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周圍一片黑暗,夜已經很深很深瞭,自從在這個鬼地方醒來,他就不停的跑,但是地方實在太大,道路又不清,他實在是在裡面跑瞭太長時間,不但累而且餓。
這大約是一個工廠的廠房,這可以從沿途摸索到的一些金屬設備可以判斷,但那是這個廠到底有多大,又到底有幾層樓他完全不得而知,他隻是一直在找樓梯,找到瞭就往下走,他相信隻要到瞭一樓就一定可以出去。
但是他錯瞭,錯的很離譜,他在高樓住慣瞭,以為樓除瞭一樓就是地下停車庫,但是對於廠房來說,它也許還有負一樓,負二樓,所以當他感覺到更加濃重的黑暗向他襲來的時候。他終於感覺到瞭不對勁,所以當什麼觸碰到他的時候,他本能的向前跑得更遠,於是,身體自由下落,他掉進瞭一個黑暗中無法看見的坑裡。
1.
我所在的飯店叫‘百人飯店’,寓意一樣飯養百樣人,老板希望生意興隆,這個在小區門口擁有二層小樓的小飯店,我喜歡來,雖然周圍還有好幾傢飯店,但是唯獨這傢的飯店環境幹凈整潔,價錢實惠,菜品好吃分量足,而且最重要的是……
“先生,你好,請先喝點水。”一個甜美的聲音伴隨著一道美麗的倩影出現在我的面前,這個女孩大約二十出頭,她有一張秀麗的面孔,是這裡的服務員。
雖然不是每次都是她為我端水,但是十次總有五次,而且她總是帶著一點溫和的笑容,身上更是圍繞著一種溫暖的光暈,我想來這裡的客人一定有人和我一樣因為想要看見她才總是來這裡。
我叫白客,是一名在校大學生,但是平時不住校,而是租瞭校門口不遠的一個小區的單間,我不是什麼富二代,搞什麼特殊化,我隻是一個喜歡有自己空間的年輕人,而且一個單間並不貴,用我平時打遊戲賣裝備的錢完全足夠。
我點瞭倆個菜後就坐在位子等我的菜,百無聊賴,墻上掛著的電視機正在放新聞,講的是本市的一件案子,這件案子說來也奇怪,是一件剝人皮案。
本來這樣的案子警方是不會透露的,但是由於受害者以及受害者傢人的傳播,加上網絡傳播,新聞媒體的參與,最終讓這個案子變成瞭類似都市怪談的存在,引起市民恐慌,鑒於其惡劣影響,市裡成立瞭專案組調查,但是最後卻不瞭瞭之。
所有的受害者都被剝掉瞭身上某個部位的皮,或者手指,或者手臂,腿上或者臉上,總之地方很多。這個案子的受害者有些是本地人有些是外地人,但是,所有的受害者都在本市。而且所有的受害者最後都沒有死,也沒有人看清罪犯的面容,甚至於受害者對於犯罪者的外貌描述都很模糊,隻有一些人聽過他的聲音,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基於以上幾點,警方認為作案人為長期住在本市的人,其中本地人作案的可能性偏大,其次罪犯是一個極端殘暴而且聰明的人,這從他幾次作案卻沒有留下明顯的線索便可以看出。
所有的受害者年齡職業,愛好,沒有共同點,目前沒有找到犯罪動機,加上所有的受害者都是在被打暈之後被犯罪,醒來之後已經被丟在公園等人多的地方,對於身體上的傷害以及罪犯面容沒有清晰表露。這也是上次專案組成立卻陷入僵局的原因。
飯店裡人很多,所以在新聞播出之後,還是引起瞭一輪小高潮的熱議,大部分人都是在批判那個剝人皮的,類似於瘋子,神經病,喪心病狂,變態等詞語交疊出現。
而我卻在想,真的是這樣的嗎?世界上有這樣把剝別人的皮當成樂趣的人嗎?首先,剝人皮這件事比起捅別人一刀在技術上要更有難度。其次,剝皮這件事不僅對於受害人有心理陰影,那個犯罪者隻要還有一點正常人的良知,一定對於他自身也會留下不可磨滅的心理痕跡。那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這一帶有很強懲罰行行為的背後到底有著怎樣的怨恨?
