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放的帽子

1

一個月前,唐可和林海度蜜月時,來到瞭遠郊這處山區林地。唐可一下就喜歡上瞭這裡。林海是個愛她愛到骨子裡的男人,對她的話唯命是從,所以,當她看到那幢孤立在山邊的小木屋,撒嬌地要求住進去時,林海二話沒說就同意瞭。

林海傢有的是錢,買下這幢遠郊的小屋,九牛一毛。搬進新傢之後,唐可很激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什麼。總覺得自己和這間小木屋很有緣分,每天,林海去上班後,她就坐在房後的小院裡喝茶賞花,日子過得平靜而充實。

但,這都是在那頂帽子出現之前。

後院有一間雜物房,很矮小。唐可第一次和那頂帽子見面時,是搬進來的第四天。她本來是想整理一下那裡,用來充當花房的。在整理的過程中,她發現瞭那頂帽子。帽子很舊很臟,掛在墻上,像一張白裡泛黃的人臉。她拿起來看瞭看,不壞,猶豫瞭一下,還是扔掉瞭。

人們總以為,有些東西扔掉瞭,就永遠不會回來,所以,當翌日早晨,唐可看到那頂帽子安靜地躺在門口,仰著一張白花花的臉微微顫動時,她嚇瞭一跳。但她並沒有多想,她想,可能是來這裡遊玩的孩子,無意中發現瞭它,又無意中扔到瞭她傢門口,或者,是風把它刮來的。她拿起帽子,隨手一丟,那帽子隨風滾動起來,滾到一棵大樹後,露出半個帽簷,不懷好意地不動瞭。

唐可關上大門,她覺得她再也不會見到那頂帽子瞭。

事情往往會出人意料,接下來的整整一個星期內,這頂帽子總是準時出現,在每一天的早晨,它會安靜地躺在大門口,仰著一張白花花的臉,等著嚇唐可和林海。它似乎是故意的,是別有用心的。唐可感到瞭一種深邃的恐慌,開始分析帽子是怎麼一而再,再二三地出現的。

他們去除瞭是人為的可能,這裡很僻靜,除瞭他們一傢,沒人居住,而且,遊人也不是每天都有;他們去除瞭風的可能,因為,已經連續四天無雲無風瞭;最後,他們去除瞭是附近動物作怪的可能性,這個山林茂密的遠郊,林子裡的確有一些野生動物,可這些動物絕對不會每天盯著一頂帽子生活。他們扔瞭,它們再撿回來,夜裡一次又一次地悄悄放到大門口,要真是這樣,動物就不是動物瞭,簡直成精瞭。

唐可和林海都是唯物主義者,打死他們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這種精怪。這天晚上,兩個人躺在床上,不說話,卻睡不著,心裡都揪著一個疙瘩帽子,琢磨這其中的玄機。兩個人把一切可能性再一次篩選瞭一遍,幾乎是同時想到瞭一個深邃恐怖的東西,在默契地扭頭互相望瞭一眼之後,林海先說話瞭。

林海說:“小可,你想到瞭什麼?”唐可說:“你呢?”林海說:“我在想,這房子裡以前住的什麼人,死沒死過人。”唐可吸瞭一口氣,說:“別說瞭!”林海就乖乖閉瞭嘴,屋裡又靜下來瞭,隱隱約約地,有聲音悄悄地響起,咚咚咚的,似乎是大門在響。實際上那是風在作祟,每到有風的夜晚,那扇老門總會不安分地叫喚,兩人早習以為常。可今夜不同,他們總覺得,一切都變瞭,那聲音的始作俑者變成瞭一個腦袋,戴著帽子一下一下地撞著大門。

唐可忍不住,又開口瞭:“林海,你去房東傢買房的時候,沒有問問這房子以前住的什麼人?”林海搖搖頭。她不悅地說,“你們男人就是粗心,我早就說過買房的時候要帶上我,你不聽,一個人早早就簽瞭合同,真是的!”

