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鬼故事之良緣記

劉生,取名叫傢寶,是山人,他出生的時候,父母年紀已較大瞭,便如掌上明珠一般疼他,因此,給他取瞭這個名字。

等他長大瞭,風姿神態,慰藉瀟灑,舉止風度,俊美絕倫,並且傢寶年幼的時候,就進瞭學館學習,縣城裡有女兒的大戶人傢,都有心要把女兒許配給他。

傢寶的父母選擇媳婦卻十分的苛刻,常對人說:“我兒是人中龍鳳,豈能隨便搭配世上的雞鷺之輩呢?”

因此,盡管媒人接二連三地上門來說媒,都沒有答應,歲月蹉跎,傢寶快到二十歲瞭,還沒有妻室,心裡不覺也感到有些悵惘。

一天,父親叫他去城外探望他的姑媽,到瞭姑媽傢,敘說瞭一些傢裡的事,便和姑媽的兒子,他的表弟,到門外遊玩。

沒一會兒,婢女便來叫他的表弟回去,傢寶也跟著一同回去,原來姑媽有事要到鄰近的村子去,叫兒子和她一起去,並叫傢寶在傢等他們,回來還有話和他說。

傢寶不得已就留在姑媽傢裡,而心裡卻不是很樂意。

原來,他的表弟剛剛十五歲,已和某傢訂婚瞭,這次去,便是為瞭表弟的婚姻之事。

傢寶見姑媽高興地帶著兒子出門去瞭,一時,便感到十分的無聊,仍站在裡巷門前,遠遠地看著西南的山林澗谷,似乎那裡的風景比較優美,頓時便想前去觀看,反正一個人,在傢裡呆著,也是無聊。

於是,一個人踽踽獨行地往那裡走去,看門的人阻止,叫他一個人不要出去,傢寶道:“我悶得發慌,去處走一會兒,一下就回來,不用擔心。”就去,誰也留不住他。

還沒走到山林的地方,便見到瞭一條溪流,走得也累瞭,便坐在溪流邊休息,俯視清澈的流水,看看不遠處的山色,心裡頗為愜意。

接著,聽到溪流的對岸,聲地說:“如此俊秀的風姿,哪能不讓人看傻眼!”

傢寶驚訝地看過去,則是一個女郎,年已及笄,一副清麗的容貌,顯得十分嫵媚,鮮花一般的臉龐,顯出青的活力,正拿著一張紅色的紗巾,在溪流裡洗著,手指映照在水面,雪白晶瑩,穿著的服飾,也很淡雅。

傢寶看著她,心裡不覺十分喜歡,想過去詢問,然而靦腆害羞,開不瞭口,一副猶豫不決,言又止的樣子。

女郎見他癡癡地呆立著,便笑著道:“看著我做什麼?即使西施一樣的美女,恐怕還沒有你美呢?”

傢寶聽瞭,心裡一陣歡喜。

女郎又對他招手,說:“為何不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傢寶趕緊點頭,表示願意過去,可是又感到有點為難,溪流擋著,過不去。

女郎指著西邊道傢寶朝那邊望過去,離自己沒有幾步的地方,果然有一座橋,鮮紅耀眼,於是便欣喜地過去,小心地從橋上經過。

等到瞭對岸,女郎早已丟下手裡的活兒,在那裡等著他瞭,見傢寶過來瞭,便高興和他說話,對他說:“妾深處閨中,頗為不會為男子動心,今天見瞭你,竟然把持不住瞭,老想多看幾眼,也許這其中,自有真意吧!”

便拉著傢寶,一起坐到瞭柳樹下面,地上綠草茸茸,像是坐在錦繡織成的席子上。

女郎便問他傢族姓氏,是哪裡人傢。

傢寶始終一口木訥,說不出話來:“我……嗯……是……”

女郎紅著臉,站起來,說:“大丈夫還如此忸怩,叫我輩女子怎麼說!還是從此分別瞭好,不敢再見到你瞭。”

傢寶拉著她的衣袖,不讓她走,勉強把自己的姓氏,說瞭出來,但始終結結巴巴地說得很不順暢。

女郎不拍掌感到好笑:“期期艾艾,要艾艾多少次,才能聽清楚你的話?”

