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 年12 月21 日,這是聖誕節前的最後一個星期天。奧地利首都維也納呈現出歡樂的節日氣氛。貫穿市區的多瑙河上,滿載外國遊客的豪華遊艇在來回穿梭。大小商店門口,擺放著掛滿五顏六色彩燈的小松樹。十字街頭,佇立著三五個民間提琴手,演奏著悅耳的節日樂曲,儼然成瞭這座音樂之都的一大景觀。
然而,坐落在卡爾呂格環城大道10 號的乳白色大廈裡,卻充滿著別樣的緊張氣氛。這座大廈是石油輸出國組織(簡稱歐佩克)總部所在地,該組織的11 個成員國的石油部長正在大廈會議廳裡舉行例會。
歐佩克成立於1960 年9 月,總部在1965 年從日內瓦遷至維也納。它的任務是協調和統一各成員國的石油政策,並確定以最適宜的手段來維護他們的共同利益。歐佩克自成立以來,為穩定石油市場作瞭許多努力。它每一次例會,都會引起全世界的關註,因為這關系到“黑色金子”——石油的產量和價格。
中午11 點40 分,大廈會議廳內,石油部長們正在為石油差價爭得面紅耳赤,唇槍舌劍,吵得不可開交。但隨著中午的臨近,會議也該準備休息瞭。
就在這時,有五男一女說說笑笑地向歐佩克大廈走來。他們衣著入時,提著阿迪達斯運動包,邊走邊大喊大叫,並不時唱起祝願世界和平的歌曲來。
這座大廈是石油輸出國組織、德士古石油公司以及加拿大使館三傢合用的,門口隻孤零零地站著一個警察,見這6 個人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便放他們進去瞭。
路透社駐維也納分社社長西德尼·韋蘭德,正在大廳內與一位美聯社記者聊天,見這夥人皮膚黝黑,就開玩笑地說:“瞧!安哥拉代表團來瞭。”
近來有人說,安哥拉正準備加入歐佩克。
這幫人沒有理睬兩位記者,徑直奔向二樓。走在最前面的那個男子,頭戴貝雷帽,身著軍大衣,一臉橫肉,鷹鉤鼻子,兩腮長滿大胡子。一上二樓,他們的第一個目標是電話總機室。接線員黑勒小姐挺有禮貌地問:“你們好!
有事嗎?”那6 個陌生人中的瘦高個男人迎上來問:“會議廳在哪裡?”黑勒小姐朝右邊指瞭指:“拐過彎就是。”話音剛落,瘦高個就呼地從運動包裡掏出一支沖鋒槍,朝電話交換臺就是一梭子,整個電話線路就此中斷。總機小姐尖叫一聲,一下子鉆到桌子底下,周身顫抖著。大胡子和其他人也掏出瞭沖鋒槍。
原來這幫人是一群恐怖分子。
在會議廳休息室裡,有兩名奧地利警衛,一位是揚達警官,一位是蒂希勒警官。他們見這幫持槍者闖瞭進來,情知不妙。蒂希勒沖上去阻攔,一把抓住大胡子的沖鋒槍管,但大胡子猛地一掀,從他手裡掙脫出來,直撲會議廳。跟在大胡子後面的女歹徒,用英語問:“你是警察嗎?”蒂希勒剛說是,她就朝他開瞭一槍,子彈擊中他的頸部。接著她把受傷的蒂希勒拖進電梯,將電梯開往底層。揚達警官也被其他歹徒繳瞭械,一腳將他蹬倒在隔壁一間辦公室的地板上。
站在會議廳門口的伊拉克駐石油輸出昆組織代表團的安全官員阿裡·哈法利試圖攔住這幫人,結果被女歹徒一槍打死。
大胡子手一揮,兩個恐怖分子留守門口,女歹徒沖進隔壁一間辦公室,大胡子自己則帶著兩個人破門而入。
頓時,會議廳裡響起一陣輕脆的槍聲。所有的吊燈全被擊得粉碎,天花板上留下蜂窩狀的槍眼。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把與會者嚇懵瞭。尖叫聲、祈禱聲和桌椅的翻倒聲響成一片。平素道貌岸然的部長、大臣們,全都“唰”地一下鉆到桌子底下,嚇得渾身打哆嗦。女秘書尖叫著蜷縮在墻角屋邊,一動也不敢動。隻有利比亞代表團的工作人員尤素福,勇敢地奮起反抗,他一個箭步把大胡子撞倒在地,奪過大胡子手中的沖鋒槍,但尤素福似乎不會開這種槍,大胡子乘機從懷中掏出一把小手槍,朝尤素福連開6 槍,將他打死。
與此同時,倒在隔壁辦公室的揚達警官掙紮著爬起來,向警察總部打電話報告,“我是揚達警官,石油輸出國組織總部遭暴徒襲擊,他們用的是沖鋒槍。”仿佛在印證揚達警官的話似的,大胡子打死那個利比亞人的槍聲此刻也傳進瞭話筒。
大胡子端著沖鋒槍,大吼一聲:“全都給我趴在地板上,不準出聲!”
