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河北永年縣新來瞭一個縣太爺,名叫吳其友。上任後,他把自己的父母接到永年,想讓二老享享清福,可沒料到半個月後,在一天之內,兩個老人前後腳地駕鶴西去。
吳其友悲痛至極,出殯回來,走近縣衙時,突然聽到附近笑聲連天。吳其友心中不由“噌”地升起一股無名火,心說:老爺我傢中辦喪事,卻有人大行其樂,誰與我這麼過不去呀?來人,給我查!
不一會兒,衙役稟報:是那通軒茶鋪新來瞭兩個說相聲的,一個逗,一個捧,把眾多茶客聽得是捧腹大笑。
吳其友喪事在身,在氣頭上,就下令把那兩個藝人抓瞭來。一看,兩人都是四十開外,都穿著一身大褂,戰戰兢兢地不知所以。
吳其友把二人帶回來,先關瞭半天,這叫殺殺威風,然後再升堂問話。那二人中長得胖點兒的磕罷頭,自報傢門:“稟老爺,小的名叫窮不怕,這個是我的兄弟,叫二愣子。我們打小在北京四九城以說相聲為生,這些日子混得不好,這才帶我兄弟到貴地謀生,不知哪兒冒犯瞭老爺。”
吳其友一聽,也是啊,人傢哪兒冒犯我瞭呀?但是,既然把他們抓來瞭,就得安個罪名。於是說:“想我大清,日下烽煙四起,民不聊生,爾等不為國分憂,卻用下三濫的東西博人一笑,麻醉眾生,是何居心?”
窮不怕一聽,愣瞭,心說:我們說相聲的,靠一張嘴混飯吃,哪想這麼多呀,但衙門不是講道理的地方。於是,他又連連磕頭,討饒:“老爺,小的真不是成心的,請老爺饒瞭小的吧!”
吳其友本來就是一時興起,沒事找事,聽瞭窮不怕的話,也明白有點冤枉他們瞭。可現在請神容易送神難,怎麼能說抓就抓,說放就放呢,如果就這麼放瞭,那衙役們不得把我看扁瞭呀,得背後說我怎麼怎麼審案不公,隨意斷案。吳其友皺眉琢磨瞭一會兒,一拍公案,吼道:“爾等用雕蟲小技騙吃騙喝,在我這永年界內決不允許!”
“回老爺,小的這門手藝,是從師傅那兒學來的,每個段子都有出處,即便是‘現掛’的,也不敢造次,更不敢靠騙術混世界,隻不過逗百姓茶餘飯後一笑而已。”
吳其友抹瞭一下胡子,沉吟道:“好,你既然說是師傅教出來的,那老爺我也不為難你,這樣吧,你就把看傢的本事拿出來,給我說一段相聲。如果能把我說笑瞭,老爺概不追究;如果你們沒把我逗笑瞭,那就按大清律問罪,每人打三十大棍,罰五兩銀子,驅逐出境!”
窮不怕一聽,忙點頭如雞啄米,說:“回老爺,不用一段,小的隻要一個字,就能把老爺逗笑瞭。”
窮不怕的兄弟二愣子一聽,愣瞭,心說:哥呀哥,你吹牛也不看看地方呀。
吳其友一聽,也愣瞭,心說,你真能吹啊!一個字?老爺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笑過,我就不信你能用一個字把我逗笑瞭。於是說:“就按你的辦,說吧!哪個字?”
窮不怕搖搖頭,說:“老爺,請您寬限小的半天,明天我一準把您逗笑瞭。”
吳其友揮揮手,明天就明天,示意退堂。
“老爺,如果我一個字把您逗笑瞭呢?”吳其友沒有料到窮不怕反將瞭一軍。
是啊,打賭得有來有往,這才公平呀。吳其友愣瞭一下,隨即說:“如果老爺我笑瞭,()隨你開口。即便你要我這三尺烏紗帽,老爺也決不反悔!”說罷,竟“砰”的一聲將那官帽摜在公案上。這下子,一班衙役全傻眼兒瞭,天,老爺玩真的瞭呀。可他們哪兒知道,這吳其友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笑過,就連咧嘴都極少。他是懷有金剛鉆,才敢攬瓷器活兒。
閑話少說。話說窮不怕兄弟倆回到住處,二愣子就急急地說:“哥,你這麻煩可是惹大瞭,明天一早,咱們怎麼辦呀?”
