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辦公室的敲門聲
快接近晚上十一點瞭。
我心煩意亂的推開瞭電腦前的鍵盤,顯示屏上的色彩熒光讓我的眼睛有點刺痛,再看看顯示屏邊框上的幾張便利貼,上面寫著的都是我未完成的工作內容,這讓我這渾渾噩噩的腦袋不禁有點疼痛起來,如果不是因為將空調冷氣開到瞭最低,我想我會暈過去。
想著明天便是端午節假期,而我今晚還要加班加點,心裡就一陣如螞蟻撓心的癢。老板應酬未回,想必這個點也已回傢,公司其他部門的同事都已早早的下班狂歡去瞭,偌大的辦公室就隻剩下我一個人在孤軍奮戰。
該死的畫冊,該死的修改,該死的加班加點。
這已經是我連續加班的第七個夜晚瞭,一本60P的企業畫冊在客戶的“指點江山”下修改得連我自己都看不下去。盡管我提出瞭很多的專業建議,但堅持己見的客戶是我的衣食父母,我隻能妥協並熬夜著。
我晃瞭晃早已暈頭轉向的腦袋,站起身伸瞭個懶腰。這座城市的天氣異常的悶熱,夜晚就連空氣中都帶著一股憋悶的氣息。
心靜不下來,我伏在辦公室窗臺上抽著廉價的白沙煙。寫字樓下的這個時間,仍舊一片燈火闌珊,車流不息,人潮湧湧。看到這些浮誇的繁華之境,我的心裡莫名其妙的一股悲涼。
一根煙抽完,濃厚的煙霧讓我的思緒稍有平穩。
轉身回到辦公桌前,就在我思考著下班回傢還是再堅持加班到修改完畫冊的時候,公司前廳的大門突然響瞭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響瞭六聲,但無人開口。
我被這敲門聲嚇瞭一跳,心撲通撲通的跳動瞭起來。
同事們都下班瞭,無人會有心情這麼晚來公司,老板自己有大門鑰匙,也不需要敲門。
這麼晚瞭還有誰會過來公司呢?
我輕輕的走到公司的前臺門口,幾天前前臺門口處的燈壞瞭,一直沒有處理,此時光線很暗淡,粗心的前臺接待下班的時候忘記關電腦,主機上閃著瑩綠色的光,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我猛的拉開門,或許是聲音不夠大,樓道裡也是一片漆黑,感應燈沒有亮起來,大門前空無一人。
我嚇瞭一大跳,心臟劇烈的抖動起來。就在我準備伸出頭往走道看看的時候,我的眼前突然出現瞭一個人。
這人突如其來的現身,差點沒將我嚇得魂飛魄散。
人嚇人,嚇死人,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等我驚魂未定的站穩身子,這才看清楚站在我面前的這個人,竟然是瞿總。
瞿總也是同行,這棟寫字樓中的另外一傢廣告公司的老板。
我第一次認識瞿總的時候,他挺著大肚子,滿身的酒味與醉意,也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來到我們公司坐瞭一會,和老板及我聊瞭聊天。那一次他和我聊得最多最為投機,因為我們都是科班出身,而我的老板在開公司之前是做保險業務的。瞿總自從開瞭公司後,也和我的老板一樣整天為業務所煩惱,開著車奔波於飯局之間,哀嘆著找業務和客戶比找女朋友還難。不過我與瞿總的真正的認識,是他曾私下找過我幾次,誠摯的邀請我加入他的公司,許諾瞭比我現所在的公司還高的薪水和職位,但都被我婉拒。
不是我有錢任性,也不是我清高和擺譜,而是這種感覺類似背叛的事情讓我做不出來,雖然我也知道人往高處走的道理。但如果我跳槽到瞭瞿總的公司,在這一層樓的空間裡,與前老板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時候,會讓我很尷尬。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瞿總,沒有表情,隻是呆呆的站立著目不轉睛的盯著我,滿身的酒味散發著難聞的氣息。
這麼晚瞭,難道他來到這裡又是勸邀我加入他的公司?
我心裡正胡亂猜測的時候,瞿總突然開瞭口,帶著一絲醉意,或許是喝多瞭酒,聲音與往常不一樣,他問我道:“老弟,怎麼就你一個人?這麼晚瞭你還在加班啊?”