人們乖乖地趴在滿是散落的文件的地板上,連大氣也不敢出,大廳內頓時鴉雀無聲。
大胡子用帶有外國腔的阿拉伯語喊道:“尤素福,把炸藥準備好!”那兩個恐怖分子立刻從運動包內掏出一捆捆炸藥、雷管、導火索,然後,將炸藥置放在廳內四角,並橫七豎八地拉起一道又一道的導火線。莊嚴的會議廳變成瞭一觸即發的火藥庫。
突然,外面響起瞭一陣陣激烈的槍聲。原來是維也納的防暴突擊隊在接到揚達的報告後趕到瞭現場。這支8 人突擊隊,頭戴銅盔,身穿避彈衣,手執沖鋒槍,在11 點50 分,即接報後僅5 分鐘,就沖到歐佩克大廈的一樓門廳。3 名突擊隊員在同伴的掩護下,冒著恐怖分子雨點般的子彈,沿樓梯沖上二樓。守在會議廳大門的兩名恐怖分子頑強抵抗著,激戰中,一名恐怖分子負傷,另一名趕緊扔出幾顆手榴彈,將一名突擊隊員炸傷。樓梯炸瞭個大洞,進攻受阻,而恐怖分子又以會議廳內人質安全相威脅,防暴隊隻好暫停攻擊,十幾分鐘的戰鬥就此結束。
停火後,大胡子返回會議廳,怒氣沖沖地問:“誰是亞馬尼?”
正在默誦《古蘭經》經文的沙特阿拉伯石油大臣亞馬尼大吃一驚:這夥人是沖著我來的。肯定是那些抗議油價上漲的歐洲人,找我們這些負責油價的人報仇來瞭。他越想越害怕,把頭緊緊地貼在地板上。躺在亞馬尼身邊的加蓬石油部長憐憫地朝他看瞭一眼。
一名恐怖分子開始仔細端詳著每一個躲在桌子底下人的面孔。當他的目光與亞馬尼驚恐的目光相遇時,他嘲諷地“啪”地立正,對亞馬尼行瞭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後轉身告訴大胡子:他找到亞馬尼瞭。
大胡子走過來,一把將亞馬尼拽起來,推到一邊,接著命令部下將人質分成三組:一是“罪犯小組”,包括沙特阿拉伯、伊朗、卡塔爾和阿聯酋代表團成員;二是“中間派小組”,包括石油輸出國組織的非阿拉伯成員;三是“自由派和半自由派小組”,包括伊拉克、利比亞、阿爾及利亞和科威特代表團成員。很顯然,這次行動的矛頭主要是指向沙特阿拉伯和伊朗。
這時,歐佩克總部大廈已被奧地利軍警團團圍住,附近的制高點上佈滿瞭崗哨,整個街區被徹底封鎖,全城處於戒備狀態。
大胡子瞅瞭瞅外面的情況,便寫瞭一張紙條,叫人質中的尼日利亞代表團團長的女秘書凱裡打字,並要她將條子送交奧地利當局。他大聲地宣佈道:“你出去後告訴那幫混蛋,我是卡洛斯,他們必須按照我的要求去辦,否則,這群部長老爺們的小命就要完蛋瞭!”