窮不怕抿嘴一笑:“傻兄弟,還有明天嗎?三十六計,走為上呀。我在大堂上隨口說的,隻不過是為瞭能走出那衙門。”
二愣子點點頭,說:“噢,那咱們這就走?”
“當然!事不宜遲,走!”
可是,二人剛一開大門,就被擋瞭回來。門口站著倆衙役,冷冷地對他們說:“真想溜呀?這套把戲早被我們老爺識破瞭。”
這下子,窮不怕也感到後背冒涼氣瞭,手腳也麻瞭。二愣子就長籲短嘆,一邊抹眼淚一邊埋怨他哥。窮不怕火瞭:“哭什麼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二人一夜無眠。第二天他們一起床,就被倆衙役押著去瞭縣衙。此時,縣衙門外已是人山人海,為什麼呢?因為昨天吳其友老爺與窮不怕打賭的事已傳遍瞭整個永年縣。這窮不怕竟敢誇下海口,隻用一個字,就能把縣太爺逗笑瞭,什麼字呢?老百姓也想通過這件事見識見識吳其友老爺的作風。
那班衙役也早早就站列兩旁,等著看熱鬧。而吳其友為瞭保險,一早特意對衙役們下瞭死令:你們誰也不許笑!誰笑誰就是那窮不怕的死黨,老爺我一律處置!如果老爺我勝瞭,每人獎賞一兩銀子!得,衙役們就全等著獎賞瞭。
窮不怕進瞭縣衙門,一看,兩排的衙役個個都像怒目金剛,他明白瞭:這是給我設的死局呀。那二愣子的一雙腿早就嚇得哆哆嗦嗦,直打晃兒。
窮不怕掃瞭一眼大堂上下,開口道:“老爺,我得借這條凳子使使!”
吳其友心頭一松,心說:哼,你小子也就這點本事。這條凳子正是打人犯用的,一會兒就得給你派上用場。他就頭一點:“可以!”
吳其友這時又重重地咳瞭一聲,這是給眾衙役發的暗語,是告訴他們:你們都給我繃住,誰要是笑瞭,別怪我翻臉不認人!眾衙役自然明白自己端的是誰傢的飯碗,個個都站得筆直,把手中的棍子握得緊緊的,準備一會結結實實地掄到窮不怕的身子上。
窮不怕根本沒註意這一切,他把那凳子搬到大堂正中,扶正瞭,然後看瞭看大堂裡裡外外黑壓壓的人群,說:“各位,我窮不怕獻醜瞭!”說罷,抖抖身子,雙手撐住凳沿兒,猛地發瞭一聲吼,“起!”隨著話音,就見他兩腿一舉,“噌”地伸向半空,噢,敢情是拿大頂呀。這怎麼能贏?
就在吳其友不解,眾人也不解的時刻,突然,出瞭意外,什麼意外呢?就見那窮不怕光顧拿大頂瞭,沒料到他一翻身,那大褂兒“唰”地脫落瞭,直直地從上脫落到下,把窮不怕的下半身完完整整地全暴露出來。光天化日之下,大白屁股像供果一樣呈現在人們的眼睛前。
天哪,衙門外看熱鬧的百姓“轟”地笑瞭,眾衙役也沒有料到窮不怕會來這一手,看著那大白屁股,他們想憋也憋不住瞭,一個個強繃著,最終還是笑瞭。那吳其友呢,愣瞭,傻瞭。他光在那兒琢磨著窮不怕用哪一個字能把自己逗笑呢,千琢磨萬琢磨,沒料到窮不怕一個“起”字後面還有表演。此時,窮不怕卻是十二萬分地認真,還在凳子上戳著,一動不動。吳其友想忍,可他怎麼能忍得住?幹咳瞭半天,終於“噗”地笑出瞭聲。
窮不怕一聽,立馬翻身站好,對吳其友一磕頭,說:“謝謝老爺賞臉!”
到這時,吳其友才反應過來,噢,自己笑瞭呀。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如坐針氈,臉色慘白。可是自古認賭服輸,自己說出的話,潑出去的水,怎麼能不認賬?吳其友尷尬地說:“好吧,老爺我服瞭你,你說你想怎麼辦吧?”說著,下意識地扶瞭扶頭上的烏紗帽。
窮不怕一笑,說:“老爺,小的什麼也不要,隻懇請老爺允許小的能在永年賣藝,混口飯吃。”
吳其友贊許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