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
啊~~~~~~~~~~~~伴隨著一記聲嘶力竭的慘叫,產房內的聲音忽然靜瞭下來,正在房外急得團 團 轉的翁永康忙撲到門前:“怎麼樣?是孩子落地瞭嗎?”
房門開處,李穩婆抱著一個小小的襁褓走瞭出來,低聲道:“是個男孩……”
“多謝老天,翁傢有後瞭!”翁永康又驚又喜,正要接過襁褓細看,李穩婆卻嘆瞭一口氣:“……可惜是個死胎……”
聽到這樣的噩耗,翁永康腦中一陣眩暈,幾乎摔倒在地,勉強在門框上倚住瞭身子,張瞭張嘴剛想說什麼,一口鮮血已自噴瞭出來。
“爹爹!”幸虧身旁的女兒紅影扶住瞭他:“這香火後繼之事可以從長計議,來日方長,您可千萬別急壞瞭身子。”
“唉,總歸是我命中註定無子罷……”變故迭生,翁永康仿佛一下子蒼老瞭十多歲:“你去帳房給李穩婆支十兩銀子,我進去看看你姨娘。”
“啊呀!多謝翁老爺,多謝翁老爺,您這麼好心腸,明年一定還能生個大胖小子!”因為接瞭個死胎,本來以為最多隻能領幾串青錢的李穩婆喜出望外,跟在翁永康身後連連稱謝,冷不防看到兩道冰冷的眼神斜射過來,李穩婆這才想起什麼似地住瞭嘴。看翁永康已經進瞭房,李穩婆抬手輕輕抽瞭自己兩下巴掌:“嘿嘿……叫你瞎說……大小姐,是再也生不出來瞭才對,是吧?”
“哼——”翁紅影冷冷一笑,伸出雙手做瞭一個掐握的動作:“就算生得出來也無妨,到時候你再——”
見翁紅影原本秀麗的眼眉此刻看上去竟有著難以描摩的猙獰,李穩婆不禁打瞭個寒顫,低下頭來不敢再多說什麼。
的確,那個剛落地就不幸夭折的嬰兒其實並不是什麼死胎,而是翁紅影買通李穩婆,在他降生的一剎那掐死的。當時產婦還在陣痛中沒有蘇醒過來,誰也想不到這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太婆竟然會下如此毒手。如果剛才翁永康打開襁褓仔細察看的話,便能發現在嬰兒的脖項上,隱隱有著一道青紫色的印痕。
許是看出瞭李穩婆心裡的不安,翁紅影淡淡一曬:“怕什麼,做都做瞭,賞你的銀子足夠你下輩子吃香喝辣的,再也不用做替人接生的醃臢活計,難道不值嗎…………”見說得李穩婆連連點頭,翁紅影才自提高瞭聲音:“爹爹,這個死孩兒怎麼辦呀?”
產房內隱隱的女子哭泣聲停瞭下來,良久才聽到翁永康有氣無力的回答:“你把他好好埋在後園的墳塋中吧,好歹也是我翁傢人。”
“是,女兒這就去——”盡量地將聲音放得低沉悲傷,翁紅影的臉上忍不住啊起瞭一個得意的微笑——如果不是自己當機立斷,在得知爹爹新娶的如夫人有瞭身孕之後便立刻著手安排,那麼哪來眼下如此幹凈利落的瞭斷?