林海壓低聲音說:“別說瞭。”

唐可也乖乖閉瞭嘴,因為風更大瞭,剛才禮貌性的敲門聲,變成瞭歇斯底裡的砸門聲。

過瞭一會兒,唐可說:“你明天上班的時候,拿上那頂帽子,去房東傢問問清楚。”

林海低低地“嗯”瞭一聲,突然說:“小可,你是說明天早晨帽子還會出現?”窗外,風成瞭亂攪風,樹枝張牙舞爪地跳起瞭舞。兩個人不約而同抖瞭一下,再也沒出聲。

2

翌日,帽子果然安靜地在門口等著他們。唐可送林海去上班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有瞭心理準備,但見到那張白花花的帽子臉時,還是抖瞭一下。唐可小心翼翼地拿起帽子,交給林海。她仔細看瞭一下,帽子更老舊瞭,白沒瞭,全是黃,像個死屍。林海也不說話,拿起帽子,鉆進瞭車裡。

林海是個醫生,他傢世代行醫,到瞭他這輩,算是走到巔峰瞭。林海傢在市區開瞭一傢私立醫院,他畢業後,順理成章地進瞭醫院工作。

林傢和唐傢一直是多年來的老交情,林海和唐可也就成瞭人們嘴中的兩小無猜。於是,上學畢業,再到結婚,成瞭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有一件事,唐可不明白,一直以來,林海的母親都很喜歡她,甚至打小就把她當成兒媳看,可結婚之前,這個親切的女人突然變瞭。

她百般阻撓兩人的婚姻,見到唐可,眼裡全是殺氣,恨不得將唐可生吞活剝。最後,還是林海以死要挾,這個女人才不得不妥協。其實,搬到這個僻靜無人的遠郊,唐可另一個目的,就是遠離林傢。

整整一天,唐可在屋裡不停地轉圈子,咬手指頭,焦急地等待林海歸來。意外的是,林海沒等回來,倒是等來瞭林海的母親。林母站在門口,一邊用手絹擦著鼻頭,一邊慢悠悠地走瞭進來。

她坐在沙發上,四下打量,直截瞭當地說:“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唐可尷尬地笑瞭笑:“媽,我和林海住得挺習慣的。”

林母冷笑道:“是你習慣吧,我兒子從小哪受過這個苦。”她說著嘆瞭口氣,突然用手指點著唐可說,“真不知道林海上輩子欠瞭你什麼,為瞭你這樣的女人,連我這個媽都不認瞭,早晚有一天他會後悔的!”

唐可委屈地杵在原地,屋裡的氣氛變得尷尬,這時,大門響瞭,是林海回來瞭。唐可像抓住瞭救命稻草,一把攬住瞭林海的胳膊。林母也變瞭臉色,可林海似乎根本無暇理會母親,臉上意味深長地滿是焦慮和恐慌。

林海說:“媽,你怎麼來瞭?”林母說:“我來看看你啊,聽媽話還是搬回去住吧。”林海煩躁地說:“媽,我累瞭,你先回去吧。”說著,硬是將林母推出瞭房間。送走母親後,林海悶頭悶腦地走進臥室,坐在床頭,眉毛擰得像個疙瘩,似乎在想事。唐可下意識地感到,一定是那帽子出瞭什麼問題,她急忙追問怎麼瞭,可林海幾次張嘴,卻又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咽瞭回去。

唐可急瞭,吼道:“你倒是說句話啊,想急死我啊!”林海為難地說:“我說瞭,你可別害怕。”唐可小心地點點頭,說:“你要不說,我反而更害怕。”林海壓低聲音說:“這房子確實死過人。”林海說,房東告訴他,以前這房子曾經租給過一個男人。租出去後,房東一傢便很久沒有回來過,後來,聽說那男人出瞭意外,好像是上山摘山果的時候,無意中從山崖跌瞭下來,摔瞭個粉身碎骨。他們趕回來時,警察已經處理過現場瞭,他們沒見到那個男人,隻聽說人在送去醫院的途中死瞭。他們挺迷信的,一傢人也不敢再用這房子,隻簡單收拾瞭一下,便離開瞭。

唐可聽瞭,說:“你確定那帽子是那個男人的?”林海說:“確定!房東說瞭,那男人去租房子的時候,就戴著那頂白帽子。”唐可說:“那帽子現在在哪兒?你扔瞭嗎?”林海搖瞭搖頭,說:“我忘瞭,還在車後備箱裡扔著呢。”唐可吸瞭口涼氣,“你傻啊,都到市裡瞭還不扔瞭,現在怎麼辦?要不我們燒瞭它?”

林海說:“不能燒!我總覺得那東西很邪,燒瞭恐怕要出大事!”

“那現在怎麼辦?”