“卡洛斯”這個名字使所有的人質都倒吸瞭一口冷氣。誰都知道卡洛斯是赫赫有名的國際恐怖組織頭目,是全歐洲通緝的要犯。卡洛斯是委內瑞拉人桑切斯的化名,是一名職業殺手,他領導的“卡洛斯幫”這個國際恐怖組織,曾在世界各地制造一連串的暗殺、劫機、扣押人質的恐怖活動。從他住處搜出的暗殺名單,足有幾十頁。今天落在他手裡,恐怕是兇多吉少。
亞馬尼更是驚恐不安。今年夏天,巴黎警方襲擊卡洛斯的寓所時,就發現瞭一份暗殺亞馬尼的詳細計劃,上面列舉瞭他的行動和生活方式,以及他在城裡常去的地方,並決定在那些地方實施暗殺計劃。而這一次,亞馬尼無疑是重點打擊對象。想到自己在劫難逃,亞馬尼不禁又默誦起《古蘭經》來。
凱裡懷揣著卡洛斯給奧地利當局的打印板,一邊緊張地尖叫著“請不要開槍”,一邊小心翼翼地沖過走廊,走下樓梯。當警察領她離開時,她面色蒼白地對圍上來的記者說:“我渾身顫抖,無法講話,請不要問瞭。”
奧地利當局這時才知道,他們面對的是非常殘暴的對手。卡洛斯幫綁架瞭11 國的石油部長和51 名工作人員,事關重大,奧地利政府不得不謹慎從事。此刻,奧地利總理克賴斯基正在菜希度假,內政部長立即打電話將這一突發事件報告克賴斯基。克賴斯基一放下電話,就立即趕回維也納,並迅即召開內閣緊急會議,決定與恐怖分子談判,尋求一種避免繼續流血的解決辦法。卡洛斯率領的這支五男一女的突擊隊,是名副其實的國際恐怖組織。他的5 名同夥中,第二號人物哈利德是黎巴嫩人,瘦高個子克萊因是德國人,他的女友,即那個殘酷無情的女歹徒,名叫加佈裡勒,也是德國人;小胡子尤素福是巴勒斯但人;還有一個叫阿利姆的,是南也門人。他們是從北非出發,取道瑞士,輾轉到達維也納的。卡洛斯在瑞士留下一份政治公報,一旦他控制瞭石油部長,就讓他的合作者公佈這份公報。
卡洛斯在獲悉奧地利政府準備談判後,顯得很高興。他蠻橫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拒絕與奧地利官員直接談判,而由利比亞駐維也納大使作中間人。
但利比亞大使正好在外地,卡洛斯隻好讓伊拉克臨時代辦阿紮維充當中間人。
通過阿紮維,卡洛斯提出瞭不在奧地利開“殺戒”的條件:下午5 點必須在奧地利電臺廣播他們的政治公報,並提供一架裝滿燃料的DC—9 型飛機將他們和人質送到任何指定的地點。
如果上述條件不能滿足,卡洛斯就從傍晚6 點起逐一殺死人質,先將亞馬尼的副手擊斃,再殺死伊朗石油部長阿穆澤加爾的副手,接下來是處死亞馬尼和阿穆澤加爾,最後殺掉所有人質,並炸毀歐佩克總部大廈!
奧地利政府知道這夥殺人如麻的恐怖分子絕非戲言,便立即開會商討對策,並把這一情況通報有關國傢。
下午3 點,卡洛斯把亞馬尼叫到隔壁一間小房間,與他單獨談話。卡洛斯直截瞭當地告訴亞馬尼:“我們尊敬你,但我們遲早都要處死你,以此來抗議你的政府所采取的政策。如果奧地利政府拒絕我的條件,你就活不過今晚6 點鐘;如果他們讓我們走,我就要帶你們去利比亞的黎波裡,然後再去巴格達,而你和那個伊朗人,將陪我們去終點站——亞丁。那裡很可能是你的墳墓。”
亞馬尼對卡洛斯這種坦率而又殘忍的談話,驚恐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下午5 點到瞭,奧地利政府還沒有廣播那份公報,卡洛斯面帶笑容地走到亞馬尼跟前,提醒他將會發生什麼事情。亞馬尼這時反而不那麼恐懼瞭,他強打起精神,開始給傢庭和親友們寫訣別信,交待後事,並請同事哈代爾代為轉交。但值得慶幸的是,5 點20 分,奧地利電臺終於廣播瞭卡洛斯的政治公報,並宣佈在維也納機場已停放瞭一架飛機,聽候卡洛斯的調遣。亞馬尼那顆蹦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平靜下來。