“先生,您的菜已經上齊瞭。”這時,那個甜美的聲音出現在我耳邊,我心理面的陰霾瞬間被驅散瞭不少。
“嗯,麻煩你給我上一點米飯。”我微笑著對她說。
“好的。”她轉身離開。
天氣漸漸炎熱,即使是坐在室內吹著空調也依然能讓人覺得心煩氣躁,陽山市西陽區警察局局長此刻的心情就是冒著怎麼扇也扇不滅的火。
他重重的把文件夾丟在桌子上,文件翻飛,其中幾張掉在地上,旁邊一個人立馬把文件撿瞭起來。
“局長,不要生這麼大的氣嘛。”他勸著,語氣卻是漫不經心的。
局長聞言不由的更加生氣,把手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然後站起瞭身子,逼近那人。
“你倒是給我一個不生氣的理由啊?這個案子已經幾個月瞭,特3-1案件到現在還沒有破,你倒是說說你這個重案組組長是怎麼辦事的?”特3-1案件是剝皮案的代稱,由於並不瞭解犯罪嫌疑人的信息,所以以第一個受害人遇害時間為準。局長的臉幾乎要湊到他的臉上,唾沫星子四飛。
男人隻是拍瞭拍局長的背,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局長,這個案子有著所有偶然性案件的特點,到現在我們都還沒有弄清楚罪犯挑選受害人的標準,加上留下的線索實在太少,組裡也很為難。人員方面,每個人都有在跟的案子,所以也實在沒有人還有精力來調查這個案子。”說到查案,重案組組長也是滿腹苦水。
“我知道你們有難處,可是,這件案子影響惡劣,不抓住兇手實在是往我們的警察臉上抹黑。”局長臉色稍緩,作為上位者,不能一味的壓迫對方,有的時候還是要留有餘地,打一棍子給一顆糖,這樣才能讓下屬更好的去辦事。
“是啊,局長,所以,今天我把他帶來瞭,這是新加入我們重案組的組員,蕭墻,來,和局長打個招呼。”
“004758,蕭薔,見過局長。”站在組長面前的蕭墻身體站的筆直,行瞭個軍禮,局長回瞭一禮,然後局長開始打量這個年輕人,眼前的年輕人,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眉目之間充溢著一股正義凜然的氣質,他點瞭點頭。
“蕭墻,有沒有信心完成任務?”局長正色道。
“有。”蕭薔大聲回答。
“好吧,都去做事吧。”局長揮瞭揮手,面露疲憊之色。
倆人轉身出門。
其實說道剝皮案,重案組也是有口難言,首先不說這件案子的難度,單說這件案子出來之後,組裡所面對的壓力,那是重若千鈞,首先是新聞媒體的輿論壓力,加上上層的態度。
再加上受害者裡面還有局長妻子的弟弟這件事就夠重案組的組員喝一壺瞭,在這樣的情況下案子沒有進展,組員更是心力交瘁,不過好在新來瞭一個組員蕭墻。
作為新人,除瞭端茶倒水,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收破爛,雖說職場不能欺負新人,但是無論是哪傢公司對於新人和老員工的態度那也總是不同的,老員工喜歡使喚新人,新人自然得承擔更多的東西,如果違抗的話就會被孤立,這是人之常情。
而且蕭薔作為新人,其實是有優勢的,等過倆個月,案子沒結就可以放進長期未結案的積壓案件當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警察也是人,不是神,不是任何案件都可以水落石出,在案件線索過少,證人不足等一系列不利於偵查的情況下,那些案件隻能蒙塵。
而到那個時候,這個新人也隻是因為經驗不足會被批評一下,不會影響到整個組的情況,真是喜大普奔的結局。
蕭墻,今年警校的應屆畢業生,由於在警校表現優秀,在基層歷練一年後被分到重案組,此刻他面對的是他警察生涯獨自偵查的第一個案子,他把所有關於案情的文件攤放在辦公桌上。
第一張圖片是一個男人,他的受害部位是手指,隻有右手的食指,中指以及無名指被剝掉瞭皮,可以看出手指血肉模糊,而且參差不齊,這應當是罪犯的第一次作案,可以明顯看出作案手法稚嫩,但是隨著作案次數的增多,可越來越明顯的看到被剝掉皮的部位越來越整齊,應當是順著皮膚肌理的位置剝掉的,而且被剝掉皮的范圍越來越大。
蕭墻打瞭一個激靈,從這些圖片上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抽煙是會上癮的,犯罪同樣也是,如果這個罪犯對於剝皮這件事已經上癮的話他很可能會擴大犯罪事實。也就是他很可能會嘗試剝掉整張人皮,最終演變成殺人犯。
蕭墻又拿出瞭本市的地圖,他把所有受害者被發現的位置標註出來,最後畫出瞭一個圈。
這是?南陽區?蕭墻的眉頭擰成瞭一個疙瘩。
2,
我決定打工去,這是一個臨時的決定,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去吃飯,隻不過我看見瞭‘百人飯店’門口貼著的招聘廣告,其中也包括暑假工。而我今年大一,學業輕松,又馬上要放暑假瞭,正重要的是我想認識她,在工作中認識,無論怎麼樣都是最自然的相識不是嗎?