“不知道。”

3

唐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眼前總有一種暈眩感,實際上,這種感覺白天還好,但一到晚上,躺上床,睡著之後,便蜂擁而來。說不出來那是個什麼東西,但可以確定的是,那東西一直跟著他,在夢裡,白花花,亮閃閃的,飄在她身後,上下移動著。

唐可懷疑,自己被什麼東西跟上瞭。在連續做瞭幾天噩夢之後,她把這事告訴瞭林海。

她說:“林海,我是不是被那種東西跟上瞭?”林海不解地說:“什麼東西?”“就那種東西!”唐可有點急瞭,“林海,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住進這座房子,我總感覺很累,每天都頭暈眼花的,好像睡不好,而且總做噩夢。我以前聽老人們說,要是被那東西纏上瞭,就是這樣的感覺。”

林海笑瞭笑,說:“你不是不相信這些嗎?”唐可說:“我以前是不信,可是,那帽子的事你怎麼解釋?”林海嘆瞭口氣,說:“我想想辦法吧。”幾天後,林海帶回瞭一個男人。

男人一進屋,就四下觀望起來,最後,將目光集中在瞭唐可身上。他說:“林太太,我們能單獨談談嗎?”

林海聽瞭忙說:“我去削水果,你們聊,你們聊。”林海坐在廚房門口,手裡拿著蘋果心不在焉地削著,時不時探出腦袋來,看一

眼男人和唐可。兩個人一直坐在沙發上,像說悄悄話一般,不知道在討論些什麼。

隻是那個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難看得讓人心裡發毛。

男人走的時候,林海親自開車把男人送到瞭市區。傢裡又剩下唐可一人,她感到慌亂,那個男人問瞭自己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問題,卻沒有給她一個結果。直到林海回來,看到林海那張慘白的臉,她明白,一定是出瞭什麼事。

唐可迫不及待地問:“那個男人都跟你說瞭些什麼?”林海顯得很煩躁,說:“沒說什麼!”唐可說:“一定說瞭什麼!”

林海語重心長地說:“小可,我們得搬傢瞭。那個男人說,這屋裡不幹凈。我們如果不走,可能會出大事的。而且你猜得很對,男人說,你可能被那種東西纏上瞭。”

唐可打瞭個冷戰,但還是固執地說:“你不是從來不相信這些嗎?”林海僵硬地笑道:“為瞭你,我寧願什麼都相信。”

唐可擰緊瞭眉頭,她死死盯著林海,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林海那張臉後面,藏著另外一張臉,藏著不願意讓她知道的事情。

4

準備搬傢的那個早晨,唐可和林海望著門口的帽子,想瞭很久,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最後,還是將那帽子掛回瞭那間雜物室。物歸原位。匆匆忙忙收拾好行李後,兩個人坐車離開這幢小木屋。

車剛下瞭盤山道,唐可有些猶豫瞭,她說:“林海,我實在不想回你媽那兒住。”

林海說:“不管怎麼樣,我們得先回傢一趟,告訴媽我們回市瞭。”唐可無話可說。當林海提著行李,走進傢門的時候,林母欣喜若狂。她幫著林海端茶倒水,又是做好吃的,又是收拾房間。林海卻一直坐在角落裡,看著唐可和母親心不甘情不願地一起收拾。晚上吃飯的時候,林海突然說,他和唐可要出去住。

林母有些生氣地說:“傢裡又不是沒有房子。”

林海說:“我和小可商量好瞭,買一套單元房住在醫院附近,方便。”

林母更氣瞭,說:“我不同意。”她說著,望向唐可,“一定是你出的餿主意,你怎麼就不能放過我兒子啊,你知道不知道,因為你,我兒子還有我們整個林傢,我們”

“媽!”林海突然一把將筷子拍在桌子上,隨後又緩和瞭語氣,“媽,您別生氣瞭,我和唐可在外面自己住也不錯,您總不能照顧我一輩子吧。我們明天就搬。”林母從未見過兒子對自己發這樣大的火,氣鼓鼓地罵道:“搬吧!搬吧!”

