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風雲
上世紀二十年代末期,老上海城隍廟的廟市可算是全上海最熱鬧的集市。這裡商傢如雲,百業興旺,三教九流裹雜其中。但甭管是什麼角色,在這地界上混生活能站得住腳有一席之地,都是有兩把刷子的。別小看瞭賣大力丸、變戲法雜耍、擺攤算卦的小癟三之流,那也不見得都是什麼好惹的主兒,惹著瞭保不準你就沒個什麼好落。
廟市中心地段的“益壽”大藥房門前不遠有個卦攤,坐攤解卦的名喚周天順。說起周天順,以前在這廟市上也是個能叫得上名的人物。他本是清末的舉人,有一肚子的四書五經,大清滅亡後他做過很多營生,最後不知怎麼結識瞭廟市裡的“浙江同鄉會”會首吳金滿,吳金滿很賞識他的滿腹經綸和靈活的腦瓜,就讓他做瞭同鄉會的幕友,也就是出謀劃策的軍師。“浙江同鄉會”是個比較大的幫派,在廟市裡很有聲望,人前人後的也都稱吳金滿為大老板,周天順跟著他自然也就風光過一陣。但一年後,不知什麼原因,周天順不願做幕友瞭,離開瞭“浙江同鄉會”,在“益壽”大藥房門前尋個位置,擺上張條桌,過上瞭為人預測吉兇的算卦生活。
周天順半路轉行做算命營生,沒什麼名聲,生意也就清淡,所以日子過得也就緊巴。時間長瞭看上去難免有點潦倒落泊的樣子。“益壽”大藥房在這城隍廟廟市上可是首屈一指的大門店。老板朱子善也是赫赫有名的大老板,但他卻極為嫌貧愛富。周天順剛在門前擺攤的時候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但隨著周天順越來越形穢,他漸漸地看不順眼瞭,心裡總覺得門口有這樣一個叫花子樣的人物讓人別扭。他感覺周天順身上的那股寒酸氣說不定會沖淡瞭他的財氣,於是他就想把周天順趕走。
這天一早,朱子善昨夜賭麻將輸瞭一筆不小的錢,心裡正煩著呢,猛一抬頭就看見瞭門口猥瑣的周天順,終於下決心要趕走周天順。他叫過兩個夥計,讓他們出去把周天順的卦桌扔一邊去,並警告周天順以後不準再在門口擺攤。兩人來到卦桌前三言兩語的把警告的話一說就要動手扔桌子。周天順急瞭,他屁股一躍,坐上桌子,分辯道:“上海市政府有明文規定,距店門外四米為公用之地,我現在離你們店門都五米瞭,你們有什麼權利趕我走?
兩個夥計畢竟也是打工的下人,見周天順來硬的,隻好回店裡告訴朱子善。朱子善一聽氣更不打一處出瞭,他心想你個窮困的小癟三和老子叫什麼勁呢。他滿臉怒容三兩步跨出店門,上前用力一把將瘦弱的周天順從桌子上拽瞭下來,然後隨手又用力一推,周天順就四揚八叉的躺到瞭地上。他又一揮手,緊跟身後的兩個夥計抬起卦桌猛的一用勁就扔到瞭幾米開外的大街上。周天順畢竟是個文人,一時間又羞又怒又氣,他躺在地上“你……你……你……”瞭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朱子善輕蔑地俯視著他:“再敢在這擺你的臭攤子,小心老子連你的狗頭一塊砸瞭!”說完,揚長而去。
周天順被羞辱得面孔成瞭豬肝色,他抖嗦著用手撐地想爬起來。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拉住瞭他的胳膊,他忙抬頭看是誰幫他這一把。一眼看去,他認出面前站著的正是對面開茶莊的李老板。這李老板是北方人,為人豪爽厚道。前兩年周天順在“浙江同鄉會”做幕友的時候曾和他有過數面之緣,今日見周天順落難特來相助。李老板嘆瞭口氣說:“周先生,算瞭吧。你鬥不贏他的,不如我讓人抬瞭你的卦桌搬到我店門前,以後你就在我那門口做生意吧。”
周天順感激零涕,這一趕一邀的對比更是加深瞭他對朱子善的仇恨,他心裡暗暗發誓:得機會一定要報今日之仇。
時光如梭,一晃悠半年就過去瞭。周天順原本肚子裡就有墨水,再加上頭腦活絡江湖經驗豐富善於察言觀色,生意慢慢開始好轉。他常向來算卦的人推介李老板的為人和生意,這樣也就捎帶著為李老板的茶莊多引進瞭些顧客。周天順隻當是報瞭當初李老板的相助之恩。閑暇之時,常能看見朱子善在對面的“益壽”大藥房出出進進,周天順就尋思:那日的羞辱打罵之仇何時能有機會一報為快呢?