女郎便自我陳說道:“我傢就住在近村,父親姓令狐,有個女兒,叫宜織,就是我瞭。你要是不嫌棄,就去走走,裡巷中種著垂柳,在偏東的地方,有一排稀疏的籬笆的,就是我傢瞭,不難認出來。”

說完,有把洗過的紗巾送給傢寶,說:“這也足以當作定的紅絲線瞭。”看著傢寶,對他深繾綣,還不想離開他,上流似乎有嘻嘻的笑聲傳來,女郎立即站起來,說:“我的同伴來瞭,我不能留瞭。須要記住我的話,不要讓我望穿秋水啊?”於是,慢慢地走到溪流邊,沿著岸邊走瞭,可還不時地回過頭來,似乎十分眷戀,依依難舍。

傢寶心裡,也一片憂傷,感覺丟失瞭東西一樣,佇立在那裡,看著她離去,直到看不見為止。

才移動腳步,回姑媽傢去,匆匆走過那座橋,夕陽已快要落山瞭。

等他回到姑媽傢,天已昏暗,月亮已亮起來瞭。當時,他的姑媽早已回來瞭,聽說傢寶出去瞭,等好久都不見回來,心裡也頗為擔憂,已叫僮仆出去找瞭。

傢寶回去,進去面見姑媽,姑媽氣惱地問他:“去瞭哪瞭,去瞭那麼一半天。”

傢寶道:“在傢無事,出去閑遊,不覺忘記的天。”

姑媽呵責道:“你這孩子,也太難以管束瞭!縣城的大門,現在已關瞭,你怎麼回去?你父母正倚門盼著你回去呢,看來今天是回不去瞭。幸好還在我傢裡,還沒事,不然真要急死人瞭。”

傢寶立即向姑媽認錯,姑父也在旁邊幫著勸解,姑媽才收起瞭惱怒的神色,叫婢女拿來食物,款待傢寶,第二天,傢寶便辭別回去瞭。

回到傢裡,便假說是其它的事,耽擱瞭,沒有得及時回去。

父母對他向來十分疼,也問個清楚,就相信瞭他的話。

傢寶回到自己的屋裡,才拿出紗巾來玩賞,僅有幾寸寬,有一尺來長,兩端綴著金色的扣結,已經縫制做好瞭,看上去,像是女子的抹,女子束用的。

他拿著嗅瞭嗅,雖然洗過瞭,仍然還留有女子的體香,果然是抹,傢寶歡喜若狂,擔心被別人看見,便秘密地放到箱子裡,夜裡才拿出來,擁著它睡去,就像面對著宜織一樣。

從此,傢寶每次去姑媽傢,都要到溪邊去探尋蹤跡,可是溪睡泛流,也沒有什麼橋梁,傢寶心裡便覺得奇怪,每次去瞭,都因為跨不過溪流,而悵惘而返,心裡很是鬱悶。

沒多久,聽到他的父母,已給他提親問名瞭,是縣城裡一傢陸姓人傢的女兒,陸女向來以長得美貌,而聞名城裡。

父母聘娶陸女來給自己做妻子,傢寶心裡也頗為滿意,陸女也算是享譽全城的美人兒瞭,還有什麼好說的!但是,心裡又始終想念著宜織,不能把她放下。

一天,傢寶偶爾從陸傢門前經過,剛要陸女出去遊玩,車馬正停在門外,陸傢是一個寒微之傢,車子不是很寬大豪華,車中的人上下車,路邊的人都能看到,傢寶也得以看到瞭陸女。

見她面貌雖然小,但是體豐滿而骨格很小,又塗脂抹粉,哪比得上宜織那般艷麗,兩相比較,美醜就顯現出來瞭,心底裡裡,便暗自不些不願同意這門婚事瞭。

然而,這又是父母之命,怎敢不遵從,自己也似乎沒有什麼辦法,便惱憤地走出瞭城,來到溪流邊,雖然還是沒有橋梁在那裡,但是水勢小瞭些,變得又清又淺瞭,於是,也顧不得那麼多瞭,直接把自己的鞋襪脫下,挽起褲腳,光著腳,從溪流中淌過去。