卡洛斯那份早已打印好的政治公報,十分冗長,但多少說明瞭采取這次綁架行動的原因:某些阿拉伯國傢的上層人物正在策劃一個陰謀,試圖迫使阿拉伯人屈從於猶太復國主義。他們采取這一行動就是“為瞭粉碎這一陰謀,打擊陰謀活動的支持者,並對參與這項陰謀的所有人員和政黨實行革命的制裁”。
傍晚時分,奧地利政府正式通知卡洛斯,答應他的條件,提供的飛機將由他支配。但同時附加瞭三個條件:一是外國人質隨恐怖分子離開奧地利,必須以書面形式說明是自願的;二是釋放所有奧地利雇員;三是飛機飛到阿爾及利亞後,釋放所有人質。卡洛斯對這些條件不屑一顧,隻管提自己的要求:明早7 點提供一輛有窗簾的大客車,把我們和人質迭住機場,另外,還要提供一些繩子、剪刀、水果和食品來。
精疲力竭而又驚恐不安的人質們通宵坐在椅子上,度過瞭一個痛苦難熬的不眠之夜。
12 月22 日一早,奧地利政府便依約將一輛掛著窗簾的客車停在大廈門口。
由於車小人多,卡洛斯隻好釋放瞭石油輸出國組織的工作人員和一些代表團的部分成員。這時,卡洛斯手上還握有40 名人質,其中包括11 名石油部長,有這些巨頭在,不怕當局耍花招。
前有兩輛警車開道,後有兩輛救護車護送,大客車一直開到停機坪前。
兩名恐怖分子檢查瞭那架DC—9 型飛機後,所有人質都步履蹣跚地走上飛機。卡洛斯最後一個上飛機,他面對鏡頭,咧開大嘴笑瞭。這是勝利者的笑容。剛才臨上飛機時,奧地利內政部長奧托·勒施竟出人意料地擁抱瞭他,這不就意味著奧地利當局向他徹底投降瞭嗎?想到這裡。卡洛斯伸手做瞭個“V ”字手勢,然後滯灑地上瞭飛機舷梯。全世界都通過電視屏幕看到瞭這個恐怖組織頭目的囂張模樣,以及那些愁眉苦臉的奧地利官員的狼狽相。
9 點15 分,奧地利航空公司的這架DC—9 型飛機騰空而起。自願駕駛這架飛機的曼弗雷德·波拉克機長,並不知道確切的目的地,直到起飛半小時後,卡洛斯才通知他,飛往阿爾及利亞首都阿爾及爾。
卡洛斯走到機艙,宣佈飛機到達阿爾及爾後,將釋放部分國傢的部長和代表團成員。這個許諾使譏艙內的氣氛有所緩和,人們開始相互低聲談話瞭。
卡洛斯顯得神采飛揚,用西班牙語同他的同胞、委內瑞拉石油部氏瓦連丁談笑風生,並將他寫給母親的一封信交給瓦連丁代為寄送。他甚至還饒有興趣地給人質之一、尼日利亞代表雷米簽名“留念”!
然而,當飛機開始在阿爾及爾降落時,緊張氣氛又充斥瞭機艙。卡洛斯讓4 名恐怖分子站在艙內不同部位,把槍口對準人質,並警告人質不準拉起窗簾。卡洛斯自己則打開後機艙門,站在門口,沖鋒槍口朝外。
飛機停穩後,走過來一個阿爾及利亞官員,事後才知道他是外交部長阿佈達爾。他走近機身,想爬上後艙門的舷梯。沒想到,迎接他的是卡洛斯黑洞洞的槍口和他的厲聲喝斥:“不準上來!賓開!”阿佈達爾隻好悻悻離去。
卡洛斯把人質中的阿爾及利亞能源部長叫來。兩人單獨商談瞭十幾分鐘。然後,這位部長走下飛機,向政府轉達卡洛斯的要求。
不久,能源部長又轉瞭回來,與卡洛斯一起去機場候機樓談判。
兇吉難卜,機艙內彌漫著一種沉悶的恐怖氣氛。
過瞭一段時間,卡洛斯同阿爾及利亞外交部長阿佈達爾一道返回飛機,立刻將一部分國傢的部長和代表團成員釋放。阿佈達爾對尚未釋放的亞馬尼,阿穆澤加爾等人安慰道:“我們正在進一步努力,請大傢保持鎮靜。”
說完,又與卡洛斯一起去候機樓繼續談判。
兩個多小時過去瞭。卡洛斯返回機艙,身後跟著阿爾及利亞能源部長,雖然他已獲釋,但還是決定陪同剩下的人質一起飛往利比亞。