於是,那天我直接說明瞭自己的意願,我謊稱傢裡傢境不好,希望老板可以留我打暑假工。雖然這麼做有點對不起從來沒有在任何地方短缺過我的父母,但是,達到瞭我的目的,倒也挺好。我想我的父母也會很願意看到我給他們領一個漂亮媳婦回去的。
於是,就這樣,幾天後我正式開始瞭打工生涯。
我知道她叫張麗,今年23歲,傢在外省,因為一個親戚在這個城市,所以來到這座城市打工。這些信息是我最近最開心的事情。
雖然得到瞭佳人的信息,但是她好像對於我沒有什麼特別的對待,當然她對我很友好,但也隻是這樣罷瞭,她對任何人都很友好,我不由的想更加接近她。
但她總是一下班就回傢,對於我的邀約也從來以其他事情推脫,我不由的有點氣餒,她是對我沒有意思嗎?
但是,輕言放棄不是我的性格,我這個人一旦認定一個目標就有一股子軸勁,不達目的誓不擺休。所以,我總是在各種地方制造偶遇,希望可以給她留下好印象。
這天早上我正在她早上會路過的那條路的一個轉角等待,我看著路的另一邊她緩緩走來,我正準備上前打招呼。但是,突然,她像是看見瞭什麼,腳步變得緩慢,眼神專註的盯著前方。
她看見瞭什麼?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那是一個男人,一個身材發福,個子矮小,而且禿頂的男人。這個男人我認識,他是最近經常來我們店的客人,好像是剛搬來的。
但是,我記住他並不是因為他的外貌,而是因為這個男人是一個人渣,他剛開始來店裡的時候就對張麗進行言語騷擾,更有甚者還會動手動腳,所以後來張麗總是躲著他,點餐也總是叫別人去,但是這個男人不依不饒,總是會喊張麗去給他點餐,心上人被人騷擾,我當然會記住這個人。
甚至有的時候會想要揍這個人出氣,但是張麗不想把事情鬧大,總是攔著我對我搖頭,無奈,我也隻好克制住自己。但是現在的張麗卻跟著他,眼神專註的看著他,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慢慢的跟在倆個人後面,天氣很熱,即便是在早上的現在,加上我心裡煩躁,便更是汗如雨下。
張麗看著那個男人進瞭一個小區,然後看著他進樓,沒過一會兒,張麗也跟著進去瞭,我在不遠處看著,心裡有一種很難過的情緒在湧動。
但是,很快我就看見張麗出來瞭,這次她沒什麼表情。我總覺得,這個張麗和我平時看見的張麗都是有所不同的,但是具體也說不出哪裡不同,隻是有一種很怪異的違和感。
其後我們一前一後的回到飯店上班,隻不過這一次,我沒有主動接近張麗,也沒有總是黏著她,隻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觀察她。
經過幾天的觀察,我還是沒有找出張麗哪裡有所不同。
這天中午,飯店裡人不多,可能是太過炎熱的關系,飯店裡的客人不過倆三個。
店員們都站成一排,在大廳吹空調。
這個時候飯店的門開瞭,我看瞭一眼門口,是那個渣男,這個男人穿著一件花襯衫,脖子上掛著一根看起來像是狗鏈的金項鏈,儼然一副暴發戶的打扮。
他嘴裡叼著根煙,用一雙三角眼瞄瞭店員們一眼,目光在掠過張麗的時候閃過一絲貪婪。他大剌剌的往一張大桌子上一座,明明是一個人卻不去坐那些四人坐的小桌子,或者六人坐的圓桌,而是往最大的一張八人桌上一坐,
這樣的客人言行無狀,粗魯無禮,非常的惹人討厭,是店員們最討厭的一類客人。
此時這個男人,往那一坐,“張麗!”他大聲喊道,臉上掛著婬穢的笑容,往常這個時候,我會很氣憤,但是,自從上次看見張麗跟蹤這個男人之後,我的態度理智瞭很多。
現在,這個社會很現實,也許找對象的條件不再單單是人好,可靠,還有很多的硬件條件可以選擇,比如有沒有車,有沒有房,有沒有錢。有的時候,因為擁有這些的男人已經有瞭老婆,甚至於有人成為第三者。
或許是因為中國人過瞭太多的苦日子,所以日子變好瞭,大傢想過更好的日子,這無可厚非,張麗也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我無權橫加阻攔。此刻,我隻是靜靜的看著,不想發生什麼事情,她自己自然會拒絕,反之,如果她自己願意,別人阻止又有什麼意義呢?