林海喃喃地說:“媽,我以後會向您解釋的。”唐可坐在一旁,一直不敢出聲。她心裡越來越糊塗,總覺得林海和林母一定有什麼隱瞞著自己,這兩個人像是在唱雙簧,不知道究竟是哪個人在說話,哪個人在對口型。

搬傢是迫不得已瞭,這也遂瞭唐可的願。新傢雖然沒有林傢寬敞,但非常舒適。住瞭幾天之後,唐可漸漸忘記瞭那些煩心事。她的身體也越來越結實瞭,不像在小木屋的時候,總是渾身乏力。她突然想起瞭那個男人的話,那個男人曾經說過,那間小木屋很不幹凈,而且已經有東西纏上自己瞭,而現在自己搬到瞭市區,遠離瞭那間屋子和那頂帽子,一切真的變瞭。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某種深邃而恐怖的東西嗎?

唐可每次想到這些,還是會忍不住渾身發毛。

有些事情,經歷的時候不一定會害怕,反而是經歷之後的回味,更加意味深長。

日子平淡瞭,卻並不代表心會平淡。當那天早晨,林海出門上班的時候,渾身起瞭一層雞皮疙瘩。他的臉色白得像冰,死死地盯著腳下,在他那雙嶄新的皮鞋旁邊,一頂很舊很白的帽子,一動不動地躺著,意味深長地望著高高在上的林海。

唐可見林海愣在門口,走瞭過去,頭一下就大瞭。她抓住林海說:“怎麼辦?”林海傻傻地望著帽子,嘀嘀咕咕地說:“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唐可搖晃著林海,說:“你倒是說句話啊!”

林海回過頭來,一眨不眨地望著唐可,急切地說:“我得找那個男人再來看看!”說著,飛快地跑下瞭樓,跑到樓梯轉層的時候,對著唐可喊:“小可,那帽子千萬不能扔,你先拿回傢,記住!千萬不能扔!”

林海走後,唐可把那頂帽子小心翼翼地拿瞭起來,感到雙手顫抖不止,她腦海裡無法抑制地出現瞭一幅畫面:深邃而黑暗的夜,那幢小木屋的老門隨著風聲,咚咚咚地響著,後院那間破敗的雜物室裡,冷風陣陣,白帽子隨著風微微顫動,然後,它突然之間飄下瞭墻壁,隨著風,穿過山坡,穿過防沙林,穿過霓虹滿世界的高樓大廈。

最後,安穩地落在瞭她傢的門口,陰森森地笑瞭。

5

林海哪還有心思上班,走瞭不久,便回來瞭,帶著那個男人。

男人一進屋,像往常一樣,在屋裡轉瞭個遍,最後,再次把目光鎖在唐可身上。唐可被看得渾身發毛,但不敢躲避,她現在非常信任這個男人。

唐可迫不及待地說:“大師,怎麼樣?”男人嘆瞭口氣說:“林太太,我想問問您,最近有沒有做過什麼怪夢?或者,感覺精神很疲乏,什麼也不願意做。”唐可搖瞭搖頭。他又說:“那一日三餐是否正常?”唐可點瞭點頭。他吸瞭口涼氣,不再問什麼,隻是很無奈地望瞭一眼林海。

唐可急瞭,說:“大師,這帽子為什麼老跟著我們啊?”男人搖瞭搖頭,說瞭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不好辦啊!”林海送走男人的時候,唐可一動不動地坐在屋子裡,和桌子上的帽子對看。她在琢磨,該怎麼處理這頂帽子,她已經被它嚇怕瞭。林海回來的時候,她忙跑瞭過去。

她說:“林海,我們該怎麼辦?”

林海說:“大師說瞭,這帽子不能扔,就算你扔到天涯海角,它還是會回來的!”

“為什麼?”

“你還不明白嗎,它根本不是一頂帽子!”林海一字一頓地說,“大師說瞭,這東西他也不敢惹,我們住進那間木屋的時候,已經得罪它瞭,它註定要跟著我們,我們唯一的辦法,隻能是順其自然。我去把它放到地下室。

唐可絕望瞭,她不明白,怎麼會惹來這麼多麻煩。她感到恐懼,一想到在二十層之下的一間屋子裡,放著一頂白花花的帽子,就渾身打冷戰。

夜裡,唐可一直睡不著,她側著身一直盯著大門。視線穿過昏暗的客廳,落在遠處那張黑漆漆的大門上。突然,床微微動瞭一下,是林海,林海從床上爬起來,向臥室外走去。她以為林海一定是去廁所,可林海的姿勢太詭怪瞭,他躡手躡腳地穿過客廳,打開大門,猴子一般出門瞭。