傢寶本來不怎麼這麼過河,不知道怎麼走好走,溪水冰寒,已涼得沁如骨髓瞭,搖搖晃晃地走到岸邊,才上瞭岸,褲腳全都濕瞭。看看自己,不覺感到可笑。

他整頓衣裳,往前走,大約走瞭一裡多路,果然有一個村子,村裡一椽椽屋宇,林木秀麗,還處處種著桑麻,好像不止一兩傢人傢。

傢寶慢慢地走進去,在偏東的方向有一條小村巷,翠綠的楊柳,遮得一片濃蔭,很像宜織說的地方,等走進去一看,稀稀落落的籬笆上開滿瞭鮮花,蜜蜂蝴蝶,紛紛繞著飛舞,不一會兒,傢寶便看到瞭她傢的門。

還沒等傢寶進去,便有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叟,沒有戴帽子,伸著雙腿,悠閑地坐在籬笆邊的柳樹心裡便認為他就是宜織的父親,直接上前去拜見。

老叟頗為傲慢,懶懶地起來,和傢寶回瞭禮,問道:“年輕人,從哪裡來啊?”

傢寶覺得自己也太唐突瞭,便訥訥地不知道如何回答,過瞭好一會兒,才把自己的姓氏傢居告訴老叟,但並沒有說出自己的來意,也不敢一見面,就說出來。

老叟忽然驚愕地說:“我妻子的侄兒啊!幾年不見,已長這麼大瞭。然而,你為何到這裡來?”

傢寶心裡便暗自高興,認為老叟認錯瞭,想正好將錯就錯,讓他請自己進門去,便說起瞭假話:“很久沒有得到音信瞭,父親頗為思念,因此,故意讓侄兒前來看望。”

老叟哈哈地笑瞭起來,說:“你父親怎麼會認識我?你這是在欺騙我。雖然如此,有勞你遠道而來,並且還有親戚關系,也不是突如其來,就請進去吧!”

老叟便拉著他進去。

傢寶知道自己說錯話瞭,便感到十分尷尬不好意思,勉強跟著老叟進去。

一進去,見那地方十分幽靜雅致,假山活水,佈置得極為精巧,很有山澗溝壑的韻致,並且琴書擺放在案桌上,案上沒有一點灰塵,那人的風韻,就可想而知瞭。

傢寶用子侄的禮節和老叟相見,老叟也不推辭,也安然地接受,並開始坐下來交談。

老叟道:“我妻子乃是你父親隔房的姐姐,早已死去瞭。留下一個女兒,老夫帶著她來到村子中居住,她還沒有去過城裡,也不知道自己母親的傢的親戚,想她的心裡,一定覺得很遺憾。你既然來的,可叫她出來見一面,也讓她知道母親傢的親族人物,並不是一般卑微的人傢,或許能消除她心中的遺憾。”

傢寶恭敬地答應。

剛好有兩個婢女捧著茶出來,老叟便叫她們進去,叫女兒出來。

兩人喝瞭兩口茶,老叟又問道:“你很小的時候,我也曾到過你傢,曾見過你父母的面,隻是沒有握手相見,沒有當面對談。因此,前面你說的,我心裡便懷疑你是在騙我。你怎麼到這裡來,你現在可以明瞭地告訴我瞭。”

傢寶不得已,站起來,對老叟道:“父親確實沒有提起,也沒什麼思念。侄兒隻是聽到別人說,令狐叟是當世的高人,隱居在這裡,才故意來拜望的,隻希望能求得一些有益的教導,希望不要有什麼懷疑。”

老叟微微地笑瞭一下,似乎還是看出瞭傢寶在撒謊,但也不繼續追問瞭。

沒一會兒,便聽到佩環作響,宜織便到來瞭,打扮得楚楚動人。

傢寶朝她看去,衣服裝飾都更換瞭,比在溪邊見到時,更加美艷動人,想起陸女,真是天差地別。

宜織進來,佇立在那裡,看著他們,一句話也不說。

老叟對她說道:“他是你的表兄,從城裡來的,就是你隔房舅舅傢的孩子。你是妹妹,你應當以禮相見。”

宜織提起衣袖,向傢寶拜兩拜,傢寶也站起來,向她作揖還禮。

然而,當他們兩眼相對的時候,宜織的臉色頓時就變瞭,像是羞澀,有像是氣恨,像是埋怨,又像是惱怒,又好像是深深地怨恨他為何這時才來。

老叟笑著道:“宜織和表兄的相貌,竟然如此相像,要不是生在兩傢,真可添一傢的光彩瞭。”

