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開元年間,濰縣有個孤兒叫楊表天。他娘臨死前,把他托付給表叔和姑姑學捕魚。
這天早晨,楊表天把漁網收拾好,正要跟表叔出門,姑姑卻把他叫住,拿出一件棉褲來,塞到他的背包裡。
楊表天一咧嘴:“姑姑,現在可是三伏天,不用穿棉褲。”姑姑笑著說:“棉褲不是用來穿的,是用來保命的。”楊表天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瞅瞅表叔的背包,裡面竟也有一條大棉褲。
叔侄二人到瞭河邊,表叔甩瞭甩胳膊,猛地撒出網,然後收瞭網,這一網撈瞭不少活蹦亂跳的魚。表叔拿過一個木桶來,把大魚撿出來,小魚扔回瞭河裡,並告訴楊表天不可竭澤而漁,要把小魚放生。
表叔扔魚的時候,楊表天發現有幾條大魚也被扔進河裡瞭,他皺皺眉頭,說:“表叔,怎麼連大魚也要扔啊?”
表叔笑瞭笑,說:“沒辦法,不扔的話,要被打板子的。而且你記住,要扔帶‘胡須’的鯉魚。”
楊表天雖然不明白,但還是點瞭點頭。
這天,楊表天正跟著表叔撒網捕魚,忽然跑過來一個黑臉漢子,這人長得兇神惡煞,手裡抄瞭一把刀,他跑到一個漁夫身邊,查看瞭放魚的背簍,用手在裡面扒來扒去,挑瞭一條個頭很大的鯽魚,撒丫就跑。楊表天很有正義感,拉住他質問道:“大黑臉,你為什麼搶別人的魚?”
黑臉漢子沒理會他,提刀跑瞭。被搶魚的老頭兒並不惱怒,笑著說:“孩子,黑臉漢一般不來‘搶’魚,隻有官府的人來瞭,他才會來,其實他是為瞭給鯉魚‘穿衣裳’救人。”
楊表天聽瞭,越發困惑瞭。
這天,楊表天正和表叔撈魚,突然,一個男人跑瞭過來,對表叔說:“大哥,帶棉褲沒有,借我用用,我忘記帶瞭,今天倒黴被官府盯上瞭。”表叔把棉褲給瞭那個男人,楊表天看愣瞭:“表叔,他借棉褲幹什麼?”表叔搖瞭搖頭:“估計他要被打板子瞭。”
官府的人在那人的魚簍裡看瞭看,指著一條魚嘟囔瞭幾句,便把那人抓走瞭。楊表天好奇心重,便跟在後面來到瞭衙門。隻見那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喊冤枉,縣太爺大喝一聲:“知法犯法,不可饒恕。”說著,叫身邊的衙役打那人的板子,一連打瞭六十大板。
楊表天嚇得跑回表叔那裡,把情況說瞭。表叔嘆瞭口氣,說:“沒辦法啊,這是朝廷的規定,捕魚時,他誤殺瞭一條鯉魚,所以被衙役打瞭,以後我們要千萬小心。”
黑臉漢子經常來河邊,手裡提著把明晃晃的刀子,很是嚇人。每當衙役來到河邊,他就跑過來提醒大傢扔鯉魚。
後來,楊表天才明白,為何衙門不讓打鯉魚。因為當朝皇上姓李,與“鯉”諧音。朝廷規定,漁夫捕到鯉魚後要立即放生,如果販賣鯉魚或誤殺鯉魚,更要被重打六十大板。漁夫再小心,有時也會不小心誤殺一些鯉魚,所以都預備著厚厚的棉褲。
看來,楊表天誤會那個黑臉漢子瞭。每當官府要來時,黑臉漢子都會跑到河邊提醒大傢,成瞭漁夫的保護神。但楊表天不明白,為何黑臉漢子手裡要拿把刀子呢?