瞿總私下裡叫我都是叫老弟,他說這樣的稱呼讓他和我之間沒有距離,顯得親切。但我心裡清楚,這隻是許多老板的一種感情牌手段。
我點點頭回道:“嘿,瞿總哥,你這麼晚瞭過來公司有事?”
“嗯,下午請政府單位的幾個領導喝酒吃飯順便接點業務,還不知道事情能不能成,完事瞭想起今天整天都沒有來公司,雖然知道公司已經下班瞭,但心裡還是放不下,所以這時候過來瞧瞧。”瞿總打瞭一個酒嗝,我側瞭測身子,他搖搖晃晃的走瞭進來。
“瞿總哥,您這是喝瞭多少酒啊?你沒事吧?”我關心的問道。
“沒辦法,領導要陪好,我一個人就喝瞭二斤多的白酒。唉,頭痛。”瞿總摸瞭摸光溜溜的腦袋,似乎很痛苦。
我沒有說話,轉身走進瞭辦公室。
“老弟,你曉得我之前為什麼想請你到我公司工作嗎?就是因為覺著你做事認真,技術也不錯。”瞿總一屁股癱倒在瞭我對面的辦公椅上,吐著氣,直勾勾的盯著我說道。
果真又是這事兒。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能嘿嘿的幹笑著。
“老弟,下班吧,早點回去休息,別太辛苦瞭,別像我們一樣,遲早喝死在酒桌上。認真工作是好事,但身體更加重要。”瞿總突然說瞭一句。
就在我準備接話的時候,瞿總又長嘆瞭一口氣:“活得真累,何時才能真正的解脫啊!”
今天的瞿總有點奇怪,似乎很沉重。
我笑瞭笑,打算撇開話題,於是故作抱怨的玩笑著說道:“我說瞿總哥,你還累?你是老板,手下兵強馬壯的,何必操這麼多心呢?不像我,你看我現在還在搞這本畫冊,都十來天瞭,客戶不停的換風格,我的頭都大瞭,我才想解脫呢!”
瞿總搖搖頭,苦笑瞭下,似乎在嘲笑我不懂做老板的世界。
其實我懂,隻是不想本該輕松的聊天都如此沉重。
瞿總閉著眼似乎在休息著,見他不說話瞭,我也繼續噼裡啪啦的操縱著鍵盤。而就在這個時候,瞿總突然冒出一句話讓我的心又抖瞭一下:“這麼晚瞭你一個人在辦公室加班,你不害怕嗎?”
“害怕?我有什麼害怕的?嗯,我倒是挺害怕客戶又要換一種畫冊風格折騰我一兩個晚上呢,我都好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瞭,瞿總你覺得我應該害怕什麼呢?”我繼續玩笑的抱怨著說道。
“呵呵,我倒是不是說你改畫冊的事兒,我說的是你一個人夜晚加班可不要遇上什麼怪異的事情。這麼著吧,我給你講個事兒,你就當閑話聽吧,這個事兒也是我聽我在北京工作時,與一個認識的做網站的朋友閑聊的時候聽他與我說的。說的是做網站建設那一行,一個人加班遇到的詭異的事情,你要不要聽?” 瞿總昂著頭,吐著大舌頭,似乎帶著點詭異的說道。
瞿總的話勾起瞭我的興趣。我確實喜歡聽,但我也更加奇怪他這時候為何會突然說這樣的事情。
我保存瞭文件,準備抽出一根煙遞給瞿總,雖然他不一定會抽,但客氣還是要有的。我的煙還沒遞過去,瞿總卻從口袋裡掏出瞭兩包藍盒芙蓉王,扔過來一包給我。
我沒有開封,隻是將煙放進瞭辦公桌的抽屜裡。好煙要留著慢慢抽,我還是繼續抽著我的軟白沙吧。
瞿總沒有看我,自顧自的點起瞭一根煙,打瞭一個酒嗝,輕輕的吸瞭一口後開始講瞭起來。
2.加班的詭異故事
“這個事情發生在北京,那時候我剛到北京參加工作不久,將這個事情說給我聽的那個朋友也沒說具體的位置,我就以我朋友的身份復述他和我說的這個故事給你聽吧。
我有一個同事叫小江,不久前剛來到北京這座大都市,在北京,做網站建設開發的公司很多,小江和我一樣也是做網站建設方面的工作。我們是一個團隊,不過我的工作范疇是美工,就是做界面視覺設計,小江是負責PHP程序編寫,但小江剛從事這行不久,經驗還不是很足,想要在北京這麼一個大城市立足不容易,所以他特別的好學也特別的勤奮。
三個月前我們接到瞭一個大型網站的開發建設項目,項目組辛苦瞭一段時間後終於有瞭機會可以休息幾天。這天我們提前瞭一個小時下班去酒吧娛樂,隻有小江沒有去。他說他不太喜歡酒吧的氛圍,他想還留在公司加加班看看以往的網站案例,我們都沒有勉強,於是和他打過招呼後都走瞭。
天漸漸的黑瞭,公司所在的這棟商務大廈融入在瞭黑暗裡,隻剩下我們公司的一間辦公室和其他樓層為數不多的公司窗口還透出著一絲光亮。
此時小江正坐在電腦前敲打著鍵盤,看瞭看電腦上的時間,已經是十一點瞭,他站起身伸瞭一個懶腰,連續一段時間的超負荷工作的狀態讓他顯得有些疲憊,但這也沒辦法,不努力談何出人頭地?
