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段子之大盤雞

漢街有兩傢飯店,一傢賣大盤雞,另一傢也賣大盤雞。

東頭那傢飯店老板叫王貴貴,28歲,身高1.75米,本科學歷,未婚,有一個女朋友,青梅竹馬的那種。

西頭那傢飯店老板叫胡波,27歲,身高1.78米,專科學歷,未婚,沒有固定的女朋友,身邊的女人經常換。

王貴貴長得相貌堂堂。

胡波長得眉清目秀。

他們兩個人各方面的條件都差不多,隻有兩點不同:王貴貴開一輛八萬元的國產車,胡波開一輛三百萬元的進口越野車。還有,王貴貴隻有一個女朋友,姿色平庸,胸也小,而胡波隔三岔五就換女朋友,個個都很漂亮,前凸後翹。

高下立判。

王貴貴不知道是什麼因素造成瞭這種差別,肯定不是飯菜質量的問題。他去胡波的飯店吃過幾頓,覺得味道並不出色。

看著胡波每天開著進口越野車,帶著美女進進出出,王貴貴覺得心裡堵得慌,特難受。

同樣都是開飯店的,為什麼差距這麼大呢?

王貴貴發誓要把這問題搞明白。

他慢慢地走在一片油菜地裡。

頭頂上,是童年的天,藍得有點假。太陽似乎都變年輕瞭,生機勃勃地掛在天上,格外明亮,讓人不敢直視。

油菜花放肆地開放著,香氣鋪天蓋地。

這裡是郊區,一個休閑農場,胡波每個周末都到這裡住一天,釣魚,采摘,漫無目的地走。

王貴貴藏在花叢中,看著遠處的青磚房。胡波在裡面。剛才,他出來四下看瞭看,表情有點怪。

青磚房門口有一個雞籠,裡面關著一隻公雞,花裡胡哨的顏色,誇張的雞冠,鷹一樣的爪子,眼神有點兇。

在油菜花的映襯下,紅紅的臉紅紅的,多瞭一些嬌媚。二十年前,王貴貴路過她的面前,看見她正在跳皮筋,臉紅紅的。他看瞭她一眼,從此念念不忘。

二十年間,王貴貴送給紅紅許多東西:文具盒,橡皮,頭繩,化妝品,鞋子,衣服,電動自行車,手機……

其實,王貴貴最想送給她一個鉆戒,一套房子。

鉆戒是婚姻,房子是傢。可是,他沒有那麼多錢。因此,必須要弄清楚胡波為什麼那麼有錢,然後跟著他學。

現在,紅紅坐在水塘邊的凳子上,抬頭看天。

王貴貴覺得她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雖然她的胸很小。她的眼神清澈見底,比頭頂上的藍天還要純凈。

有魚上鉤瞭。

又跑瞭。

王貴貴說:“你去吧。”

“你真讓我去?”紅紅有些猶豫。

“你去問問他,同樣都是開飯店的,他為什麼有那麼多錢。”

“好吧。”紅紅站起身,慢慢地朝青磚房走去。她是一個柔弱的女孩,對王貴貴言聽計從。

王貴貴盯著她的背影。

紅紅敲瞭敲青磚房黑糊糊的門。門一下就開瞭,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然後,紅紅走進去,門又關上瞭。

那是一扇木門,有年頭瞭,已經發黑,上面貼著一個大大的福字,每天風吹日曬,紅紙變成瞭白紙,看著有些喪氣。

王貴貴置身事外,心裡有點酸楚。他悄悄地走過去,偷聽。那隻公雞惡狠狠地瞪瞭他一眼,扯著脖子怪叫起來。

它肯定是在提醒青磚房裡的某個人。

它叫得很大聲,顯然是盡力瞭。

王貴貴隻好退到水塘邊,繼續釣魚。他身心不寧,每隔三五秒鐘,就瞥一眼幾十米外的青磚房。

過瞭大約十分鐘,紅紅出來瞭,朝水塘邊走過來。

胡波沒出來送她。

有一隻蝴蝶從紅紅身邊飛過,她伸手抓瞭一下,沒抓到。到瞭水塘邊,她又坐到凳子上,抬頭看天。

“問瞭嗎?”王貴貴迫不及待地問。

“問瞭。”紅紅的語氣很平靜。

“他說瞭嗎?”

“說瞭。”

“他說什麼瞭?”

紅紅站起身,懶懶地伸瞭個懶腰,懶懶地說:“我們回去吧。”

王貴貴有些急瞭:“你告訴我,胡波說什麼瞭。”

一陣軟軟的風吹過來,黃燦燦的油菜花慢慢地動著,紅紅的黑發慢慢地動著。她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擁抱春天。

“胡波到底說什麼瞭?”王貴貴更加著急瞭。

紅紅答非所問:“其實,沒有鉆戒,沒有房子,也可以結婚。”

“那不行。別人有鉆戒,有房子,咱們也得有。”

紅紅不說話瞭。她的手機響瞭。接完電話,她說有事,先走瞭。

青磚房的門依舊黑糊糊地關著。

王貴貴心不在焉,一條魚都沒釣到。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他笑。

他置之不理,一直盯著青磚房。

胡波終於出來瞭,右手拎著一把菜刀,左手拿著一個木盆。他從雞籠裡抓出那隻公雞,徑直朝水塘邊走過來。

殺雞給猴看?

王貴貴四下看瞭看,不見一個人,忽然覺得有點冷。

到瞭水塘邊,胡波放下東西,定定地看著王貴貴,忽然說:“我見過你。”他的語氣明顯不如春天溫暖。

同行是冤傢,這話沒錯。

王貴貴避開他的目光,盯著魚竿。

“剛才那個女孩,是你讓她去的?”

“……是。”

“你自己怎麼不去?”

王貴貴沉默。

他不好意思,也不敢去。

他覺得,他與胡波之間的距離無比遙遠,超越瞭生與死。那是貧與富、賤與貴之間距離,不可逾越。

因此,他自卑。

因此,他需要豪車鉆戒給自己壯膽。

胡波一刀砍掉瞭公雞的腦袋,把它按在木盆裡,放血。那隻雞撲棱瞭一陣子,終於軟弱下來,一下下抽搐,死瞭。

王貴貴的心頓時縮緊瞭。

胡波慢吞吞地說:“她走瞭,你怎麼不走?”

王貴貴沉默不語。

“她沒告訴你答案?”

“……是。”

“也許,她不想刺激你。”胡波抬頭看天,半晌才說:“她是個好女孩,你挺有福氣。”

王貴貴覺得胡波更有福氣,因為他有豪車和美女。

“你的飯店一年掙多少錢?”胡波突然問。

“十萬左右。”王貴貴實話實說。

“我和你差不多。”

“那你為什麼能買得起三百萬的越野車?”

“我開飯店一年掙瞭十萬,然後,父親給添瞭二百九十萬,我就買瞭那輛車。”

原來如此。

王貴貴瞪大瞭眼睛:“你傢這麼有錢,那你還開飯店?”

胡波淡淡地說:“你開飯店,是為瞭生活。我開飯店,是因為愛好。”說完,他拎著那隻死雞,走瞭。

王貴貴想瞭半天,突然笑瞭。

《黑段子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