唐可猶豫瞭一下,還是爬起來,也像猴子一般鉆出瞭大門。

夜深瞭,走廊裡亮著昏黃的燈,無人。林海躡手躡腳地走進瞭電梯裡,很快沒瞭影。等電梯下降後,唐可站在電梯門口,不解地來回踱著步子,林海去幹什麼瞭?不一會兒,電梯的指示燈開始上升,她忙跑回瞭房間,躺在床上,繼續裝睡。

她要看看林海究竟要幹什麼。當唐可看到林海的行為時,汗毛一根根豎瞭起來。林海站在門口,手裡拿著那頂帽子,他小心翼翼地把帽子放在地上,然後如釋重負地笑瞭笑,又猴子一般躡手躡腳地關上門,穿過客廳,爬上床,繼續睡覺。

那一刻,唐可覺得不是自己瘋瞭,就是林海瘋瞭。翌日,當那頂帽子出現的時候,林海還在佯裝驚訝,這讓唐可覺得,林海的精

神一定出瞭問題,她開始懷疑,林海一定是受瞭什麼刺激,得瞭夜遊癥。在林海走後,她再三思考,決定還是扔掉那頂帽子。事到如今,她再也受不瞭那頂詭異恐怖的帽子瞭。

風很大,唐可把帽子拿到樓頂,那頂帽子在強勁的風勢中,微微抖動,似乎在意味深長地笑。唐可舉起手,手指微松,帽子像風箏一樣,呼啦啦地飛瞭起來,它向著西邊飄去,穿過街道,穿過人群,越來越遠。

唐可的心突然間揪緊瞭,她想,它會不會再回來?

6

唐可被撞成瞭重傷,因為夜晚向西橫穿馬路所致。

一切不過是唐可自導自演的一出戲。真正患有夜遊癥的是唐可,這種病雖少見,但並非不存在,它的誘因有多種,最權威的說法是,這種病是一種象征性的願望補償,唐可的願望,便是找回那頂帽子放在門口。

唐可的確和林海從小長大,可她並不愛林海,她愛上瞭另外的男人。那個男人就是曾經租住在小木屋的男人,就是帽子的主人。關於這段愛情,唐傢和林傢是極其反對的。可唐可竟然和男人私奔,躲在瞭遠郊那幢小木屋裡。

那年秋季,山上結瞭累累山果。男人帶著唐可上瞭山,他們兩個從山崖不幸跌瞭下來。男人摔在瞭地上,當場死亡,唐可摔在瞭男人身上,摔成瞭重傷。林海將唐可接到醫院時,唐可腦部受瞭劇烈撞擊,得瞭情節性失憶癥。這種病的特點就是,患者所喪失的記憶,隻限於重要事情。

林海痛苦並慶幸著,不管怎樣,他愛著唐可,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他要娶她。這也是林母突然討厭唐可的原因,她不允許一個拋棄兒子的女人,再次傷害兒子。

所以,那頂帽子,實際上都是唐可在夜遊時,自己撿回來的。夜遊者是沒有意識的,他們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唐可夢見的那個白花花光團,實際上是林海。自從發現瞭唐可的異樣,林海很擔心,每晚都要跟著唐可去找帽子,拿著白花花的手電筒,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後面。

那個大師,就更簡單瞭,他是林海醫院裡的同事,主修心理精神科。林海把他叫來,實際上是來檢查唐可的病癥的。同事告訴他,帽子不能毀,這樣可能會讓唐可的潛意識受到刺激,病癥加重,如想治療唐可的病,必須搬離這種舊日環境,所以,他才撒謊,哄騙唐可離開瞭木屋。

而那頂帽子為什麼會重新出現在市區裡,隻能怪林母。當林海偷偷將唐可的事情告訴林母後,林母便下定決心,他要讓兒子徹底離開這個倒黴的女人,而最好的辦法,就是毀瞭這個女人。她偷偷把帽子找瞭回來,帶著一份母愛,一份陰謀,把帽子放在瞭新傢的門口。而林海為瞭不讓唐可過於辛苦,想到瞭一個辦法,晚上自己先把帽子放到門口。可惜的是,唐可自己卻把帽子丟掉瞭。

醫學上,從最初唐可喜歡上那幢木屋,到找帽子,放帽子,甚至記住每一次帽子丟掉的方位,稱為潛意識行為。

7

幾天後,唐可醒瞭,她變得癡癡傻傻的。林海卻笑瞭,他愛唐可,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愛她。

人會因感情患各種各樣的病,慶幸的是,感情卻永遠不會生病。

《都市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