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鴿子
每當我看到晨曦的都市上空掠過的鴿群,自由自在的藍天中飛翔,免不瞭停下腳步,看這群可愛的精靈優雅的身姿漸漸遠去。這鴿子情緣,源於那一年的往事。
故事發生在90年代初,那時我去上班總要路過一個早點鋪,上班前都在那裡來碗老豆腐,幾個果子,去的次數多瞭,也就認識瞭同樣在那吃早點的一對父子,這個叫東東的小男孩挺可愛,和他的父親一樣是個鴿子迷,談論的話題總離不開鴿子,我這門外漢也願意和他們閑聊幾句。我和孩子父親打趣說,疼孩子還是疼鴿子,父親猶豫一下說,當然疼孩子瞭,當問到孩子,有趣的是竟然要鴿子不要爸爸,爸爸尷尬的訕笑著。
某天,又在早點鋪遇到瞭孩子父親,父親看著像有話要說,猶豫瞭下,對我說瞭這樣一個奇怪的事。前一陣子他傢飛來瞭一隻陌生的鴿子,這隻鴿子是灰色的羽毛,不是他傢所養的白鴿,落到他的鴿棚前討水喝,也很餓,撒瞭把玉米立刻都吃光瞭,也不飛走,咕咕的叫著,望著父親。也不知道是誰傢的鴿子。但是父親察覺到,這隻鴿子爪子上、羽毛上好像沾染瞭紅染料,但能看出這隻鴿子訓練有素,心想主人不該這麼大意把羽毛染上紅色啊。第二天這隻鴿子又飛來瞭,站在鴿棚邊上一直咕咕的叫著,父親有點不解,但又說不出為什麼。
雖然我不懂鴿子,但還是懷著濃厚的興趣下班去瞭他傢瞧瞧,到瞭陽臺才發現他可真是鴿子迷,鴿棚裡十幾隻鴿子,喂食的器具,消毒用品,藥,雜糧。此時那隻灰色鴿子又出現瞭,早已站在鴿棚上等著他到來,我們不禁心中稱奇,但是怎麼呼喚也不飛下來。這時東東和媽媽正巧從外地姥姥傢回來,一進屋,東東就興奮的跑瞭過來,沖鴿子招手,鴿子竟然奇跡般的飛到他跟前很是親熱。而這時我也註意到瞭鴿子羽毛和爪子上的沾染的紅色染料,很像是血痕呢,但鴿子又似乎很健康,看不出有什麼傷口。出神看瞭一會我告訴東東,找個棉簽幫叔叔把鴿子身上的染料給我擦點下來好麼。東東愉快的答應瞭,鴿子也很溫 順的配合著。
拿到瞭棉簽,我立刻回到瞭警局,馬上送到瞭化驗室分析。結果出來瞭,確實是血跡,但不是鴿子的,而是人的。這也印證瞭我的擔憂。
轉天再一次到那個父親傢裡,我向東東詢問起這隻鴿子的來歷,東東告訴瞭我這樣的事情,這隻鴿子是屬於一個老爺爺的。原來一個多月前,他和爸爸給傢裡的白鴿子路訓,把傢裡這群鴿子送到瞭楊柳青放飛,然後傢裡等鴿子陸續飛瞭回來,但東東發現鴿群裡多瞭這樣一隻灰色的鴿子,很是開心,便給它撒瞭點吃的,這隻鴿子和這個小孩就這樣熟悉起來,隔三差五的飛到他傢陽臺上來,爸爸以為是野鴿子也沒在意,但東東卻十分喜歡它,這隻灰色鴿子偶爾還能帶來幾隻同伴,過幾天東東發現有隻鴿子上面的腳環上插瞭小紙條,上面寫著感謝給鴿子喂食照料的話,東東很興奮,便又回瞭個小紙條,這樣一來二去,鴿子不定期的傳遞著兩傢養鴿人的信息,東東得知這群灰色的鴿子是一個老爺爺所養的,在鴿子信使的幫助交 流中,和這個未謀面的老爺爺建立瞭簡單的友誼。
