村民從屋裡抬出瞭一個高高的架子,架子上面竟然坐著一個男童——呂牛兒!

尹碩嚇壞瞭,這種感覺和在霧林第一次看到的情景一樣。

那些村民包括村長開始迅速地化妝,臉上塗瞭怪異的圖案,頭上都戴一頂紅帽子。而呂牛兒的爸媽則被化瞭另外一副妝,身上的套服也略有不同。

尹碩這才想到,原來當初在樹林看到的跟在怪異隊伍後的男女就是那男童的父母,怪不得那女人哭得那麼悲傷。

所有村民的動作都非常迅速,站在前面的舉著幡桿,站在隊伍中的人都保持著沉默。隻有呂牛兒不知怎地竟然顯得很興奮,估計是沒見過這麼浩大的場面,激動也是難免的。

隊伍開始行動,領頭的人帶著隊伍慢慢進瞭林子。

尹碩心中充滿困惑,這些怪村民這麼晚瞭要這麼著裝的進林子做什麼,而且還帶著一個男童。隊伍迅速地進入林子,然後消失在瞭薄薄的霧氣中。

尹碩跟瞭上去,這次他帶著所有的謎團和猜測藏在後面,他不會再像上次一樣,讓這支隊伍消失瞭。

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很快,嗩吶聲也顯得有些單薄而詭異。在這密集的樹林裡,如果突然冒出一個遊客,突然見到這番景象,不嚇死才怪。

尹碩始終緊緊盯著前面的隊伍,卻忽視瞭身後,殊不知他自己也被人跟蹤瞭。

村民們終於在前面的岔路口停瞭下來。尹碩隱蔽在後面,他發現隊伍中的很多人都開始警覺地朝後巡視著,像是一柄柄刀子,割開每一處可以隱藏的角落。

幸運的是尹碩躲過瞭他們的搜查。村民中四個最強壯的男人站到前面,他們將地面上的青草拔開,地上出現瞭一塊大石板。男人們一齊用力。整個石板便硬生生地被抬瞭起來。

然後整個隊伍抬著呂牛兒便從那個入口下去瞭。尹碩心裡暗自思索:怪不得上次會把這些人跟丟,原來他們是鉆到地下去瞭。

那石板下面會是什麼地方?這麼晚瞭村民聚集到這裡又是為瞭做些什麼?尹碩好奇地跟瞭過去,走到石板那裡時,他發現裡面竟有些亮光。

這群人的行為太過詭異瞭!盡管所有令他困惑的謎底都藏在這塊石板下面的地道裡,不過現在他還是想等等再看。

尹碩一直等瞭一個多小時,仍然不見裡面有人出來,他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然後謹慎地鉆瞭進去。

他覺得自己正在一步步陷進詭秘莫測的巨大謎團中。

尹碩沒想到這裡又是一個墓室,不過較之教室底下的那個,這個無論是在規模上還是裝飾上都是非常完美的。

整個墓室呈環形結構,四壁都繪滿瞭壁畫,壁畫上所涉及的內容和教室底下的那間墓室裡的差不多,不過卻豐富瞭不少,其中後面的幾幅他是看清楚瞭。

整個墓室透出一股讓人作嘔的古怪氣味,然後尹碩就盯上瞭整齊排列在墓室中間的棺材群。他們應該是按著某種寓意而設計瞭相關的方位。

這時,尹碩突然發現瞭一頂熟悉的帽子被壓在瞭其中一具棺材的下面。他確定那帽子應該是呂牛兒的。

他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猛地回頭,四周空寂,他確認四下無人,然後使勁將這具棺材挪開,接著下面竟然有一個坑,上面同樣蓋著一張舊草席。

尹碩手顫抖地掀開一瞧,那一瞬間他竟然尿濕瞭褲子——這席子下面竟然是呂牛兒的屍體。他已經死瞭,身體還有些溫熱,應該是剛剛死去不久。緊接著尹碩又挪開瞭其他幾具棺材,在下面都發現瞭被殺害的男童屍體,有的已經腐爛,有的已成骸骨。在這其中,尹碩竟然看到瞭張大飛的屍體,就在這具棺材相鄰的那具棺材下。

張大飛死前表現得極度痛苦,仿佛有一種龐大的壓迫直接強加到瞭這個小男孩的身上。

尹碩覺得這裡藏著一個駭人聽聞的秘密,他根本無法揭開真相。

就在這些棺材圍成圓形的中心,尹碩發現瞭一個大坑,坑的下面竟然都是男童的屍體,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場血腥的屠殺。

尹碩不敢再看瞭,他覺得自己闖進瞭一個陌生而恐怖的殺戮空間。

他慌慌張張地從棺材群的中間連滾帶爬地出來,雙腿幾乎無力站起。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瞭一個聲音:“尹碩,快跑。”

他一扭頭,發現靈姑站在不遠處,她的表情裡滿是恐懼。靈姑怎麼也會出現在這裡?