時令已是深秋,街上多瞭幾分寒意。這日,周天順正趴伏在條桌上看《易經》,忽然有一熟悉的話音傳來:“周先生好呀!很久未見,別來無恙吧?”
周天順抬頭一看,來人竟是“浙江同鄉會”會首吳金滿!二人客套幾句,吳金滿說出瞭來意,他近日遇見瞭一件窩心事兒,特來向周天順討主意的。周天順謙恭的推說自己一個窮算卦的哪能幫上什麼忙。但吳金滿仍是十分誠懇的相求,他說:“先生滿腹經綸,常能有奇思妙想,當初離開我同鄉會我看得出您是不想與我們這些粗魯人為伍,但今日之事還懇請先生一定給出個主意!”
見吳金滿確是誠心相求,周天順就讓吳金滿把事情說出來聽聽,哪知一聽事兒周天順就鐵瞭心的要幫這個忙瞭。原來,前日夜間吳金滿和朱子善對賭,吳金滿幾乎把把都輸,到天亮時已把隨身帶的幾萬塊大洋輸瞭個精光。散場後,吳金滿越想越蹊蹺,就暗地裡使手下人抓瞭一個朱子善的跟班詢問究竟,果然是朱子善出瞭老千。但朱子善也是個有錢有面的人物,這種事又沒有當時抓住他的手,現在想和他翻臉明要回來輸掉的錢恐怕是不太可能。所以,吳金滿就很窩火,想用一個什麼辦法能出瞭這口氣。
要對付的人是朱子善,周天順感到他苦苦尋覓的報仇機會來瞭。他讓吳金滿明日一早聽主意。次日晨,周天順約瞭吳金滿在一茶樓見面,如此這般對他一番交待。
三日後的半晌時分,“益壽”大藥房裡傲然進來一位貴客,正在品茗閑聊的朱子善和賬房先生忙堆著笑臉迎瞭上去。來人頭戴黑禮帽,身著青色中山裝,胸前佩著一枚醒目的青天白日胸章。他氣質高貴,手拄文明棍慢踱著官步,身後跟著兩個魁梧的黑綢短衫漢子,漢子的腰裡鼓鼓的傢夥一看就是二十響盒子炮,貴客進門,身後隻跟進來一個跟班,另一個轉身叉著腿面對大街把望。這架勢,這派頭差一點就沒把見多識廣的朱老板給震懵瞭頭。
朱子善笑臉相迎,來客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他自顧在櫃臺前慢踱著觀看藥品,直到足足轉看瞭一圈才一屁股坐在瞭大廳裡的牛皮沙發上。躬身跟在他屁股後面也陪轉瞭一圈的朱子善忙吩咐夥計上好茶。早有備好的一盅茶端到,哪料到那貴客的跟班卻一揮手給擋瞭回去:“我們長官從不隨便在外飲茶用餐”。
見此,朱子善忙讓夥計退下,親自對貴客一躬身開瞭口:“這位長官來鄙店有何吩咐,盡避開口,小人朱子善一定照辦!”貴客這才抬瞭下眼皮瞥瞭眼朱子善,隨後取下手上雪白的絲織手套往茶幾上一扔,隨手從懷裡掏出一張金黃色的名片,朱子善忙誠惶誠恐的雙手接瞭過來。隻看瞭一眼,朱子善就驚呆瞭,名片上印著“國民政府第三集團軍、山西省政府副官處張鶴”等字。我的媽呀,眼前這位貴客那是伺候山西省省長、國民黨一級陸軍上將閻老錫的副官呀!