蕭墻擦瞭一把頭上的汗,看瞭看手表,已經是中午十分,他原本是在這個小區詢問其中一個受害者關於罪犯的情況,但是受害者語焉不詳,也沒有提供什麼有價值的信息,加上快到飯店,蕭墻便匆匆出來瞭,作為警察是不能和受害者有太過親密的關系的,這是作風問題,可大可小,所以,作為警界新星自然會很註意這點。
但是時間不早,加上蕭墻跑瞭一上午也實在是餓瞭,便進瞭小區門口的一傢小飯店。
他點瞭倆三個菜,叫瞭一瓶啤酒,一個人慢慢吃著喝著,思考著關於案情的問題。這件案子最重要也是最難的一點就是犯罪動機,從被害者的口中沒能得到關於罪犯的犯罪動機,罪犯不與他們交流,隻是傷害他們。
罪犯,不求財,也不像是報復,畢竟受害人沒有共同的仇人,也不是什麼宗教信仰,那麼,到底是什麼呢?
蕭墻倒瞭一杯酒,這個時候,飯店的門打開瞭,走進來一個男人,個子矮小,身材發福。或許是因為當警察加上我自己喜歡看一些分析類書籍,我對於人有著很強烈的直覺。
而眼前的這個矮個子男人,給我的感覺特別不好,如果類型犯罪者有肖像的話,這種長相類型的就是強奸犯的典型代表。
果然,這個男人一進門就是各種無理取鬧,但是這是飯店的事情,別人沒有違法犯罪,也不歸我管,我依舊吃著面前的菜,喝著杯中的酒。
我看著張麗在那個渣男的污言穢語中招架著,沒有像往常一樣走過去接下這個爛攤子,盡管張麗開始用眼神向我求救。這邊的爭執也已經驚擾到瞭飯店其他的客人,人們向這邊張望議論紛紛。
唯獨坐在窗戶邊上的男子沒有一點動靜,他很鎮定,這個男人在剛進來的時候,我就註意到瞭,他身上有一種很沉穩的氣質,而他此時的冷靜自持更是讓我覺得他不是普通人。
爭執當中,那個渣男趁機碰瞭張麗的身體一下,這個時候飯店的門被人轟然打開,一個女人沖瞭進來,進來的是一個中年女人,身材臃腫,臉上畫著濃厚的妝,在這樣炎熱的季節給人十分不清爽的感覺,這女人一下就沖到瞭那個渣男和張麗的身邊,先是狠狠給瞭張麗一巴掌,張麗被抽倒在地上,然後她轉過身揪起瞭男人的耳朵,嘴裡罵罵咧咧。
“好你個李勇,我去鄉下照顧你媽,你居然敢在這裡和這個小狐貍精勾勾搭搭,你當老娘是死的?”女人的臉上掛著猙獰的表情,濃厚的妝感更是讓她猶如鬼怪一樣可怖。
男人連忙拜服,嘴裡嚷著不敢不敢,眼睛卻瞟著地上的張麗,女人見狀更加生氣,拖起地上的張麗就要再次甩耳光子,這個時候我已經來到張麗的身邊,我從女人的手中抓住張麗的一隻手,摟住她的肩膀,便把她往我這邊拽,但是女人也不肯善罷甘休,雙手死死的扒著張麗不放。
張麗的臉上帶著驚恐的表情,看到這樣的表情我的心中還是一痛,更加用力的拉張麗,女人雖然彪悍,但我畢竟是個男人,而且年輕力壯,女人漸漸失去瞭對張麗的掌控。眼看張麗就要脫離魔掌,女人忽然揪住瞭她的頭發,張麗一聲驚呼,卻不像是吃痛的慘叫,下一刻女人的手上多瞭一頂頭發。
“啊!”這次她被自己嚇到,周圍的人都是一怔,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到,我抬眼去看張麗的頭,卻見一張黑色的發網,將她的頭牢牢的籠罩瞭起來,發網下是她本來的頭發,應該是短發,現在的張麗就是一個和尚頭,原來那頭飄逸美麗的長發居然是假發!?
