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奇特的青瓷瓶
范黎與出水冒雨來到劉府為劉翎鑒定玉器。劉翎的父親劉濤已去世半年瞭,他生前喜歡收藏玉器,是古董店的老顧客。
玉器是一件巨大的寬口青瓷瓶,最大直徑約有一米,高達兩米!瓶面上的雕漆相當精細。波瀾壯闊的大海上,每一浪波濤都刻畫得栩栩如生,每一尾躍出水面的魚都惟妙惟肖。其中有一尾真人一般大小的人魚,仿佛在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們。
青瓷瓶旁邊架著一把梯子,范黎爬上那把梯子,發現剛好可以從瓶口看到瓶子底部。
“我父親就是死在這個青瓷瓶邊的,我不想把這麼不吉利的東西放在傢裡,請范黎先生幫忙估個價賣掉。”劉翎有點悲傷地道。
“鑒定是需要時間的。”
“知道瞭。在得出結論之前歡迎你們住在府上。”劉翎吩咐管傢丁早風道,“早風,給范先生和出水小姐準備客房。”
“是。”丁早風恭敬地回答。
第二天,范黎與出水正在房間裡研究那個青瓷器時,門外突然響起瞭腳步聲,范黎一把揪住出水躲到瞭書桌底下。
“丁管傢,明天舞會要的東西都齊瞭。還有,這是您的信。”
“知道瞭。”
又一陣腳步聲之後便是信封撕開的聲音,接著是一陣沉默。過瞭一會兒,外面有人說小姐急著找他,丁早風才離開。
范黎一眼瞥見瞭那封來不及收好的信,隨手拿瞭起來。出水雖然很不同意他這種做法,但也湊過去看。
信上說,丁早風的妹妹在一周前去世瞭,讓他回去出席葬禮。
出水以為丁早風的心情會很糟糕,可是,一個下午,丁早風都沒有表現出一絲哀傷,仿佛他妹妹去世的事壓根兒沒有發生過。晚上經過書房時,出水不經意地看到丁早風把那封信撕瞭,她隨即一怔:這個丁早風是怎麼回事?他不打算出席妹妹的葬禮嗎?
同一時間,范黎爬上梯子打算細細地研究一下青瓷瓶,當他的目光落到瓶口的時候,突然發現那裡有一塊深色的東西。之前明明是沒有的。范黎伸出食指,在那上面蘸瞭一下,而後聞瞭聞,眉毛皺得更深,眼睛卻亮瞭。
范黎呆瞭一會兒就離開瞭。他不知道,當他離開後,青瓷瓶上那尾真人大小的人魚的眼睛居然亮瞭,眼珠子也轉動起來。
2.許願法器
再次見到丁早風的時候,范黎特別註意瞭一下他的手──他的左手手腕用紗佈纏瞭起來,紗佈上還有一塊暗紅的血痕。
劉府的舞會在當天晚上舉行,劉翎邀請范黎充當她的舞伴,客隨主便,范黎欣然同意。哪知劉翎卻把他帶到瞭一個男人面前。
范黎認識這個男人,他是鎮上有名的企業傢。他的夫人安靜地站在他的身旁,看得出來兩個人感情很好。
“這是我男朋友,范黎。”劉翎把范黎推瞭出去。
不是舞伴嗎?什麼時候成男朋友瞭,騎虎難下的范黎訕笑著。
“范黎先生?我聽說過。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裡碰到。”男人驚訝地跟范黎握瞭握手,“哪天有機會,我還想請范黎先生幫我鑒定一些古玩呢!”
“什麼時候你也學人玩收藏瞭?”劉翎搶過瞭話頭。
“那也是當年劉老先生的栽培啊!玉器我也收藏瞭不少,不知道范黎先生有沒有興趣幫我看一看呢?”
范黎看著眼前一男一女明裡暗裡的唇槍舌戰,無聊地四處張望,卻看到丁早風往這邊投過來的目光,冷冷的。
舞會到深夜才結束。范黎和出水正準備去休息時,突然聽到有歌聲不知道從哪裡飄出來。循聲找去,竟然是放青瓷器的房間!
兩個人站在窗外悄悄地向裡面看,赫然看到丁早風站在梯子上,正對著青瓷瓶喃喃自語:“人魚,翎子小姐見到瞭他以後變得很不開心。”他把纏繞在手上的紗佈扯開,用刀對著手腕割下去,“請讓翎子小姐的心情變得愉快起來吧!”
出水張大嘴巴,他在許願?難道人魚可以幫助人類實現願望的傳言是真的?