說完,有看瞭看傢寶幾眼,好像很滿意。

傢寶又不敢自己提出結親之事,又留戀著宜織不知不覺,忽然大地一片霾,下起瞭滂沱暴雨,傢寶更加倉皇失措,想自己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告訴父母,現在又怎麼回去。

老叟安慰他,道:“侄兒不用憂慮,雖然是初次相見,但也是至親,就留宿在我傢,有什麼不可。”

傢寶心想,既然挽留,那正巴不得留下呢,心裡也十分高興,也就不再想回去的事瞭。

看宜織,正低著頭,整理著衣帶,默默地坐在老叟的旁邊,眉目之間,也不再有什麼氣惱的神色。

傢寶便試探著對老叟說:“妹妹多大瞭?”

老叟道:“十七歲瞭。”

傢寶又道:“隻小我兩歲嗎?”

老叟似乎明白瞭他的心思,也不再回答他。

剛好,此時又擺上瞭飯菜,佳肴果品,擺瞭一桌,傢寶又客瞭幾句,說話也很爽朗,請老叟先坐下。

忽然聽到宜織輕聲地笑著說:“為何對待長者,不再期期艾艾說不出來瞭,口舌也因人而變化嗎?”

傢寶也暗自覺得好笑。

吃過飯之後,雨還是沒有停。

老叟叫人在東邊的屋子,鋪好鋪,讓傢寶住下,並辭別說:“老夫老瞭,不能陪著你說話瞭,你自己去休息吧,不用想傢。”

便帶著宜織轉過屏風,走瞭。

傢寶心裡高興不已,暗想:“在東邊屋子鋪設榻,哈哈,東快婿,我今天也成為王羲之瞭!”

沒一會兒,兩個丫環撐著燈進去,對傢寶小聲說:“小姐叫我們帶話給你,等阿翁睡下瞭,她自己就會來。”

傢寶心裡更加歡喜,便取桌案上的書來翻閱,打發時間,也不去睡覺。

將要到半夜的時候,宜織果然出來瞭,已卸去瞭外面寬大的衣服,隻穿著緊短衣,姿態更顯得綽綽動人。

見到瞭傢寶,便一本正經地責備道:“我為瞭一時的柔,顧不得人傢笑話,和你相遇,便把自己親近的衣飾,送給瞭你,我的心思,難道你不明白嗎?然而,你卻將它拋棄,一別就是三個月,也不來探訪,讓我感到又是羞慚,又是悔恨,一氣之下,真想一死瞭之。向你這般英俊少年,不應該如此不講信用。現在我特意來找你,希望你能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的瞭。”

說完,眼眶裡已滿是淚水,快要流出來瞭,也快要哭瞭。

傢寶知道宜織對自己的產生瞭深深的怨恨,便輕輕拉著她坐下,慢慢地說出瞭,自己沒有來的原因,並說出自己過不瞭小溪,今天才勉強渡過,很是艱難。

宜織假裝不相信,傢寶便挽起褲腿,被溪水泡濕的痕跡都還在,宜織才笑顏逐開,還絮絮叨叨地假裝嗔怪傢寶笑著,從懷裡拿出來,說:“東西還在這裡,然而已親近過我的肌膚瞭,恐怕你不能在拿去束瞭。”又把自己怎麼想你宜織,怎麼擁著紗巾睡覺的事,說瞭出來。

宜織聽瞭,臉一下就紅瞭起來,不勝羞,立即站起來,就躲避開瞭。

傢寶想留她,再說一下話,也已來不及瞭。

等宜織走過瞭畫屏,便聽到宜織說:“你真是一個無賴,真讓人沒有容之地瞭!”