小江揉瞭揉有點疲憊的眼睛,走到飲水機前沖瞭一袋咖啡端著走出瞭辦公室的大門,站在走廊上點起瞭一根煙,走廊上靜悄悄的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看來這座大廈的這層樓也就隻有自己還沒有下班瞭。
想到這裡,小江突然想起瞭他剛來公司的時候,前臺客服和他講過的這層樓有一傢網絡科技公司老板殺死兩名員工後畏罪跳樓自殺的事情,然後大廈裡有人說鬧鬼。但客服說得很簡單,也沒有具體指明是哪一層樓哪一傢公司。
剛聽的時候倒沒有什麼,這種殺與被殺的事情太多瞭,誰也管不過來,但此時這空空蕩蕩的情景讓一個人的他不由得有些害怕起來。
走廊盡頭的窗戶沒有關,一陣夜風灌瞭進來,小江不由得抖瞭一抖,退後瞭幾步靠在瞭公司的前臺桌旁。抽完手中的煙,小江的精神似乎好瞭點,他晃晃腦袋笑瞭笑,心想何必自己嚇唬自己呢,這個世界上要是有鬼的話,那還得瞭?
安慰瞭自己幾句,小江坐回電腦前繼續全神貫註的看著電腦上的網站案例,辦公間裡偶爾飄蕩著他敲打鍵盤的聲音。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著,轉眼已經到瞭晚上十二點,該回傢瞭,今晚收獲不錯,學習到瞭不少的網站建設案例,可以回傢美美的睡上一覺瞭,明天再逛一逛北京城,給自己添置點衣服,順便好好的休閑一番。
想到這裡小江站起身揉瞭揉疲倦的眼睛,快速的關閉瞭電腦,整理瞭下辦公桌後拿起辦公桌上的挎包準備走到前臺關閉公司電閘。
就在小江走到前臺旁準備關閉電閘的時候,突然一陣開鎖推門的聲音飄入瞭他的耳朵,聲音嘎吱嘎吱的有點讓人聽瞭莫名的難受,就像許久沒人開過的玻璃門與門框連接處生銹瞭一般的摩擦聲。這深夜裡莫非還有人過來加班?
小江有些意外,不過轉念一想也覺得正常,在這麼座競爭激烈的大都市裡,又有誰不是拼命的工作以博得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呢?想到這裡,小江關閉瞭電閘走出辦公室,打開手機的屏幕,鎖上瞭公司的大門。
走廊上黑漆漆的帶著一絲陰涼,手機微弱的亮光滅瞭,小江拍瞭拍手,走廊上的感應燈亮瞭,慘白的日光燈照射著地面,顯得有些昏暗。
”啊“,小江突然驚叫瞭一聲,因為他的面前突然悄無聲息的站著一個人,這個人突如其來的出現讓他嚇得後退瞭幾步撞在瞭公司的玻璃門上。
小江穩瞭穩情緒拍瞭拍胸口站穩瞭身體,這才仔細的看清楚面前的這個人。
這是一個戴著無邊框眼鏡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四十來歲左右,腦袋上亂蓬蓬的頭發似乎有點謝頂,身上穿著一件皺巴巴的紅白相間的襯衫和一條同樣也有些皺巴巴的正裝西褲,就連腳上的皮鞋都開瞭幫。小江不露痕跡的上下觀察著,目光再一次的掃到瞭這個男人的臉上,他覺得似乎有點不對勁,這個男人的五官有些奇怪,甚至於可以說是醜陋,四肢也有點不自然,就好像有點殘疾。
這麼晚瞭這麼個不修邊幅的男人摸黑到這層樓幹什麼呢?難不成是小偷?
