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唐朝天寶年間,風水先生張實忠給一戶人傢看準選定瞭一處風水寶地,讓這傢的兒子升到瞭節度使。他們為瞭感謝張實忠,任命他為平原縣令。張實忠雖然推不掉節度使一傢的盛情當瞭官,可他過不慣縣衙裡衣食有人侍候,專等官司上門的清閑,經常帶著衙役們到鄉下查看,憑公斷解民間的案情和糾紛,懲惡揚善,把平原縣治理得六業興旺,夜不閉戶。有時碰上瞭紅白喜事,他再幹點自己的老本行,很受百姓們擁戴,大傢都親熱地稱他“風水縣令”。
閑聊時有人問張實忠:“太爺,您整天給別人看風水,咋不給自己找一處寶地,把爹媽的屍骨埋進去,也好升大官發大財,老瞭也能安安穩穩享清福哇!”他聽瞭呵呵一笑說:“宮殿高大靠磚壘,都想坐轎誰來抬?啥事都不能太貪心哪!”話雖是這麼說,可張實忠心裡也常犯嘀咕:自己沒有生育能力,妻子得病早年去世,至今還是孤身一人。現在身體強壯能說能行,到暮年體弱生病靠誰伺候?這不是命中註定老年遭罪嗎?他思前想後,後來下鄉查看民情時便多瞭個心眼,特別註意沿途各處的風水氣脈。
有一天,張實忠經過離城10裡的趙崗村,發現村南荒坡礓石窩裡霧氣騰騰,暗現霞光,是一處少見的風水寶地。再細看旁邊有座土地廟,於是他叫衙役們停下,走出轎門,彎腰瞅瞭一眼端坐在小廟裡的土地爺,讓班頭在廟門外點瞭三炷香。他兩眼盯著燃香的煙霧,心裡默念瞭一陣子,突然皺起眉頭,拔出隨身帶的號令火簽,讓班頭用鐵鏈子捆上土地爺帶回縣衙受審。班頭和衙役們都不知道縣太爺葫蘆裡裝的啥藥,面面相覷不敢吱聲,隻得照辦。
張實忠回到縣衙並沒有升堂審問土地爺,隻隔瞭一夜,又讓班頭把他送回瞭原處。這更讓大傢一頭霧水。就在這天下午,張實忠面帶笑容吩咐大傢:“今後多留神打聽一個叫善九一的人,親戚朋友都可以幫忙,各州府縣都可以聯系,誰找到這個人有重賞。”
縣太爺交辦的事,又有重賞,衙役們哪個不盡力呀!可是大傢操心瞭一年多,這個善九一像是住在天外似的,就是沒一個人知道。張實忠不死心,後來下鄉查看幹脆轎也不坐,儀仗也不要瞭,隻帶著貼身班頭,微服轉悠,他要親自尋找善九一的下落。可是過去瞭半年,他除瞭斷瞭路上遇到的幾件民事訴訟案外,還是查不到善九一的蹤影。
這天傍晚,張實忠和班頭又空跑瞭一天,兩腿累得像是灌瞭鉛,看到路旁河邊有個中年漢子在撒網捕魚,就坐在路旁歇息觀看。就在這時,隻見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從不遠處的村子裡跑過來,大聲說:“善大爺快回傢,俺善大奶生兒子瞭,讓您起個好名哩!”中年漢子收瞭網嘆口氣說:“咱窮人的娃起啥好名啊?我今年46歲,你善大奶45歲,就叫個善九一吧。”張實忠聽瞭心裡一陣狂喜: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想不到善九一剛出生就讓他找到瞭。張實忠身上一下子來瞭勁,急忙上前向漁翁道喜,並一路攀談送漁翁回村,然後腳下生風一般和班頭返回瞭縣衙。
二
第二天,張實忠坐轎出城,鳴鑼開道,儀仗整齊,直接來到瞭本縣管轄的善九一傢。善漁翁一看身穿官服走出轎子的縣太爺,竟是昨天在河邊向自己道喜交談的人,慌忙下跪叩首說:“小民昨日有眼不識泰山,驚動瞭老爺您的大駕,請老爺恕罪!”張實忠急忙把善漁翁攙起,呵呵笑著說:“我們昨天以兄弟相稱不是很好嘛。我今天是特意來給你賀喜的,你不必拘禮。”說完令衙役們抬上賀禮,有米面油鹽雞蛋紅糖,還有嬰兒穿的衣服……張實忠看善漁翁住的茅屋四面透風,又讓衙役找雜工匠精心修好,感動得善漁翁老淚縱橫。來看熱鬧的村民們都說縣太爺真是愛民如子,九一這孩子來到世上真是選對瞭時辰。