假發被摘掉,張麗顯得很是慌亂,張麗大聲尖叫,雙手抱頭,大口喘氣,應該說她的慌亂程度遠遠超過我的想像,雖然假發被摘掉是一件丟臉的事情。但是即便是沒有那頭短發,張麗也依然是一個美女,她完全不必這麼慌亂,但是張麗卻癱倒在地上,似乎馬上就要昏倒。
我隱隱感覺到瞭一絲不對勁,同時感到不對勁的還有蕭薔。
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頭皮沒有什麼毛病,誰會成天戴著一頂假發?就算其中有愛美的女性喜歡假發,但是,這是夏天,還是這樣的高溫,一整天帶著這樣厚重的假發也不怕中暑。看她那些同事的反應也是毫不知情的樣子,蕭薔陷入瞭沉思,而在這個時候有人驚呼“她暈倒瞭……”
於是又是一陣手忙腳亂,人很快就被送走瞭,蕭薔也沒有心情吃飯瞭,很快的離開瞭飯店。
我坐在張麗的病床前,醫生說沒有事,隻是中暑休息一下就好,我向老板請瞭假,想要照顧她,老板也正希望有個人能看著她,於是便同意瞭我的告假。
坐在病床前,看著張麗蒼白的面容,我的心裡升起瞭一股憐惜。
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時間似乎靜止瞭。
黑暗,漫無無止境的黑暗,在黑暗中一直奔跑著,恐懼著,顫抖著,那個男人的聲音還在附近咆哮“給我出來!再不出來老子剝瞭你的皮!”於是瑟縮的更加厲害。
無論過瞭多長時間,一起生活瞭多久,那個男人始終是粗魯而暴躁的,隻不過吃瞭弟弟的一塊糖,被這個男人看見瞭就是一頓暴揍,本來她準備默默忍受,直到感覺到那個男人的力道沒有絲毫減輕,像是要,殺瞭她,她才拼盡最後一絲力氣逃跑。
“小兔崽子,給我出來,老子要殺瞭你!”作為一個父親,男人說瞭絕對不能說出口的話,而這也讓躲在樹叢中的女孩淚流滿面。
女孩看著站在山崖邊的男人,眼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
世界對我不溫柔,所以我……
隻是輕輕的一推,便結束瞭這個高傲自大粗魯無禮的男人的一生,沒有任何人知道。
而從此變成孤兒的四姐妹便靠著周圍鄰居的接濟,村裡的扶持,艱難的活瞭下來。
我握住瞭張麗的手,沒有乘人之危的意思,實在是張麗的臉色太過蒼白,而且一直在顫抖,就如同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著她。沉睡中的張麗完全失去瞭平時的溫婉從容,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女孩。
她一直沒有醒的意思,無論我怎麼叫她,她的額頭滲出瞭汗。我轉身找紙巾給她擦汗,轉回來的時候發現她已經醒瞭,那雙眼睛裡有著還未消失的情緒。
仇恨絕望交織在一起,就如同從地獄深處爬上來的藤蔓,讓那雙總是熠熠生輝的眸子充斥著黑暗的色彩,看著這樣的眼睛,我產生瞭一絲不詳的預感。
“謝謝你。”張麗開口,她已經恢復平靜,臉上也掛上瞭笑容,隻是,她表現的越是平靜,我越是感覺到瞭某種異樣。
一個人,笑,哭,傷心,難過,悲哀,生氣……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該怎麼樣的時候怎麼樣。而剛剛被哪有那個對待的張麗,甚至於 說她本身應當是被動卷入,難道她就沒有一絲委屈,傷心,怨恨?
但是現在在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來,甚至於沒有說一句抱怨的話。是本來就不冤,還是那些情緒被以某種我不知道的方法發泄出去?