血滴落到瓶裡,緊跟著瓶子晃動起來!接著,一條足有一米多長的魚,帶著一身水花從瓶子裡躍瞭上來,居然與雕刻在瓶子上的人魚的容貌一模一樣!
“丁早風,這是怎麼回事?這瓶子裡怎麼會有人魚?你最好跟我說清楚!”不知道什麼時候,劉翎突然沖瞭進去,一副又驚又喜的表情。
“小姐!”丁早風慌張地捂著傷口,臉色蒼白。
“那是俗稱‘青之瓷’的玉器。此玉平時呈現如青花陶瓷般的特性,隻有在月光下才能恢復其剔透溫潤的玉質。這種玉早絕跡於世面瞭,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這麼大的青之瓷玉瓶,大概是制造者將收集的玉雕砌而成的吧。更沒想到的是,這個青之瓷玉瓶竟然還是傳說中人魚一族的許願法器。”范黎小聲地說。
“許願法器?”
“對,瓷面的雕刻其實是禁錮人魚的術陣。據說,人魚有能讓人夢想成真的魔力,不知道是什麼人在這玉瓶裡封印瞭人魚,讓它擁有瞭讓願望實現的魔力。看來,沒有人會買到這個青瓷瓶瞭。”范黎說。
“為什麼?”
“如果有一個能讓你願望成真的瓶子,你會將它賣掉嗎?”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劉翎便客套地說青瓷瓶不賣瞭,請范黎和出水回去瞭。
3.人魚的力量
“我要是有一條會實現願望的人魚就好瞭。”出水回來幾天猶自感嘆著。
“願望要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去實現的話,還有什麼珍貴可言?”范黎說,“而且,要人魚實現願望,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代價?”出水一怔,想起瞭丁早風許願的時候,用刀子刺傷的手,不由得冷汗直冒,“不會是要人類的血吧?”
“也許是血,也許是別的什麼東西,也有可能是你的命。”
“別嚇唬人好不好?”
“誰嚇唬你瞭?”范黎冷哼瞭一聲,“人魚其實是一種復仇感特別強的生物。性格善變,嫉妒小氣這一點與女人相比,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惹惱瞭它,有誰猜得到是什麼下場呢?”
似乎要印證范黎的話一般,三個月後,丁早風出現瞭,形容枯槁,出水差點便認不出他來瞭,她驚訝道:“丁管傢,你這是怎麼瞭?”
丁早風苦笑:“我這次來,是請你們把人魚除掉的。”
“除掉人魚?”出水驚訝不已,范黎則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我就知道。在劉府我就已經嗅到瞭那間屋子裡彌漫著一股血腥味,人魚的事你很早就知道瞭吧?”
“老爺的生意一直是依靠人魚的力量的,但這是有代價的。那代價就是,許一次願,老爺身體的一部分都將不再屬於他自己,直到最後。僅僅幾年的時間,老爺的性命便被取走瞭。那天我找到他的時候,他的屍體就躺在鮮紅的血泊當中,支離破碎。但我對外謊稱老爺是因病故去,也不敢將實情告訴小姐。”
“你是擔心劉翎跟她父親一樣,最終也會因為無休止的許願而被人魚拿走性命嗎?”范黎看丁早風點點頭,又問,“你也向人魚許過願吧?”
“是的,我的妹妹病瞭好多年,為瞭讓她最後的日子過得輕松點,我便向人魚許願瞭。”丁早風懊悔道,“當我知道人魚隻是要我的血的時候,我便放下心來,於是……”
“你開始許越來越多的願?”
“是的。”丁早風哽咽起來,“小姐知道人魚可以幫人實現願望後,便要求人魚幫她破壞他人的傢庭。當我知道小姐實現願望的代價是被奪走身體的一部分時,我便懇求小姐放棄,可她卻固執地不聽。而且不知道怎麼回事,人魚的性子也一天比一天暴躁起來瞭。再這麼下去,遲早有一天人魚也會害死小姐,范黎先生,請你救救小姐吧!”
“什麼叫破壞他人的傢庭?”出水問道。
范黎將茶幾上近三個月的舊報紙抽出瞭幾份:“你要說的,是這件事吧?”
出水湊上去一看,那些報道說的全是鎮上一個有名的企業傢的事:夫妻感情變淡,商業巨子情場失意商場得意!傢變,商業巨子欲拋糟糠之妻?