過瞭些日子,姑姑和表叔得瞭重病,臥床不起,全身出虛汗,臉色變得鐵青。楊表天忙請來郎中給他們看病,郎中搖瞭搖頭,臉色很是奇怪。楊表天問道:“大夫,你快救救我表叔和姑姑啊。”
郎中皺皺眉頭,關瞭屋門,小聲說:“這病可以救,但要用到鯉魚目,也就是用鯉魚的眼睛入藥,可是現在朝廷不讓吃鯉魚啊。”楊表天把胸脯一挺,說:“我不怕,我去給表叔姑姑捕鯉魚,救人要緊。”
郎中笑瞭笑:“你不怕被打板子?”
楊表天咬瞭咬牙,堅定地說:“我不怕。再說,姑姑給我縫制瞭厚棉褲,穿上它打板子不疼。”
郎中嘆口氣,搖瞭搖頭。
這天,楊表天到河裡打瞭些鯉魚,為瞭不讓官府的人看到,他還打瞭些鯽魚,蓋到鯉魚身上。但眼尖的衙役還是看到瞭,指著鯉魚說:“這是鯉魚,你卻說是鯽魚,你騙傻子呢,鯉魚嘴上有胡子!”
楊表天被扭送到官府。縣官看到他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孩兒,便叫衙役舉板子輕拿輕放,但打完後,楊表天的屁股還是腫得老高。縣官說念他是初犯,所以下手輕些,再發現吃鯉魚就要加重處罰。
第二天,楊表天又去河邊打鯉魚,發現黑臉漢子遠遠地跟著他,一手攥著把明晃晃的刀子,一手還提著一個水桶。他走快瞭,黑臉漢子也快,他慢,黑臉漢子也慢。楊表天並不在意,反正黑臉漢子也不搶他的鯉魚。
這天,楊表天打瞭十幾條鯉魚,吹著口哨往傢趕,突然,幾個衙役沖瞭過來。這時,黑臉漢子先跑瞭過來,搶過楊表天的背簍,拿出刀子,把十幾條鯉魚的胡須全都割去瞭。
楊表天愣瞭:“你想幹什麼?”黑臉漢沒理會他,從他帶來的水桶裡撈出一條鯽魚來,然後將刀子放在魚腮下面,隻聽“哧”的一聲,刀子往下一滑,鯽魚的魚鱗連著皮被整個,兒刮瞭下來。黑臉漢子把鯽魚鱗貼到一條鯉魚身上,用手一抹,給鯉魚穿上瞭衣裳!
轉眼間,黑臉漢子運刀如飛,鯉魚全都穿瞭衣裳,而且格外“合身”。幾個衙役過來,仔細瞅瞭瞅,搖搖頭走瞭。
楊表天有些後怕,如果在河邊,見到官府的人還可以把鯉魚扔到河裡放生,可在路上,鯉魚就是燙手的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幸好黑臉漢子急中生智救瞭他。
有瞭鯉魚眼人藥,沒多久,表叔和姑姑的病就好瞭。
楊表天提著禮物去找黑臉漢子答謝,黑臉漢子那時正躺在躺椅上,晃悠著身子吟詩:“洛陽女兒對門居,才可容顏十五餘。良人玉勒乘驄馬,侍女金盤膾鯉魚。”
楊表天嚇瞭一跳:黑臉漢子可真怪,吟詩還要說吃鯉魚的事。
楊表天微微一笑:“恩人,多謝你出手相助,要不是你給鯉魚穿上衣裳,我姑姑和表叔的病就好不瞭瞭,敢問恩人姓名?”
“王摩詰。”
楊表天身子一震,王摩詰就是大詩人王維啊。
不知從何時起,漁夫捕魚帶的棉褲越來越薄,因為官府打的板子越來越輕。即使有時發現百姓捕的是鯉魚,也暗示他們隻要給鯉魚穿上鯽魚衣裳就可以免罪。
而朝廷之所以如此改變,據說是因為大詩人王維幾次向朝廷進諫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