當天,我把張麗送出去之後,天已經黑瞭,我準備先去飯店換回自己的衣服然後就回傢休息,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雖然沒做什麼事,但是一種疲憊感怎麼也揮之不去。
我來到瞭飯店的試衣間,開始換自己的衣服,就在我換好衣服準備走的時候,我發現張麗的櫃子門露出瞭一角,白色的,大概是衣服夾住瞭。平時這個櫃子張麗都是鎖得好好的,今天大概是因為中暑暈倒,沒來得及鎖。
我打開櫃子的門準備把衣服放回櫃子裡。
但是櫃子門打開的時候,我看到瞭大約我一生也不想看見的東西。
這個櫃子是金屬的,整排櫃子中的一個,處於中間位置,但是在櫃子打開的瞬間,裡面冒出瞭一股寒氣,然後我也看見瞭這個櫃子不同尋常的地方。首先,原本應該整整齊齊放著員工制服的櫃子中央放著一個泡沫箱子,箱子並不大,但是上面卻有很多水珠,箱子的下面還有一塊佈,應該是為瞭防止水珠流下來。
是什麼呢?我看著這個箱子,手指覆上瞭箱子,但是一股冰涼的觸感,讓我放開瞭手,轉而去摸索箱子裡面,我的手指摸到瞭一個袋子和一些柔軟的東西,像是肉。
我把袋子拿瞭出來,裡面看起來像是一些肉皮,可是廚房有冰箱,張麗如果買瞭肉放在冰箱一下,晚上再帶回去也沒有什麼事,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在儲物櫃裡放一個冰袋呢?我拎著袋子打量著,這是一個透明的密封袋,這也讓我不解,我暗笑張麗迂腐,但是緊接著,我笑不出來瞭。
因為我看見瞭人類的毛發,還有指甲。
“你看見瞭。”這個時候張麗幽幽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蕭薔回局裡的時候已經下午一點多瞭,刑警那邊接到瞭一個失蹤案件的報案,受害人失蹤已經六天瞭,由於距離上時間上比較接近特3-1案件發生地和時間,所以刑警那邊懷疑是特是特3-1案件的下一個受害者。這是很有可能的,小強把失蹤人的個人資料翻瞭翻,發現受害人就住在今天去過的那個小區。
巧合嗎?這已經是第二個瞭,蕭薔瞇瞭瞇眼,不是,這絕對不是巧合,他有理由懷疑,犯罪嫌疑人就在那附近。他拜托技術人員調出瞭失蹤人周圍的錄像,除瞭失蹤人很少出門外,沒什麼發現。
其後他又調查瞭在這六天失蹤人的銀行卡信用卡使用情況,一無所獲。轉眼已是下班時間, 今天他沒有急著回去,也沒有出去亂逛,吃過晚飯,他來到瞭今天中午來過的小區,想繼續問一些事情,但是,撲瞭個空,問過鄰居才知道,失蹤人傢屬全部都出去找人瞭,於是就在周圍轉悠,轉累瞭,就在小區不遠處路旁的一張長椅上坐下,考慮著要不要回傢瞭,畢竟時間已經不早瞭,路上行人漸漸的少瞭。
時間是晚上九點四十六分,在收拾完僅剩下的倆張桌子的其中一張,留下其中一個服務員一個廚師值班,其他員工下班,這其中也包括張麗。
“張麗,你知道那個大學生哪去瞭麼?”臨走的時候,老板問瞭張麗一聲,雖然那個學生已經請過假,但畢竟是跟著張麗的。
“哦,他說身體不舒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大概明天來上班吧。”張麗笑著說,打過招呼便一個人出瞭飯店,然而她並沒有離開,隻是在周圍轉悠,卻不在飯店門口露面,隻是遠遠的觀察著飯店門口的情況,直到飯店裡的人漸漸的走瞭,張麗才從旁邊的一條小巷來到瞭飯店的後門。
飯店的後門也是一條小巷,因為周圍商傢的傾倒垃圾,雖然每天早上都清理,但是地面還是留下瞭很多油漬污垢,走在上面需要萬分小心,張麗掩著口鼻,慢慢的走到瞭飯店後門的地方,在那裡有幾個大的垃圾桶。
此時張麗打開其中一個大的垃圾桶,但是除瞭垃圾,裡面什麼也沒有。
張麗的眼神閃瞭一下,表情開始驚慌起來,她打開其他的垃圾桶,但是依然隻有垃圾,垃圾。
“你在找我嗎?”我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朦朧的背影映出的美妙光彩,淡淡的說。
張麗豁然轉身,臉上毫不掩飾的驚慌神情和柔弱。
“我想,你需要一個同夥。”我說。
“你……”張麗張瞭張嘴,卻沒有說出什麼,隻是疑惑而驚訝的看著我,慢慢走近我。