正是上次舞會上范黎遇到的那個企業傢。
“他曾經是劉府的一個小雜工,後來喜歡上小姐,小姐有點喜歡他,但又嫌棄他的出身。後來,他被老爺趕出瞭劉府,但卻成瞭鎮上數一數二的企業傢。小姐見他功成名就又想和他在一起,但他已有傢室,所以──”丁早風說不下去瞭。
“所以她就利用人魚的能力,去拆散人傢夫妻?”范黎把丁早風難以啟齒的事說瞭出來。
正在此時,古董店的門被人推開瞭,郵差把一份《商業晚報》遞瞭進來。一看頭條,三人都是一驚:商業巨子狠心拋妻,可憐佳人命送黃泉。
“我們快去劉府!”范黎的臉陰沉得可怕。
4.自由
抓著《商業晚報》的劉翎站在梯子上得意地呼喚著:“人魚,我還有最後一個願望,趕快幫我實現吧。”
人魚的歌聲響瞭起來,整個瓶子變得透亮。
“隻要實現這個願望我就可以得到幸福瞭!”劉翎命令道,“他的女人已經死瞭,讓他和我在一起!”
忽然,歌聲變得尖銳起來,劉翎隻覺得一陣劇痛,便慘叫著從梯子上摔瞭下來。
“小姐!”剛好趕到的丁早風撲瞭過去,正要扶起劉翎,卻有什麼從空中掉瞭下來,他下意識地接住,然後失色大叫,立刻將手中的東西丟瞭出去。
那是劉翎的左腿,切口正汩汩流著鮮血。
“嘩啦”一聲水響,人魚又躍瞭起來,而後掉落到瞭瓶子裡。劉翎再次慘叫起來,這一次是她的半隻手臂被切瞭下來。隨著人魚不斷地跳起、落下,劉翎的身體也在痛不欲生的哀號聲中越減越少:左臂,右腿,右手指,右手,右臂——
出水早嚇暈瞭過去。丁早風對著人魚大喊:“夠瞭,住手!你太惡毒瞭!你如果不想幫小姐實現願望,早說就好瞭。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要玩弄別人的生命?”
人魚停止瞭跳躍,浮在水面,眼睛裡流露出無限的悲傷。
“丁早風,玩弄別人生命的是你們傢小姐吧?她不但利用人魚挑撥別人夫妻間的感情,甚至殺害瞭人傢的妻子。”范黎冷眼道,“當初嫌棄別人身份低下,今日見人飛黃騰達就投懷送抱,這種女人無恥至極。”
“胡說,那都是人魚做的。如果人魚覺得殺人是錯的,為什麼它還要幫小姐實現願望?”
“人魚是一種貪婪而又自私的動物,依照許願者願望的優劣性,人魚索要的報酬也有不同。一般來說,願望越低劣,付出的代價越慘重。你看,劉翎被支解瞭多少部分,便代表瞭她提出瞭多少次卑劣的願望,你不是見過一模一樣的情景嗎?”范黎看著丁早風。
是的,他的確見過,老爺死的時候就是這種慘狀。
“許過奪人性命願望的人,人魚在實現其願望後,也會奪走許願者的願望。劉翎和劉濤都是如此。”
“胡說!人魚要是真像你說得那麼清白的話,為什麼不能讓我的妹妹好起來?為什麼她隻實現那些不該實現的願望?人魚才是罪魁禍首!”明白劉翎死去瞭的丁早風,瘋狂地爬上瞭梯子朝瓶子裡的人魚喊道,“惡魔!”
“正因為你許的願望是祈求妹妹的健康,所以人魚才隻要你的血。不然,你早就成人幹瞭。人類為瞭一己私欲,一直將人魚禁錮在這個狹小的瓶子裡,殊不知,人魚也會有自己的願望,那就是自由。”范黎看著已經慢慢平靜下來的丁早風,問出瞭一個困擾他很久的問題,“丁早風,你為什麼不去參加你妹妹的葬禮?”
梯子上的丁早風身子一顫,好半天才開口:“……我是個沒有出息的哥哥,隻能靠人魚的幫忙才能讓她活下去,但最後,妹妹她……還是走瞭,我沒臉見她……”
丁早風捂住臉,嗚嗚地哭泣起來。
悠揚的歌聲突然響起,模糊的視線中,丁早風看到瞭躺在病床上的妹妹,在最後的彌留之際,她笑著跟相片裡的他說:“哥哥,謝謝你!因為哥哥,所以我才多活瞭這麼多年啊!”
丁早風聽到妹妹朝自己喊哥哥的那一刻,終於忍不住放聲哭瞭起來:“謝謝你,人魚,謝謝你!”
那首童謠,一直縈繞在房子裡,直到范黎背著依然昏迷的出水走出房間。他知道,經過這一次的事件,人魚應該能獲得自由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