“你去後園刨個坑,把他埋瞭吧!”吩咐完李穩婆,翁紅影飄飄然地回瞭房。
哇啊——哇啊——哇啊——
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從遠及近,雖然隻是短促的一瞬,可在靜夜裡聽來,卻仍然不啻於響雷般刺耳,頓時把翁紅影從睡夢中驚醒瞭過來。
“見鬼!”撫著心口,翁紅影老半天才讓砰砰直跳的心平穩下來。雖然剛才自己分明是聽見瞭嬰兒的哭聲,可是看帳外低榻上,值夜的小丫鬟正睡得十分香甜,不象是有過什麼怪聲撓人的樣子。
難道是“那個”不成?翁紅影下意識地搖瞭搖頭,那樣弱小的東西,又已經在土裡埋瞭大半天,怎麼還會活轉來?何況後園離這裡隔開十多進院落,即使有什麼響動也絕不應該傳得到自己的耳朵裡。
“都怪那個死鬼,要躲出去避什麼嫌,不然也不用剩下我一個人在這裡嚇得半死!”想到離傢已久的丈夫徐勇,翁紅影氣就不打一處來——在妻子作出最終決定之後,徐勇便借口外出收帳遠遠避瞭開去。
在帳中靜靜等瞭半晌,再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翁紅影重又躺瞭下來——看起來還是自己疑心生暗鬼吧?盡避再重新選擇一次的話,她也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那麼做!雖然從名義上來說,這個嬰兒算是她的弟弟,但從知道有對方存在的那一天起,翁紅影對他就有著說不出的憎恨。作為翁傢的獨女,父親百年之後,萬貫傢產必將由自己全數繼承,對於這一點翁紅影向來有著十足的把握。可誰會想到老頭子年近六十還會起心再娶一房侍妾,而且很快就有瞭身孕。一想到無端端地要少掉一半甚至更多的傢產(如果老頭子生出一個兒子來,難保不會把這份傢當全給瞭他),翁紅影便坐立不安,在和丈夫多次密議之後,終於決定買通穩婆,在嬰兒降生一刻下手,以絕後患。
大概是自己第一次殺人,所以難免有些緊張吧?帶著這樣的念頭,翁紅影慢慢地進入瞭夢鄉。但很快,一陣急促的兒啼又將她驚醒瞭過來——象是有意捉弄,隻要翁紅影坐起身,無論等多久都沒有任何響動,而當她躺下稍一闔眼,嬰兒的哭泣之聲 便會象利箭般從耳邊穿過,攪得翁紅影幾乎整夜都無法安枕。以至於早晨服侍她梳洗的丫鬟一臉的驚訝之色,不用問為什麼,翁紅影也從鏡子裡看到瞭自己兩個大大的黑色眼圈和極度疲倦的神色。
吃過早飯,翁紅影便迫不及待地獨自跑到瞭後園,不過有人卻比她更早——李穩婆已經在那裡彎著腰直扒土,見瞭翁紅影,李穩婆苦著臉道:“真是見瞭鬼瞭,我昨天一晚上都聽到有小孩的哭聲,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過來看看……”
“死婆子!這點小事也做不幹凈!”翁紅影也顧不得再多罵,忙踏近幾步,伸頭去看李穩婆扒出來的土坑。
土坑裡已經露出瞭襁褓的一角,看情形入土時綁在上面的佈條還好好的,沒有任何掙動的痕跡。翁紅影和李穩婆四目相視,雙雙松瞭一口氣。很顯然,在土裡埋瞭整整一夜 ,這個嬰兒是死得不能再死瞭,看來昨天晚上兩個人聽到的哭聲無非是錯覺罷瞭。
“叫你再作怪!”翁紅影心頭一塊大石頭總算落瞭地,不由又恨恨地在那個襁褓上面連踩踏瞭幾腳:“死瞭還不讓人安生!”
看到翁紅影近若瘋狂的舉動,李穩婆也不禁咋舌,聽遠遠的仿佛有人聲傳來,連忙拉瞭拉翁紅影的袖子:“小姐,快收拾好我們走吧,被人看見就……”
一聲巨響打斷瞭李穩婆的後半截話,而且,她永遠沒有機會再說出來瞭,當然,同樣的,翁紅影也永遠沒有機會去問她瞭——一個巨雷不偏不倚地打在瞭她們的頭上,頓時把兩人打成瞭焦黑一團 。
聽到後園響動的傢人們紛紛趕瞭過來,可怕的現場讓幾個膽小的婢女連叫都沒有叫出來就暈瞭過去。得到消息後跌跌撞撞跑過來的翁永康撲倒在女兒屍體邊,顫抖著雙唇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下人們圍在一邊誰也不敢出聲,均覺老爺剛死瞭個兒子,眼下獨生女兒又橫遭枉死,這遭遇確實太過慘瞭一些。
打破現場死寂的是一聲清亮的嬰兒啼哭,翁永康茫然轉動頭顱,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忽然臉色巨變,跳下土坑拼命地挖瞭起來:“快……快來人手幫忙……”
在傢人們七手八腳地幫助下,翁永康很快就將那個襁褓挖瞭出來,解開佈條,嬰兒小小的手腳正在拼命踢蹬揮舞著,呱呱的啼聲裡仿佛包涵著無比的傷心和不甘,也正正召示著他的生命活力。
“老天爺……”翁永康抱著嬰兒定定地註視半晌,終於把老淚縱橫的臉貼到瞭襁褓上:“……為什麼給瞭我一個兒子,卻奪走瞭我的女兒……”
地上一團 焦黑的東西忽然蠕動瞭一下,發出繼續的聲音:“……不怪天爺……是……是小姐自己……”
有眼尖的人已經看出,那不成人 形的物件正是李穩婆,此刻她正勉力伸出一隻手,抓住瞭土坑中翁永康的長袍下擺,繼繼續續地說出瞭翁紅影如何忌恨這異母弟弟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