朱子善更是惟恐巴結不上瞭,一個勁的表示,有什麼需要盡避吩咐。張副官長嘆瞭一口氣,娓娓道出來意。閻司令有一房很寵愛的姨太太,最近不知為什麼突然失瞭聲,遍請名醫不得醫治。前幾天好不容易在五臺山一個得道高僧那裡求得一偏方,據說很靈驗。但那方子的用藥很奇特,主方竟是要兩隻尺餘長的人指甲。這東西實在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之物,沒辦法瞭閻司令才派張副官秘密來這大上海十裡洋場尋尋看能不能求到。張副官來上海後轉遍瞭大小藥房也沒尋見,聽人說城隍廟廟市的“益壽”大藥房藥很全所以今天就來看看,不出意料也是沒有。張副官還說閻司令說瞭,誰能找到那東西他願出十萬現大洋購買,還可以給費力找到寶貝的人封個一官半職的以表謝意。朱子善猶如聽天書般驚得張大瞭嘴,十萬大洋呀!這經營瞭兩代人的“益壽”大藥房也值不瞭這個價,何況還能撈個一官半職呢?這等天賜良機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呀。他當即拿定主意再三向張鶴表示願攬下此任務為閻司令效犬馬之勞。張鶴見他很有信心和誠心,也來瞭興。他從隨身的公文包裡拿出一張一萬大洋的銀票放在瞭茶幾上,說:“朱老板,我住在‘上海大飯店’1011號房,我就再等你五天。這一萬塊大洋的銀票放你這裡隻當是訂金,如若能辦成十萬大洋一分不少,我必在閻司令面前多為你美言,為你謀一個不小的官位,呵呵,怎麼說你也是連我的忙一塊幫瞭。要知道,我空著手回去見司令怕是也要被他訓斥的。真要是尋不見也沒什麼,我也知道那東西不是常物,到時你還我這一萬銀票就是瞭。”
一席話聽得朱子善大喜過望,一個勁地邀張鶴一起吃中午飯,但又被他的跟班擋回瞭,跟班說中午飯已被上海警備司令部預約瞭。張鶴站起身拄著文明棍往店外走去,朱子善唯唯相送。
又發財又升官的機會就實實在在地擺在瞭眼前,朱子善當即就迫不及待地開始行動瞭。他把店裡隻留下一個夥計,其他人都出去滿上海的找尺餘長的人指甲;他還發動所有的親戚朋友全部出動打探尋訪;在人口多的地方和各大藥店及街街巷巷張貼告示高價收購。然而,三天很快就過去瞭,一丁點的好消息也沒傳進他的耳朵。
第四天一早,朱子善正在店裡急得如坐針氈,忽聽門外傳來一聲馬嘶,一輛漂亮的馬拉轎車停在瞭門口。車上下來一位衣衫光鮮氣宇不凡的年輕男客。那人直奔櫃臺前站定,用右手輕叩櫃面,同時用一口很女人氣的京腔開口要兩隻上好人參。朱子善隻當是有錢人來買貨的,正欲把註視他的目光收回,卻突然看見瞭他放櫃臺上的右手有一點銀光閃過。定睛細看,他驚得一下就從座椅上站瞭起來:那人右手的小指和無名指上各套著一個銀質的指筒,從指筒的長度推斷那裡面套著的指甲少說也有一尺長。朱子善快步近前,命夥計速選好兩支上好人參包裝好瞭交於那客人。客人收瞭人參向朱子善詢問價格欲掏錢結賬,朱子善張口就說不要錢,交個朋友。那人倒是被驚愣住瞭,朱子善趁機邀他到後堂說話說有一事相求。
到瞭後堂,朱子善讓人上瞭好茶好點心,與那客人攀談一處。原來,那人是個北京戲班的戲子,藝名任蘭,這次來上海是想來創名聲的,他知道有很多名伶都是從上海唱出名的。買瞭人參就是通關系走路子用的。客套幾句,朱子善直表其意,願出七萬大洋求購任蘭手上那兩根長指甲,並謊說是為救一生病的親戚做藥用。朱子善心想這價出的夠讓人心跳瞭,那兩根東西,用著瞭是個寶,用不著還不就是廢物一截。哪知任蘭聽瞭朱子善的話卻猛地把原本放在桌上的右手飛快的收於胸前藏起,生怕被人給搶瞭去似的,他告訴朱子善,那指甲他從七歲留起,到現在都留瞭二十年瞭,他把它視若自己的生命看做自身的寶貝,再多錢也是不會賣的。說完,起身放下買人參的錢就欲離開。朱子善見一時半會也求不來,就推說任蘭帶著兩棵貴重的人參怕不安全,命店夥計跟著護送。實則是想探得他的住處,好想法再求。
朱子善苦思苦想瞭一夜也沒想出一個什麼好的辦法。眼看今天已經是第五天瞭,朱子善苦悶地坐在店裡,忽聽有人喊“朱老板”,他循聲看去卻是任蘭走進店來。朱子善猶如見到瞭活祖宗,又揖又拜,親自端茶倒水。任蘭倒也爽快,三言兩語說明瞭意思:昨夜回客店思前想後考慮瞭一通,此次來上海想唱出名聲,各方朋友的幫忙是少不瞭的,那花費自然也不會少。所帶錢財恰就不多瞭,既然朱老板是用指甲救人命,那就救命要緊,願忍痛割愛換些銀錢。隻是要現錢交易,見錢剪指甲。請朱老板今天帶足七萬塊大洋的銀票,隨時可以到他下榻的客店買走指甲,絕不反悔。話語說完,扭頭出店,言明回住處恭候。