聽到東東說瞭這些,孩子的父親和我恍然大悟,那麼現在最迫切的是,這隻灰鴿子為什麼會沾染到人的血跡,而這個養鴿子的老爺爺又在哪裡?我耐心的坐在沙發上等待著那個特殊的朋友到來。一小時後,聽到遠處傳來鴿子拍動翅膀的聲音,跑到陽臺,令人吃驚,此時一群灰色的鴿子從遠處飛來,盤旋在樓頂,東東一招手,灰鴿子像見到瞭老朋友一樣,飛到瞭鴿棚上來,這十來隻灰鴿子興奮的叫著,東東爸爸看得有些吃驚,一下子飛來這麼多鴿子,傢裡鴿棚中的白色的鴿子也跟著咕咕的叫著,趕緊拿來飼料,一小盆水,這群灰鴿子似乎很久沒進食瞭,爭先恐後的吃起來。
我立刻喊東東父親拿副望遠鏡來,三步並作兩步,跑上瞭樓頂,這群可愛的鴿子吃飽喝足後,嬉戲瞭一會,騰空飛起,我拿著望遠鏡目光跟隨著這群鴿子,鴿子盤繞一圈,繞過瞭頭頂,飛過瞭一片樓房,糟糕,視線被樓群擋住瞭,鴿子消失在樓群後。
轉天,我召集瞭十來位同事,告訴他們下午咱散散心,咱們去觀賞鴿子,並讓他們帶上步話機,望遠鏡,同事們大惑不解這麼興師動眾的看鴿子幹什麼,但拗不過我,便幾個騎著自行車,開瞭兩輛車,和我一起出發瞭,我再三囑咐他們,一定要幫我看好這群鴿子落在什麼地方
我讓三個同事帶著望遠鏡,先爬上瞭東東傢附近3個視野開闊的大樓樓頂,然後我和一個同事開著車在東東傢樓下等候,剩下幾名同事分佈在附近的街道上。
沒過一會,一群灰色鴿子赴約般的飛進瞭視野裡,在樓頂上盤旋瞭一圈,相繼落在瞭東東傢陽臺上,而東東也按照我的授意,趁給它們喂食機會,選瞭三隻強壯的灰鴿子,套上瞭哨子。鴿子們吃飽瞭,開始要飛走瞭,我緊張起來,立刻呼叫各觀察點註意,密切跟蹤鴿群去向。
鴿子在幾隻頭鴿的帶領下編隊飛行,哨子發出清脆的響聲,覓著哨子聲音,跳上車跟著鴿子方向開去,剛轉過街角,鴿子從樓群後消失,馬上聯系樓頂同事,同事報告鴿群向南京路方向飛去,趕緊拐入河北路沖向南京路,闖過紅燈,又發現瞭鴿子蹤影,繼續跟蹤,展開瞭人追鴿大戰,心理暗暗琢磨,小傢夥,可別把我甩掉阿。我可全都靠你們瞭。
鴿群帶著清脆的哨音自由歡快的掠過城市上空,這時又再次失去目標,馬上聯系各個觀察點,有沒有看到鴿群去向,沉寂瞭半天,一個同事興奮的回話喊道,河西區尖山路方向看到鴿子群瞭,車子沖刺般再次開動,瘋狂的直奔過去,隻是為瞭一群鴿子和不知道所以然的原因。到瞭平江 道附近,終於又聽到瞭那悅耳的哨音,這群可愛的鴿子在一片樓上盤旋著,停下車來。鴿子紛紛落到瞭一戶陽臺上,總算被我找到瞭。
迅速停車跑上瞭樓,敲敲該戶房門,沒用動靜,把鄰居叫出來詢問該住屋住著誰,鄰居告訴我,是個獨居的老大爺,以前因工傷而回瞭傢,老伴早沒瞭,沒見過有子女,白天靠收點廢品,晚上給停車場看夜為生,很平常普通的老頭,沒什麼反常的,就是愛養鴿子,好像錢都花在鴿子上瞭,也沒有什麼朋友來往。雖然養鴿子有點臟巴,但老頭很勤快,每天早起把附近的鴿子糞都擦幹凈瞭,鄰居雖然有點不太願意,但一看這樣也不好說他什麼,慢慢的也都能接受瞭。再一打聽,老頭子好些天沒進出過瞭。