小江心裡忽的閃過這一念頭。此時面前的這個男人也同樣看著小江,又看看他身後的辦公室前臺。
小江開始警覺起來,正欲開口問其是做什麼的時候,面前的中年男人突然露出瞭有點殘缺的牙齒開口朝小江說到:”你好,不好意思,這麼晚瞭,剛剛沒嚇到你吧?“
中年男人雖然很有禮貌,但聲音卻沒有一絲熱情。
小江習慣性的笑瞭笑回道:”喔,沒有,剛走廊上沒亮燈,所以沒看到您,您這麼晚瞭過來這裡做什麼呢?“
”噢,我呀,公司最近接瞭一筆大的項目,工期有點緊,作為老板,我得過來公司看看,你看,這就是我的公司!“中年男人指瞭指距離他們身後不遠處的一個辦公室說道,說完探手入懷在衣服裡掏著什麼。
小江順著中年男人的手指的方向看瞭看,卻仍舊沒有搞清楚中年男人到底是指的哪一傢,這座商務大廈全部都是商用辦公間,公司與公司之間僅僅就相隔一堵墻的距離。
小江正疑惑著,中年男人繼續說到:”唉,出門忘記帶名片瞭,朋友,我姓李,做網站建設的!“中年男人對小江伸出瞭手自我介紹道。小江沒有說話,禮貌性的伸出瞭手握瞭過去,不過卻感受不到這個男人的手有任何的溫度。
小江將手抽瞭回來,中年男人又繼續說道:”兄弟你也是做網站的吧?這麼晚瞭還在加班?“
”嗯,也不算加班吧,項目做完瞭,我最後看一看。“小江隨意的回答道。
在小江的內心裡其實還是有一點防備。
在他的印象裡,作為一傢網站建設公司的老總不應該是這不修邊幅的模樣,至少也應該衣著整潔。
就在小江心裡犯著疑惑的時候,面前的中年男人指瞭指不遠處說道:”朋友,我先走瞭,我得進去公司裡看看,不然還不知道那些員工是不是又在看著電影打遊戲呢。“
小江下意識的點點頭,沒有回話,將挎包搙瞭搙,看著中年男人走出瞭二十多米,站在瞭一間辦公室的玻璃門前。
小江好奇的也跟著走瞭過去,卻看見這傢公司的玻璃門是緊鎖著的,玻璃門上還貼著一張物業公司的出租廣告,而辦公室裡頭更是一片漆黑,裡面根本就沒有加班的人。
小江有點疑惑,這中年男人是精神病人呢?還是一名賊膽包天的盜賊?