“你可以相信我,我是真心的。”我對她說,我不知道張麗出於什麼目的做瞭那些錯事,但是她沒有殺人,一切都還可以挽回,我更希望她可以自首,所以這個時候,我應當幫助她走出來,重新生活。
“你,喜歡我對嗎?”張麗已經走到瞭我的面前,她的手撫上瞭我的臉,目光中閃著水一樣的柔軟光波,比我平時看見的要更加的……美麗,我的心神在這一瞬間分瞭,然後在脖子被針紮的疼痛中,我暗罵瞭自己一句,居然在同一個人手上以同一種方式栽倒倆次,隨後,我失去瞭意識。
再次醒來是因為體感上的冰冷,水流在身上肆意流淌,最後衣服濕漉漉的貼在身上的感覺實在不好,加上之前從垃圾桶醒來沒來得及清理的垃圾散發著一股惡臭,我所在的房間大概是一個什麼值班室的場所,看起來很是老舊,我被張麗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張麗就站在我的面前,看著我,現在我真想買塊豆腐撞死。
我太輕敵,太主觀瞭,也把張麗想的太善良瞭,我抬瞭抬眼睛,眼前這個冷淡面孔的張麗才是她本來的內在靈魂吧。
張麗看著我,不說話,沉默著。
我也沒有說話,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認栽吧。
“你為什麼要出現在那裡?”過瞭良久,張麗開口瞭,她的聲音很憂傷,還很啞,這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我依舊沒有說話,說,我喜歡你,所以去瞭那裡打工?
“我不想對你做什麼,但也不能放瞭你。”張麗說道,隨後的時間她跟我說瞭很多她的事情,她的傢庭她的經歷,她的痛苦。
我從來沒有和她這樣接近,從她的訴說中,我知道她來自山區,傢裡還有幾個弟弟妹妹需要她供養。她從貧困的山區走出來,以為這樣可以擺脫困境,開始新的生活。可是,城市裡的高樓大廈霓虹閃爍,閃花瞭她的眼,而她卻隻能是一個飯店的服務員,不但接受著生存的艱難,還要接受客人的騷擾,她的心漸漸變冷瞭,她知道她永遠也得不到一切她想要的。
於是開始瞭報復,其實警方沒有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所有的受害者人都去過‘百人飯店’,隻不過因為張麗的下手時間是隨機的,所以沒有人註意到這一點。
那些人或好色粗魯,或浪費成性,或目中無人……都是對他人頤指氣使的類型,而張麗,她其實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女人,那些她根本就看不起的人在她眼裡就是渣滓,於是從小到大的痛苦與不幸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裡爆發瞭。
剝皮案件就此出現。
聽完張麗的訴說,我的內心不能平息,從小一路順利成長的我很難體會到她的艱難,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同情她,憐惜她。
“你說,要成為我的同夥,那是真的嗎?”張麗柔弱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這個時候,我立刻點瞭點頭,然後我看見她笑瞭,那不是一個美麗毫無心機的笑,而是意味深長甚至於有點詭異的笑容。
“好啊。”她站在我的旁邊,伸手推瞭一把椅子,椅子居然被推動瞭,然後我就這樣保持著半身不遂的姿勢被張麗推動著。在黑暗的地方,借著某些窗戶外透出的微光,可以看出這個地方的輪廓,到處都是長長的走廊還有大的空曠的房間,看起來像是一個廢棄的工廠。
而在這些黑暗之中,張麗卻走的十分的順暢,昏暗的環境對於她像是沒有絲毫影響,簡直是如魚得水,不知道過瞭多久,張麗推著我來到瞭一個陰冷的房間,周圍沒有窗戶,從溫度上判斷應該是一個地下室。
可以看見裡面的冷庫,但是因為沒有電,整個房間非常昏暗,張麗把手上的蠟燭放在一張桌子上,然後跑去開冷凍庫的門,那些巨大的厚重的鐵門十分的難打開,加上年久失修,銹跡斑斑,張麗一個女孩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去開那扇門。
