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咸鹽為國傢統一管理物質,不得私運,而且官稅極重。凡交通要道都設有關卡,潁河也不例外。
潁河很長,上通京廣要道,下達淮河入黃浦江。從漯河、周口往下遊去的船隻如梭,從六安、蚌埠往上遊去的船隻更是川流不息。潁河鎮的哨卡設在潁河北岸,崗樓為紅石壘砌,又高又大,而且凸出河岸數米遠。站在崗樓裡,十裡河道盡收眼底。無論白天黑夜,從這裡經過的商船都要接受檢查。如果不聽旗語,哨卡裡的神槍手就一槍打斷帆繩,讓你乖乖就范。
為逃官稅多賺錢,鹽商們就請來瞭冷面殺手。
冷面殺手姓胡,叫胡果,住在潁河鎮下遊的一個小村裡。胡果從小失去爹娘,生活無著,隻得靠彈弓打鳥維持生計。大瞭,跟人去湖北打雁,練瞭一手好槍法。一來二去,跟槍結下不解之緣,視槍如命。打雁賺瞭錢,他就到處托人購買各種各樣的槍支,整天裝裝卸卸,研究練習,抬手打飛禽,說打頭部子彈定能穿腦而過。槍法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之後,他便開始給人當殺手。
胡果當殺手不要命,隻取人部位,兩人有仇,其中一人說取他一隻耳朵,胡果就取人一隻耳朵。被害人沒瞭耳朵,也請胡果,說要對方一隻眼睛,第二天,那人準成獨眼龍。
鹽商們請來胡果,要他對付哨卡裡飛來的子彈。
冷面殺手想瞭想,說要等三天以後。三天過後,冷面殺手就手提快槍上瞭船。
潁河鎮河段筆直狹窄,水流洶湧,最宜設哨卡。一般運鹽多是從下遊往上遊,行走緩慢,極難逃脫。鹽商們為賺大錢,船行到距潁河哨卡十多裡的地方,就拋錨停船,派人請來胡果。等到東風起,揚起風帆,飛速前進,到瞭哨卡處,毫不理會哨卡旗語,開始闖卡。冷面殺手仰臥船頭,手執快槍,隻要聽到哨卡裡的槍聲一響,他就對著帆繩處連放三槍,擊中飛來的子彈,保證鹽船順利通過。
這當然需要精確的計算,從哨卡到河心有一定距離,聲音傳到冷面殺手的耳朵裡,子彈已飛出數米。冷面殺手的三槍是從帆繩處朝外排射,一溜三顆,其中一顆必須截擊住飛來的子彈,若擊不中,帆繩就會被擊斷。帆繩一斷,風帆降落,重船逆水,寸步難行,隻有束手就擒。由於不聽旗語,連打帶罰,一船鹽就會所剩無幾。
冷面殺手用的是絕招兒。絕招兒不但要神奇的槍法,也需要好傢夥兒。胡果用的是一把德國造連子槍。那時候這種槍極稀少,為買這把槍,胡果花瞭兩千塊大洋。
當然,胡果的要價也高。過一趟哨卡,立馬要數現洋二百塊。
二百塊大洋比起“猛於虎”的官稅來,是微不足道的,所以鹽商們也不吝惜,隻要一過哨卡,見後面無追船,當下就托出大洋,交給胡果。胡果也不客氣,從中抽出幾塊,吹吹,聽聽,見無假貨,便說聲“得罪”,雙手一拱,接過托盤,倒進一個佈兜兒裡,提起來就走。
如果風順船多,胡果一天就可以掙幾千塊大洋。
到瞭晚上,胡果把大洋一分兩開,備上酒菜,單等哨卡上的神槍手來取。
原來冷面殺手早已與哨卡上的神槍手串通一氣。神槍手故意不打準,所以冷面殺手也萬無一失。
冷面殺手的名氣越來越大。
事情一直發展,守卡的長官很是惱怒。守卡長官姓白,叫白利。這一日,白利親臨哨卡,對神槍手說:“再有鹽船闖卡,你不必射帆繩,就射那個冷面殺手!”
神槍手怕事情敗露,決定要殺死胡果滅口。等闖卡的鹽船一到,神槍手對準胡果的腦袋放瞭一槍。不想胡果早已從聲音裡聽出瞭異樣,抬手還瞭三槍,那飛來的子彈被擊落在船舷處。
胡果憤怒之極,大罵神槍手錢賺足瞭,忘恩負義,罵著就從身旁端起備下的長槍,對著哨卡槍眼兒,連放瞭三槍。神槍手就倒在瞭血泊裡。
過瞭哨卡,胡果仍然餘怒未消,見老板托來大洋,再也不吹,一股腦兒倒進佈兜兒裡,提起來就跳上瞭岸。
冷面殺手順河坡沒走多遠,突聽一聲槍響,就一頭栽在瞭沙灘上。
許久後,白利才從柳叢中鉆瞭出來。他踢瞭踢胡果,見胡果已死透,松瞭一口氣,彎腰拾起錢袋,直奔胡果傢而去。
不久,那白利辭職還鄉,光銀錢就裝瞭十多箱。
有人算瞭算,那錢恰是冷面殺手和神槍手分贓的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