這裡面根本就沒有人加班。
就在小江疑惑不解的時候,中年男人將門打開瞭,而小江卻沒有看見中年男人用鑰匙甚至任何工具。中年男人走瞭進去,打開瞭墻壁上的電燈開關,小江也不由自主的站在瞭門外,他想看看這個中年男人到底是在做什麼?如果是小偷的話,還可以到樓下報告物業的保安。
這是一間大約八十多平米的辦公室,透明的鋼化玻璃隔成瞭幾個空間,佈局和小江上班的公司差不多。前臺桌後的形象墻上展示著”至尊網絡科技“六個黑色的廣告字,隻是這傢公司空空蕩蕩的隻剩下一些辦公桌胡亂的擺在那裡,而做網站建設最基本的工具——電腦都沒有一臺,幾張打印紙散落在地上,辦公間也像是許久沒人使用一般鋪瞭一層薄薄的灰塵。看到這樣的情景,小江的心裡更加疑惑瞭,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怎麼也不像正常營業的公司。
中年男人站立在辦公室裡,環視著四周,就在小江想要轉身乘坐電梯到一樓大廳報告一下物業保安的時候,中年男人的舉動徹底讓小江驚呆瞭。
隻見這個男人指著空空蕩蕩的隻有他自己存在的辦公間,揮舞著手臂指指點點的說道:”陳總監,和客戶溝通得怎麼樣瞭?小王,你的那個界面初稿還需要再優化一下,李靜,你再辛苦一下,把網站的用戶使用邏輯在過一遍。都用心點!用心點!誰都不許加班看電影打遊戲,特別是小吳,你把你的音樂給我關瞭,都抓緊時間做事,做完瞭這個項目就給你們發工資發獎金。“
天啊!這間辦公室裡哪裡有這個中年男人說的這些人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
小江不敢再看下去瞭,他覺得這個事情越來越不對勁,越來越肯定這中年男人不是小偷,就是一個精神病人。
想到這裡,小江頭也不回的朝電梯跑去,心急如簧又充滿著難以言表的恐懼等待著電梯。
電梯到瞭,小江直奔一樓的保安室。
氣喘籲籲的跑到瞭保安室的值班室的窗口,見到保安的小江就像是遇到瞭警察一般,一口氣說明瞭自己的來意和所看到的事情。
可讓小江沒有想到的是,保安一點也不著急,而是用一種比自己之前還疑惑的神情看著小江,眼神裡充滿著不相信,就好像看著一名精神病人在說話一般。
”喂喂,你有沒有聽我說呀,我說1007號進去瞭可疑人物,你為什麼不上去看看?“小江有點生氣的拍著保安室的玻璃窗戶。
這保安也太不癡呆瞭吧?
”不好意思先生,我也是前天才來這裡上班,不過按你說的時間,我這裡並沒有任何人上去過的,再者1007號辦公間也已經沒有公司在營業,裡面什麼都沒有,下午交接班的時候我還上去巡邏過的。“保安帶著肯定信誓旦旦的說道。
小江和保安爭論瞭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又進來瞭一名老保安。
這名老保安是夜間安保隊的隊長,小江在得知瞭他的身份後轉而又朝這老保安隊長述說瞭一遍他所看到的事情。
小江剛說完,這名老保安隊長的臉色變瞭,他瞪大瞭眼睛,帶著一絲恐慌的說道:”你說的這個事情是真的嗎?你真的看到瞭有人進入瞭1007號那傢叫至尊網絡科技的辦公間?“
”是的,我確定,我看著他進去的!“小江信誓旦旦的說道。
”你能不能再給我說說你看到的這個人的樣貌特征?“
”國字臉,臉上臟兮兮的,帶著無邊框眼鏡,頭發亂蓬蓬的還有點稀疏,眼睛不是很大,嘴唇挺厚的,身穿紅白相間的皺巴巴的襯衫和一條皺巴巴的西褲,腳上的皮鞋開瞭幫,一看就不像正常的工作人員或者老板。我估計不是精神病就是賊。“小江重復瞭一遍他所看到的中年男人的樣貌特征,並且還著重說瞭最後一句他的個人判斷。
”兄弟,你、你真、真的看到瞭?怎麼可能?“保安隊長的神情裡透露著驚恐,雙腳似乎已經開始瞭顫抖。
看到面前的老保安隊長,小江也不由得愣住瞭。
雖然很可疑,但這麼個情況怎麼會把這老保安隊長嚇成這樣呢?