我們撞開門,進去發現,窗戶敞開著,屋子裡擺放著陳舊的傢具,一個老人倒在瞭屋裡,身邊流淌瞭一灘血,早已沒有瞭聲息。老人那群心愛的鴿子飛進瞭屋裡,圍繞在老人身旁攢動著,默默地註視著這些,咕咕的叫著,似乎是要叫醒主人,這群不能言語的朋友,在等待著老人再次如往常般給它們喂食。
檢查現場發現,老人死於致命的**部銳器刺傷,老人倒地時並沒有立刻死亡,而是向陽臺的鴿籠方向艱難的爬行瞭一米,最後慢慢的停止瞭呼吸。同事們默不作聲,摘下瞭警帽。
再次對現場徹底檢查,屋內有翻動痕跡,同時發現瞭一枚可疑指紋,我需要更多的線索,仔細察看鴿籠子,看得出老人很勤快,打掃得很仔細,也經常消毒,隻堆積瞭這幾天未清理的鴿子糞便,但在一塊糞便上沾著什麼東西,我用鑷子輕輕夾起一根羽毛,這根羽毛細小,放大鏡仔細分辨,這不是鴿子羽毛,也不屬於這裡的。這根看似微不足道的羽毛,又不同尋常,看樣子像羽絨服裡的填充物。
來到樓下,我詢問鄰居,這樓附近有個穿羽絨服的男子麼,大娘告訴我,據她所知有兩個人,一個是教師在樓上,另一個是外地打工的,在樓下租住。聽到這些,我閃身進存車棚裡,註視著樓洞口,耐心的等候樓下那個打工小夥子回來。
一個穿瞭劣質羽絨服的小夥子出現在我視線裡,從背後觀望,羽絨服縫隙裡滲透出羽毛來沾在衣服上。從後面走近他,聞到瞭一股消毒液味。我還未采取行動,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瞭,幾隻灰色的鴿子不知道從哪飛過來,在他身邊盤旋大聲地叫著,小夥子咒罵著:又來煩我,該死的鴿子,滾開.他猛然回頭,發現身後穿著警服的我,臉色刷的一下就白瞭.我對他說:天天被鴿子追趕著,你能睡好麼?
憑借指紋對比,打工小夥子最後招供瞭,他覺得老人省吃儉用應該很有錢,騙開瞭房門,對老人謀財害命.他在等待審判前對我說過這麼一句:天天聽鴿子叫聲已經快崩潰瞭,進瞭監獄才算真正的解脫阿
再次在早點鋪碰到瞭東東父親,父親告訴我說,那群灰色鴿子後來到他們傢安傢落戶瞭,和東東非常的親,兒子很認真的照料它們,訓練它們,東東希望能繼續把老爺爺的鴿子喂養好,訓練好,讓它們參加信鴿比賽,想讓它們拿到最好的名次.但我也勸過他,這品種的鴿子和那幾萬一隻的名貴血統鴿子沒法比啊,但他依然跑得很遠去放飛訓練它們.
後來我給東東打電話,詢問他那些鴿子比賽的情況,東東在電話那邊抽泣起來說:這些鴿子飛的不好,隻拿到瞭十幾名,是我沒有教好它們.我隻是希望它們能飛得更好些.
我明白單純的東東用意,我告訴他:它們已經是最好的鴿子瞭,真的,最好的鴿子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