過瞭一會兒,便聽到人聲嘈雜,那聲音是從後堂傳出來的,好像有人在氣惱地痛罵,有人在哀傷地哭泣,又好像有人在勸解,傢寶感到很疑惑,靜心傾聽,看到底發生瞭什麼事,可是怎麼也聽不清楚,過瞭好一會兒,又恢復瞭寂靜,傢寶也解下衣服,睡覺去瞭。

第二天早上起來,準備到老叟那裡去拜謝,然後和他辭別,並且想,要稍稍地透露一下自己的心思,讓老叟知道,他對宜織有意。

還沒等他去,宜織便面色憔悴,神色淒惶,急急地跑來,對傢寶道:“東西已送到你的手裡,也難以要回去瞭,我便告訴父親,希望他能同意答應。沒想到父親卻惱怒起來,要把我置之於死地,幸好婢女們婉言相勸,代我勸說父親,他才答應,並限你十之內,回去告訴父母,立即來定親。否則,到瞭十天你還沒有來,那就是我的死期瞭,一刻你也不能緩瞭,希望你能可憐我,而答應在十天之內來定親。”

傢寶聽瞭宜織的話,感到很驚訝。並且見到宜織之後,早把原先父母給他定的親,置之度外瞭,還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沒把它放在心上。現在又看到宜織的這副慘兮兮的模樣,更深深打動瞭他的心,惶急之中,也來不及顧慮,並一口答應:“好,我一定會來。”

宜織又叮囑他,叫他不要忘瞭。

傢寶便指天發誓。

兩人萬分留連,依依不舍,最後,宜織把他送到門外,才揮淚相別。

傢寶來到瞭溪邊,水又漲瞭好幾尺深瞭,似乎已淌不過去瞭,在那裡左右徘徊瞭一下,前面那座橋便顯現在水波之上,彎曲著,如同一條彩虹。

傢寶正愁無法過去,現在見到瞭橋,不勝歡喜,便指著橋,笑著說道:“世上有無定河,難道也有無定橋嗎?”因此,才得以渡過的小溪,到達對岸。

傢寶剛才一口答應瞭宜織,現在他才靜下來想,這事不是那麼簡單,一路上心裡琢磨著,想:“陸女已經納聘瞭,並且是父母的意思,而宜織,我還沒稟告父母,那容我這般胡來?和陸傢的婚事,是毀不瞭,而和宜織的約定,也不能踐約,這叫我怎麼辦?”

傢寶想到這裡,心裡才煩惱起來,然而始終想不出一個好法子來。

慢慢地一路走去,一會兒就準備到傢瞭,忽然便想到一條詭譎的妙策,想:“要是原先的親事辦成瞭,那這新定的親事,就成為泡影,無法實現瞭。要是失去那麼好女子,我還不如死瞭呢!父母準備選取好子,讓我和陸女完婚,我為何不賄賂那些算命的人,讓他們假說陸女的年庚,對公婆十分不利呢!然後,我再以孝義大道諫說父母,誓死也不娶陸女。父母向來疼我,必定會毀棄和陸傢的婚約,然後,去聘娶宜織,就不難瞭。”

想到瞭這條妙計,心裡便有瞭幾分信心。回到傢,傢寶便說被雨淋瞭,留宿在瞭姑媽傢,父母也不懷疑。

第二天,傢寶便開始實施他的計劃瞭,凡是城裡的算命的人,他都拿錢去賄賂傢寶的父親果然覺得傢寶,陸女年紀都不小瞭,便想選擇一個黃道吉,給他們完婚。

到街市上去看看,找一個算命先生算算,看哪一天合適。

傢寶知道,也請求父親讓他跟著一起去。

一連走過幾傢鋪子,那些算命先生都皺著眉頭道:“誰叫你結這門親的?新媳婦娶進門,你們老夫妻倆,就危險瞭。”

傢寶的父親感到十分的驚駭,原來隻是聽說陸女長得美貌,並沒有占卜詢問,這門親事吉不吉利,結得結不得,便急著請媒人去說瞭。然而,又覺得已定下瞭,實在難以反悔,便叫算命先生勉強選定瞭一個子,就和傢寶一同回去瞭。

傢寶見父親並沒有因為算命先生的幾句話,放棄和陸傢的婚約,這也是他心中已料想到的事,要讓父親放棄,需要進行第二步計劃。

到瞭傍晚,傢寶忽然在母親面前哭泣起來,說:“生養兒子,給他娶親,雖說是父母莫大的恩,實際上也是讓小輩盡到奉養父母的義務。現今新婦對父母不利,然而,作為兒子,知道這樣,竟然還要把她娶進門,這真是莫大的不孝啊!縱然占卜人的話不靈驗,既然這樣說瞭,我的心,也不安啊!要是真的靈驗瞭,那做兒子不成瞭罪人瞭嗎?我冒死請求父母,還是不要結這門親瞭。”

