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爛寶貝

李傢同每天走街串巷收破爛。這天,他騎著機動三輪車到瞭郵村村口,酒鬼張行叫住瞭他。李傢同停下車,不知道他傢有什麼可賣的。因為喝酒,張行已經把傢折騰光瞭,好在他是光棍一條,現在將就著住在一間茅草屋裡。

“這床墊,你給30也成,20也可。”張行弓著腰,邊說邊劇烈地咳嗽。

李傢同看著眼前的破床墊,忍不住皺起眉。床墊是早年的席夢思,少說也有十幾年瞭,中間開著幾個洞,生銹的彈簧露瞭出來。床墊邊上貼著花花綠綠的反光紙,成瞭臟污的黑色。這破墊子,恐怕白送都沒人要。李傢同本想一走瞭之,可見張行臉色蠟黃,又咳嗽得厲害,問他是不是病瞭?張行喘著粗氣說是病瞭,但沒錢抓藥。

瞅瞅這個沒一件值錢東西的傢,李傢同嘆瞭口氣,掏出20塊錢。李傢同心善,見不得這樣的光景。因為好酒,張行到處賒賬,在村子裡人人厭棄。即使他真病瞭,恐怕也借不到 一塊錢。

將破床墊拖上三輪車,天已經黑瞭,李傢同綁好纜繩,打算回傢。他傢門口有棵老槐樹,一到夏天,村子裡許多人都去他傢門口乘涼。這破床墊修修,正好給人坐。

剛出村子,李傢同遇到瞭同行麻六。麻六見破床墊壓在三輪車頂,便嘲笑著問李傢同:“這是酒鬼張行的墊子吧?他是不是說自己病瞭沒錢抓藥?他跟我要10塊錢,給瞭他錢,還不是去打酒?他病瞭?鬼才信!”說完,麻六一溜煙開著車跑瞭。

李傢同搖搖頭,沒搭話。出瞭村子,他將三輪車開得飛快。再有幾天就過年瞭,今天老婆特意囑咐他早點兒回傢,晚上一起去村裡屠戶傢割肉。

走瞭約摸一個多小時,前面是一條土路。李傢同趕緊放緩車速,可沒等車速完全降下來,車子遇到瞭溝坎,劇烈地顛簸瞭一下。李傢同急踩剎車,可已經晚瞭,三輪車彈起來,一下子失去瞭平衡,朝著路邊的深溝一頭紮進去……

李傢同被砸在瞭溝裡,昏瞭過去。不知過瞭多久,他漸漸清醒過來。睜開眼,發現自己被床墊子壓著,幾乎壓住瞭他整個身子。李傢同不由地感到後怕,要不是這床墊,三輪車上任何一件硬物都可能要瞭他的命。現在,他竟沒有受傷。喘瞭幾口粗氣,李傢同試著活動一下胳膊,可身子被重物壓著,根本動彈不得。他扯著嗓子喊瞭幾聲“救命”,田地裡空空蕩蕩 ,又是大半夜,哪兒會有人來!

渾身哆嗦著,李傢同害怕極瞭。要是一直沒有人來,零下20度的氣溫,過不瞭一兩個小時他就會被凍成冰坨。知道無濟於事,可他還是拼命地喊。他的嗓子喊啞瞭,聲音越來越低。漸漸地,李傢同再沒有一絲力氣,感覺自己快要睡著瞭。

“兄弟,兄弟,醒醒。”鬼大爺鬼故事。

朦朦朧朧中,李傢同似乎聽到有人在喊他。睜開眼,聞到瞭股撲鼻的酒味兒。接著,一個酒瓶伸到瞭他嘴邊。李傢同睜大眼睛,看清眼前蹲著的人是張行。張行示意他趕緊喝幾口酒暖身子。李傢同張開嘴,頭卻不能活動。張行索性舉起酒瓶往他嘴裡倒。用力吞咽下幾口燒酒,沒過片刻,李傢同覺得胃裡一陣火辣辣的,打個寒戰,身上竟暖和瞭許多。

張行解開三輪車上的纜繩,將車上的破爛一件件扔下去。忙瞭大半天終於把三輪車清空瞭,他蹲下身子,用肩膀將三輪車扛起道縫。李傢同急忙手托著床墊,身子一點點地蹭瞭出來。

李傢同的腿腳麻瞭,張行將酒噴到手上,脫下他的襪子,用力揉搓著他的腳。半晌,李傢同感覺腳心一陣溫暖,漸漸有瞭知覺。站起來活動活動,竟然能走瞭。張行脫下身上的破棉襖披到他身上,讓他趕緊回傢,他老婆一定等著急瞭。李傢同跳瞭跳腳,問他怎麼會來這兒?張行笑瞭,說自己拿著錢去鎮子上買酒──村子裡賒的酒太多,20塊錢不夠還債,買瞭兩斤散酒,他一路走一路喝,大老遠看到瞭自己的床墊。那床墊上貼著花花綠綠的反光紙,他一眼就認出來。覺得好奇,就走過來看,想不到竟是他的三輪車翻瞭。

李傢同道瞭謝,朝傢的方向走。走出幾步回過頭,卻見張行還守著他的三輪車。李傢同擺瞭擺手,大聲說這車子不用人看,三更半夜的,丟不瞭。

“沒事,我就在這兒給你看著。這車,值幾千呢。你先走,甭擔心我。”張行灌瞭口酒,大聲說。

一星期後,到瞭年三十。李傢同打瞭10斤好酒,割瞭幾斤牛肉給張行送去。不是張行,不是他的床墊,兩個李傢同也沒命瞭。

走到門口,卻見門上掛著一把大鎖。李傢同奇怪,大過年的,張行無親無故,去哪兒瞭?見他站在門口發怔,鄰居問他幹什麼?李傢同說來找張行。鄰居嘆瞭口氣,說他死瞭,死瞭一星期瞭,前天才發送瞭。李傢同大吃一驚,說一星期前自己還收瞭他的床墊。

“就是那天死的。他手裡有20塊錢,讓人叫來瞭醫生。不知是用錯瞭藥還是病得太厲害,打瞭針,在床上叫瞭一個時辰就死瞭。”

李傢同呆住瞭,他覺得胸口像有人給瞭一拳,差點兒坐到地上。張行死瞭,那半夜救他給他在溝裡看三輪車的又是誰?

半晌,依照鄰居的指點,李傢同來到張行的墳前。10斤好酒都倒在瞭墳頭上,他喃喃地說:“老哥,這酒,是我特意為你打的。在世間做酒鬼,到天上做酒仙吧!那床墊子,我早修好瞭。我會告訴所有坐床墊的人,那上面睡過的是老哥你,仁義之人啊!”

《回魂夜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