終於,門打開瞭,吱呀的一聲特別像是一個人的慘叫,我打瞭一個激靈。一股異常腥臭的味道從裡面傳瞭出來,這個時候,我看見瞭裡面的情景,一張鐵皮桌子上躺著一個人,那人離我較遠,周圍光線昏暗,但是我依然可以看見那個人的臉。
那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這一刻,所有的僥幸,所有的憐憫,所有的同情心都在一瞬間灰飛煙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像是要把全身每一個毛孔打開往裡面註入寒氣的恐懼。
我才知道,原來真的已經有人死在瞭張麗的手上,而我還妄想著成為她的同夥解救她。
“你想成為我的同夥嗎?”張麗幽魅的聲音在那邊響起,我的身體很僵硬,但是大腦卻異常的清醒,我不顧一切的撞倒瞭蠟燭,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你跑不瞭!”就在我掙紮著想要解開的時候,我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難道還有同夥?我的身體僵硬瞭一下,但還是拼命掙紮,麻醉藥的藥效並沒有完全過去,更何況我被紮瞭倆針,就在我掙脫瞭腳上的繩子,感覺到手上繩子的松動的時候,一束光向我射來。
我開始拼命的跑,我想每個人都做過這樣一個黑暗的夢,在那個夢裡有人一直在追殺你,你處於一種危險而又微妙的境地,你害怕而無法反抗,你處於隻能奔跑逃離的境地,周圍全是光怪陸離的場面。
張麗就在我的背後,我知道。我可以聽到她的腳步聲,她的呼吸。我在黑暗中奔跑,不知道方向,就如同陷入瞭沼澤之中,而張麗對於這裡很熟悉,她總是能抄近路追上我,甚至是出現在我的前面。然後我會轉身繼續跑,我可以看見她手上的刀子,以及在黑暗中閃爍著幽光的眼睛,我如同無頭蒼蠅般,在這黑暗的迷宮中迷失方向,緊迫的壓抑感越發的讓人絕望。
蕭薔看著眼前的工廠,最後還是進入瞭,他跟著那個女孩來到這裡,原本以為是什麼綁架案之類,現在看起來倒是要保留意見瞭,眼前的廢棄工廠簡直就是殺人拋屍的最佳場所,周圍雜草叢生,長勢瘋狂的像是要直指天空的明月。
我一直跑,一直跑,然後我聽見瞭水聲,滴滴答答,難道是外面下雨瞭?我一陣欣喜,難道我要走出去瞭,水聲離我不遠,我順著聲音走過去。
當我的手摸到那厚重的鐵門的時候,我心中升起瞭寒意,再一看不遠處,朦朦朧朧中,我看見瞭一張桌子,桌子上一個人形輪廓。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我居然又回到瞭這個地下室!而那水聲正是臺子上滴下來的人血。
我重新轉身,這個時候,張麗的身影在不遠處,她一手拿著手電一手舉著刀。我被堵在地下室的入口。
“就到這裡結束吧。”依然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這個時候我才明白她的嗓子為什麼那麼沙啞,警方又為什麼以為嫌疑人是個男人,然而已經遲瞭,我將死在這裡,我一步步的往後退,張麗一步步接近,她並不著急,隻是在品味最後一點殺意。
我退進瞭曾經的冷凍庫,現在裡面彌漫著一股讓人作嘔的恐怖屍臭,張麗的刀子慢慢接近我,而我的身體在麻藥的藥效沒有完全恢復,而且拼盡全力逃跑,卻失敗瞭,此刻我已經沒有力氣。
就這樣死瞭嗎?我絕望的想到。
“有人嗎?”這個時候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救命啊!”我大聲叫道,我心中升起瞭希望,趁著張麗分神的時候握住瞭她的刀,然後是死命的掙紮,我握住刀不讓她進一步傷害我,而她卻像抽出刀殺瞭瞭我,我已經沒有力氣瞭,在失去意識前,我似乎聽見瞭槍聲。
一切都已經結束,從醫院醒來,警方向我說明瞭情況,而張麗也已經被抓瞭起來。
“受瞭很大的驚嚇吧?”這時,一個來查房的護士說道,我點瞭點頭,看著護士溫和的面龐卻沒有說話。
“好好休息。”護士說完就出去瞭,我躺瞭下來休息。
而在視線之外,走出門的小護士,邁著輕快的步伐,當她走到一個垃圾桶的時候,她停瞭下來,然後把一個折碎的針筒丟進瞭垃圾桶,離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