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朱子善喜出望外。他當即喊瞭洋車直到“上海大飯店”1011號房去找張鶴報喜。敲開房門,果然見張鶴正在房內,同屋還有一人,張鶴介紹說是閻司令派來的李軍醫,今天剛到,是來催促事情的。朱子善顧不上客套,一口氣就把找到寶貝的事說出瞭口。張鶴和李軍醫聽瞭也都很高興。朱子善趁機順口提出讓張鶴把剩下的九萬大洋的銀票交給他,他好趕緊找那戲子任蘭把那寶貝弄來,以免再生什麼變節。張鶴邊不停的道好,邊就打開瞭身旁的一個小匣子取出一張準備好的銀票欲交於朱子善。眼看著三萬塊大洋的差價就立馬到手瞭,朱子善喜滋滋的忙伸長瞭手臂去接。不料,那巨額銀票半途中卻被另一隻手凌空奪去。朱子善的眼光緊追那銀票,卻見是李軍醫把它攥在瞭手中,李軍醫開口道:“張副官,這生意人可不比咱這當兵的實在,他們可是一貫的高深莫測,爾虞我詐。十萬大洋不是個小數,萬一出瞭什麼差錯,不但你擔不起,恐怕連我都跟著倒黴。生意場上講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朱老板是明白的吧?我看還是請朱老板先用自己的錢把那寶貝買來,我們驗瞭貨再付這餘下的九萬塊大洋保險呀。”
張副官聽得連連點頭,把那銀票又收回到瞭小匣子裡,讓朱子善趕緊去把那寶貝弄到這來,然後再付餘銀。朱子善心裡一陣躊躇:李軍醫的話說得在情在理,可自己一時間到哪去拿出這麼多大洋呢?三萬塊大洋的利潤唾手可得,弄好瞭說不定還混上個一官半職,下半生就有福有貴瞭。得,什麼也別想瞭,趕緊回去想辦法湊錢吧。朱子善拱手告辭,約定瞭下午帶寶貝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朱子善直奔城隍廟廟市上有名的“豐潤”大錢莊,用傳瞭兩代的“益壽”大藥房做抵押,三天為限,貸出瞭七萬現大洋,馬不停蹄的趕到任蘭的住處。又一番好言軟語的相求,那戲子才在一陣哭啼中褪去指甲筒,萬分不舍的拿過剪刀把那兩根尺餘長的指甲剪落在瞭朱子善雙手端著的托盤裡。朱子善將指甲小心翼翼的用紅綢佈包好,掏出銀票付與任蘭。隨即扭身旋出門,再奔“上海大飯店”而去。
一路上朱子善心花怒放,如駕祥雲。想不到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升官發財的好事就這樣被他輕而易舉的做到瞭。到瞭1011號房門前他掩飾不住興奮把房門擂得山響,進到房內,他顧不上歇息,喘著氣把紅綢包從懷裡掏出來交給瞭張副官。張鶴也是一臉興沖沖的樣子把那兩根尺餘長的稀世罕物遞交給李軍醫,轉身就去拿銀票付給朱子善。突然,李軍醫開口說道:“且慢付款,這指甲是贗品!”
這句話聲音不大,但還是差點沒把朱子善驚趴下。一旁的張鶴也變瞭臉色:“不是吧,朱老板經營藥材多年,真是贗品還能逃過他的火眼金睛?”
李軍醫拿著指甲翻來覆去的看,邊看邊自語:真指甲顏色灰中有青,哪像這般光滑潔潤?還如此的通透……
他隨即讓朱子善端來一盆開水,將兩根指甲輕輕浸入。那尺餘長的指甲在沸水中竟慢慢的一點點縮小,最後竟還不足寸長,且皺在一起變瞭顏色,不知為何物瞭。朱子善額上冷汗直冒,連呼“上當”,雙腿抖個不停,似要癱坐於地瞭。
張鶴勃然大怒,他從腰裡掏出手槍,推彈上膛直指朱子善腦袋,並破口大罵:“混賬王八蛋!我看你是個有地位的商人才把這重要的差事交給你辦,哪知你竟敢用個假玩意兒來騙我的巨款,老子今天就一槍斃瞭你……”
朱子善嚇得“嗵”的一下跪在瞭張鶴面前乞求饒命,並辯稱一切都是那戲子所為,自己也是受騙者,願抓瞭那戲子來領罪。一旁李軍醫也替他求情,讓張鶴先放瞭他好去抓那戲子。張鶴收瞭槍,餘怒未消的重重踹瞭朱子善一腳,朱子善就勢滾出瞭門外。正欲抬步,裡面傳出張鶴的喝聲:“慢,讓李軍醫和你一起回去先把老子的一萬塊定金取回來,老子不和你這騙子做生意瞭。如再有什麼閃失,老子定斃你一傢!”
李軍醫隨後跟朱子善回“益壽”大藥房取瞭銀票回到“上海大飯店”,見到所謂的張副官,二人相視狂笑不止。朱子善怒火萬丈地趕到任蘭住處,卻早已是人走屋空。
朱子善傾傢蕩產,一敗塗地,真正成瞭一個在廟市上流浪的小癟三。不幾日,“益壽”大藥房易名重新開張,老板換成瞭“浙江同鄉會”會首吳金滿,那忙裡忙外的賬房先生正是能算會測的周天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