老保安隊長看著小江和新來的保安的神情,不自然的笑瞭笑,定瞭定神對著小江說道:”兄、兄弟,你別說瞭,你趕緊回傢吧,你這個事情不要對外提起,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快、快回去吧!“
保安隊長說完就拉著小江往大廈外的廣場上走去。
”我說師傅,你不去上樓查看,你拉著我幹嘛呀?我投訴瞭事情,你們就要進行處理啊,再不濟也要去看看,萬一是小偷呢,我們的公司有財物損失怎麼辦?“小江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道,卻被保安強拉著走出瞭門外站在瞭廣場上。
”兄弟,不是我們不去看,是我們看瞭也沒用,那間辦公室真的已經沒有人使用瞭,我們物業正在招租,隻是一直招不到商傢。如果你真想知道,那我就直接告訴你吧,你說的你看到的那個中年男人,確實是那傢公司的老板。但是,在一個多月前已經死瞭,他姓李對不對?就在這棟大廈的10樓,也就是那間辦公室的窗戶口跳樓自殺的,而且他死前還殺死瞭他公司的兩名員工。後來警察過來調查過後才知道,原來這傢公司的老板經營不善,業務少,公司面臨倒閉,自身還欠下瞭一筆債,而且辦公室的租期也即將到期。但在他死前幾天,他卻接到瞭一個網站建設項目。兩名員工就是因為在公司加班的時候看瞭一會電影打瞭一會兒遊戲被他撞見,所以被他殘忍的殺害,但最終他也跳樓自殺,死前身上穿的衣服褲子,與你所說一致。“
小江愣住瞭,傻傻的站在瞭廣場上,他萬萬沒有想到,他今晚看到的竟然——不是人。”
3.再看一眼
瞿總說完瞭故事,似乎有點累,躺在辦公椅上一動不動,閉上瞭眼睛,仿佛睡著瞭。
一個故事的時間,兩人都騰雲駕霧著,辦公室裡充滿瞭嗆鼻的煙味,還有一地的煙頭。
空氣裡的沉悶更加的厚重起來。
我也聽得入瞭神,盡管瞿總表述得並不是多麼的文采斐然,但我仍然聽得心驚膽顫。想想在聽到這個故事之前,我並不害怕,但此刻我也有點毛骨悚然起來。
如果我下班的時候也遇到瞭一個死後不放心回來看公司的,那我……
我不敢想下去,一個人的時候心理總是脆弱的。
我沉默瞭一會,嘆瞭口氣,對瞿總說道:“這個故事既詭異又讓人心酸。唉,人何必活的那麼累呢?就連死瞭都不忘記回公司加班加點。每一個在城市裡流血流汗拼命工作的人,為的是什麼呢?”
瞿總目無表情的嘆著氣,說道:“他們或許有自己的夢想吧,於是拼命努力著,也許他們沒有太大的夢想,或許他們僅僅隻是想讓自己或親人過更好的生活。”
我呆呆的笑瞭笑,或許是吧!
今天的瞿總真是奇怪,一個公司的老總,大半夜的跑到別人的公司找人說鬼故事和唉聲嘆氣。
我搖搖頭,今晚這氣氛有點非比尋常,但又不知尋常在哪裡。
看著坐在對面的瞿總,直到今晚,我才算第一次仔仔細細的觀察著他,穿著亞麻佈的開襟白衣,一條黑色的休閑褲,短見頭皮的腦袋,脖子上戴著一串金絲楠木的文玩手串,圓滾滾的模樣像是一尊彌勒佛,隻是神情沒有瞭往日見到的雅致,更多的是疲憊。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疲憊倦容的瞿總。或許這才是真真正正的他,和故事裡的人一樣,為瞭生活,為瞭夢想,為瞭愛的人而努力著。
瞿總就這樣癱坐在椅子上,辦公室突然變得很安靜,就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看瞭看電腦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五十分瞭。
我決定下班回傢。
我輕輕的咳嗽瞭一聲,對他說道:“瞿總哥,你還能不能回去喔?聽瞭你的故事,我這種沒夢想的人還是早點下班回傢算瞭,反正要定稿也是端午節後瞭。”
對面的瞿總沒有回話,仍舊閉著眼。
我再次重復瞭一遍,他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睡著瞭?
看著他疲憊的樣子,又帶著酒醉,叫也叫不醒,我隻得讓他在辦公室休息醒醒酒。看他就這樣四仰八叉的躺在辦公椅上也不舒服,於是我站起身走到他的身邊,輕輕的碰瞭碰他的手臂,但他卻沒有任何知覺。
我加大瞭點力度,搖瞭搖他的手說道:“瞿總哥,你累的話去會客室的沙發上坐坐吧,我們去那裡泡點茶,你也好醒醒酒,那裡坐著舒服點。”
我的話說完,他卻沒有任何知覺,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睡得真死。
我搖搖頭,苦笑瞭一下準備返回我的辦公桌前。就在我轉身的時候,瞿總的眼睛突然睜開瞭。
他看瞭看我,又看瞭看四周,搖瞭搖頭對我說道:“現在幾點瞭?”