此時,卡洛斯手中還有20 多名人質,包括8 名部長。他命令駕駛員飛往利比亞首都的黎波裡。接著,他和副手哈利德向人質們宣佈:利比亞總理賈盧德少校將在的黎波裡機場迎接大傢。人質們見卡洛斯真的履行瞭逐步釋放人質的諾言,心裡踏實許多。隻是亞馬尼和阿穆澤加爾還是驚恐不安,卡洛斯似乎看透他們的心思,特地過來與他們聊天,有意無意地談到阿爾及利亞人為挽救他們倆的生命作出瞭不少的努力。盡避艙內氣氛又有所緩和,但他倆的心情依然不平靜。
經過兩個小時的飛行,飛機於當晚7 點降落在的黎波裡機場。這一回,恐怖分子似乎不像在阿爾及利亞降落時那麼緊張,沒有命令拉上窗簾,他們手裡也隻拿著一把小手槍。
可是,賈盧德總理沒有來。卡洛斯下令不準打開艙門。所有的人在悶熱擁擠的機艙裡等瞭一個半小時,賈盧德總理才到。但利比亞方面提出,隻與阿拉伯人談判。卡洛斯無奈,隻得派副手哈利德與利比亞石油部長一起下飛機去談判。
大約一小時後,哈利德同利比亞總理和石油部長一道回來瞭。賈盧德在艙門口受到卡洛斯的歡迎,利比亞總理與機上遭綁架的石油部長們談話,特別與伊朗和沙特石油部長再三打招呼,安慰他們不會有生命危險。然後,賈盧德與卡洛斯在前機艙進行面對面談判。
由於綁架者還準備去巴格達,而DC—9 型飛機難於遠距離飛行,卡洛斯便要求利比亞提供一架波音飛機。賈盧德表示同意,但他要求綁架者和人質需在的黎波裡等一段時間,因為他們提供的那架波音飛機還停在托佈魯克機場。
卡洛斯無可奈何,隻得耐心等待。但一直等到深夜,利比亞人提供的飛機還是沒有來。
外面下起瞭暴風雨,機艙內更顯得悶熱、潮濕。一連幾十個小時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的恐怖分子,在漫長的等待中顯得疲憊不堪、精神脆弱。女歹徒加佈裡勒前一晚通宵未眠,此刻在前艙突然歇斯底裡大發作,又哭又跳;哈利德疲於奔命,開始惡心嘔吐;被防暴隊打傷的克萊因,傷口疼痛加劇,不斷地呻吟著..卡洛斯望著瀕於崩潰的部下,心急如焚,焦慮不安。他一邊大罵利比亞人不講信用,一邊命令駕駛員將這架DC—9 型飛機開往托佈魯克,到那裡再換乘利比亞的波音飛機。但波拉克機長說他不熟悉托佈魯克,沒有導航圖不行。利比亞人找來一張導航圖,波拉克又認為這種導航圖不適合DC—9 型飛機系統。卡洛斯別無選擇,決定返回阿爾及爾,到那裡再找一架波音飛機。
起飛前,卡洛斯又釋放瞭幾名人質,包括沙特阿拉伯代表團的兩名成員。
這兩名沙特人,見他們的石油大臣沒有釋放,不肯離去,但被恐怖分子硬行趕下飛機。臨走時,一名沙特人對卡洛斯說:“看在真主的份上,請不要傷害亞馬尼。”卡洛斯哈哈大笑,半真半假地說:“我在利比亞已經接到上級指示,不準傷害他和伊朗部長。你們可以放心走瞭。”
飛機重又飛往阿爾及爾。機艙裡還剩下十幾名人質,其中有4 名部長,他們是沙特的亞馬尼、伊朗的阿穆澤加爾,以及伊拉克和科威特的石油部長。
卡洛斯已向後兩人打過招呼,下一站就放瞭他們,因而他們心裡倒比較踏實。
而亞馬尼和阿穆澤加爾則預感到死神將要降臨瞭。
剛飛瞭不到一半的航程,狡猾的卡洛斯突然決定改飛突尼斯機場,看來他對阿爾及利亞不甚滿意。但是,突尼斯機場在稟報政府後,斷然拒絕瞭DC —9 型飛機準備著陸的請求。卡洛斯蠻橫地命令駕駛員強行著陸。可突尼斯機場早有準備,關掉瞭機場跑道上的指示燈,頓時機場一片黑暗。飛機無法著陸,駕駛員隻得又把飛機拉起。卡洛斯沒有辦法,有氣無力地吩咐駕駛員:“還是飛阿爾及爾吧。” 飛機到達阿爾及爾機場時,恐怖分子們又像上次一樣緊張地忙碌起來。
飛機剛停穩,卡洛斯便匆匆離開機艙,同阿爾及利亞當局談判。兩個小時後,他返回機艙,臉色陰沉,急促不安,顯然遇上瞭不愉快的事。
卡洛斯把幾個同夥都叫到前艙,低聲商議瞭一二十分鐘。坐在後艙的亞馬尼,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談些什麼,但從哈利德和那個女歹徒怒氣沖沖的樣子,知道肯定有什麼變故,不禁忐忑不安起來。