他的母親聽瞭,大吃一驚,立即對他的父親說,看他的意思怎麼樣。父親卻還是不同意,說:“相信那些荒誕不羈的話,毀棄已定好的婚約,人傢怎麼說我們?這事關系到一個人的名節,怎能如此兒戲地對待。陸傢也怎麼會甘心,一定也會告到官府,要是這樣,又怎麼能行呢!況且我們夫婦已經老瞭,能娶到那麼一位美貌的媳婦,相配我們的俊美的兒子,即使就是死瞭,也沒有什麼遺憾瞭,況且未必一定就會死呢?”堅決不肯答應。

傢寶又跪倒父親的面前,久久地跪著,並發誓,說不同意的話,他寧可先去死,也不願成就這門婚事。並且說:“我請求自己前去面見陸翁,便拿回送去的聘禮。要是有什麼官司的事,我也自己承擔,一定不讓父母受到牽累。”

父親終究溺自己的兒子,雖然沒有當面贊成,也不說什麼反對的話瞭,微微地點點頭,想讓兒子先安定下來,什麼事,以後還可以慢慢地說。

傢寶見父親不反對瞭,便開始實施下一步瞭。

第二天早上,傢寶便到縣學中去,拉瞭幾個要好的朋友,直接到達陸傢,請求退婚。

陸翁感到很驚訝。

傢寶和他的朋友在他傢裡侃侃而談,通篇大道理,說的都是傢庭綱常的事,說得振振有詞,並陸翁本來是一個粗鄙的人,不知道該如何和他們辯駁,又覺得惹不起那些讀書人,隻把媒人叫去,責問一通。最後,還是把聘禮都退還給瞭傢寶,不敢強爭。

這一舉動,表面上,傢寶確實做得正確有理,人們反而認為傢寶為人賢明,不知道他是在耍把戲。

傢寶躊躇滿志,然而,屈指一算,十天的期限快要到瞭,便擔心起宜織來,想自己還是先去支會一下,兌現諾言,然後再回來告訴父母,勸他們答應自己和宜織的婚事,這也許才能萬無一失。於是,獨自一個人就去瞭。

走到溪邊,幸好那橋還在那裡,過去沒有什麼困難。

進到村裡,便在路上遇到瞭老叟。

老叟上來,歡喜地握著他的手,把他請到傢中,立即說道:“侄兒來瞭,讓我心裡很愜意,我正有事,要央求你呢!”

傢寶立即叩問。

老叟答道:“老父本來是燕地的官吏,退休居住在這裡,已有好幾年瞭。前些子,接到皇上旨令,因京都一帶的許多官吏,常常私自出去,禍害百姓,便特意下旨,讓老夫前去統攝。今天就要遠去瞭,然而,弱女子斷不能跟著去,正感到擔憂,你來得正好啊!我們是親戚,我正好把女兒托付給你,你要她做你的妻子也可以,幫她找個好人傢,嫁瞭,也任從你的意思。老夫從此,再也不過問瞭。你可以立即把她帶走,希望不要推辭。”

傢寶又驚又喜,毫不猶豫地答應瞭。

老叟接著便起來,走到內堂去,催促女兒整理行裝,那別離的慘狀,傢寶在外面也聽到瞭。

過瞭一會兒,老叟就帶著宜織出來瞭。

宜織眼裡都還殘留有淚水,對著傢寶拜瞭兩拜,說:“阿妹今隻能依附表兄瞭。”面色顯得很淒楚。

老叟又說:“宜織,好好跟著表兄去,皇帝的叫我上任的期限近瞭,宅子我也已轉售給瞭他人,不能在留再這裡瞭。”