張實忠和善漁翁交談中,流露出自己膝下無子,想認善九一為義子的意思,問:“善大哥意下如何?”善漁翁聽瞭喜笑顏開地說:“好哇好哇,這是孩子的福分,也算我們老兩口高攀瞭。”於是請出瞭村裡的長者作為證人,在一片喜慶樂器聲中,善漁翁懷抱兒子和張實忠舉行瞭結親儀式,善九一成瞭張實忠的義子。從此善漁翁一傢的生活有瞭保障,老兩口專心照顧兒子,享受天倫之樂。善九一長大後,上學吃穿費用全由張實忠供給,終日勤奮讀書,待人處事知書達理,鄉試中輕而易舉地考中瞭秀才。
有一次張實忠和善九一交談中問:“兒啊,我看你生身父母身子骨一天天虛弱,服藥不見病輕,他們百年之後可有田地作為安葬之地?”善九一聽瞭嘆瞭口氣說:“唉,父母一直以打魚為生,隻有兩間茅屋,哪裡有田地作墓地呀?”張實忠說他為善大哥老兩口選中瞭一塊好墓地,讓善九一出面把它買回來備用。善九一聽瞭感激地說:“連父母的後事也讓義父操心,真令孩兒無地自容。”他倆商量停當,就到離縣城10裡的趙崗村,買下瞭南荒坡上的礓石窩,張實忠付瞭銀子,善九一簽瞭買地文約。
一年後,善漁翁燈枯油盡病逝瞭,他老伴悲傷過度也隨著跟去,善九一看著院子裡停放的生身父母兩口棺木,跪在棺前痛哭不止。出殯這天,張實忠早早地就替善九一安排停當,雇瞭兩輛馬車拉上棺木,讓善九一披麻帶孝扛著喪幡前邊引路,又令衙役們上孝佈扮成死者親屬跟車護送,交待貼身班頭如此這般幾句話,噼裡啪啦點放一掛鞭炮緩緩出城。
三
送葬的一行車馬來到趙崗南荒坡上的礓石窩,隻見雜亂的茅草荊棘叢中,鵝蛋一般的礓石橫七豎八排瞭一地,他們又沒帶镢頭釘鈀,咋刨挖墓坑呢?衙役們正在發愁,班頭從懷中掏出一匝香表交給善九一,讓他在土地廟前點燃。說來也怪,隨著香表燃著升起的火苗,礓石窩裡荊棘叢中忽然出現瞭一個小旋風,刮得草葉呼啦啦作響。那旋風定在礓石窩越刮越大,越旋越快,直刮得周圍幾十丈內呼呼風響,飛砂走石,遮天蔽日。班頭讓大傢都閉上眼,拉緊車馬護好棺木,趕來看熱鬧的趙崗村民們都嚇得四散奔逃。
旋風過後,送葬的人們睜眼一看,礓石窩變成瞭一個大土坑,坑底方楞四正,善九一生身父母的兩口棺木放進去正合適。班頭吩咐眾人將棺木按方位擺好,交待善九一跪在棺前向他的生身父母磕頭拜別。善九一磕罷頭剛剛站起,剛才消失的旋風像從地下鉆出來似的突然又猛刮起來,送葬的人們隻得又閉上眼。驚奇的趙崗村民剛折回來想看個究竟,可他們還沒到跟前,又被兇猛的旋風刮回去瞭。
這一陣旋風過後,礓石窩變成瞭一個大土塚,土地廟也消失瞭。班頭又按照張實忠的交待,在土塚前放瞭一掛鞭炮,讓善九一磕瞭頭,這才帶著大傢回去。
大比年皇上開科,善九一生身父母安葬的風水寶地顯靈發威瞭,保佑他進京趕考一下子中瞭狀元。善九一勤政廉潔,牢記浩蕩皇恩,後來官位升到宰相。張實忠也跟著這個義子享盡人間榮華富貴,七十餘歲善終。
原來,當年張實忠路過趙崗礓石窩時,看出這裡是塊出宰相的風水寶地,又見旁邊有座土地廟,就讓班頭燒香詢問土地爺,自己在心裡默求答案。誰知土地爺讓那燃香煙霧旋轉,與張實忠默求的正好相反,意在告訴張實忠他判斷失誤,這塊地根本不沾好風水的邊。張實忠恨土地爺說謊,心中惱怒,這才下令讓班頭捆上他回縣衙受審。當天晚上土地爺給張實忠托夢,訴說自己的冤情:“你是人間的縣太爺,和我們的城隍爺同級,拿我這個最低級的土地神問罪綽綽有餘。我在礓石窩風水寶地上說瞭謊不假,可那宰相地是人傢善九一的,人傢的老爺子老奶奶幾代人積德行善,把萬貫傢產都散光瞭,上神怕別人搶走這塊好風水,專門派我來看著。早幾年商會裡的大掌櫃請人看出來瞭,要把他的亡父葬在這裡,我弄得他刨墓坑镢頭砍人腿,拉棺材翻車砸傷人,最後他罵風水先生凈是胡說騙錢,放棄瞭這塊墳地。這事我掩蓋還來不及哩,咋敢對你講實話?”張實忠聽土地爺說得在理,第二天才把他送回原處,采取瞭後來的那些步驟。這正是:想占風水升官富,善事全靠爺奶積。待人處事眼莫短,幫人就是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