商討結束後,卡洛斯擠出一副笑臉,徑直來到亞馬尼和阿穆澤加爾跟前,似乎很鄭重地說:“經我們研究決定,明天中午釋放你們,那時你們就自由瞭。”亞馬尼不解地問:“現在是深夜,何不現在就放瞭我們,這樣你們和我們都可以睡個好覺,何必等到明天中午呢?”卡洛斯愣瞭一下,趕忙解釋道:“這可以讓你們激動的心情多保持一段時間嘛!”顯然,這是不成理由的理由,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勾當。
接著,其他恐怖分子也殷勤地給兩位部長送來咖啡、糖果,甚至還抱來兩個枕頭,說是讓他們美美地睡一覺。但是,亞馬尼和阿穆澤加爾心裡都很明白,卡洛斯那些言不由衷的話都是謊言,這很可能是最後的晚餐,死神在向他們招手瞭。
機上的燈光變暗瞭,窗簾也放下瞭,機長和副駕駛員都被釋放瞭,周圍的氣氛靜得令人窒息。亞馬尼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他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
突然,卡洛斯手中的無線電對講機響瞭,阿爾及利亞當局向他喊話,要他再去商量一些事情。原來,不久前恐怖分子商量後作出的決定,與卡洛斯告訴兩位部長的完全相反。他們的真實計劃,是準備在清晨7 點將這兩位石油部長處死。幸運的是,阿爾及利亞警方偷愉安裝的竊聽器竊聽到瞭恐怖分子密謀會的內容。
阿爾及利亞外交部長阿佈達爾鄭重其事地對卡洛斯說:“我們已經知道你們計劃的全部內容。佈邁丁總統命令你們不能傷害任何人質。如果你們殺死亞馬尼,你們將一個也逃不掉!”卡洛斯竭力為自己辯解,阿佈達爾又拋出一張王牌:“有關方面準備付一百萬英鎊的贖金,如果你殺死人質,將一個子兒也拿不到!”一百萬英鎊!這可是個天文數字。卡洛斯的雙眼閃現出貪婪的光。他忙不迭地說:“好說,好說!就這麼定瞭,其他人由我來說服!”
卡洛斯興沖沖地返回機艙,但他卻竭力裝出一副沮喪的模樣,向同夥轉達瞭佈邁丁總統的強硬主張,不等同夥提出反對意見,他就下命令叫部下堅決執行。隨後,他把正在沉睡的人質全都叫醒,宣佈道:“我們馬上離開飛機,你們全都自由瞭!”接著,他走到亞馬尼和阿穆澤加爾跟前,惡狠狠地吼道:“這回算你們走運,但處死你們的決定沒有變!你們遲早是要死在我們手上的!”
6 名恐怖分子垂頭喪氣地離開機艙,來到機場候機樓。過瞭幾分鐘,剩下的十幾名人質下瞭飛機,也來到候機樓,走進一間休息室,而綁架分子們就在隔壁的房間。
突然,卡洛斯的副手哈利德站起身來,他要求去和亞馬尼說幾句話,阿爾及利亞保安人員叫他交出手槍,然後把他領過來。哈利德一見亞馬尼就破口大罵,用阿拉伯語重復瞭卡洛斯臨下飛機時說的那些威脅話。話沒說完,就將右手移向胸前。
站在一旁的阿爾及利亞外交部長見事不妙,便迅速將手中的一杯桔子汁塞到哈利德的右手中,說:“讓我們一起幹杯吧!”哈利德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就在這時,一直在註視著他的那幾個保安人員乘機一擁而上,從他的懷中掏出一支手槍來。哈利德怒不可遏地吼道:“我是奉命來處決罪犯的!
你們為什麼要妨礙我?”保安人員不容分說,將他押瞭出去。
這場由綁架11 名石油部長而引發的危機,在經過40 多小時驚心動魄的搏鬥後,終以恐怖分子悄然離去而告結束。九死一生的沙特阿拉伯石油大臣亞馬尼,似乎這時才從惡夢中醒來,與阿爾及利亞外交部長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陳繼)