於是,指著十幾個竹箱,都是贈給傢寶的,裡面裝滿瞭古董字畫。

又立即叫他們上路,不能再逗留瞭。

傢寶和宜織,哭泣著,拜倒在老叟的腳邊,跪在地上,深深地向他拜瞭兩拜,也就算和他辭別瞭。

等他們出門,則有幾架馬車,還有很多人,已在外面等著瞭。傢寶也不明白,為何備辦得如此迅速。

女郎和兩個婢女,乘坐一架,傢寶也乘坐一架,走在前面帶路。

老叟站著門口,看著他們離去,宜織在車上失聲痛哭,老叟安慰道:“我兒不要悲苦瞭。阿父雖然被官職羈絆,然而想要相見,相隔萬傢寶更聽不懂他說的話。

車架已經起步瞭,不能再停留瞭,一時間,接連不斷的車人,走在路上,村裡的人都昂著頭觀看。有人嘆息道:”令狐翁如此富有,居住在這裡這麼久瞭,為何前面沒有聽說呢?“

接著,便渡過瞭溪水,傢寶在心裡尋思瞭一下,想:”這樣忽然帶著宜織回去,父母將會對此產生疑懼,我也犯瞭不告而娶之罪。為何不去姑媽那裡,暫時居住在她傢,讓姑媽給我想想辦法,應當就能辦成瞭。“於是,便帶著眾人往姑媽傢走,直接抵達姑媽傢。

姑媽正好和姑父閑坐,談到傢寶退掉瞭陸傢的婚事,都嘖嘖稱贊他的孝心可嘉。

傢寶忽然帶著一位裝束得如仙人一樣的美人兒進去,不說那豐厚的輜重,宜織的一舉一動,就已讓人驚駭不已瞭。

姑媽立即問傢寶,這是怎麼回事,傢寶才把其中的事實,一一告訴姑媽。

姑媽忽然驚訝地說:”這女子,是我姐姐所生的嗎?但事實上,確實狐貍的,不是人的。“

姑父在一旁,感到奇怪,立即詢問:”這話怎麼說?“

姑媽道:”我有個堂姐,還沒嫁人,就死瞭,她的病是狐貍在作怪。病得很重瞭。才肯自己說出來,說十五歲的時候,就有一個美丈夫來和她一起宿眠,男子要是吃醉瞭酒,便常見他露出原形,是一隻狐貍。現今既然已經懷孕,準備生產瞭,我死之後,不要立即收斂,恐怕狐貍來尋覓孩子,鬧得全傢不得安寧。她說完,就死瞭。父母按照她說的,沒有立即收斂。當晚,果然風雨大作,傢裡膽大的人,私自從外面偷看,見狐貍來,扶起姐姐的屍體,讓她坐著,像是活人臨盆生孩子一樣。不一會兒,便聽到呱呱地哭叫聲,那男子抱著小孩,就走瞭,天空也才雲開霧散。進去看視姐姐,血紅沾染的席,而她依然僵臥在那裡。於是,大傢才抬著她入棺。姐姐是十七歲那年死的,現在已有十七年瞭,按年歲算來,這女子要是姐姐的女兒,還沒到十八歲呢!“

姑媽詳細地說出來瞭,屋裡的人,沒有一個不感嘆這事驚奇怪異。

隻有宜織聽到自己母親死時的慘狀,已哭得抬不起頭來。

姑媽又仔細看瞭一下宜織的容貌,果然很像她姐姐的容貌,便拉著她和自己一同坐下,說:”甥兒,不用悲傷,我就是你的姨媽呀!你見瞭我,難道還算不得你見到瞭你的母親瞭嗎?“

隨即,又笑著道:”我一直以為,傢寶是個樸實的孩子,不會耍什麼詭計,今天才認識到他是一個狡猾的人啊!我曾經也見過陸傢的女兒,比起甥兒來,果然差得遠,也難怪傢寶要毀掉已定好的婚。隻用這麼一條計策,讓父母和城裡的人,都被欺蒙瞭,這計策還不詭譎嗎?“

姑父也笑瞭起來,傢寶反而感到有些羞慚瞭,姑媽叫宜織和她一起住在房裡,其它的東西,都放到內室去,那些粗重的,又另外放在一邊,並且對傢寶道:”我幫你成就這樁美事,不然,你的願望不能實現,你的罪過可不小啊!“便把她的安排,告訴傢寶。

傢寶聽瞭,心裡直樂,有姑媽相助,這事就好辦瞭。便飛奔著跑回去,回到傢裡,就告訴父母:”我前去看望姑媽,姑媽很是想念母親,叫母親去她傢走一趟。“

父親果然就叫妻子,前去看望他的妹妹:”你也好久沒去瞭,你就去探望一下吧!“

傢寶的母親到瞭姑媽傢。姑媽便叫宜織出來相見,說是鄰傢的女兒,寄養在她傢中,因為她的父親到很遠的地方做官去瞭,不能攜帶著一起去,便托付給我照看,聘娶婚嫁,也讓我給她做傢寶的母親仔細地看瞭看宜織,實在遠比陸女好,便兩眼直愣愣地註視著,很是滿意,便乘機對妹妹說:”把她說給咱們的傢寶,怎麼樣?“

