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有個老頭叫牛老犟,人如其名,脾氣非常耿直倔強。最近,他的兒子牛小犟想承包一片魚塘,可是手頭資金不足,急得團團轉。牛老犟看在眼裡,把手一背,一邊往外走一邊說:“轉什麼轉?我跟溫老蔫借去。”
溫老蔫是誰?他是牛老犟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兩人成天在一塊兒喝酒下棋聊天,現在借點錢還不是手到擒來?
不一會兒,牛老犟回來瞭。牛小犟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爹的臉色,問道:“沒借到?”
牛老犟從懷裡掏出一疊鈔票:“這不是?”牛小犟樂壞瞭:“到底是一對白頭翁,不服不行!”
不料,牛老犟叮囑道:“溫老蔫說瞭,過年時他兒子溫小蔫要結婚,就指著這錢辦喜事呢,到時候你可一定要還他。”
牛小犟拍瞭拍胸脯,說:“你兒子是那種借錢不還的人嗎?”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眼看快過年瞭,牛小犟的魚塘不知怎的突然出事瞭,裡面的魚竟死瞭一大半!這下牛小犟不僅沒賺到錢,還把本錢虧瞭個精光,甭說還錢瞭,連自傢過年都成瞭問題。
見久不還錢,溫小蔫便一趟趟地上門來要,嚇得牛小犟躲瞭起來。一連幾次沒遇著牛小犟,溫小蔫脾氣再好,也禁不住火冒三丈地對牛老犟說:“牛叔,虧我爸把你當成老哥們,他還不讓我來要錢哩,哼,他真是看錯人瞭!”
這句話深深刺痛瞭牛老犟,他的臉頓時變得煞白,跳起來二話不說就往外跑,一口氣跑到鄰村,他隱約聽說兒子躲在鄰村的朋友傢。說來也巧,牛老犟剛好在鄰村迎面撞上瞭兒子牛小犟,牛小犟一見他爸的樣子,剛要躲,早被牛老犟一把揪住,質問道:“人傢那錢可是結婚用的,你到底還不還?”
牛小犟一聽都要哭瞭,說:“爸,溫小蔫逼我,你也逼我,你是不是想我過年跳河啊?”
牛老犟的犟脾氣上來瞭,他逼問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手上還有金戒指,你媳婦脖子上還掛著金項鏈,你狐朋狗友那麼多,還不能借一些?現在我也不多說,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還不還?”
牛小犟也有一股犟脾氣,他脖子一梗,說:“過瞭年關再說……”
話音剛落,隻聽“撲通”一聲,牛小犟回過頭一看,嚇得他魂都沒瞭,牛老犟竟一躍而起跳下瞭橋,河面上薄薄的冰層給砸得粉碎,那水一下子淹到瞭腰部。
在冰冷刺骨的河裡,牛老犟咬緊牙關吼道:“你是我兒子,我不能逼你跳河,那就隻有我跳瞭!我丟不起這張老臉啊!”
牛小犟嚇壞瞭,他扒著橋欄桿殺豬似的大叫起來:“爸、爸,我還、我還還不行嗎?甭說戒指項鏈瞭,就是扒層皮也還,爸,你快上來啊!”就這樣,牛小犟賤價賣掉瞭傢裡所有的金飾,又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終於還上瞭溫小蔫的錢。
可接下來不久,大夥聽說溫老蔫父子倆為此狠狠地吵瞭一架,原因是溫老蔫聽說瞭牛老犟大冬天跳河的事,他罵兒子溫小蔫不該逼債。
這件事雖說過去瞭,可在老哥倆心裡留下瞭深深的陰影。牛老犟一輩子要強沒欠過人,現在竟一拖再拖老朋友的錢,最後雖說還瞭,但總覺得心裡有愧;而溫老蔫更是羞愧不已,因為是自己兒子逼得牛老犟跳河的。就這樣,兩人便漸漸疏遠起來,甚至打老遠見到瞭也低頭繞路走。
一晃開春瞭,牛小犟打算重整旗鼓,重新開始養魚,可問題是:買魚苗飼料的錢打哪來?上次借錢不還的事早就傳開瞭,現在再想借錢,難上加難。
這天,父子倆借錢回來時天已黑瞭,不用說又白跑瞭一趟,兩人正沒精打采地走著,牛小犟忽然驚叫起來:“爸,有個包!”