“快十二點瞭。”我答道。
“喔,那我得走瞭,我該回去瞭。”瞿總站起瞭身子,悄無聲息的讓我刮目相看,想不到一個胖子也這麼靈敏。
“好啊,那一起下樓吧!我也想下班瞭。”我趕忙回道。
瞿總點瞭點頭,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我,正當我奇怪他這眼神的時候,他卻說道:“老弟你先下班回去吧,我還得去公司再看一眼。”
“還去看什麼?這時候你公司都關門瞭。”我奇怪的問道,心裡疑惑不解,這大半夜的,一個空無一人的公司有什麼好看的,還怕憑空消失瞭不成?
我不知道我這句話哪裡說得不對,瞿總的臉突然的沉瞭下來,像是有點生氣的加重瞭語氣說道:“胡說,怎麼會關門呢?我的公司怎麼會關門呢?”
我瞬間明白,他誤解瞭我的意思。但我覺得,他不應該這麼激動。
我隻好笑著說道:“啊,對不住瞿總,我說錯瞭,是暫時打烊瞭,不是關門,不是關門。”
聽到我這話,瞿總的臉色才緩解瞭下來,似乎可能覺得自己的語氣重瞭點,他又輕聲的說道:“好瞭,我們走吧!你先回去,我再去我公司看看,對瞭,你要不要也過去陪我坐坐?”
“喔。不瞭,瞿總,我就不過去坐瞭,我還是早點回去,太晚瞭不安全。”剛才伴君如伴虎的感覺讓我還是明智的選擇回傢。
瞿總沒有強留,點瞭點頭,走出瞭門。
我關閉瞭自己的電腦,走到接待前臺也順手將電腦關閉,走出公司,鎖上門。上鎖的聲音讓樓道裡的感應燈亮瞭起來。
等我關好門轉身朝樓道裡看去的時候,卻不見瞭瞿總的身影。
這樣一條直溜溜的樓道,四周都是上鎖的辦公室,他這速度可真快,果真是一個敏捷的胖子。
我笑瞭笑,朝電梯走去。走到電梯的位置,正準備按下電梯升降鍵,突然心裡泛起瞭一種窺探的心理,瞿總大半夜的去公司做什麼呢?
這個想法讓我感到一種刺激,縱使我不是一個用偷窺癖好的人。
我輕輕的走到瞭瞿總公司的旁邊,但讓我大失所望,也對他的話產生瞭懷疑,瞿總真的是喝醉瞭說酒話。
他的公司大門緊閉,外頭上瞭鎖,裡面一片漆黑。
看這情景,我又苦笑瞭下。
這個笑是給自己的,一個醉酒的人說的話,我還真的相信,還想著去偷偷的看別人在做什麼。
我走出寫字樓,這座燈火闌珊的城市夜晚裡,突然透著一絲微涼。
4.瞿總死瞭
再也沒有什麼時間過得比假期還要快。
轉眼三天端午假期已經過去瞭,原本計劃好的各種吃喝玩樂基本上都變成瞭過去式的計劃。這三天基本上都是在傢裡看著吃瞭看電影,看困瞭就睡覺中度過。
不早不晚八點五十九分來到公司,盡管我是七點就已經出發。節後的城市,擁堵得不像話。
公司裡同事們開始瞭忙碌,業務員打電話的聲音,鼠標鍵盤噼裡啪啦的聲音,客戶看稿指指點點的聲音,讓我出發前飽滿的情緒一下子降低。節後的今天開始,生活又要回到原來的軌跡。
打開電腦調出畫冊修改之後發給客戶確認,在等待審稿的這段時間內,我可以稍微的放松下。
會客室裡沒有人,我坐在瞭沙發上,自顧自的泡起瞭茶。突然想起瞿總,假如去瞭他的公司,我是否也能像在這傢公司一樣自在嗎?
正當我暢想著的時候,會客室的門推開瞭,老板王哥走瞭進來,坐在瞭我的身邊。
我還沒有開口,他卻嘆起瞭氣。
“王哥,怎麼啦,沒睡好啊?”看著他的神情,我問候瞭一聲。
“唉,累!”回答我的就是二個字,尤其是最後一個字充滿瞭復雜的信息。
這是怎麼瞭?前幾天瞿總抱怨著累,今天老板也感嘆著累。這個世界就沒有美好的一點地方值得我們去輕松的感觸麼?