原來,靈姑見尹碩一直沒有回來,很不放心,所以就找瞭出來。就在快到呂牛兒傢時,她發現瞭躲在角落裡的尹碩,然後也看到瞭著裝詭異的村民,那一瞬間,她的頭一陣疼痛,有很多東西仿佛一縷縷透亮的光線從某個角落裡透瞭進來。

接著村民組成的怪異隊伍出發瞭,尹碩尾隨而去。靈姑一時好奇,也一路跟蹤。就在跟到這墓室的入口處時,她突然很清晰地想起瞭一些事情——

原來靈姑本名叫韓菁,幾年前作為支教的老師來到瞭魯班村。呆瞭一段時間後,她發現,班上的孩子總是神秘失蹤,而追查到傢長的時候,傢長就直接說自己的孩子死掉瞭。一個活生生的孩子,之前沒有任何征兆,怎麼會說死掉就死掉?

起瞭疑心的韓菁無意中撞到瞭一次送葬的過程,當時送葬的對象是她非常喜愛的一個孩子。她悄悄跟瞭進來,目睹瞭那孩子被殺害的過程,結果當時她因悲憤加恐懼,而昏厥瞭過去,再醒來時就莫名地失去瞭一切記憶。村民們依舊把她留在瞭學校,隻是不再負責教學,讓她負責學生的後勤,並且給她起瞭一個名字,叫她靈姑。

但在潛意識中,她還是有一種危機感,所以才會莫名其妙地寫瞭一張紙條塞到瞭尹碩的門縫裡。她總覺得有什麼危險潛伏在周圍,但又具體說不出來,所以隻能這樣提醒尹碩。

這裡太危險瞭!

現在,韓菁恢復瞭記憶,尹碩便急匆匆地想帶著她離開這個墓室,然後離開村子。

但還沒等他們逃出墓室,就被隱藏起來的村民堵住瞭。

村民們死寂地站在那裡,像是一尊尊被施瞭魔法的山魈。

“你們這些殺人狂,連孩子都不放過。”尹碩連忙將韓菁擋在身後,大聲地朝這幫村民呵斥著。

看見呂牛兒的爸媽也在人群裡,堵住他們,尹碩憤怒道:“還有你們,作為孩子的父母竟然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殺害,你們還算是人嗎?”

“你們兩個娃娃,懂什麼?”突然,一聲憎惡的聲音從村民中冒瞭出來。兩人定睛一瞧,是村長,他頭上也戴著一頂猩紅帽子,臉上畫瞭怪異的油彩,如同原始人一般。

“你們這些外來人,瞎摻和什麼!這些孩子是神聖的,他們的死是為瞭村子,是為瞭更多的活人!你們懂嗎——這就是寄托!”村長突然大聲訓斥道,他眼睛紅紅的,像是被什麼附瞭身。

從村長那裡,尹碩和韓菁終於得知瞭這一切的原委。

在他們看來這似乎是唯一的解釋,卻讓他們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據說,大名鼎鼎的木匠魯班曾經路過這個村子,教會瞭村民一些技術,但也將一種極其邪惡愚昧的理念灌輸給瞭村民,這種愚知在村民們叫做“魯班殺”。

相傳,魯班曾說為瞭保證建築的安全,保證其風水和各方面的穩定,在建築的下面埋葬一個男童,便可。後來村民們沿襲瞭這種詭異而邪惡的做法,並且成瞭一種儀式。自此村民就開始不斷地修建墓室,並且在墓室的棺材下面埋葬男童,這樣就能夠保障墓室的安定和庇護,為此他們不斷犧牲自己村子裡的男童。據說自村的男童才會守護自村的建築,尤其是墓室,這樣才會有千年好風水。

現在村民們修葺的這座龐大的墓室,就是現有村民死後葬入的地點,但是必須要葬夠七七四十九個男童,張大飛是其中一個,呂牛兒也是其中一個

尹碩已不能用“變態”來形容這些村民瞭,他知道他們都是正常人,隻是成瞭某種愚知的忠實信徒,成瞭這些惡俗的封建觀念的衛道士,成瞭這些殺人過程的實施者,但是他們卻全然不知。

韓菁緊緊握住尹碩的手,他們被村民們逼迫到瞭角落,他們看到的是一張張邪惡的笑臉,一張張被殺戮扭曲的笑臉,然後他們被推倒在地,他們拉扯著,他們尖叫著,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村民舉起瞭錘子,狠狠地砸瞭下來……

《周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