姑媽假裝笑著道:”你傢那小郎君啊,二三其德,不守信約,我可不敢應承,讓這女子又遭被人遺棄的可恨之事。“

母親又堅持要姑媽說說,道:”哪還有比這更好的女子,我傢傢寶娶瞭她,絕不會反悔瞭。“

有瞭上次的經驗,母親又向姑媽索要宜織的年庚生月,想推算一下兇吉如何。

姑媽笑著道:”不勞嫂嫂擔心,我已對過瞭,一切都很吉利。“便就訂下瞭婚事。

傢寶的母親立即回去,告訴傢寶的父親,父親也感到很歡喜。選瞭一個子,把彩禮送到瞭姑媽傢,半個月都不到,便去迎親瞭。

傢寶和宜織對姑媽都很是感激。除瞭宜織父親送給宜織的東西之外,姑媽又補充瞭其它不足的東西,衣飾妝奩,即使是富有之傢,也怕比不上。

傢寶的父母也都感到很欣悅。

夜裡,傢寶才把紅紗巾還給宜織,堅持要宜織束在上。

宜織一臉羞澀,解開衣服,把紗巾束在間,覺得寬瞭,便低低地笑著:”我為瞭你,竟消瘦瞭這麼多!“

三天之後,傢寶和宜織出來面見親戚朋友,眾人都感到他們是一對玉人,天配的佳偶,真不辜負瞭他們那樣苛刻地擇取媳婦。

宜織從此認真恭謹地盡到做媳婦的職責,傢寶的父母都很滿意,隻是,宜織時時想念父親,到瞭夜裡,睡著之後,就能在夢中相見。宜織想見,她的父親,就會在夢裡出現,也時常暗中送給她一些東西,宜織也不覺得有什麼遺憾瞭。

沒事的時候,便對傢寶說一些她自己的事:我剛幾歲的時候,父親把我從山裡,帶到這裡來,稍微長大瞭一點,便教我女紅,並教我讀一些詩書,像嚴厲的老師一樣督促著我,沒有多少閑暇的時間。父親居住在這裡,不耕作,也不紡織,然而,卻不用心衣食之事,並且,不和當地的鄉人來往,人們隻知道他姓令狐而已。今年天,父親忽然叫我到溪邊去洗東西,婢女也跟著我去,但也任由我們各自遊戲玩耍,我那天所說的女伴,指的就是婢女瞭,並不是別的什麼人。我每次出去,父親便給我一支紅色的筷子,並囑咐道:”要是有少年郎想過河,你就用這幫助他,讓他過來。“又把口訣教給瞭我,因此,我才稍微懂得一些神術。今天在夢裡見到瞭父親,他說:”為你們夫婦,我來回跋涉,實在不容易,雖然對我來說,隻須一刻的工夫,但也不勝勞苦。“並囑咐我好好侍奉公婆,扶助丈夫,養育孩子。我在夢傢寶嘆息這事真是奇異,並明白瞭紅橋不時地出現,都是老叟的使的法術。

起初,陸傢知道傢寶又另外娶妻瞭,認為城裡沒有一個女子會比他傢的女兒漂亮,所娶到的,一定不是什麼美貌的人。

等宜織回去看姨媽的時候,陸傢的人,偶爾見到瞭宜織,心裡沒有不服的,認為自傢的女兒,實在比不上。

後來,傢寶賄賂的那些算命先生,稍稍露出瞭一點消息,人們才明白傢寶的本意,並不是什麼對父母不利,而是他自己想娶更漂亮的女子,說為瞭孝順父母,不娶陸女,隻不過是他編造的假話。

眾人都紛紛感嘆這事真是精彩傳奇。

傢寶的姑媽等事做成之後,有時候才對傢寶的父母提起,親族也才知道宜織是從哪裡來的,是什麼身世。

閨閣中的女子,和宜織戲耍,常常叫她為靈狐。

《聊齋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