給老板倒瞭一杯茶後,我自顧自的喝著,沒有回話。
老板嘆著氣端起吸瞭一口,放下茶杯,突然對我說道:“你知不知道?我們這棟樓裡的那傢廣告公司關門瞭。”
“你說的是瞿總他的公司麼?”我問道。
“是啊,我們這棟樓隻有我們和他兩傢廣告公司啊,這一片寫字樓都隻有我們兩傢廣告公司啊。”
“怎麼會突然關門瞭呢?不是一直做得好好的麼?”
“他死瞭!”
“誰死瞭?”
“瞿總死瞭!”老板淡淡的說道,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
瞿總死瞭,這四個字在我的心裡卻泛起瞭波瀾,三天的時間,竟然就發生瞭如此大的變故。我不太相信,三天前的晚上還和我一起聊天抽煙,莫名其妙的給我講瞭一個鬼故事的瞿總就突然死瞭?
“啊?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死瞭?”我驚訝的問道。
“唉,還能怎麼死的,累死的唄。準確的說,為瞭業務,陪領導喝酒喝死的!”老板端起茶杯又喝瞭一口,這時候,似乎帶著點兔死狐悲的感覺。
“喝酒喝死的,怎麼會呢,上次還好好的呀?哎,這比屈原還死得悲催啊。”我喃喃道。
老板沒有聽清楚我自顧念叨的話,轉頭看著我帶著疑問的說道:“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喔,我說,他什麼時候死的呢?”我趕緊回答道。
“聽人說,是端午節放假的那天,從下午六點喝到晚上十點多。聽說是喝瞭兩斤半的白酒,業務還沒拿到手,人就突然一下子倒在瞭地上,斷瞭呼吸,再也沒醒來……”老板絮絮叨叨的說著,我暗流湧動的聽著。
端午節放假的那天?喝瞭兩斤半?
我的心臟突然劇烈的跳動起來,端午節放假的那天晚上,不就是我加班的晚上麼,瞿總進門的時候不也說是陪領導喝酒,他自稱一個人就喝瞭二斤多麼?
想到這裡,我連話都說不出來瞭。
老板看著我,皺著眉頭問道:“怎麼瞭,你臉色這麼不好,白得嚇人啊!瞿總死瞭,又不關你的事,你未必害怕?”
是的,我怕,我真的很怕。換做是你,你也應該害怕的。在一個夜晚,和一個死人的魂魄在一起呆過還毫不知情,當你得知真相的時候,你能不害怕麼?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癱倒在瞭沙發上,雙手雙腳不由自主的抖動瞭起來,老板在我面前說著什麼,我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半晌後,老板推瞭我一把,奇怪的看著我。我什麼都沒有說,顫抖著身子在他疑惑不解的眼神走瞭出去。
這是真的嗎?這是一場夢吧?
那晚我真的加班到十二點嗎?那晚瞿總真的來過嗎?這一切是我的幻想吧?或者,老板是和我開玩笑的吧?
我的腦袋裡一片混亂,鬼使神差走出瞭門來到瞭瞿總的公司門前。
瞿總的公司裡,幾個年輕人吵吵嚷嚷著,我站在門口聽瞭聽,心涼瞭大半截。這不是一場夢,也更不是老板向我開瞭一個巧合的玩笑。
瞿總真的死瞭!他的員工們正吵吵嚷嚷的商量著是該找他傢人要工資還是搬瞭公司裡的電腦抵用。
看來不用再多想瞭,瞿總確實死瞭。
那晚,究竟瞿總有沒有來呢?或許我確實加班到十二點,但瞿總並沒有來,一切是我的幻覺呢?
我懵懵懂懂的回到辦公室,同事們都大眼瞪小眼的看著我這失魂落魄的形態。我沒有心情理會他們,默不作聲的走到瞭自己的辦公桌前,一屁股坐在瞭辦公椅上。
半晌後,我突然想起瞭一件事。
我拉開抽屜,剎那間天旋地轉起來,抽屜裡明明白白的放著一包煙。
那晚瞿總扔給我的藍盒芙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