牛老犟一看,前面地上靜靜地躺著一個包。牛小犟急忙跑過去打開包一看,裡面竟然有厚厚的兩沓錢,整整兩萬塊!牛小犟緊張得氣都不敢喘瞭,他抬頭擔心地看瞭看父親,他是知道父親的脾氣的,父親肯定會叫他把這錢交給警察的。
果然不出所料,牛老犟一點也不激動,他在路旁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掏出煙點上,淡淡地說:“人傢丟瞭錢肯定會找來的,咱就坐著等。”
牛小犟隻好陪著父親等失主,心裡卻火急火燎的,想說這錢是撿到的,又不是偷的,我正好急需用錢……可他又不敢說出來。
等瞭好久,夜都深瞭,牛老犟終於踩滅煙頭站瞭起來,說道:“回傢!說起來這錢倒也來得及時,就先花瞭唄,等有錢瞭再還也不遲。”牛小犟長長地舒瞭一口氣。
於是,牛小犟就用這錢買瞭很多魚苗和飼料。這回,總算沒出什麼紕漏,魚塘裡的魚長勢喜人,讓牛小犟大賺瞭一筆。這天,牛小犟剛神氣活現地回到傢,牛老犟就開口瞭:“兒子,把錢還我。”牛小犟愣瞭一下,問:“什麼錢?”
牛老犟嚴肅地說:“裝什麼糊塗?就是之前那個晚上撿到的錢啊,快拿來!”
牛小犟不樂意瞭:“那是撿到的,又不是我借的,還給誰去?”
牛老犟瞪起瞭眼睛,叫道:“世上有這樣的好事嗎?你給不給?不給,我再去跳河……”
見父親又使出瞭殺手鐧,牛小犟氣急敗壞地嚷嚷道:“我給還不行嗎?可你知道是誰的嗎?”說著,老大不情願地掏出瞭兩萬塊錢。
牛老犟拿過錢,小心翼翼地裝到之前的那個包裡面,然後把手一揮,說瞭句:“跟我走!”於是,父子倆一前一後出瞭門。不一會兒,牛老犟在一戶人傢的院墻外停下瞭,牛小犟低聲驚呼道:“爸,你怎麼知道錢是他傢掉的……”
話音未落,隻見牛老犟奮力一揚手,那包錢一下子飛進瞭院內,“嗵”的一聲分外響亮,幾乎就在同時,院門開瞭,是溫老蔫父子倆。
溫小蔫驚訝地叫起來:“幹什麼?把什麼東西扔進我傢瞭?要不是我們正好出門,還發現不瞭呢。牛小犟,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可也不至於往我們傢扔臟東西吧?”
牛小犟還沒回答,溫老蔫就對著他的兒子罵開瞭:“瞎說什麼呢?你老犟叔是那種人嗎?那是錢!”
牛小犟一聽,驚訝地叫瞭起來:“奇怪,老蔫叔,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邊,溫小蔫已經打開包裹,隨即也驚叫起來:“真的是錢!”
很快,大傢都進瞭屋。溫老蔫開口問道:“死老犟,你是怎麼猜到那錢是我掉的?”
牛老犟撇撇嘴說:“什麼掉不掉的,分明就是你故意放在那裡的,你見我們爺倆到處借不到錢,便早早候著我們,遠遠瞅著我們來瞭,才故意演這麼一出的,看我們撿到錢瞭,才悄悄走掉的是不是?”
溫老蔫摸瞭摸腦袋,想笑。牛老犟繼續說道:“溫老蔫,你蔫瞭一輩子,這麼點小花樣還能瞞得瞭我?那包我一看就知道是你的,再說要是別人丟瞭錢,能不哭不鬧也不報警嗎?最奇怪的是我們爺倆等瞭那麼長時間,竟沒有人過來找,我再傻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瞭。哼,這事隻有你這種蔫不拉嘰的人才做得出來。”
溫老蔫這才咧開嘴,嘿嘿笑瞭起來。這一幕看得兩個年輕人目瞪口呆。牛小犟抓抓頭皮想瞭又想,說:“我說老蔫叔,您既然想借錢給我們,為什麼不明著借?”
溫老蔫一指牛老犟,說:“明著借,這老犟牛能抹得下臉?”
四個人一起大笑起來,笑聲中牛小犟說:“兩個白頭翁,我們真是服瞭你們瞭!”
溫小蔫拉瞭拉牛小犟,說:“小犟,將來我們也做這樣的白頭翁,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